第61章 杀心
辰兴之所以能认出万景, 是因为曾在深渊之船上见过他站在西从的身边。
当时他并未注意到万景有何特别之处,但现在看来,能说服西从带上自己, 足以证明此人双商在线。
至于楚却,辰兴的目光落在他手中那长长的封印盒上。虽然不清楚里面封印的是几级异常物,但能够持有异常物显然不是普通人能做到的。要么实力强大,要么背景深厚。
他对这两人的总体印象是:可以合作的对象。
特别是在他提到西从的名字后, 楚却的戒备略有减弱,虽然仍有疑虑, 但显然没有最初那么抗拒。
于是,辰兴保持着镇定,继续不动声色地说道:“西从最近在寻找空间矿石, 我正好也需要一些特殊的神秘材料, 于是约了他一起去探索异种章鱼的领地。你们有兴趣同行吗?”
这番话说得巧妙自然。一方面, 他没有撒谎,确实存在这些情况, 只是省略了西从并未答应同行的细节。另一方面, 他看出万景和楚却虽认识西从,但关系并不深, 猜测西从并未对他们提及自己。
果然, 当他提到“空间矿石”时, 楚却的态度明显缓和了许多, 显然知道西从最近的目标。
异种章鱼确实有收集矿石的习性,而西从之前也提到过在寻找稀有矿石, 辰兴的话正与这些细节相吻合。
最关键的是, 如果万景与楚却打算进入深海领域,确实需要一艘船, 而此时辰兴主动提出搭载他们,答应同行也未尝不可。毕竟,即便对方真有异心,想暗中算计,暗夜提灯作为一级异常物,也绝对不容小觑。
经过简短的商议,万景与楚却交换了一个眼神,然后对辰兴点了点头,表示同意。
对于这一结果,辰兴并不意外。他早已看出,这两人能结伴探索秘境,显然性格上不排斥合作。像西从那样坚持独来独往的,反而是极少数。
不过,独来独往也有其好处。比如,可以正大光明地独占全部利益,无需与他人分享;再比如,行动上可以更加灵活,随时根据情况调整计划……
最重要的是,不必担心人心难测-
在前往异种章鱼领地之前,西从决定先见见迷香鲸。迷香鲸曾在异种章鱼的领地内生活,或许能提供一些有用的情报。
尽管这并非迷香鲸第一次见到西从,它仍旧感到背后冷汗直流。西从虽然不嗜杀,但多年的生存本能让迷香鲸每次被召见时,都会产生难以言喻的压迫感。
它心知肚明,自己身上没有多少值得珍视的东西。当一向无往不利的皮囊都难以吸引人时,它的焦虑感愈发加剧,这意味着它随时可能被领主舍弃。
西从平静地问:“你对变异章鱼了解多少?”
迷香鲸瞬间僵住。
什么叫了解多少?
难道那只章鱼找上门讨要它们了?
领主大人对此是什么意见……
无数细思恐极的念头在迷香鲸脑海中翻涌,让它不得不更加谨慎地作答:“您是指哪方面的了解?”
西从淡淡地瞥了它一眼:“攻击手段和智力。”
迷香鲸暗自松了口气,压低声音回答:“异种章鱼通常不会主动攻击,只有在感受到威胁时才会表现出攻击性。它的防御手段主要是释放墨汁、伪装和快速逃逸。至于智力,那位大人具有高度的学习和记忆能力,能解决复杂问题,甚至会利用神秘材料保护自己。它的大脑发达,每条触手都有相对独立的神经系统,可以自行反应,甚至作出决策。”
西从若有所思。看来这只异种章鱼的智力不容小觑,与人类的智力水平相当。
迷香鲸小心翼翼地问:“您是打算发动领主战吗?”
领主战意味着一旦失败,整个领地,包括它们这些神秘生物,都会被移交给胜者。迷香鲸的担忧更深了。
西从抬眼看它,道:“不至于到那一步。”
他打算先与异种章鱼谈判,看看能否通过交涉取得空间矿石。
迷香鲸听后,显出犹豫之色,最终鼓起勇气,小声说道:“还有一件事……对不起,领主大人,我知道您最近很忙,但我的发情期到了,想请求寻找配偶……”
迷香鲸化成人形后脸上泛起红晕,低头摆弄着衣摆,显得颇为局促,眼底浮现了薄薄的羞涩。
西从面无表情地想着,这群神秘生物真是麻烦,如果迷香鲸是他的契约生物,他每天恐怕都不用做其他事,光处理它们的私生活就够他忙活了。迷香鲸没有固定的发情期,属于多次发情的物种。
“这种事不用跟我说,你们自己处理。”
迷香鲸愣在原地。它本以为自己提到发情期时,领主会稍微表现出些关心,至少会提供帮助,结果却被冷漠地回绝。找不到配偶的雄性迷香鲸比比皆是,它们通常会通过争斗或展示行为来吸引雌性,而体型较大、经验丰富的雄性往往在竞争中占据优势。正因为竞争不过,它才鼓起勇气来向西从求助。
然而,西从丝毫没有同情心,也没有打算给它们“批假”的意思,冷淡表示,如果找不到配偶,就继续巡游,帮他寻找空间矿石,等到下一个繁殖机会再说。
发情期又怎样?发情期就能在他这里白吃白住,不交租金了吗?
实际上,迷香鲸寿命较长,错过一次发情期对它们的健康并无直接影响。它们可以在未来多个繁殖季节中继续争取繁殖机会。
西从轻描淡写地问:“还有其他事吗?”
迷香鲸内心一片复杂,既感到失落,又意识到西从不会改变主意,低声问:“还有一些魔药学方面的问题,想请教您。”
西从看了它一眼,没想到领地内还有这么上进的神秘生物:“什么问题?”
迷香鲸脸更红了,支支吾吾地说:“有没有一种魔药,可以暂时改变性别,还能变回来的那种?”
“你自己用?”
迷香鲸连忙摇头:“不,我们打算轮流用。”
西从:???
他知道雄性迷香鲸在发情期会被荷尔蒙驱使,但没想到它们已经被生理需求折腾到这种地步。西从对它们内部的排班毫无兴趣,也不打算卷入这种事,冷淡地回应:“没有。”
说完,他就将迷香鲸打发走了。
不过,迷香鲸的话倒是提醒了西从,秘境中,魔药的价值非同小可。或许他可以用魔药与异种章鱼交换空间矿石。如果能够找到足够吸引对方的魔药,谈判的成功几率会大大提高。
用什么魔药才能换到空间矿石?根据价值推测,应该是B到C级的魔药,最好是能够针对章鱼类的特殊需求。
西从翻开系统赠送的魔药学书籍,陷入沉思-
船行至异种章鱼的领地时,周围的野生神秘生物骤然减少,仿佛预示着某种危险的降临。
万景侧头看向辰兴,皱眉问道:“我们到了,西从呢?你和他约的见面时间是什么时候?”
辰兴依旧神态从容,语气不紧不慢:“就在这会儿,他应该快到了。”
尽管万景心里隐隐有些怀疑,但面上依旧不显,正准备寒暄几句,船身突然剧烈晃动了一下。
“怎么回事?”他下意识扶住船沿。
就在此时,一只只白骨手臂从漆黑的海水中伸出,仿佛被某种诡异的力量驱使,纷纷向甲板攀爬。
“怎么会忽然冒出这么多亡灵?这里难道有幽灵系生物?”
万景心中一凛,连忙退到船尾。他手上没有异常物和仪式道具,站在前面无异于送死。
辰兴依然不慌不忙,挥舞着手中的鱼叉,将那些亡灵一一挑起抛回海里。可亡灵们仿佛无穷无尽,消失的很快便会重新爬上甲板。
见此情景,万景只觉得背后发凉,焦急地问道:“西从到底还有多久才能到?”
他清楚,西从的火系道具能够应对眼前的局面。
辰兴手中鱼叉猛地一挥,击碎了一只亡灵的头骨。亡灵的身体终于软化沉入海底,不再受幽灵水母的控制。他这才回头道:“别指望西从了,这些东西要是处理不了,谁都活不成!”
他目光不经意地扫过楚却手中的封印盒。
那个封印盒一直没有开启,辰兴几乎可以确定,里面装着二级以上的异常物。异常物等级越高,对使用者的负担越大,所以才不能轻易动用。
想到这儿,辰兴有意地放缓了攻击节奏,几只亡灵瞅准机会,径直朝楚却扑去。
眼看亡灵的骨爪即将抓到楚却,楚却冷静地将封印盒往下一压,只听“咔嚓”一声脆响,亡灵的头骨碎裂,身形瞬间沉入海底。可紧接着,另一只浑身闪烁着幽光的高阶亡灵如影随形逼近,它的防御明显比先前的脆皮亡灵强大得多。
这一只,正是辰兴故意放过来的。
他需要探明楚却手中异常物的威力和用途,否则不利于接下来的计划。
船上的局势愈发混乱,辰兴的举动在此时并不显眼,其他人的注意力都集中在应对这些亡灵。
“辰兴,西从到底在哪儿?!”万景险险避开一根骨刺,声音里已压抑不住怒火。
“他的领地就在附近,再坚持一下!”辰兴匆忙应道,又随口问了句,“你还能撑住吗?”
万景心头火起,几乎要气炸。
和西从一起行动时,他什么时候这么狼狈过?
但他还来不及发火,一只亡灵的骨刀已深深劈入他的右臂,鲜血迸溅。他闷哼一声,咬牙操纵纸人挡住亡灵的视线,自己则赶紧从怀里翻出疗愈魔药,狠狠灌下。
“再这么下去根本撑不住,辰兴,快把船往回开!”
万景忍着疼痛咬牙道。通常到达其他领主的领地后,神秘生物会停止追击。
然而,他一转头,却见辰兴已被一只高阶亡灵猛地抽飞,重重摔向船尾,撞在船沿上后,双眼一闭,昏迷不醒。
万景见状,差点气得吐血。
什么时候昏倒不好,偏偏这个时候倒下了!他一昏倒,亡灵的目标全转向他和楚却,这船谁来开?
