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章 又是豉汁排骨
“三少, 您没有休息吗?”
佣人上来打扫卫生时,黎闻烈正抱臂站在走廊里,欣赏悬挂在墙壁上的风景油画。
听到佣人的询问, 他回答:“倒时差睡不着, 干脆在走廊里站一站。”
“那您的房间需要先收拾一下吗?”
佣人又问。
黎闻烈随意摇了摇头。
佣人会意, 把独处的空间留给黎闻烈, 转身朝黎向衡的房间走去。
黎闻烈又忽然叫住她:“最近家里太平吗?小姐她还有没有跟两位兄长闹脾气?”
佣人目露惊奇。
但转眼想到大宅的一系列变化多半发生在黎闻烈出国走秀后, 他不了解也属正常, 便委婉地告知道:“不管怎么样,大家都是一家人, 大少和二少也肯定都是关心小姐的,前段时间大少还安排了小姐进集团上班,从他的贴身助理做起。”
贴身助理。
这几个颇为暧昧的字眼在黎闻烈舌尖滚了一圈,他唇角勾起意味不明的弧度:“想不到我不在的这些天,家里发生了这么多事情。”
从佣人的视角看去,黎闻烈诚然在笑,一双黎家一脉相承的桃花眼却显得没什么温度。
她下意识惶恐起来, 不知道自己讲错了哪句话,正打算道歉,黎闻烈的长睫倏忽缓慢颤了缠,表情随即雨过天晴,仿佛刚才的冰冷皆是错觉,“挺好,大哥正式接手了集团的事务,姐姐也有了上进的念头, 我原先还担心大家陷在父亲去世的悲伤里走不出来。”
“这样吧,你打扫完下去后, 去跟厨房说一声,今天的晚饭做得丰盛些,我们一家人很久没有坐在一起吃饭了,趁着我在,晚上正好可以跟哥哥姐姐们聚一聚。”
“是,三少。”
佣人得到吩咐后离开,黎闻烈平静的面孔瞬间垮了下来。
腿弯的痛楚经过一晚几近消失,舌尖处不再流血的破口,却时时刻刻提醒着他几个小时前发生的事实。
他的指尖捻压着从两位兄长房间找到的卷曲长发,沉吟片刻,自口袋里掏出手机,面容解锁,找到通讯录里的某个联系人,快速发送过去一条短信。
……
施愿一觉睡到了将近傍晚。
纵使昨夜经历了黎闻烈的纠缠强吻,她成功拿下黎晗影的好心情依旧没有受到影响。
她因病被黎向衡批准一个礼拜的假期,苏醒过来,瞧见微信上多了条来自江敞的消息。
【对不起,施愿,我不清楚你对花生过敏。】
施愿盘起双腿坐在大床上,歪头注视着手臂上颜色沉淀,从浅粉变成深红的疹子。
过了会儿,指甲敲击着在屏幕上打出一句和心里所想全然相反的话:【没什么,我自己也不清楚自己会对什么过敏,发生了这种情况当然怪不得你。】
临近下班时间,微信那头的江敞似乎脱离了忙碌的状态。
他致歉的语句很快再次发来:【我本想带着花束果篮去看望一下你,但黎总说你嫌弃身上的疹子难看,暂时不想见人,都是我的错,实在是不好意思,希望你赶紧好起来。】
她何时说过不想见人?
黎向衡不喜欢家里被外人踏足,反倒把借口找到了她的身上。
施愿撇了撇嘴,也没拆穿这口背下的黑锅,接着打字:【我也想赶紧好起来,毕竟过敏这件事还耽误了出差的工作,大哥倒是安慰我不着急,说等我好了再一起去。】
【但我担心意大利那头的客户等得太久会觉得黎氏没有信誉。江助,你对接过那边的客户吗,他们的项目真的不着急吗,真的可以一直等到我的病好吗?】
她尽量让自己的目的不是那么显眼,将真实意图掩藏在关心公司和黎向衡的话语背后。
然而江敞这次的回复却慢了许多。
施愿盯着手机等候他的回答,直到佣人上楼来叫吃饭,才看见他谨慎回复道:【黎总之前倒是说过这项工作务必要在过年前结束,如果结束不了,新年就只能在意大利度过了。】
她浏览完消息,一边穿鞋一边抽空瞧了眼手机日历。
不看不知道,还有半个月多点就要过年。
黎见煦的父母亡故得很早,这些年他保持单身,没有找新的女人,所以也不会有妻子那头的亲戚需要应付。家主不重视年节,导致整个黎家的年味都很淡,不过是黎见煦和他们几个小辈凑在一起吃个团圆饭饭,接下来的两天再分别去他的大姐和三弟那里拜个年而已。