眼下情势危急,唯一的出路就是动用异常物。然而,看着周围愈来愈多的亡灵,万景心知楚却使用“暗夜提灯”对灵魂的压力极大,一旦辰兴恢复过来,起了贪念,他们一个重伤,一个耗尽精力,根本无力阻挡。
思及此,万景的眼神渐渐冷冽,声音低沉冰冷:
“楚却,先杀了他。”
第62章 回信
楚却心里清楚眼前局势的凶险。
然而, 辰兴倒下的位置正好在船尾,隔着一大群亡灵。如果想杀他,必须先穿过这些凶悍的亡灵。这让人不禁怀疑, 这人连晕倒的地点也是精心设计过的。
即便心知其中有诈,楚却还是不得不动用异常物来破局。
这些亡灵没有智慧,只会攻击眼前最具威胁的目标。如今辰兴“晕倒”了,万景又负了伤, 楚却自然成为了它们的首要目标。
万景本来还无法确定辰兴是否真的晕倒,眼下情形一出, 他立刻察觉到了辰兴的用意。
此时,万景与楚却之间也隔着一些亡灵,他看不清楚却的身影, 但楚却的声音平静且清晰地传来:
“万景, 我要用暗夜提灯。”
“等等, 你先别用!” 万景连忙捡起一根骨刺,刺向扑过来的亡灵。
这些亡灵不过是逝者的残影或执念的化身, 没有真正的灵魂。但一旦暗夜提灯启动, 若十分钟内无法吸纳灵魂,它便会反噬持有者的灵魂。
问题是, 谁都不清楚还有多少亡灵。若用辰兴的灵魂献祭后依然无法脱困, 那下一个就会轮到他自己。
万景心中一凛, 虽与楚却关系不错, 但真到生死关头,二选一的情况下谁还管这么多。
顾及这点, 万景不得不劝阻道:“不如等西从吧?他的领地就在附近。”
万景开始动脑。根据辰兴之前的语气推测, 他似乎没有撒谎。就算他说谎了,万景这时候也只能当他没说谎。
“西从不会来的。”楚却的手已经按在了封印盒的开关上, 语气淡然。
“怎么会?西从那么想要空间矿石。”
“再想要空间矿石,他也不会和辰兴合作。”楚却的表情万景看不见,但他心里也明白,以西从的谨慎,不会轻易与陌生人联手。
连万景之前邀请他一起探秘境,西从之所以答应,也是因为两人早有接触。即便如此,西从仍私下调查了一周,才最终回复他。
“也是,你说得对。”
万景勉强躲开攻击,心中焦虑更甚。他知道楚却迟早会使用暗夜提灯,而一旦启动,他唯一的生机就是找到操控亡灵的神秘生物。问题是,那只神秘生物究竟是什么?如果辰兴故意将他们引到此处,他肯定知情。
他不由得向船尾看去,却发现原本辰兴倒下的地方,已空无一人。
等等,辰兴人呢?
就在他心头一紧时,一只手轻轻拍了拍他的肩膀。“有暗夜提灯,接下来应该就顺利了。”
万景浑身一僵。这人是什么时候靠近的?他竟然毫无察觉!
他猛地转身看向辰兴,咬牙低声道:“你身上有隐匿系异常物。”
“没错。” 辰兴懒懒地笑道,“我看你们也有异常物,所以有些不放心。你刚才阻止楚却动用暗夜提灯,看来你也怕自己成了献祭品吧?这船上有灵魂的只有我们三人,楚却不会选自己,那剩下的自然只有你我了。”
“你究竟想干什么?”万景低声质问。
辰兴微微一笑,手掌稳稳压在万景肩上:“亡灵没有灵魂,但幽灵水母有。我记得暗夜提灯的时限是十分钟,你可得抓紧时间。”
十分钟内若无法获取幽灵水母的灵魂,接下来就只能取活人的灵魂了。
万景声音低沉:“也可以先取你的。”
辰兴笑了笑,轻轻拍了拍他的肩膀。“你不会以为我站在这里,是为了跟你聊天吧?”
他看得很清楚,万景的体术不行,身上还有伤,根本不是他的对手。就算楚却想对他动用暗夜提灯,他也只需轻轻一推,便能让万景替他送命。
如果可以,万景恨不得把这人大卸八块,但现在显然不是冲动的时候,他只能忍着疼痛,道:“你既然提到幽灵水母,显然早就调查过。它有什么弱点?一次能引来多少亡灵?如何将它引出海面?把这些都告诉我。”
辰兴扫了万景一眼,略微意外地挑了挑眉。
确实聪明,但在神秘学上天赋有限。
在这个世界里,天赋决定了一切,万景虽然机敏,却终究难以在这条路上独自前行。
与他形成鲜明对比的是楚却。楚却能够驾驭一级异常物,这样的资质在A大这等人才济济的地方也是极为罕见。
万景虽勉强能控制三四级的异常物,但若让他面对如暗夜提灯这般的一级异常物,不消片刻,便会被其反噬控制。
若是他对异常物的抵抗力再强些,或许今日还能和楚却轮流使用暗夜提灯,减轻负担,局势也许还有逆转的可能。
可惜,天意弄人。
辰兴站在月光下,微微眯起眼睛,冷冷的月光洒在他的脸上,那双眸子在月光映照下宛如幽深的泉水,深邃而不可测。
他将关于幽灵水母的情报简洁明了地告诉了万景,看着他与楚却商量如何将幽灵水母引出海面。
辰兴不由得若有所思,唇边微微勾起一丝笑意。
“六边形的天才,终究是少数啊。”-
异种章鱼作为独居生物,平时并不会主动与人类接触,除非是迫不得已。
它之所以在领地内接纳了一只幽灵水母,也是为防备某些不测。
幽灵水母以其带刺的触手闻名,触手上的刺细胞在潜在威胁靠近时会自动释放剧毒,足以在几分钟内致命。然而,水母并不擅长主动攻击,更多依赖被动防御和召唤亡灵。
通常,幽灵系生物对人类而言是极其棘手的对手。但这一次,局势发生了戏剧性的逆转,只因其中一名人类手中握有强大的一级异常物——“暗夜提灯”。
它可以吸纳灵魂,攻防一体,足以应对大部分敌人。如果不是受限于使用时间和亡灵无魂可吸,这场战斗早已结束。
章鱼何等机敏,当楚却掏出暗夜提灯的瞬间,它便立即钻进岩石缝隙,凭借变色和柔软的体形融入周围环境,完全不顾洞穴内那些珍贵的神秘材料。对它来说,性命远比这些材料重要。材料可以再找,命却只有一条。
一般人类夺得宝物后都会迅速离开,没人会追究神秘生物的去向,除了那些贪婪的御兽师。
想到自己多年积攒的珍贵材料即将被入侵者洗劫一空,章鱼心中不免有些不甘,却无力改变现状。
就在它暗自懊恼之时,一封闪着金光的信突然出现在它面前。这是领主之间的特殊通信方式。
章鱼心中暗骂:“怎么偏偏这个时候来信?”这岂不是提醒那些入侵者它还在这里吗?
它迅速用触手卷起信件,躲进更深的缝隙中阅读。随着信件内容的展开,它陷入了沉思,长长的吸盘触手反复摩挲着信封。
“空间矿石……我这里确实有。如果不是这些人类突然闯入,我原本可以用矿石换取些魔药回来的。不过现在可没这心情……”
它本来心绪杂乱,突然眼前一亮。
信件的落款赫然写着——“西从”。
那个最近与迷香鲸打得火热的人类领主!章鱼脑中瞬间浮现出一个计划。何不让这些人类自相残杀,而它则在暗中坐收渔利?
心意已定,它挥动触手,快速写下一封回信:
【亲爱的西从领主,
您好!
怀着无比焦急的心情,我向您发出这封求援信。今日,我的领地遭遇了一场突如其来的抢劫,珍贵的空间矿石几乎被强盗们洗劫一空,现场满目疮痍,令我和居民们深感恐惧。
由于这次抢劫发生得过于突然,我毫无准备,急需您的帮助,尤其在人力和安全防范方面。
如果您能抽出时间,我们可以详谈。
万分感谢!
祝您安好。】
第63章 出来
收到异种章鱼发来的求救信后, 西从轻笑了一声。
他当然看得出信中有祸水东引的意图,不过这也间接证实了辰兴所言非虚——异种章鱼确实握有空间矿石。
这封信虽然真假掺杂,但关于空间矿石的部分应该是真的, 否则章鱼不敢请他前往详谈。
尽管如此,西从并无意为这只章鱼做安保。
在还不清楚对面的局势时,轻易应允显然是愚蠢的选择。
于是,他唤来了灵剑鱼, 说道:“我已经找到空间矿石的线索。”
灵剑鱼眼中闪过一丝亮光,正准备开口, 便听西从继续道:“你先去异种章鱼的领地,查探矿石是否还在它的洞穴里。如果矿石不在,找到带走它的人。”
灵剑鱼游速极快, 潜入海底探查再适合不过。
它点了点头, 随即吐出一个泡泡, 问道:
【您不去吗?】
“我会去。”
西从神色淡然,语气平静。
不过在此之前, 他得先找个交通工具-
深渊之船在海上航行, 时常经过各个领主的领地,因此与不少领主保持着联系。
它通常会提前通知某位领主, 自己将在某个时刻运送一批人类进入秘境, 询问对方是否有兴趣吃下这批货物。
有时, 也会有领主主动联系它, 想换个口味,海鲜吃腻了, 便让深渊之船运些人类供其享用。
这种交易大多皆大欢喜, 双方各取所需。
然而,有一位领主的消息是深渊之船无论如何都不愿收到的。
倒不是因为没有好处, 对方给的魔药货真价实。
但它亲眼见过西从是如何炸开一位领主的壁垒,它心里一直担忧自己哪天无意间成了领主纷争中的牺牲品。
可它也不能装作看不见西从的来信。毕竟,深渊之船常年穿梭于秘境与现实,而现实中固定裂缝的数量有限。它不去找西从,不代表西从不会找上它。
想到西从的手段,深渊之船只得硬着头皮接单。
西从无视它的顾虑,径自登上了船,轻描淡写地说道:“走吧。”
无奈之下,深渊之船只好朝目的地驶去,心中默默为异种章鱼点了支蜡。
毕竟,它们是一曾分食过人类的交情,如今见它落得如此下场,不免兔死狐悲-
另一边,当深渊之船抵达西从的领地时,灵剑鱼也已经到达了异种章鱼的领地。
这一点,辰兴没有撒谎——异种章鱼的领地与西从的领地确实距离不远。只是,他向来喜欢隐瞒一些细节,引导别人按照他设想的方向去思考。这些手段,对待神秘生物同样有效。
此时,辰兴正与万景、楚却联手,成功将幽灵水母引出了海面。
见到这一幕,万景终于松了口气,但仍警惕地看向辰兴。如果这人此刻搞出什么事……
“有什么问题吗?”辰兴忽然开口。
“什么?”
“我分得清轻重缓急,现在专心对敌就好。”
万景心头一跳。同时暗自警戒他的敏锐。
虽说是对敌,但实际上,当幽灵水母浮出海面的瞬间,胜负已然定局。
虚化后的幽火精准预判了水母的位置,霎那间便出现在它面前。
那是二级异常物——无影纱。
它不仅可以用于人体,还能与其他异常物叠加使用,能够隐匿使用者的视觉、气味、声音,甚至连气息都完全屏蔽。在关键时刻,它还能触发短暂的“虚化”效果,使使用者或物体变得模糊、半透明,从而出其不意地制敌。这种效果虽然强大,但持续时间极短,且对精神力的要求极高。
楚却瞥了一眼辰兴,心知这是他在操控无影纱。
异常物虽然有等级之分,但其威力能否完全发挥,往往取决于使用者的能力。
无影纱在辰兴手中显然被发挥到了极致。
刚才那电光火石的一瞬间,辰兴精准地抓住了最佳时机。若稍迟一步,幽灵水母便会警觉,再想将它引出来就困难重重了。
尽管楚却面上没有表露情绪,但他握着暗夜提灯的手不自觉地紧了紧。
辰兴不仅预判了幽灵水母的出海点,甚至连他点燃幽火的时机都了然于心。
这种分毫不差的时机掌握,楚却只在另一人身上见过……
仿佛察觉到什么,楚却直直看向辰兴,冷不丁问道:“你认识慕少言?”
幽光映照在辰兴的黑发上,勾勒出一抹微蓝的光泽,他的五官在幽光中显得格外立体。他戴上防护手套和护目镜,动作娴熟地用剪刀剪下幽灵水母的触手,并用注射器收集其毒液。幽灵水母的毒液可以用于制作强效的止痛药或抗毒血清。
随着幽灵水母灵魂的消散,徘徊的亡灵也逐渐失去意识,接二连三地坠入深海。四周重新归于平静,只剩几簇幽蓝色的火焰在船上缓缓飘动。
辰兴将毒液装进保存容器,语气懒散地说道:“这种时候,别提那么扫兴的名字,好吗?”-
灵剑鱼对人类和幽灵水母之间的争斗毫无兴趣,它只记得西从交代的任务,找到异种章鱼的洞穴。
这只异种章鱼不知“黑吃黑”过多少人类,洞穴内的神秘材料堆积如山。
灵剑鱼在洞中仔细翻找了许久,直到海面上的动静逐渐平息,才终于发现一颗表面微微发光的黑色矿石。与其他稀有矿石不同,这块矿石没有金属的光泽,而是呈现出柔和、朦胧的光感,正是空间矿石的标志。
最主要的是,这枚矿石并未被人工雕琢过。
灵剑鱼眼神一亮,心想这次一定能和西从换到视毒灵剂。
它小心翼翼地衔起矿石,正准备游回去,忽然一只粗壮的触手从岩石缝中探出,迅速将它捉住。
“外面那群人类我懒得计较,你算什么东西?竟敢来偷我的东西!”
正是异种章鱼。
章鱼本就因外面胜负已分而心急不已,见西从迟迟未现身,这时又看到灵剑鱼竟然捡出了空间矿石,顿时怒火中烧。
其他矿石被拿走它可以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但如果空间矿石被带走,被西从发现它无法兑现承诺,那不仅仅是交易破裂的问题,而是彻底结仇!
章鱼的喙已经准备刺穿灵剑鱼的身体,但灵剑鱼并未表现出慌乱。只见它心念一动,尾巴上的红色契约之绳立刻显现出来。
章鱼顿时眼前一黑,这下它再也无法下口了。
契约之绳!
意味着附近有御兽师的存在!
章鱼顿时感到天塌地陷——它还那么年轻,还没来得及和雌□□往啊!
雄性章鱼在交.配过程中会释放大量能量,伴随着激素水平的急剧波动,尤其是促性腺激素的激增。这一异常分泌会触发体内的一种自毁性程序,逐步加速神经元的退化,导致行为模式紊乱,身体迅速衰退,直至虚弱而亡。
这种现象在许多软体动物中存在,是进化上为了确保遗传物质传递后个体迅速让位于后代的策略。
也正因如此,它一直压抑着本能,孤独地守在自己的领地内。偶尔用触手玩弄些人类和神秘生物,没想到还是遭遇了这场横祸。这世上还有天理吗?
章鱼的眼睛微微泛红,要不是它没有泪腺,此刻已经泪流满面。
灵剑鱼心里还记挂着视毒灵剂,不再多作停留,扭头带着矿石朝西从的方向游去。
然而,就在这一刻,章鱼突然发狂般从岩石缝中冲了出来。它心中只有一个念头:与其死在御兽师手中,还不如在放肆过后迎接程式化的死亡。
章鱼的游泳速度虽然比不上其他海洋生物,但短距离内它可以依靠“喷水推进”快速加速——吸入水流并通过虹管喷出,以反作用力迅猛前行。
很快,它的视野里出现了深渊之船。
这真是瞌睡送枕头!章鱼狂喜,长长的触手猛地挥出,打算随便抓住一个幸运儿,成为它的“一夜情”配偶。
触手飞速伸向甲板上的人类,然而,预料中的温热肌肤没碰到,反倒是一股炙热的火焰顺着触腕蔓延开来。
察觉情况不对,章鱼果断断腕,心跳急剧加快。
这是什么倒霉运?随便抓个人都能翻车?!
这人究竟是谁?深渊之船怎么给它送来了个刺头?
它忍不住透过海面试探性地瞄了一眼,结果这一看,心中更加震惊。不仅踢到了铁板,对方竟然还是个男的!
那人手中把玩着一件火系道具,猩红的火光映在他漆黑的双眼里。他漫不经心地扫视着海面。
紧接着,一道听不出情绪的声音传入它的耳中:
“出来。”
第64章 鹤相臣
异种章鱼还在犹豫是否冒险现身时, 忽然听见对方平静地说道:
“不是你写信约见我的吗?”
它的眼睛微微眯起,缓缓从海面探出头:“西从?”
西从嗯了一声,语气依旧平淡:“我的契约生物在你的洞穴发现了空间矿石, 你想要什么魔药?”
章鱼眼中闪过一丝冷意,慢慢开口:“我就知道,御兽师可不常见,今日哪来这么多出现在我的领地, 那只灵剑鱼果然是你的契约生物。不过,我不要魔药。”
“那你想要什么?”
“我要那群入侵者死。”
西从垂眼看它, 未答应,只是问道:“既然察觉到入侵,为什么不开启领主壁垒?”
章鱼的目光有些游离:“领主壁垒必须提前开启, 他们已经闯了进来, 来不及了。”
“是真来不及, 还是你想请君入瓮?”西从淡声问。
章鱼:“……”
章鱼沉默了一会儿,随即放弃伪装, 干脆道:“我承认, 我看走了眼。虽然我不常用‘天才’这个词形容人类,但那两个, 确实配得上。他们手里的异常物太强大, 连幽灵水母都被他们联手杀死。”
西从不为所动:“我对异常物不感兴趣。”
章鱼本想利用异常物挑起西从与入侵者之间的冲突, 但听到西从这句话, 它便知道自己算盘落空,心中不甘。
然而, 它很快收敛情绪, 转而问起更实际的事情:“你能给我什么魔药?”
“B级以下魔药,随你挑选。”
章鱼沉思片刻, 语气低沉:“我要一种能调节激素、延缓衰老的魔药。”
雄性章鱼在自然状态下交.配后,会经历一种激素引发的自毁过程,类似于其他无脊椎动物的生命周期终止。理论上,若能通过魔药调节激素,抑制或延缓这种变化,寿命便能延长。
“B级魔药——‘生机秘药’可以做到,但效果是暂时的,需要定期服用。我只给你一瓶。”
西从早在来此之前,便从系统的魔药书中查阅过相关内容,料定异种章鱼对生机秘药会感兴趣。
然而,生机秘药的材料极其珍稀,其中最主要的成分便是“野山参”。这种野山参并非中药店出售的人参,而是一种神秘生物,具有调节激素、增强免疫系统、延缓衰老等功效。其生长周期极长,通常需要数百年才能成熟,越老的野山参药效越好。
在许多国家,这种野山参受到严密保护,未经许可采摘会受到极其严厉的惩罚。
巧的是,西从手里正有一株百年野山参,是灰兔曾用来贿赂他的,可以熬制一份生机秘药,与空间矿石的价值也相当。
虽然他完全可以趁火打劫,不给任何魔药,但若如此行事,今后秘境中的神秘生物将不会与他合作。相反,凭借他一贯的信誉,许多神秘生物都愿意主动促成交易。
比如,异种章鱼一听到“生机秘药”,立刻两眼放光,意识到西从掌握着配方。它急忙道:“若你真能熬制出生机秘药,材料以后我会准备妥当。”
虽然异种章鱼与西从并无深厚交情,但它对西从的名声早有耳闻。尽管各种流言飞语层出不穷,然而在魔药方面,他的名声却堪称无懈可击,从未有过造假的传闻。
西从没有回答,而是先检查了灵剑鱼递来的空间矿石,确认无误后,才淡淡道:“三个月后,你来找我,我会把生机秘药交给你。”
章鱼急忙追问:“那以后我再想要生机秘药怎么办?”
“看我时间,在你之前,还有其他神秘生物找我。”
“……”
该不会以后买魔药还要摇号吧?
章鱼有些不满,但也清楚,这是它距离生机秘药最近的一次机会。除了眼前这人,它实在想不到还有谁能帮忙——毕竟魔药师们大多坐在实验室,谁会跑来秘境?
“对了,差点忘了要紧事。”章鱼突然说着,提醒西从,”你最好别往北走。"
“为什么?”
“那群入侵者的船正朝北行进,是冲着我洞穴内的稀有矿石去的,他们手里有暗夜提灯和无影纱。”
它提醒西从倒不是出于善意,而是怕西从死了,它拿不到生机秘药。
说完,章鱼没有多作停留,径直游向反方向。
待它离去,西从若有所思。
暗夜提灯在楚却手中,而无影纱是二级异常物,不可能是万景在操控。想起之前竹叶青提到过辰兴身上携带隐匿类异常物,如此看来,这无影纱倒像是辰兴持有……
灵剑鱼化作人形,攀着深渊之船,银白色的鱼尾垂在海面,轻声问:“西从,你在想什么?”
西从从盒子中取出一瓶准备好的视毒灵剂,递给灵剑鱼。
“没什么,这个给你。”
灵剑鱼接过视毒灵剂,察觉到西从的目光停留在他手腕上的契约之绳上,明白西从打算解开契约,他抿了下唇:“你不是一直没有固定契约生物吗?如果你愿意,我可以和你签固定契约。”
他的眼睛需要长期用药,仅靠这一瓶是远远不够的。除了西从,他从未遇到过其他愿意帮助他的魔药师,也无法确定其他人类会不会如西从般可靠。
起初,他还曾怀疑西从只是借用临时契约束缚他,但现在他逐渐意识到,或许自己多虑了。
西从根本没有必要使用这种手段来控制契约生物——他完全不缺其他选择。
一切取决于西从是否愿意维持这段关系。
所以,灵剑鱼看到西从一如往常般平静注视他:
“你帮我找空间矿石,我帮你熬制视毒灵剂。今后,如果你有其他需求,可以来找我,我会视情况答复。”
“不必再有契约,这样就可以了。”
话音落下,契约之绳无声断裂,化作虚影消散在空气中-
洞穴内。
辰兴看着楚却和万景,嘴角微微扬起:
“放心,我已经得到了想要的东西,不会杀你们。”
这趟行动的收获超出了他的预期。他手里把玩着一颗稀有矿石,显然对欺负学弟这种事毫无愧疚。
辰兴几乎掠走了异种章鱼所有的藏品,若不是楚却提到了“慕少言”,他或许早已在船上动手了。此刻,他察觉到楚却冰冷的目光,心中不禁生出几分趣味,挑眉问道:“你是不是觉得,如果西从在这里,你们就不会这么狼狈?”