从不知实情的江敞处得到出国的最后期限,施愿的好心情更上一层楼。
说什么不着急,留给她和黎向衡的日子也仅是半个月而已。
她打定主意,一定要把时间拖过去。
……
下楼吃晚饭,施愿照例是最慢的。
幸好所有人也都习以为常。
黎向衡坐在客厅的沙发上看财经杂志,黎晗影则拎着小壶给四周摆放的盆栽一一浇水。
施愿懒洋洋地喊了声她来了,走进饭厅一看,发现未见人影的黎闻烈独自待在餐桌旁。
黎见煦在世时立下的吃饭规矩,她和黎晗影在左,黎闻烈和黎向衡在右。
好巧不巧,黎闻烈坐在了左侧,霸占的还是黎晗影的位置。
察觉到不妙的前兆,施愿立刻警惕起来。
一双眼睛牢牢盯着黎闻烈,不知他又要发什么疯。
黎闻烈也没开口,他大剌剌地回望着施愿,仿佛在等待她按捺不住。
一分钟后,施愿主动放弃对峙,她转头招呼着黎晗影,让他跟自己到右边坐。
黎向衡离得最远,走过来也是最迟的——如今他已成为一家之主,主座自然属于他。
所有人都坐下,黎闻烈终于迫不及待说话:“你平时不都和二哥坐在我这边的位置上吗?我刚才只是有点累随便,找了个位置歇一歇,你想要的话,和我说就是了。”
对比昨夜舌尖被咬破时的不利落,今日黎闻烈的语调流畅了许多。
只是凝神去听,依旧能辨别出一丝滞涩。
施愿总觉得黎晗影的话像是在含沙射影些什么,她不愿落入他的陷阱,皮笑肉不笑道:“反正大哥升任了集团主席,现在吃饭坐主座,也不是按照原来的次序了,你还计较那么多干嘛?家里就我们这么几个人,想坐哪里就坐哪里得了。”
她的言下之意,对于座次有异议,应该请示黎向衡,而不是在这里故意挑衅。
可黎闻烈的目光瞥向不置一词的黎向衡一秒,反倒调转枪头,问到了黎晗影的身上:“二哥觉得呢?我们的位置要不要换回来?或者,姐姐跟我一起坐也可以。”
“姐姐”这个称呼让施愿感觉到一股恶寒从尾椎骨的地方向上升起。
笑话,让她跟黎闻烈坐在一起,今晚这顿饭她还能吃得下吗?
一点都不情愿的她借着垂落桌布的遮掩,伸手拽了拽黎晗影的衣袖。
“都是一家人,没必要纠结小事,我和愿愿都坐下了,就这样吧。”接收到施愿求助的讯息,黎晗影毫无迟疑地选择站在她这边,转头对管家吩咐道:“开饭吧,菜该冷了。”
于是在一种诡异而微妙的气氛中,几人都安静地动起筷子来。
借助一次小小的试探,施愿很满意黎晗影对自己袒护的反应。
她吃了大半碗饭,一天没有进食的饥饿有所缓解,又夹了一筷子面前不远处的葱油红斑鱼,放在口中慢慢嚼着,余光则不断关注周围人的反应。
得益于黎见煦从小到大的影响,黎家三兄弟吃饭都很有规矩。
黎向衡一手持筷,一手端碗,细嚼慢咽,罕少言语。
就连刚才起就不怀好意的黎闻烈也很是安静,没再找各种借口挑衅她。
视线转回到黎晗影这头,他亦垂首用餐,过长的睫毛在眼睑下方投落纤细的倒影。
让黎晗影在别人面前装成跟自己“不熟”,他还真的连一个眼神交汇都没有。
施愿越看他这副克制的模样,越是想在另外两个人的眼皮底下做些什么。
她将口中的鱼咽下,坏主意则随之浮出脑海。
微微用力,将脚上的毛绒拖鞋踢掉,施愿没有穿袜子的光/裸脚掌沿着黎晗影宽松家居裤的空隙探了进去,精准找到脚踝凸起的青筋,用脚趾有一下没一下地拨弄着。
“……”
黎晗影夹菜的筷子一顿,仍是没有扭头,黑发下的耳廓悄然发烫起来。
还真是敏感,碰一下脚,耳朵就会发红。
施愿撩拨的心思更加活跃,脚掌不再停留在踝骨处,向着裤缝的内里画圈深入。
黎晗影终于转脸看了她一眼。
晃动的眸光尽处却并非责备,而是无可奈何的赧然和纵容。
施愿朝他笑得眼眸弯弯,像是一枚细小的鱼钩扎进心中,缠磨得人既羞耻又心痒。
在他们目光交织的间隙,黎晗影控制不住的神态反应很快被黎向衡注意到。
他放下筷子,观察着黎晗影的面色:“阿晗,你人不舒服吗?怎么脸有点红。”
施愿还没做出什么反应,黎晗影身子一僵:“没有不舒服,可能是、空调有点热吧。”
“空调热?”
“家里的空调常年不都是开的二十六度吗,二哥还没习惯?”
黎闻烈笑盈盈地接过话问道。
施愿瞧着他带着酸意的语气心烦,只觉得他昨天的教训还没吃够,就夹了一块黎晗影喜欢的豉汁排骨放到他碗里,嘴上故意道:“人每天的身体情况不一样,身上穿的衣服多少也不一样,可能二哥今天穿的多就觉得热了吧,你说呢?Leo、弟弟。”
又是豉汁排骨。
黎闻烈面上懒散的笑意微沉。
事不过三,她第二次把黎晗影喜欢的食物夹给了自己。
黎闻烈垂眸望着碗中肉色鲜然的排骨,突然感觉到好不容易止疼的舌尖再次痛了起来。
第32章 Leo他钟意你
“姐姐, 你又忘了,豉汁排骨是二哥喜欢的东西。”
舌尖也痛,心脏也痛, 黎闻烈却仍然不忘挑拨施愿和黎晗影的关系, “我明明上次就提醒过你一回了, 你却一点都没记住, 这么不关心二哥, 二哥可是要伤心的。”
……还真是见缝插针地挑自己的错处。
施愿越看黎闻烈越不顺眼。
可当着众人的面, 她没法说自己记得黎晗影的喜好,这么做只是为了恶心他。
在黎闻烈似有实质的灼然目光之下, 施愿失去了和黎晗影暗里调情的心思。
她换了个坐姿,把挑逗的脚掌从黎晗影裤腿里撤回,徐徐对黎闻烈露出一抹笑:“想那么多干嘛?二哥喜欢,不代表我不能夹给你,一盘菜而已,爱吃与否,大家都可以尝尝。”
说着, 为了表示一视同仁,她又分别夹了块排骨放到黎向衡和黎晗影的碗里。
黎晗影道了声谢谢,吃了起来。
黎向衡却只是看着,没有动筷。
站在一旁准备随时侍奉的管家清楚这背后的缘由——黎向衡有一定程度的洁癖,从不接受别人筷子夹过的食物,施愿还把排骨放在了他的饭上,这样一来连碗里的米饭都要倒掉。
他用目光暗示另一侧的女佣等会儿以更换骨碟为由,帮黎向衡重新换套餐具。
谁知眼色刚递出去的下一秒, 黎向衡默不作声夹起排骨,将它放进了嘴里。
管家:“……”
这点小插曲没有被管家之外的人发现, 施愿和黎闻烈各自较着劲,不肯分散注意。
一顿各怀心思的晚餐结束,施愿最先下桌,借口自己生病体力不支,要回房休息。
安静了整场的黎向衡是第二个离开的,餐桌上转眼只剩下黎闻烈和黎晗影。
黎闻烈重复着进食的行为,一块接着一块夹着盘子里所剩不多的排骨,黎晗影坐在他的斜对面,语气平淡地说道:“我记得你吃不惯豆豉的味道。”
将口中气味浓郁、令人反胃的肉类咽下,黎闻烈用指腹满不在乎地揩去唇畔的油脂,他的容貌过于深邃美丽,连粗鲁的动作都呈现出一番独特的风情。
他回望黎晗影,笑容亦透着放肆的随性,反问道:“从前不喜欢,不代表永远不喜欢,还是说哥哥的意思是,只要是你喜欢的东西,我连碰都不能碰。”
黎闻烈说的是菜,也指向其他。
但不管他言语里有多少重意思,都无法动摇黎晗影风平浪静的表情。
“只是一道菜而已,你自便就行。”
说完,他也转头离开了。
原先热闹的长方餐桌上,徒留黎闻烈将最后一块排骨慢条斯理夹起。
“你们都不用站在我旁边了,吃个饭而已,不需要那么多人伺候。”
他发话驱赶着不等最后一位主人下桌不敢随意离开的管家和女佣,卸下所有伪装情绪的阴沉眼珠像是剔透无瑕的灰色玻璃,纵使美丽,却散发着冷色调的寒意。
得到赦令,在场所有被迫站在原地的佣人们忙不迭远离。
待到饭厅再也没有多余的身影时,他弯腰下去,将提前粘在桌腿上的微型摄像机收起。
……
【哥哥,我在你的房间等你。】
说是上楼休息,施愿转头溜进了黎晗影的房里。
轻快的脚步踩在绵软的手工廊毯上,她的视线逐一朝黎向衡以及黎闻烈的房门看去——不得不承认,这种近似偷情的感觉,确实来的有些兴奋和刺激。
经过佣人的打扫,黎晗影的房间重归洁净不染,似乎昨夜的缠绵沉沦从未在此发生。
施愿将窗帘仔细拉上,接着半坐在床沿,伸手拂过并头摆放的枕套。
触摸过每一寸布料纹理,记忆也渐次苏醒,脑海里自动回味起对方带来的畅快体验。
她想,如果昨天不在家里,自己也没有生病,一定要和黎晗影多来几次。
性对于施愿而言虽不是离开就活不了的必需品,却也是生活里的重要调剂。她坦荡而诚实地直面自身的欲望,大大方方享受,并将此看作判断男友是否合格的依据之一。
十分钟后,黎晗影回复信息,说他马上到房间。
施愿刻意关掉了所有的照明,藏在衣帽间里想给他个小小的“惊喜”。
大门开启,走廊的光线涌入,她望着黎晗影一边唤着“愿愿”,一边开灯朝大床走去,唇角挂起恶作剧的笑容,哇地一声忽然从身后蹿了出来,蹦蹦跳跳着展臂环住他的腰身。
黎晗影配合地装出被她吓到的样子,顿住几秒,问道:“你怎么藏在衣帽间里?”