楚却面无表情:“难道不是吗?如果你能说动西从,我们也不至于在这里被你戏弄。”
辰兴轻笑一声:“初次见面时,我就猜测你们对西从了解有限,现在看来,果然如此。”
楚却的声音愈发冷漠:“我比你了解他。”
辰兴并不急于反驳,反而慢条斯理地回忆道:“我最后一次和西从交谈,是在他的领主空间外。当时我告诉他,如果他改变主意,随时可以来找我。”
“他不会主动找你。”楚却不假思索地回道。
“对,”辰兴笑了笑,继续道,“所以我彻底明白,想说服他是不可能的事。如果是你,你会同意,是因为你觉得暗夜提灯能应对一切;如果是慕少言,他会顺手要下我的联系方式,然后暗中调查我,不论他是否决定合作。”
辰兴顿了顿,道:“但西从呢?他连我的联系方式都没要,只是平静地看着我离开。从那一刻起,我就知道,这个人从来不会在意别人的想法,也不会受任何人左右。他的个人意志,比我见过的任何人都要强烈。”
“只要他察觉到任何蛛丝马迹,合作就没有任何可能了。”
楚却眉头微蹙,冷声问道:“你到底想说什么?”
辰兴低笑,话锋一转:“你知道他身上有迷香鲸的气息吗?”
楚却闻言一怔,一时没有理解辰兴为何突然提起这个。片刻后,他看向辰兴的眼神愈加凝重,似乎已经意识到了某些事情。
辰兴不急不缓地继续道:“看来你终于明白了。没错,有人曾在西从身上下了追踪术,而为了摆脱追踪,他选择利用迷香鲸的异香来掩盖自己的踪迹。我那次突然找到他,时机巧合得让人难以置信,换做其他人或许会认为追踪术是我施加的。但西从没有质问我,这并不是因为他信任我,而是因为无论我的目标是不是他,他都不会让我有任何机会。”
辰兴的声音在洞穴内回荡,他缓缓地补充道:
“所以,哪怕我用同样的借口告诉他,你们打算和我一起探索秘境,他也绝对不会加入。”-
西从处理完之前的交易后,回到学校,继续日常课程。
这节课是清水教授的《国际御兽学》,由于今年只有西从一人选修这门课,因此成了一对一的授课形式。
西从刚踏进教室,清水教授便带着促狭的笑意调侃道:“听说,你被人下了迷情丸?”
她原本期待西从会因这句话露出一丝尴尬,但西从的表情却毫无波动:“看来调查局已经查明了幕后主使,您方便告诉我是谁吗?”
西从并不意外清水教授知道此事,作为A大的教授,她在神秘学领域中的消息灵通程度远超常人。
清水教授见他神色自若,心下好笑,慢悠悠地答道:“你作为当事人,当然有权知道真相。即便我不说,调查员也会在几天内告知你。不过,这事还真有些出乎我的意料。”
她语调一转,意味深长地看了西从一眼:
“西从,你什么时候招惹了鹤相臣?”
第65章 重逢
西从只在鹤不群的葬礼上与鹤相臣见过一次。
如今距离那次葬礼已经过去了好几个月, 鹤相臣怎么会突然追踪自己?
更奇怪的是,西从觉得使用“迷情丸”这种追踪手段并不像鹤相臣的风格,反而更像是……另有其人。
想到这里, 他转头看向清水教授,问道:“老师,最近鹤相臣去过调查局吗?”
“嫌疑人既然供述是收了鹤家的钱,调查局自然会从鹤相臣开始调查。不过, 具体问了什么,我就不清楚了。”
说到这, 清水教授观察了一下西从的神情,微微眯起眼睛:“你似乎猜到自己被追踪的原因了?”
“可能和一位高中同学有关。谢谢老师的告知。”
毕竟是亲生儿子,鹤相臣不可能真的让鹤不群在调查局待太久。最多关几个月让他长长记性, 然后再缴纳保证金把人领走。
让西从感到意外的是, 鹤不群出狱后竟然还会雇人追踪自己——他究竟想做什么?-
同一时间, 鹤家。
有人裹着宽大的睡袍走到酒柜旁,随手拿出一瓶陈年藏酒。拧开瓶塞, 他直接对着瓶口喝了一大口, 酒液滑入喉中,短暂的愉悦盖过了内心的阴郁。
他长饮一口, 随后将酒瓶随意放在旁边的桌上。然而, 当他转身关上酒柜时, 身后传来一声冰冷的声音:
“我把你从调查局弄出来, 可不是为了让你去找高中同学的麻烦。”
鹤不群缓缓掀起眼皮,懒散地转过身, 眼眸漆黑, 微微勾唇:“您把我扔在调查局不闻不问,终于想起还有个儿子了?”
他原本的身体早就被鲨鱼撕咬得缺胳膊少腿, 脸也被划得面目全非。眼下这副身体,是花重金请人用仪式道具修复的,才得以恢复原样。
他刚洗过澡,黑发还湿漉漉的,肤色冷白,五官俊美,眉骨深邃,喉结分明,声音则倦懒沙哑。也难怪,前女友会划烂他这张招蜂引蝶的脸。
“慕然没跟您提起我的事吗?还是说,您不想为了不喜欢的儿子得罪蜀家?”
但凡这个生物学上的父亲愿意伸出援手,他也不至于去求西从帮忙,搭上林复的线。更别提后来被西从一脚踢进调查局,他不信鹤相臣毫不知情。
可即便如此,鹤相臣依旧让他在“黑纸鹤”里禁足了大半年,才不情不愿地把他捞了出来。
鹤相臣眼神冷淡,没有丝毫波动:“蜀家这一代只出了蜀月一个炼金术天才,我早就警告过你,别去招惹她。”
别说蜀月只是杀人,就算她炸掉整个A市,蜀家也会不遗余力地保她。
“是天才,更是疯子。”
鹤不群眸光微冷。
在他看来,蜀月就是反社会人格的典型。她性格乖张,暴力倾向明显,既专制又疯狂。她多次被告上法庭,但总能凭借家族的影响力摆平。几次飙车撞死行人,也是靠律师和巨额赔偿压住了受害者家属。
尤其是在酒精的刺激下,她那不正常的性情就像沸腾的血液一样,常常发作在每一任男友身上。
鹤不群与蜀月交往期间,鼻梁被打断过,锁骨折断过,身上缝了无数针,遍布瘀伤,最后甚至被她直接扔去喂鲨鱼。
可在蜀月身上,这些“异常”似乎成了她天才光环的点缀,尤其在炼金术领域,她的疯狂反倒成为天赋的助力。
如今,蜀月已被公认为当代首席炼金术士,神秘学界毫无异议地称她为具有无限天赋和独创精神的年轻一代炼金术代表人物。
她还有一个双胞胎弟弟,但他没有炼金术天赋来掩盖自己的怪异,只在发明残酷的恶作剧上颇有天分,为人放荡,沉迷于纵酒滥交,若非仗着蜀家的庇护,早就被学校开除了。
鹤不群不愿再与他们扯上任何关系。
但西从不一样。
和西从相处的时间虽短,但仿佛有许多秘密未被揭开。作为一个冒险主义者,鹤不群对危险的人或事总是充满好奇,正是这种冲动,才让他当初无视警告去接近蜀月。
尽管死过一次,他依然闲不下来。那些曾和他有交集的人,比如慕然,他不会去碰,毕竟他也不想被慕少言盯上。而其他人,得知他得罪了蜀月,都巴不得与他划清界限,唯恐被牵连。
于是,只剩下西从。
他确实对西从的近况很好奇——到底是已经踏入了神秘学界,还是仍在按部就班地上学?
于是,他雇人跟踪西从,用迷情丸,只是出于他恶趣味的一个选择罢了。
鹤相臣眼神冰冷:“死过一次,还是不长记性。行事之前,先看清对象,有这么难吗?”
蜀月招惹不起,西从就能随便招惹?
鹤相臣虽然只见过西从一面,但也能看出他心智清明,是一位出众人物。
而且,鹤相臣对慕然的性格也十分了解。
他对看得上的人和看不上的人态度截然不同。
西从能被慕然纳入值得结交的那一类,就不可能是徒有其表的角色。
“你脑子里打什么主意我不管,再浪费我的时间,之后是死是活,都与我无关。”鹤相臣的目光如刀,直视鹤不群。
鹤不群耸耸肩,讥讽地笑道:“或许吧。但总要给我找点事做吧。”
“要是这么无聊,就去见个人。”鹤相臣语气淡漠。
“见谁?”
“环荣。”
鹤不群的脸色瞬间冷了下来,眉头紧皱:“你什么意思?”
他和环荣同母异父,母亲的所有心血都花在了环荣身上,鹤不群自然和环荣关系疏远。
更何况,环荣还不是他的亲弟弟,而是母亲的私生子。
“你也知道,她的生活除了工作,剩下的全部围绕着那个继承了她符箓天赋的宝贝儿子。她像护崽的老虎一样保护他,给他配了一个管家、三个保镖,生怕他受一点苦。”鹤不群冷嘲道。
鹤相臣对调解这对兄弟的纠纷毫无兴趣,尤其环荣还是他前妻与别人所生的孩子。他的重点很简单——
“你上次雇人杀环荣的事被你母亲查出来了,她让你去道歉。”
那次志愿服务时的刺杀,目标根本不是西从,而是环荣。
说到底,鹤不群虽然与西从之间有些矛盾,但与环荣那种十几年的积怨相比,根本算不上什么。
鹤不群冷笑道:“我不想去,她不是对外宣称我是家族的耻辱,给她完美的人生蒙上阴影吗?”
“你母亲说,这也不是你杀她儿子的理由。”
鹤不群气得几乎笑出声:“怎么,环荣是她儿子,我就不是了?”
鹤相臣垂下眼,冷冷扫了一眼自己这个儿子,淡淡地道:“你还不了解你母亲是什么人吗?”