“我看电视剧里都是这么演的。”
“一对相爱的情侣,女方从背后抱住男方的时候,男方的脸上总会露出惊喜的笑容。”
施愿半刻不愿离开黎晗影的身侧,就着环抱的姿势从后头转到了身前,她抬起头仰视着黎晗影英俊的面孔,笑嘻嘻地说道,“我也想看看哥哥脸上会不会露出惊喜的表情。”
施愿希望他笑,他自然会笑。
于是黎晗影像往常一样露出温和包容的微笑。
但施愿奇异地感觉到在这层好看的弧度之下,他的心情并不见得很好。
是不习惯他们之间关系的改变?
是因为她桌下的那番挑逗?
还是为着今天餐桌上黎闻烈的那一席话。
施愿一下子难以分辨,索性熟练运用起撒娇耍痴的那套,踮脚凑上去吻了吻黎晗影的唇角:“哥哥今天的工作怎么样?那群叽叽喳喳的小孩子有没有好好听你的讲堂?”
她边说边拉着他来到沙发旁,让他坐下,而自身双膝一弯跨坐在他的大腿上。
施愿上大学时没怎么用功读过书,选择的专业还是需要用金钱堆砌的艺术。
她将出自赫海大学这样顶级学府的年轻人们,形容为“叽叽喳喳的小孩子”——如此透着点愚蠢又捎带有几分稀缺性的比喻,终于引得黎晗影的笑意多了点实际的感情:“你要是有空,也可以来赫大旁听两节我的课,看一看那些你口中的小孩子,有多么自律。”
施愿噘起嘴:“他们自律,所以哥哥只用做他们的老师,每天上两节课就足够了……可我一点儿都不自律,只有哥哥做我的老公,二十四小时管着我才可以。”
天知道“哥哥”和“老公”这两个称呼混为一谈时,对于黎晗影有多强的冲击力。
他失神几秒,又被施愿双手八爪鱼似地抱着,左右摇了摇手臂:“哥哥还记得昨天答应了我什么吧?一觉睡醒,总不会又觉得心里那道线迈不过去,想要反悔吧?”
施愿的语气轻松,似乎反悔与否都对她无法造成打击。
可黎晗影却从她眼巴巴的瞳光里,解读出了一丝小动物似的依赖和脆弱。
黎晗影突然记起施愿也不过本科毕业了两年不到而已,黎见煦将她保护得很好,就算是现在,叫她与坐在大学课堂里的那些年轻人相比,她似乎也成熟不到哪里去。
这样想着,对于施愿的怜爱再度溢满黎晗影的胸口:“愿愿,我答应的每一件事都从来没有头脑发热的决定,就算你想要我立刻和外界公开,我也没什么不愿意。”
他不做保证时,施愿总觉得心里没有着落。
他端起这样一副负责到底的姿态,施愿又有种说不出的心虚。
她抱着黎晗影胳膊的双手下意识撤开了力道,改为抓住自己的毛衣袖口。
黎晗影将这个小动作误解为她内心不安的反应,坚定地反手扣住她的掌心。
被属于男性的灼热体温一熨,施愿犹豫一瞬,再度抬头,终是不敢与他十指紧扣。
她缓缓呼出口气:“那哥哥能不能告诉我,今天吃饭时为什么不开心?”
黎晗影能注意到她隐藏的微表情,那么她也能够察觉到他的笑容之下到底有几分真意。
既然施愿想要开诚布公地谈谈,黎晗影也就收起了心底最后那点迟疑。
他之前不愿意接受施愿,不仅仅是因为她寄养在黎家,和他有着不似家人胜似家人的关系——更因为Leo,因为他成人以后,偶尔在隐匿处悄然投向施愿的眼神。
他欲言又止地开口:“我并不是不高兴,只是忧虑,愿愿,Leo和你……”
说到黎闻烈和她,黎晗影为什么要用上忧虑这个词语?
总不会是昨晚走廊里发生的情况,被他给听见了吧?
想到黎闻烈赋予的那个充满冒犯和羞辱性质的吻,施愿眼中一闪而过未平的嫌恶。
她不能向黎晗影告状,只能按捺提到黎闻烈时的烦躁,问道:“我和Leo?怎么了吗?哥哥是在吃那块豉汁排骨的醋吗?这道菜是哥哥喜欢的,我从来都没有忘记过。”
“我那么做的原因不过是Leo总对我发起挑衅,我才想着夹块给他恶心恶心他而已。”
听见施愿没到点子上的解释,黎晗影握着她的手忍不住收紧。
他思忖再三,尽力斟酌着妥善的语句:“我想说的不是一盘菜……其实愿愿,你有没有想过,在你对我产生爱情的同时,Leo也一直对你抱有不一样的感情。”
施愿愣怔一瞬:“哈?感情?”
“哥哥该不会说的是,Leo他没有把我看做姐姐,而是当成仇人的那种感情吧?”
这些年,施愿换过无数男朋友,熟悉于她的追求者或是暧昧者展开的各种把戏。
可或许是经年累月的对抗和厌恶,蒙蔽了她正确看待黎闻烈的眼睛。她从未将自己同黎闻烈的关系设想到其他层面上去。毕竟在她眼里,他们连名义上的姐弟都算不上是。
她厌恶处处同她针锋相对的黎闻烈,黎闻烈也应该恨不得这个家里从未有过她这号人。
施愿睁着漂亮而楚楚可怜的双眼,茫然地同黎晗影对视。
黎晗影难得的感觉到无力和头疼,他否定了施愿不确定的提问:“不,我是男人,我能明白男人看向什么人时会用什么样的视线。”
“Leo他,似乎一直都钟意于你。”
第33章 他定要拆穿他
望着黎晗影郑重其事的眼睛, 施愿感觉自己仿佛听到了荒谬的天方夜谭。
他竟然说,黎闻烈喜欢她。
……这个世界终于还是疯了吗?