他唇角微微翘起,笑意却冷得刺骨:
“如果你不是她的儿子,她不会让你去道歉,而是直接要了你的命。”-
西从猜到是鹤不群后,并没有多加理会。眼下,所有材料都已备齐,他最紧要的事情是炼制储物道具。
然而,章鱼收集的矿石是单一空间属性,如果想将储物道具隐藏得更好,还需要高级符文师来绘制符文。
西从曾自学过初级符文,像提取迷香鲸身上的异香,或是每次仪式所用的加速符箓,都属于初级符文的范畴。
相比之下,高级符文的复杂性远远超出初级符文,涉及到对神秘材料属性的深度理解,如何最大化各材料的效果,以及符文与材料之间的衔接等更高层次的考量。
西从所认识的人中,恰好有一位高级符文师——环荣。
不过,西从并不打算请环荣为他的储物道具绘制符文。一来,符文师手段众多,无法确定对方是否会故意在某处留下隐蔽的漏洞;二来,高级符文师出了名的性格怪异,不仅难请,费用也十分高昂。
就拿A大的符文学课程来说,其他学科都允许外专业学生旁听,但符文学教授们却坚持符文学过于复杂,只接收有基础的本专业学生。因此,慕然曾选过一门符文学课程,却被教授婉言劝退。
西从并不认识那些符文学教授,自然也不指望他们会为他破例。于是他在校园网上查找了些相关资料,整理出遇到的几个问题后,打开了环荣的聊天框,问他是否有空。
此时,环荣正悠闲地躺在他校外的别墅里,翻阅着最新的符文学期刊。听到提示音,他随意拿起手机扫了一眼,见是西从的信息,不由得笑了起来。
这是西从第一次主动联系他。
环荣一直以为,以西从的性格,可能一直到毕业都不会主动找他。
他浏览了西从发来的几个问题,判断出西从最近正在制作仪式道具。
环荣对西从的印象不错,并不介意顺手帮个忙。
毕竟,这种事向来是有来有往的,若他日后有事找西从帮忙,凭着这次的交情,西从多半不会拒绝。
【环荣:可以,来我家聊】
【环荣:这是地址】-
A大宿舍。
西从看了眼手机上环荣的回信,随手合上笔记本电脑,放进黑色的背包里,随后拿起搭在座椅上的外套,准备出门。慕然看见他这番举动,微微一笑:“要去图书馆吗?我和你一起。”
正要起身,西从已穿上外套,语气轻描淡写地说道:“不,我要去找环荣,有点事。”
慕然怔了怔,语气中透着一丝惊讶:“环荣不在学校吧?你去哪里找他?”
“他家。”西从简单答道,似乎在这个问题上并不想多做解释。
慕然面上的笑意淡了些,心中升起疑惑。
这两人什么时候这么熟了?莫非是之前一起参加志愿服务时建立的关系?
他稍作迟疑,试探性地问:“那你今晚还回宿舍吗?”
西从瞥了眼他,觉得他莫名其妙:“不然住哪?”
慕然:“……”
很好,看样子没什么超出他预料的事发生-
一小时后。
西从顺着导航来到环荣给他发的位置。还没走近别墅大门,他就看到不远处站着一个人。
那人身形修长挺拔,靠在一辆限量跑车,十分惹眼。脸上戴着一只黑色口罩,只露出白皙的脖颈,皮肤冷白得晃眼。
似乎是察觉到注视,他缓缓抬手掀了下棒球帽的帽檐,露出一双带着几分玩世不恭的桃花眼。原本漫不经心的眼神在看到西从时,微微眯了起来。
“西从?”
他顿了顿,目光在西从身后扫了一眼,瞥向身后环荣的别墅,嘴角微扬,似笑非笑地问道:
“你和他,什么关系?”
第66章 环霜
西从一眼就认出眼前的人是鹤不群。
不仅是那极具辨识度的嗓音, 还有他口罩之外露出的出挑眉眼,即便西从此前只在照片里见过,这些特点仍然让他瞬间确认了身份。
在鹤不群问他为什么来找环荣的时候, 西从也疑惑鹤不群为什么会在这儿?
西从与这两人的接触不多,但他能看出,鹤不群和环荣的性格截然不同,绝非能够玩到一起的类型。
因此, 他只平淡地回了一句“同学关系”,随即走上前按响了门铃。
门铃刚一响, 仿佛早已有人在等候,门立刻打开了。一位身穿深黑色西装的中年管家走了出来。
“鹤少爷,您好。”管家神色自若, 语调轻快, 对鹤不群熟稔无比, “真抱歉,少爷今天约了同学, 可能不太方便。”
这是在传达环荣不想见鹤不群的意思。
鹤不群的声音里压抑着不耐:“说得好像我想见他一样。”
换成以前他也早就开车走人, 但这次……
他的目光无声地掠过西从那张毫无波澜的面容。
他很了解西从,既然西从说是“同学关系”, 那就真的是同学关系。但既然不是朋友关系, 为什么还要特意来对方家里?
要知道, 就连之前慕然邀请西从去庄园小住, 西从也是毫不犹豫地拒绝了。
“你打算在这儿待多久?要不待会儿一起吃个饭?”
管家一听,立刻接话:“鹤少爷, 夫人今天会回A市, 她让您……”话刚说到一半,管家突然噤声。
环荣穿着像睡袍般宽松的白色长衣, 从楼梯缓缓走下。
他完全无视了鹤不群,语气云淡风轻地对管家说道:“我不是交代过,不要让无关紧要的人进来吗?”
“无关紧要的人”,特指鹤不群。
鹤不群的眼中闪过一丝敌意,但他不愿当着西从的面纠缠。毕竟这事本就不光彩。他沉着脸,转身走向车旁,随即发动跑车,响亮的引擎声回荡在空气中。
环荣冷眼看着,管家倒是阻拦了,但没拦住。
他二人之间的矛盾,早已不是一句道歉能够解决的。环荣四岁那年,母亲发现他继承了她的符箓天赋,便与鹤相臣离婚,那年鹤不群五岁。
离婚后,环荣随母亲离开了A市,母亲没有要鹤不群的抚养权。后来,鹤不群的葬礼上,母亲也未出席,只有鹤相臣一人前去。
环荣始终认为,鹤不群当年与蜀月交往,是为了借蜀家的权势报复他。母亲也因此一直不允许环荣回到A市。
这次也是因为蜀月与鹤不群闹掰,母亲才终于同意他来A大上学,但依旧为他安排了三名保镖贴身保护。
至于鹤不群雇人暗杀他,从某种意义上说,也是情理之中。毕竟,如果不能通过对某人发泄心中的愤恨,恐怕鹤不群早已被那毫不掩饰的偏心压垮了。
不过,环荣也仅止于理解,这样的事情从来都不由他选择。
与放任自流的鹤不群相比,母亲对环荣的要求要苛刻得多。他每天都有固定的练习任务,只有完成后才能吃饭,完不成就得挨饿。
小时候,环荣不止一次向母亲提起自己越饿越记不住复杂的符文,而母亲总是置若罔闻,只拨弄着光泽微卷的发丝,不以为然道:“大家都是这样过来的。我的父母、父母的父母……都是这样教的。你以为做天才很容易吗?”
相比之下,鹤不群的人生称得上顺风顺水。鹤相臣只卷自己,从不鸡娃。不过这也是因为鹤不群没有神秘学天赋,否则他同样逃不过。
由此看来,有些父母真的不适合养育孩子。
培养出来的,不是脚踩数条船的海王,就是游戏人间的浪荡子-
会客室宽敞明亮,正面的架子上整齐地摆放着与符箓学相关的厚重书籍和符具,旁边还有一个小型水池,专门用于清洗符笔。
再过去是一张简洁的办公桌,桌前挂着一块白板,白板上用醒目的大字写着今天的计划:“20号下午六点,与西从商谈。”
木地板铺陈在脚下,墙壁则刷成淡奶油色,给人一种温和的氛围。工作台前堆放着各种符文材料,那些在外界极为稀有的符纸,此刻却像跳楼甩卖的地摊货一样凌乱地摆在一起。
环荣靠在办公桌前,说道:“不同品质的符纸会影响符文的效果。若你要绘制高级符文,必须挑选高品质的符纸。”
他随意从一叠材料中抽出一张符纸递给西从,“我平时都用这种。”
西从接过符纸,眉头微微一动。眼前这符纸与他之前在秘密集会上购得的无异。不过这也不能说明什么,只能说高级符文师也逛「Occult」。
“最近有一项新技术,能够将符文设计可视化,并通过交互体验符文效果,甚至可以在虚拟环境中进行测试,从而评估符文是否符合预期。”西从说道,“A大也引入了这项技术,不过我在官网上没找到相关的申请流程。学生可以申请使用吗?”
环荣挑了挑眉,有些意外:“没想到你对符文学的最新动向这么了解。”
“来之前用电脑查了一下。”
环荣轻笑一声,“这项技术目前还处于试运行阶段,只对符文学专业的学生开放。不过,如果你感兴趣,我可以帮你申请一个临时权限。”
“会很麻烦吗?”西从问道。
“不会,综合服务APP上提交申请,一般当日就能通过。”环荣回答道。
正说着,管家敲了敲门。得到环荣的许可后,管家走近,低声说道:“夫人快到了。”
西从见状,适时起身道别:“今日多谢,我就先告辞了。”
他想知道的都已经问到了,接下来只需等待申请通过,便可以着手炼制储物道具。
环荣点点头,示意管家送西从离开。
出了会客室,管家的态度似乎轻松了几分。
或许是长期处在复杂的工作环境中,他显得格外谨慎,没有多说“好久没见少爷这么开心了”之类的客套话,只是寒暄道:“需不需要司机送您回去?”
“不用了,谢谢。”
“好的,路上小心。”
管家推了推眼镜,露出一个得体的笑容。然而,他的思绪早已飘远,正想着如何处理即将到来的难题——夫人显然打算留鹤不群一起用餐,但鹤不群已经摔门离开了……
管家还在琢磨着如何措辞婉转传达此事,门外一辆限量版跑车忽然停在了宅邸前。正是鹤不群之前驾驶的那辆。
不过,从驾驶位走下的却是一位肌肤如雪、发丝微挽的女性。她的手指修长优雅,夹着一根燃着的香烟,缕缕青烟在她指尖轻盈盘旋。
她看起来只有三十出头,面容冷艳慵懒。西从在秘密集会上曾见过她,当时,她身边陪伴着一位英俊的男子,那个男人对她极为殷勤,称她为“霜儿”。
而此刻,她身边的男子已换了人,正是刚刚负气出走的鹤不群。两人站在一起,眉眼间竟有几分相似。
只是,鹤不群的长相更像他的父亲,而环荣则更像母亲。
鹤不群一见西从居然还在,仿佛抓住了救命稻草,瞳孔剧烈收缩,喊道:“西从,我身上被贴了符纸,快帮我撕掉……”
然而,还没等他说完,他的锁骨便被香烟轻轻烫了一下,痛得他发出一声压抑的闷哼。
女子连看都未看他一眼,手腕轻转,香烟在她指尖优雅地旋动,带出一缕袅袅青烟。
她微眯着眼睛,缓缓吐出一口烟雾,带着若有若无的笑意,目光从容地落在西从身上,语气平静得像是一句再普通不过的闲谈:“你,不会多管闲事吧?”
西从收回视线。
且不说这是旁人的家事,单是鹤不群之前无故跟踪他,就已让他不愿插手。
于是,他目不斜视地径直往外走。鹤不群见状,瞪大眼睛,咬牙说道:“我们这么久的室友情分,你居然袖手旁观?环荣给了你多少?我出三倍!”