“Leo不是多管闲事的性格,长这么大, 他只为你一个人打过架。”
看出来施愿不行, 黎晗影重新翻出他们曾在酒吧提起过的往事, 借此作为提醒。
而顺着他的话, 施愿猛然意识到, 黎闻烈的护短行为, 也并非只有那么一次。
前段时间她和陆观承的视频,被死对头赵善萱发到了富二代圈的微信群里, 那些看热闹不嫌事大的观众不敢打扰黎向衡,更不好意思去问黎晗影,便辗转到黎闻烈那里打听。
最后,不管关系远近,他们通通得到了黎闻烈相无一例外的回复:【闭嘴烦死了】。
施愿闭目挥退那些历历在目的记忆,强笑道:“哥哥不要总揪着那一件事不放,就算Leo为了我打架, 那又能说明什么?只能说明,我们同住在黎家的屋檐底下,一荣俱荣,一损俱损,我的名声不好,传出去他也要跟着丢脸,所以当然要让那些人闭嘴。”
“那么,如果被议论的是Leo, 你会这样吗?”
黎晗影忽然问道。
他很少会发出如此直白尖刻的提问。
施愿亦被他问得呼吸一滞。
——如果是她。
她当然不会。
之前那些混在一起的“朋友”没少说黎闻烈的坏话。
毕竟就算黎闻烈是个无可挑剔的圣人,也有着那样一个为人诟病的出身, 更何况,他还桀骜、阴沉、暴躁、目中无人,从来不屑于维持任何虚伪的情意。
施愿每每耳闻,只会装模作样地制止:“大家都别说了,你们又不是不知道我家那位弟弟脾气很差,小心被他听到了吃不了兜着走。”
名为相帮,实则更接近于暗里的煽风点火。
圈子里个个都是人精,得到施愿的默许,只会一边夸她心善一边骂黎闻烈更起劲。
施愿做惯这样的坏事,却不愿意承认。
咬了咬嘴唇,矢口否认:“哥哥把我想成什么人啦?我当然会帮他。”
黎晗影没拆穿她话音里的全无底气,只平静地陈述:“你抛开那些对于Leo的成见,静下心来好好想一想,Leo是不是对你很不一样。他脾气是不好,一点就着,可无论跟你吵架亦或打架,最后都是你赢了的。他很聪明,依靠性别在力量方面也占据了优势。”
“你觉得,他是真的争不过你吗?”
这一次,施愿再也没法像回答前头的问题那样,理直气壮地说“他就是争不过我”。
她张了张嘴,喉咙里发出短促的音节,又突兀地像是失声般顿在瞬息。
昨夜发生在彼此之间的粗暴强吻,她误以为黎闻烈是为了羞辱自己才会选择这种方式。
结果反被黎晗影告知黎闻烈喜欢了她很久。
所以,当时黎闻烈是在吃醋吗?
施愿天生不缺爱意和爱意,她见识过如陆观承那般无微不至的忍让纵容,也体验过容怀瑾带来的,泥沼一样黏腻强烈,让人喘不过来气的慷慨奉献。
但她从来没有感受到过,类同黎闻烈所散发出来的那种感情。
爱情也可以是咬牙切齿,彼此仇视的吗?
施愿的认知发生着剧烈震颤,剧烈到黎晗影得以从她的眼睛里,捕捉她此刻的不平静。
然而他前面做了那么多的铺垫,剖开黎闻烈讳莫如深的心意,却不仅仅为了如此。
他伸手扶住施愿的肩膀,不容她的面孔或视线有一丝躲闪。
他沉声劝告道:“愿愿,我愿意对你负责,可我也真的很希望我们这个家庭可以和睦地维持下去——以Leo的性格,哪天知道我们在一起,绝不会善罢甘休。趁现在还没有公开,趁大家还不至于太痛苦,你要是后悔了,我们随时可以回归原位。”
说来说去,他还是要试探自己的心意。
施愿不明白尽管黎晗影行事作风一向温和,但也不是个喜欢左右摇摆的软弱性格。为什么唯独在和她在一起这件事上,分明底线已经一再突破,还要反反复复的犹豫。
黎闻烈喜不喜欢她,有多喜欢她,以及知道后会做出什么举动,说到底关她什么事?