他的声音急促,西从却连头都没回,脚步依然沉稳,丝毫没有要停下来的意思。
鹤不群急得像热锅上的蚂蚁,见财物诱惑无效,便开始打感情牌,声音提高了一些:“哥,当初我不想和别人挤公交车,你扫共享单车载我回出租屋的日子,你都忘了吗?”
此话一出,众人纷纷看向西从,目光各异。
西从:“……”
谢邀,不过是系统的爱心任务罢了。
第67章 附身
环霜扫了一眼管家, 后者立刻心领神会,伸手拦住西从,微笑着说道:
“现在打车不太方便, 不如留下来一起用餐吧?稍后我派司机送您回校。”
托鹤不群的福,看来是被盯上了。
“不必了。”
虽然鹤不群与环荣之间的纠葛尚未明朗,但西从看出鹤不群肩上贴的那张提线木偶符是高级符文。如果这符文出自环霜之手,证明她也是高级符文师。参与符文师家族的内斗, 注定麻烦不断。
至于鹤不群,西从瞥了他一眼, 语气淡然道:“上次你快死的时候不是找了慕然帮忙吗?我建议你继续找他。
鹤不群:“……”
慕然哪会轻易答应?他精明得很,绝不会涉足这种家族纷争。即便他愿意来,恐怕事情早已结束了。
鹤不群只能眼睁睁看着西从拒绝管家的提议, 走出众人视线。
环霜倒是对鹤不群的窘态毫不在意, 云淡风轻地转身问道:“见到高级符文也毫无惧色……他是哪家的人?”
管家恭敬地答道:“他并非世家子弟, 只是少爷在A大的同学,主修御兽学。今天来是与少爷讨论符文学的。”
“主修御兽学?却对符文学感兴趣?”环霜若有所思。
单看那个少年整洁利落的模样, 便知是个优等生。而且, 绝非那种埋头于书本的书呆子。否则,环荣也不会特意邀请他过来。
想到这里, 环霜瞥了一眼鹤不群:“你和他是高中室友?”
“是。”
“那你跟他回出租屋又是怎么回事?”她语气虽轻, 却透着一丝审视。
西从刚才表现得很有边界感, 绝不可能随意带人回家。
鹤不群不情不愿地答道:“那时我被困在‘黑纸鹤’里, 不跟着他走,连宿舍都出不去。”
“你没听懂我的问题。”环霜扫了他一眼, “我的意思是, 你是怎么让他同意带你回去的?”
鹤不群被困,对于西从而言并无影响。按照西从刚才的表现, 他完全可以置之不理,就像刚才拒绝他时一样,更不必将附在异常物上的鹤不群带回自己家中。
鹤不群回想起当时的情景,嘴唇动了几下,却始终说不出个所以然。他自己也弄不清楚西从为何会同意。
“也许……‘黑纸鹤’有魅魔的特性?”他含糊其辞。
“如果真有那种能力,它就不会只是三级异常物了。”
环霜对这个连自身情况都不明白的儿子已不抱任何希望,讽刺了一句,随手将车钥匙丢给他,转身走进别墅。
鹤不群紧攥着左手中的钥匙,肩上的提线木偶符微微牵动着他的身体,他只能不甘地跟在环霜身后,亦步亦趋-
环荣的效率很高,西从刚在食堂用完餐,就收到了环荣发来的二维码。
扫码填写个人信息及申请用途后,不久实验室的临时权限便批准下来。这是神秘学院的特权——其他学院的审批流程受限于工作时间,而神秘学院拥有24小时全天候审批渠道。
西从给环荣回了个道谢的信息,随后便去了实验楼,试用权限。
安全识别系统识别了他的身份,为他匹配了当前空闲的实验室。进入实验室后,他将所需的神秘材料和期望形成的仪式道具导入模型,接着开始在面板上绘制符文,模拟现实中的仪式道具炼制过程,以此验证符文组合的可行性。
科技革新的好处便在于此——若不通过程序预演,炼制时耗费的将是真实材料,而非虚拟数据。
经过几次尝试,虽然没能找到完美契合的符文组合,却也发现了之前设计中的漏洞。或许需要在符文的某个环节上做出调整,才能达到他所期望的效果。
时间很快来到晚上十点半,西从将漏洞记下,准备回宿舍洗漱。
A大的宿舍带有独卫,但每层楼也有公共淋浴间。独卫门紧闭,他便拿上洗漱用品去了公共淋浴间,等他洗完吹干头发,将换洗衣服从洗衣机取出来晾好,独卫仍未打开。
手机倒是收到了慕然发的信息,说他会在图书馆待得久些,晚些才回宿舍。这样一来,独卫应该是应闻在用。
但奇怪的是,从他回宿舍到现在,卫生间的门始终没开,然而水声却一直未停。应闻平时洗澡十分钟就能搞定,这次明显不对劲。
西从不想被卷入凶杀案里,因此走到卫生间门前,轻轻敲了敲门,问道:“应闻,你还好吗?”
片刻过去,里面依然毫无回应。西从沉默了几秒,随即说了句“抱歉”,然后他握住门把手,果然,门是锁着的。
这是一道普通的弹簧锁,解开并不难。只需一张薄且坚韧的卡片,插入门框与锁之间,轻轻滑过锁舌,便可打开。
但他并没有这么做。
独自破门的行为过于轻率。如今慕然不在,如果应闻真出事了,西从没有不在场证明。
于是,他披上外套,转身下楼,找到宿管,简要说明了情况。宿管听说可能有学生出事,表情上虽然带着几分不耐,但一想到这可能影响自己的工作,还是不情愿地拿出钥匙,跟着西从上了楼。
到宿舍后,宿管敲了敲卫生间的门,声音略带冷淡:“里面有人吗?我要开门了。”
里面依然毫无动静。宿管皱眉,随即果断地用钥匙开锁,推开门,热气顿时扑面而来。应闻倒在湿滑的地面上,脸色苍白。
宿管啧了一声,迅速关掉了花洒,蹲下身检查应闻的状况,发现他还有微弱的呼吸,便随口说道:“没事,可能是低血糖或者缺氧晕过去了。你给他披件衣服,送医务室看看吧。”
西从礼貌地点点头:“多谢。”
宿管站起身,没有扶起应闻的打算,临走时还特别嘱咐了一句:“如果嫌麻烦,不想送医务室。我教你,别动他,等他死了再报警。别担心,我可以作证你没杀人。”
“……”
您人还怪好的。
西从无言以对,只能目送他离开。虽说宿管这样提议,但西从不会真的让应闻光着身子躺一晚上。
毕竟,第二天如果应闻没醒来,恐怕尸僵都是轻的。何况,这还是神秘学的世界,尸变也不是不可能。
把应闻送去医务室,西从便算是尽到了基本的室友义务,之后发生什么都与他无关,学校自然会负责。
西从走到应闻的衣柜前,取出一条长浴巾,俯身将他包裹住。刚把他放到椅子上,应闻的身体却突然软倒在西从肩上,眉头紧蹙,睫毛轻颤,嘴里模糊地喃喃:“好冷……”
西从淡定地将他的头移开:“冷就穿衣服。”
应闻依旧闭着眼睛,毫无反应。
看样子,指望他自己醒来、穿好衣服走去医务室是不可能了。
西从正准备转身去衣柜里找件T恤给应闻套上,突然感觉一双手臂缠上了他的腰,对方轻声呢喃:“你身上好热……”
西从顿了一下,毫不客气地将那双手扯开:
“你不是应闻。”
对方似乎没听懂,仍然无意识地向他靠近,嘴里含糊不清地说道:“好凉……”
西从冷眼看着:“装够了吗?”
空气中一片寂静,几秒后,对方缓缓睁开眼,眼中闪过一丝暗芒:“你是怎么发现的?”
这具身体是应闻的,并非幻象。按理说,就算再敏锐,也不该这么快识破。
“因为正常人不会一直发出上不得台面的声音。”
“……”
现在的人骂人都这么高级的吗?
第68章 你有问题
西从表现得从容不迫, 轻描淡写地说:“总之,不管你出于什么目的,现在是我的休息时间, 希望你自行离开。”
他明天还有早八,实在没兴趣和眼前的麻烦纠缠。
说着,他动作自然地从桌上拿起充电器,给手机充上电。
“应闻”的影子微微扭曲了一下。
他附在应闻身上, 可不是来和西从打个招呼就走的。
“面对来历不明的东西,你真的一点好奇心都没有?”它声音幽幽地问。
西从一边低头回着信息, 语气平淡:“也不算来历不明吧?秘境里那团伪装成楚却的黑雾,不就是你吗?”
说到底,又不是什么新面孔。
空气瞬间凝固, 对方沉默了几秒, 随后有些诧异地问:“你怎么看出来的?”
它不禁想起上次假扮楚却时, 被这人用“常识”轻易揭穿了身份,这次难道又是所谓的“常识”?
西从穿着一身舒适的睡衣, 发完信息后随手把手机放在桌上, 毫不理会屋里的另一位:“宿管在时你一声不吭,我一靠近, 你就捏着嗓子装模作样喊冷喊热。”
哪怕是再迟钝的人, 也能察觉到其中的不对劲。
如果对方是和他毫无交集的陌生人, 为什么会无视宿管, 直接找上他?
毕竟,在这个世界上, 道德水准普遍偏低。单是宿管离开前那句“要是不想送去校医院, 就让他继续躺着”就足以证明,冷漠旁观在这只是寻常。
因此, 除非对方事先对他的性格有所了解,否则根本无法确定他会不会救应闻。
宿管之前蹲下查看过应闻的状况,是离应闻最近的人。换句话说,那是应闻最有可能被人扶起来的机会。如果错过了,那之后就只能赌西从会不会出手了。
要是西从入乡随俗一点,根本不管应闻,那他就得光着身子一直躺在卫生间的冰冷地板上。
有被宿管扶起的机会不用,反而冒险赌西从的反应,说明他对西从有所了解。
基于此,西从将嫌疑人缩小到他见过的人和神秘生物之中。结果显而易见,那个曾伪装成楚却的黑雾,无疑是最可疑的。
黑雾心情已经越过了惊讶的阶段,或许因为曾经被揭穿,反而坦然了许多。“既然如此,你能猜到我的来意吗?”
“不知道。”
黑雾心中一松,暗自得意:这小子不过是个脑子稍微灵光的普通人罢了,根本没有占卜师那种预知的天赋。正打算继续说点什么,却被西从一句话打断。
“不过,如果你是想让我帮你做什么事,那你可以省省了,因为我绝对不会帮忙。”
话音刚落,他干脆利落地拉上了遮光帘,没有留给黑雾再开口的机会。
黑雾:???-
慕然一回来宿舍,便撞见眼前这一幕。
应闻只裹着一条浴巾,额头青筋暴露,死死盯着西从的床铺。而西从的床上,遮光帘已经拉得严严实实,俨然一副拒绝沟通的姿态。
似乎察觉到慕然回来了,西从淡定地开口:“应闻被秘境里溜出来的东西附身了,麻烦你打调查局的电话,让他们派人过来处理一下。我准备睡了,晚安。”
“诶,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够了。”
黑雾再也忍不住,打断了两人的对话:“西从,我可是诚心诚意地在与你谈合作。”
西从的声音依然平静:“很遗憾,我也是诚心诚意地在拒绝。”
“……”
黑雾咬牙切齿:“你恐怕还不知道吧?以往秘境与现实的裂缝是有限的,可就在不久前,空间裂缝骤然增多!这次是我出来,下次就会是别的神秘生物。届时世界洗牌,你难道不想争一席之地吗?!”
黑雾本以为,这番话语会让西从有所动摇。可如果西从会轻易听从,之前的气氛就不会恶劣到这种程度了。
因此,他听到西从漫不经心地问:“慕然,调查员大概多久能到?”
慕然微微一笑:“你不是也有他们的联系方式吗?”
“是有,不过手机在下面的桌子上,没拿上来。”
“为了减少辐射影响?”
“开飞行模式手机就不会发射无线信号,辐射也会大大减少。我放桌上只是因为要充电。”
无人问津的黑雾:“……”
你们礼貌吗?-
这次来的调查员是之前负责薛归事件的向何。
向何走进宿舍,嗓音带着一丝懒散的沙哑,笑道:“看到报案地点是A大,我就猜可能是熟人。除了你,还有其他人在吗?”
慕然回答:“应闻不在,宿舍里只有我和另一个室友。”
“另一个室友人呢?”向何随口问道。
“在上面。”
“上面?”向何抬头看了看,瞧见拉上的遮光帘,眼睛微微一眯:“谁啊?这都能睡得着?”
“西从。”
“哦,是他的话,倒也不奇怪。”向何移开视线,显然对西从的行为已经见怪不怪。
他随即回到正题,向慕然确认:“你们那个被附身的同学呢?”
“出去了。”
“你们就这么看着他出去?没试着拦一下?”向何挑了挑眉。
“在宿舍楼内动手,动静会比较大。”
“所以,嫌疑人已经跑了?”
“他一出宿舍门,就被导员抓住了,那道黑雾见势不妙飞走了,应闻还昏迷着,正在校医院接受检查。”
向何的笔在记录上顿了一下,抬头问道:“是你通知的辅导员?”
“不是,是西从。”
“他什么时候通知的?”
“我十一点十分回的宿舍,他应该在我之前就已经联系了导员。”
向何看了慕然一眼,问道:“你确定吗?”
“他说手机在充电,所以让我联系调查局。他还说,如果您问起时间,可以去找宿管查监控,或者向导员要短信截图。”
向何瞥了一眼桌上正在充电的手机,忍不住啧了一声:“真不愧是他……”
如果西从稍微晚一点通知,调查局会怀疑他是不是在没有第三人在场时,和那个夺舍应闻的东西达成了某种协议。
然而,只要向何去核实一下监控和通信记录,就会发现西从几乎在宿管刚离开宿舍后不久就向学院报备了。
这样一来,西从的嫌疑暂时解除了。
向何将记事本合上,道:“既然如此,等他睡醒,你让他来调查局做个笔录。”
慕然笑了笑:“西从说,他明早要上课,下午再去调查局。”
“随他便吧……记得来就行。”
向何离开后,慕然抬头望向西从的床帘,轻声问道:“如果被附身的不是应闻,你还会帮忙吗?”
话音刚落,床帘里传来冷淡的声音:“我只做义务范围内的事。”
果然是醒着的。刚才和向何的对话,他听得一清二楚。故意装睡……是不想现在就被拖去调查局做笔录吧。
“说起来,慕然,是你诱导黑雾去附身应闻的吗?”
慕然轻笑,神态自若:“为什么我要做这种事?我不是庄泉,与应闻没有矛盾,也没有动机吧。”
“我不知道你的动机,只是觉得你的行为有些反常。”
“是哪里让你觉得奇怪?”慕然的笑意不减,仿佛对话并不涉及自己。
西从的语气平静如常:“下午的时候,你特意问了我今晚会不会回宿舍。”
“嗯,这有什么奇怪的吗?”
“因为你一向有分寸,从不问这种问题。”
他是否回宿舍与慕然无关,而他和环荣约的时间也不晚,根本不至于让人怀疑他会夜不归宿。慕然突然关心他是否回来,显得格外不寻常。
“其实,我只是随口问了一句。”慕然微笑解释道。
“那么,你之后发的那条信息呢?”
“你是指我发的说晚些回来的那条?这有什么问题吗?”
“信息本身没有问题,问题在于你单独发给了我。”
宿舍里有三个人,慕然说自己会晚点回来,完全可以在群里通知,让应闻也看到,但他却只私发给了自己。
“你单独发给我,可能是想让我知道此时宿舍里只有应闻。或许你知道应闻已经被附身,所以才只发给了我。”
“真是精彩的推测,不过这只能算是推论,不能作为证据。”慕然的笑容依旧温和。
“正是如此。”
所以刚才向何来的时候,西从并没有将推论公开。
向何进来时的第一句话就说明他认识慕然,而且从头到尾并没有提让慕然去调查局做笔录的事。
一方面是因为慕然的表现确实没引起怀疑,另一方面,可能与他在审委会的哥哥慕少言有关,有这样的背景,调查局自然会谨慎处理。
慕然微笑:“光凭这两点,就认定我有问题,未免太草率了吧。”
“疑点不止这两点。”西从缓缓说道,“只不过其他的看起来与你没有直接关联。”
例如,应闻从未进入过秘境,甚至在慕然邀请他时也毫不犹豫地拒绝了。那么黑雾是如何知道应闻的存在的?
再者,黑雾没必要附身应闻后特意去卫生间洗澡,只可能是黑雾来到宿舍时,应闻正好在洗澡,它临时决定附身的。于是问题就来了,黑雾是如何知道西从的宿舍号的……
慕然脸色不变,若无其事地说道:“不过,你能这么快发现应闻有问题,倒是让我挺意外的。”
“如果是你,也能发现。”
“原来你对我的评价这么高?”慕然轻笑着打趣。
“他一个劲儿地往你身上贴,你要是不觉得他有问题,那我会觉得你有问题。”西从淡淡地回应。
“……”
第69章 来历
应闻在校医院接受检查后, 结果显示他除了附身期间的记忆丧失和轻微感冒外,身体基本无碍。
这也多亏他对被附身的经历毫无印象,否则醒来时肯定会羞愤得立刻申请换宿舍。
尽管应闻本人没有受到实质性伤害, 这次事件的影响却极为深远。
首先,A大决定将神秘学本科课程由四年制缩短为两年制。学校意识到当前形势紧迫,已经没有时间让学生慢慢成长,必须尽早将他们送入职场充当耗材。
其次, 课程缩短也意味着西从必须在本学期内准备好开题报告。好在他之前为课程论文收集了大量关于苍竹灵的研究数据,研究方向也早已确定, 无需临时构思。
在上午的课程中,西从就选题问题向何立教授请教。得到肯定答复后,他便将文献综述提上了日程。他平时一直有在整理文献, 这次只是按照学校要求, 正式写成一份提交给老师审阅。
至于调查局的笔录, 不过是例行程序,以备将来查证。眼下, 调查局已经焦头烂额, 不知有多少神秘生物从秘境逃脱,闯入现实世界引发种种混乱。
相比之下, A大一名倒霉学生被神秘生物附身的案件显得微不足道, 毕竟没有造成严重的人身伤害。
不仅现实世界陷入混乱, 秘境中也爆发了一场宛如狂欢的动荡。
虽然各大领主暂时还能按耐不动, 静观其变,但它们的属下——那些领主之下的神秘生物, 已经不愿继续忍耐。
现实世界地广人多, 调查局鞭长莫及,这些生物认为, 与其在领主手下过着委屈求全的生活,不如冒险进入现实世界碰碰运气,或许还能趁机成为一方势力的主宰。
领主们对那些心生异念、妄图背叛的手下自然十分不满,但涉及根本利益,也无力完全杜绝。
与此形成鲜明对比的是西从的境况。
其他领主都在为神秘生物叛逃头疼,而西从手下仅有的两支神秘生物群不仅没有任何逃跑的迹象,反而老老实实在领地内搞基建。
原因无他,西从身处现实世界。如果有神秘生物叛逃,其他领主碍于调查局的存在,不便明目张胆地追捕。但西从不同,他是人类,完全可以理所当然地处理那些闹事的神秘生物,调查局甚至还要谢谢他,表彰他为社会安定做出的贡献。
于是,迷香鲸和黑龙鱼每月乖乖上交神秘材料,安分守己地生活在领地中,连竹林里的苍竹灵也不敢轻举妄动。毕竟它们已经收了西从的魔药,承诺配合他进行实验数据的收集。
经过这段时间的相处,苍竹灵们渐渐摸清了西从的底线。
如果只是领地里的神秘生物跑路,他可能不会在意,因为对他影响不大。但如果实验数据跑了,影响他毕业,西从会做出什么,它们简直不敢想……
因此,当西从再次来到竹林收集数据时,发现苍竹灵们不仅一个没少,反而还多了几只。
“怎么回事?”西从望向那些陌生的苍竹灵。
虽然苍竹灵本体长得都差不多,但西从收集了几个月的数据,一眼就看出这里混进了几个新面孔。而且现在并非繁殖季,更何况新增的几只还都是成年苍竹灵。
那几只苍竹灵颤抖着声音解释道:“我们原本住在别的区域,但我们的领主抛下我们,跑到现实世界去了。听说这里有同族,所以投奔过来……您别赶我们走。”
西从瞥了它们一眼,淡淡道:“我不是这里的领主,你们的去向不归我管。”
连领主都开始跑路,足见当前局势的混乱。按理说,竹叶青那种爱凑热闹的性格,早该跑了才对。
之前,竹叶青向西从讨要生长魔药,西从便让它负责照看实验兔。
后来,西从确认视毒灵剂没有严重副作用,不会给动物带来长期痛苦或健康损害,便打算让那些兔子回到自然环境中。
然而,兔子们当天就集体表现出行动迟缓、虚弱无力的症状。
“都说了是食物中毒!”竹叶青梗着脖子为自己辩解。
西从给每只兔子注射完抗蛇毒血清后,瞥了它一眼:“我不管你是偷偷拿毒液滋它们,还是在饲料里加了毒,总之,停止这种无意义的行为。”
竹叶青哼了一声,把头一扭,沉默不语。
西从继续说道:“关于生长魔药——”
竹叶青的头立刻转过来了,期待地问道:“什么时候能好?”
“魔药熬制后,需要幼年竹叶青或者你自己来测试药效。我建议用前者,对你更安全。”
竹叶青立刻应激:“我不要!凭什么我辛辛苦苦收集的材料要让别的蛇先用?我就要自己用!”