她不管黎晗影怎么想,哪怕不想走,她也一定要推着他向原定的计划前进。
她稳了稳眼神,轻声说道:“我也从来不为自己的选择后悔,只要哥哥不放手就行。”
“Leo是讨厌我也好,还是真的爱我也罢,我施愿只会追逐我心爱的人,其他人的想法还是行为,不会撼动我做下的决定半分。”
“哥哥,你就是你。”
“黎向衡不能和你相提并论,黎闻烈更加不能。”
“我爱你。”
“也只爱着你。”
“我只想跟你一辈子一起走下去。”
一番于她而言肉麻至极的表白过后,施愿生怕自己不够坚定的眼神露馅,干脆佯装羞涩扑进了黎晗影的怀抱里,她轻嗅着来自青年胸膛的清淡香气,伸手努力将他抱紧。
却也因此错了黎晗影眼睛里,与往日有些不同的晦暗情绪。
……
施愿与黎晗影的隔壁,是黎闻烈的房间。
迥异于那头互诉衷肠的气氛,黎闻烈坐在配套的小书房里,等待着电脑生成相应数据。
读取内容的进度条快速拉满,他操作鼠标,点开内存盘,找到了日期最新的文件。
这条长达一个小时的视频,来自于今日晚饭时他黏在桌腿上的摄像头。
按下播放键,被桌布笼罩略显阴暗的画面动了起来。
前半部分内容很是无聊。
他为了偷偷安装摄像头,来得很早,视频里除了他的双腿别无他物。
黎闻烈快进了八倍速。
等待的期间,视线望向笔记本电脑旁,封存在透明储物袋里的两根头发。
他之所以这么做,不是出于不可告人的变/态窥探欲。
而是想要掌握更切实的证据。
那天气昏头的嫉妒过后,理智回归的他尝试着分析了一下两根头发的颜色比例。
施愿刚染完亚麻浅金不久的时候,明面上官宣的男友还是陆家的少爷陆观承,至于黑色占比将近一半的发丝,一看就是最近掉落的,而这段日子她已恢复单身。
虽然施愿将男人视作衣服,更换的很快,但从来没有过脚踏两条船的先例。
她不跟陆观承分手,多半不可能跟黎向衡上/床。
如此想来,还是黎晗影的嫌疑更大些。
黎闻烈盯着电脑屏幕,他迫切地想要知道自己推算出来的结果对不对,自从施愿和黎晗影的身影入境监控摄像后,他就再也没有移开视线。
他一秒一秒,逐帧逐帧,事无巨细地查看着每个细节。
甚至连丝绒裙摆之下,施愿没穿打底袜的双腿上发了几处红疹都试图数清。
自带声音的画面里,黎闻烈再度品尝起他心爱的女人满是嘲讽讥刻的冷言冷语。
这么多年,他已经习以为常。
施愿对他说过的,哪怕再难听的话,他都能够通过脑补和消音咂摸出一丝甜意。
只是接下来的景象,却不允许他再自欺欺人——
黎闻烈看到施愿晃动着莹白而纤细的小腿,像是美艳的游蛇一般,蹭上黎晗影的脚踝。
“……”
“果然,二哥,果然是你。”
隐晦的猜测尘埃落定,一颗心彻底碎裂的前夕,黎闻烈的喉咙深处发出喃喃的声音。
施愿的脚趾上涂着淡粉的指甲油,像是一颗一颗圆润粉嫩的珍珠。
在黎晗影纯黑家居裤的映衬下,两种色调呈现出说不清的暧昧意味。
“明明知道自己有病,明明答应过父亲和医生会克制住亲近他人的感情……”
“可最后还是变成了这样,抢走了我爱的女人。”
或许提前做好了心理准备,黎闻烈感觉自己心中的痛苦不再像前一个夜晚那么强烈。
比起自怨自艾施愿选择了别人,眼下他的脑海突然产生了另一个念头。
黎晗影那么喜欢装。
不如他就一步一步展开计划,逼得他在施愿面前原形毕露。
看看到时候,他还能否凭借凭借那副温柔无辜的假象,赢得施愿坚定不移的倾心。
黎闻烈的耳畔,施愿充满防备的声音益发冷淡。
而他的眼中,施愿厮磨黎晗影裤腿的动作却是全然相反的柔情似水、婀娜旖旎。
“姐姐、愿愿……”
黎闻烈对她始终恨不起来,只能慢慢伏倒身体,半趴在桌子上,用手尽量挡住属于黎晗影的部分,听着施愿的言语,望着她的肌肤,痴痴地一遍又一遍低唤她的小名。
他把视频中存在的另一人代入成自己,薄唇翕合着,另手自下而上描绘起施愿的小腿轮廓,“你什么时候才能看得到我……我是在守护你,我绝不允许黎晗影伤害你……”
他数不清自己究竟唤了施愿几遍。
就好像心诚则灵。
只要足够虔诚,神总有一天会听见他的祷告。
与此同时,桌子的右侧,他倒扣静音的手机屏幕忽然亮了起来。
上面是施愿发来的微信消息。
【出来一下,我在玻璃花房等你。】
第34章 如吻他般吻我
黎闻烈不懂施愿为什么要约在玻璃花房。
但顺从她的意志镌刻在血脉基因里, 他不作多想,很快来到了目的地。
玻璃花房位于大宅的斜后方,平时除了负责修剪养护花草的园丁, 很少会有人涉足。
同时, 它也也相当于是黎闻烈的私人领地。
八岁年纪, 他心血来潮想要学习钢琴, 黎见煦为他寻来了名师一指导, 每星期三次。
名师十分严格, 并不将他当做千尊万贵的少爷小心对待。从相见的第一天就制定了详细周全的教学计划,每一篇琴谱, 每一处细节,都力求让他学到尽善尽美。
学习了小半年,在如此高压之下,年轻尚幼的黎闻烈兴趣尽失,想要半途而废。
黎见煦问及原因,他随口找了个理由,说待在练琴室太无趣, 怎么弹也找不到感觉。
当时听到这个牵强的借口,黎见煦没有多说什么,他转身离开的第二天早晨,下令佣人将钢琴搬到玻璃花房,让黎闻烈一边欣赏花草,一边好好练习。
那一刻,黎闻烈从代由佣人转述的、黎见煦轻描淡写的言语里,倏忽明白了他真实的意思——不管把练琴室搬到哪里, 既然他选择了学习这门才艺,就不允许轻言放弃。
玻璃花房要是还不好, 偌大的黎家大宅,还有许多地方等着他搬进去。
从那以后,黎闻烈十多年的学琴生涯,都在同一个地方度过。
沿着曲径小路,伴着寒冬冷风,他轻车熟路地拉开推移门走进,全透明的钢化玻璃配上缠绕藤蔓的浅蓝色钢铁支架,使得这处不算宽阔的天地呈现出几分艺术的气息。
一架从德国空运过来的三角钢琴放在草坪中央,它身价百万,琴盖的一角刻有当代制琴大师的姓名落款,以及全球限量的编码印记,非财力物力抵达顶点之人不可享受。
换作任何一个普通的富贵之家,能够得到这样一架名琴,他们都会兴高采烈地将它放在独立的琴房或是别墅的最显眼处,借此来彰显自己的身份和品位。
也唯有黎见煦,会为了堵住他不想学琴的嘴,而将它随意放置在玻璃花房里。
仿佛只是一件供人赏玩的寻常物件。
黎闻烈收起久远的回忆,来到琴凳前落座。
名琴娇贵,怕高温,怕潮湿,眼前的这架钢琴在温度湿度的双重侵蚀下,已然不知更换到了第几代,再也不是他脑海里最初得到的那件,由黎见煦亲自挑选赠予的礼物。
黎闻烈出道后一举爆火,十分忙碌,已经很久没有弹琴。
他等待着施愿,施愿却迟迟未到,一时之间,有些手痒。
双手放上黑白琴键的瞬间,黎闻烈并没有明确的念头想要弹奏什么,抒情和缓的乐声自他跃动的指尖如溪水般潺潺流淌——是李斯特的《爱之梦》第三篇。
“你的心总得保持炽热,保持眷恋,
只要还有一颗心对你回报温暖。
只要有人对你披露真诚,你就得尽你所能。
教她时时快乐,没有片刻愁闷。”
伴随着音乐,这首钢琴曲对应的题诗在黎闻烈心底悄然浮现。
他觉得这首诗像极了他对施愿说不出口的真心,保持眷恋,披露真诚,哪怕施愿这些年带给他的温暖稀薄而吝啬,他也想要她时时快乐,没有片刻愁闷。
埋藏的感情投入,黎闻烈的弹奏越发真挚热烈。
即将进入乐谱的高/潮时,一根白皙的手指从旁斜出,随意按下了一节琴键。
突兀绵长的音节破坏了流利的乐章。
琴声戛然而止。
姗姗来迟的施愿丝毫没有打扰到他人的觉悟,娇声夸奖:“真好听,它叫什么名字?”
黎闻烈的眼神略显涣散,沉浸在借助音乐诉说心事的氛围未曾抽离,望着她的面孔,无比温柔地回答了一句:“……《爱之梦》,它是李斯特的《爱之梦》。”
施愿微微一笑:“这名字取得也很好,爱确实很像梦,有许多不确定性。”
她的声音并不尖锐,在钢琴余调的衬托下,仿佛缱绻多情的迷梦。
可说到有许多不确定性时,却像一枚坚硬的钢针猛地插入了黎闻烈的心脏。
他迅速清醒过来,把手从黑白琴键上撤了下去,问道:“你把我叫到这里来做什么?”
“你看你,总是对我这么抵触。”
上了一趟楼,施愿的心情似乎好了很多,她看着黎闻烈回归冷凝的神色,徐徐道,“只是躺在床上,又想到了昨晚那么对你,心里有点过意不去。”
黎闻烈并不迎合,但不妨碍她继续扮作好姐姐的模样卖力发挥,“昨天走廊的灯光太暗,我也没看仔细,是不是不小心踢到了你受过伤的那条腿,你还好吗,现在还痛不痛?”
施愿突如其来的体贴关心,让黎闻烈本能地感觉到不安。小时候,她偶尔也会送他喜欢的球鞋、专辑和海报,那些礼物无一例外都代表着,她将要从他这里索取成倍价值的东西。
只是现在,他拥有的,黎晗影都有,甚至更好。
他又有什么能够给她?