西从见它坚持,也不再劝,只说魔药熬成了会先给它用。西从一离开,竹叶青便高兴地恢复蛇形,得意洋洋地甩着尾巴,不忘嘲笑已经解除了契约的灵剑鱼。
“之前表现得那么重视,结果说解契就解契,哼!还是我聪明,选了专属的生长魔药,不像那些大众款的视毒灵剂,毫无特色。”
它似乎完全没意识到,其他神秘生物不会冒险用自己试药。
一旁的苍竹灵看不下去了,忍不住劝道:“那位大人的魔药虽说很少出错,但您自己直接试药,会不会太冒险了?”
竹叶青立刻不高兴地反驳:“什么冒险?难道要等那些幼蛇长得比我还长吗?”
当年它还是幼蛇的时候,可没人给它喂过魔药。现在有机会,凭什么让其他蛇占了先?
既然当年没有魔药师给它撑伞,那它就要把其他蛇的伞撕碎!
苍竹灵:“……”
您开心就好-
西从这次进入秘境,除了调研外,还准备验证一个猜测。
这次空间缝隙打开,众多神秘生物蠢蠢欲动,飞星城的那位城主,显然不会放过这个千载难逢的机会。
西从通过空间道具潜入了海底古城,但与以往不同,这次他没有去青素花田,而是径直来到星盘前,注视着上面的雕像。
雕像依旧伫立,但与之前几次相比,明显有了变化——雕像手上的指环已经消失,而雕像表面的光泽也显得黯淡了许多,失去了原本那种仿若真人的灵动。
显然,有人通过空间道具或异常物潜入此地,与飞星城城主达成了某种交易,将指环取走。
这点并没有让西从感到惊讶。在这个世界上,总有人追求富贵险中求的法则。城主手中的宝物虽然打动不了他,却不代表其他人不会为之心动。
青素花田依旧生机勃勃,丝毫未被破坏,这让西从对拿走指环的人的身份有了大致的猜测。上次交锋,他让飞星城城主落了颜面。以她的性格,离开之前居然没有命人毁掉这片花田,问题恐怕出在另一个人身上。
青素花田不能移动,无法装进口袋的东西,对于大多数人而言,毁掉也不会心疼。然而,花田完好无损,这表明那人深思熟虑,意识到烧毁它便等于断人财路,也就意味着结下仇怨。
这种凡事留有余地的行事,倒是让西从联想到一个人——慕然。
更何况,慕然曾在即将抵达海底古城之时,因薛归炸毁矿脉而被迫暂时退避锋芒。但自从他从校医院回来后,慕然再未提及重探古城。西从不相信他会如此轻易放弃。
细细回想,慕然最初决定前往北海时提到的那番话,似乎有所预告——当时,他提到了“海下古城”。
如果西从是为了空间矿石前往北海,那么慕然的目标,或许从一开始就是飞星城。
鹤不群曾透露,慕然家中藏有大量神秘学资料。推测起来,他或许从中发现了飞星城的存在。
在与那位城主的短暂交锋中,西从已然看清,这城主绝非易与之辈,与她合作无异于与虎谋皮。
西从绝不会选择与这种人合作。
至于慕然——
“难怪他能和鹤不群走得近。”
西从极轻地笑了一声。
这两个人,都是风险偏好者,愿意承受较大风险,以获取潜在高回报-
与此同时,现实世界。
慕然静坐于自己的房间中,窗外的光斜斜透入,将他的身形勾勒得格外清晰。他面前漂浮着的指环散发着光芒,昭示它的非凡之处。
慕然低笑一声,语气悠然:“前辈作为飞星城城主,必定精通占星之术。”
指环中传来一声轻蔑的嗤笑,漫不经心道:“别绕弯子了,直说吧,你想算什么?”
慕然依旧微笑,金色的微光在他挺拔的鼻梁和冷白的皮肤上映出柔和的光影,勾勒出浅淡的阴影。
“有件事我一直很好奇,想请您帮忙解答。”
他微微停顿,语气轻缓:
“您能否算出,西从的来历?”
第70章 星天外
传统的占星术是通过观察星体的运行与位置, 推测一个人的性格、命运以及未来的潜在趋势。
其核心在于探索个体的性格特质和人生轨迹,然而在理论上,星盘并不能直接揭示一个人的“来历”, 即前世或过去的具体背景。
尽管某些星盘元素,如月亮南北交点或十二宫中的特定星象,可能被解释为与灵魂轮回、前世经历相关,但这仅是一种象征性的解读, 充满主观性,难以作为绝对的依据。
即便是像飞星城城主星天外这样的传奇占星师——古往今来占星界的T0存在, 也无法凭借一时的推算直接道出某人的过去。
毕竟,如果占星术真能事无巨细地推测到这种程度,那其他神秘学专业恐怕早已无用武之地。
而慕然家中神秘学藏书如此之多, 自然不可能不知道这一点。
正因如此, 他提出的问题显得格外奇怪。
“作为帮我寻找合适躯壳的交换条件, 我可以帮你占卜三次。”星天外淡然说道,“但你确定要把这次机会浪费在这种问题上?”
通常情况下, 人们会将宝贵的占卜机会用在与自己利益攸关的重大决策上, 毕竟每一次机会都是至关重要的。而慕然却选择占卜他人的来历,甚至明知得到的结果可能不过是一条模糊的指引。
面对星天外的质疑, 慕然却只是微微一笑:“对我来说, 命运中的未知最有趣。”
他的语气从容, 不见丝毫动摇。对于他个人而言, 若能借此解开心中的谜团,便已足够值得。
“很遗憾, 占星术并非无中生有。如果想要通过占星术推测一个人的来历, 需要多方面的信息,而非仅仅是一个名字, 所以我才建议你为自己求占卜。”
例如,为了绘制个人星盘,必须提供精确到年、月、日的出生日期、精确到小时和分钟的出生时间,以及确定出生地点的天文数据。基础信息越精确,星盘的准确性越高。
但慕然正是卡在了西从的基础信息上。
出生日期相对容易得知,然而准确的出生时间则无论如何都难以调查清楚。西从在高三之前的经历完全是个空白,甚至慕然怀疑他派人查到的家庭情况都是虚构的。
毕竟资料显示西从的父母长期在海外工作,但慕然从未见他与这对神秘的“父母”有过联系。这对父母究竟是否存在,依然是个未知数。
星天外懒洋洋地说:“不过,并不是所有的问题都需要依赖占星术。有时,简单的分析可能更有效。”
“看来,前辈已经有结论了?”慕然问道。
“啊——对呀,我分析后得出一个非常有趣的可能性。”星天外的声音透着几分玩味,“根据你目前查到的资料,有两种可能性:一是他的父母和身份都是真实的;二是父母的身份是捏造的,更有甚者这个时代根本不存在西从这个人。”
慕然沉默片刻,琢磨着星天外的话。
星天外继续道:“先考虑第一个可能性吧。如果他的父母确实一直在国外,且他的资料没有问题,那就意味着他手中的魔药配方很可能是家族传承。不然,一个没有背景的人怎么可能接触到如此精深的魔药学知识?”
“不过,有一个问题,他并不是从一开始就懂神秘学知识,而是高三被卷入异常事件后才渐渐显露。”慕然看向指环,缓缓道。
这句话似乎推翻了家族背景的合理性。毕竟,西从如果真的有魔药配方这样的家族传承,学费和生活费为何全靠他自己解决,父母倒像是消失得无影无踪。
退一步说,就算父母再奉行严苛的“吃苦教育”,平时也不会完全不和子女联系吧。
哪怕再不关心子女,至少也会关心魔药配方会不会被泄露。
指环中的星天外轻笑一声,“那么,暂且撇开第一个假设,谈谈第二个吧——假设这个时代根本不存在西从这个人。这才是我最感兴趣的地方。不过,你刚才提到,他是因机缘巧合才踏入神秘学界,而之前并没有任何相关经历,这就排除了某位神秘学大师夺舍高三学生的可能。”
慕然的目光微微一闪:“所以,如果想弄清他的来历,就必须要了解一件事——他的魔药配方究竟是谁给的?”
“没错。”星天外懒懒道。
慕然微微一笑,语气温和:“前辈的看法我赞同,只是我调查得很彻底,却始终查不到是谁。”
“那就证明你应该换个思路了。”
“您指的是?”
星天外不疾不徐道:“听了我的叙述,你还没反应过来?真是一代不如一代,看来这个时代确实太安逸了。”
慕然垂下黑眸,陷入深思。星天外的话意有所指,暗示他忽略了某些显而易见的细节。
西从手中的魔药配方究竟从何而来?慕然回顾着调查的线索——万景才刚刚踏入神秘学界,不可能是他提供的;楚却不是魔药学专业,他手上不可能有拥有如此丰富的配方;至于御兽学的教授们,在西从入学之前甚至没听过他;应闻倒是可能,但如果真是他,自己也不至于查不出来……
是否有一位与西从关系密切的魔药师,隐藏身份,避开了所有的调查?
就在此刻,慕然抬眼望向空中漂浮的指环,电光火石般的灵感涌上心头,一切仿佛瞬间明了。
原来,答案早已在眼前。
慕然恢复常态,微笑着说:“多谢前辈指点,我明白了。”
为何没有第一时间想到?
既然星天外能够隐藏在指环内与自己进行秘密交易,那是否也有另一个人——
以同样隐秘的方式,伴随着西从,用魔药学的配方与他交易呢?-
与此同时,西从慢慢地走过海下古城,目光在一座座古老的雕像上扫过。
这些雕像,曾经是飞星城辉煌时代的见证者,如今却沉寂于深海的遗迹之中。
自从得知飞星城的存在,他便开始四处搜寻有关这座城池的资料。然而,时间的长河早已冲刷掉了大部分痕迹,内网上能够找到的内容少之又少。真正有价值的,只有审委会图书馆中那几本几乎被人遗忘的纸质书籍。
这些零星的线索并没有让他放弃。
通过拼凑残存的记录,西从逐渐拼出了飞星城的轮廓,并向深渊之船询问,得到了更多关于这座曾经盛极一时的城市的信息。
飞星城,顾名思义,是属于占星师的城池。它在神秘学最为鼎盛的时代里名列前茅。城主的选拔标准简单而冷酷——唯天赋论。
而在历代城主中,星天外则是最年轻、最耀眼的一位。
这当然与其惊艳整个时代的占星天赋有关,但真正将她的名声推向巅峰的是她那骇人听闻的举动。
即使在这样一个强者为尊的世界,恶行也有轻重之分。像辰兴那种为了利益杀人夺宝的家伙,已算是习以为常的恶徒;但将整座城池的所有生灵炼化的星天外,则是恶行的巅峰。
在当时,没人明白她这样做的目的,只是认为她是学占星术学疯了。而从现在的角度来看——
那个时代的许多强者已经化为尘土,连他们的名字都没能留下一纸记录。而如星天外这般千载万年后依旧能搅动风云的人,终究寥寥无几。
既是天才,怎甘无声陨落,怎甘寂寂无名。
西从淡淡一笑,唇角轻扯了一下:
“所以,系统,你也是这样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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