黎闻烈垂眸掩去暗淡的情绪,用一如往昔的厌弃态度质问:“这里没有观众,只有你和我两个人,收起装模作样的那套,你想干什么直接告诉我就是。”
从黎晗影那里得知了黎闻烈暗恋她的真相,如今施愿再对着他强扮出来的不屈姿态,也不觉得仍像过往那般难以忍受,她收回手抱起双臂,保持游刃有余的笑意不变:“我只是忽然想通了。你是成年人,我也是成年人了,再像不懂事的时候那样针锋相对多没意思。”
“不如握手言和,大家从此以后和平相处。”
纵观施愿的前半生,对于讨厌的人,她根本不知道和平相处为何物。
不下死手打垮对方,都已算得上仁慈。
眼下她突然开始求和,只能说明一件事,他手上掌握了某样她忌惮的把柄。
黎闻烈缄默几秒,开口道:“你现在跟二哥在一起,对吗?”
施愿干脆承认:“对。”
黎闻烈没料到她会坦白得这么爽快,嘴唇嗫嚅着,悦耳清透的嗓音慢慢溢出干涩:“你找我,才不是真的打算和平共处……你只是不想让我告诉大哥。”
“阿烈,你凡事不能只想一个极端。”
施愿叹了口气,她没叫他的英文名字,而是用了更亲近的“阿烈”二字,“我不想让你告诉黎向衡是真,毕竟在这个家里只有他最想把我赶出去。可我打算和你和平共处,也是真的,我要是做了你嫂子,每回遇见不是互相阴阳就是吵起架来,那样你二哥也难做不是。”
嫂子。
什么嫂子?
她就这么爱黎晗影吗?
黎晗影才勾搭了她多久,她就开始想着和他一生一世了?!
是不是黎晗影给她下了什么降头!
琴面之下,黎闻烈藏在暗处的手止不住地颤抖。
他心痛得快要喘不过气,只好胡乱寻求言辞的发泄,竭尽所能讽刺着施愿:“陆观承是个软骨头妈宝男没办法娶你,你就转头想到了要吃窝边草——施愿,你是什么很贱的人吗?失去了我爸这个依靠,就开始广撒网给自己找个老公!”
“你怎么当初不想着索性嫁给我爸得了!那样你成了我小妈,又有钱有势又不用伺候早死的老头子丈夫,下半辈子还不是过得天天自在没有烦恼!”
任凭施愿再怎么打定主意不跟他吵架,听见黎闻烈口不择言的话语,脸上虚伪的笑意还是忍不住凉了下来。她变得面无表情,淡声道:“阿烈,你这张嘴有时候可真伤人。”
伤人吗?
可他的痛却无人能懂。
面对这样的施愿,黎闻烈只觉得这一秒自己浑身上下都被委屈难过填满,他自嘲勾起唇角,半真半假说道:“嘴上说说,能给你造成什么?你回馈给我的,才是实打实的伤害。”
黎闻烈的指责沉甸甸的,仿佛情绪再多堆积一分就要落泪了。
施愿忽然发觉自己有些不知该怎么招架不再硬来的他,堪堪产生的怒意如啤酒的浮泡般砰的一声迅速消融,她下意识摸了摸鼻尖,略带无奈地退让道:“好吧,如果你讽刺我几句舌头和膝盖上的伤能不痛,那你继续好了。”
黎闻烈也不说话了。
挥出的一拳打在棉花上,那种无力感让他更加心累。
他们保持着互相不看对方的姿势僵持几分钟,黎闻烈阖了阖双眼,低声道:“好吧,我可以为你保密,但我有一个条件。”
施愿眉心一跳:“什么条件?”
那一瞬的闭眼,他把与施愿相关的所有软弱动摇用力压制了下去,重新望向施愿的烟灰色瞳孔,折射出如同冰原下熊熊燃烧着的野火般的光彩。
他冷淡一笑,美丽的面孔再现任性张扬的压迫感:“你想要我不对大哥说起,那么我唯一的条件是,你像平时亲吻二哥那样,全神贯注、充满爱意地亲吻我一次。”
施愿微愣,下意识发问:“……为什么?”
黎闻烈则转开了眼睛:“一定需要说清楚为什么吗?”
“只是好奇而已。”
第35章 他只和她接吻
主动亲吻一下黎闻烈, 对于施愿而言毫无压力。
可还要全神贯注,充满爱意。
黎闻烈提出这样的要求,不可谓不贪心。
不提施愿和黎晗影在一起本就抱有其他目的。
哪怕是她高中时期的初恋, 她也根本没有做到过如此。
黎闻烈配吗?
一颗蕴含喜欢的真心, 在施愿这里并不能见得比两枚硬币值钱。
求和只是权宜之计, 她永远不会原谅一个长久给过自己不痛快的人。
施愿收起满腔思绪, 在黎闻烈难掩忐忑与期盼的眼神里轻声:“只是这样就可以?”
这个不确定的问题, 朝黎闻烈释放出一个微妙讯息, 相爱的人具有忠诚感和排他性,绝对无法忍受吻上另一张不爱的嘴唇——果然在施愿心中, 他的好二哥不过如此。
黎闻烈又窃喜起来。
难得可以被心爱之人主动亲吻一次,他害怕错失这来之不易的机会,没有继续耍嘴皮子,而是克制着激动,故作矜持地点了点头:“想要拍好杂志走好秀,他们会跟我说投入进去,认真揣摩主题, 体会其中的情感……爱和亲吻也是一个很重要的命题,你只把今天当成是一次对我工作的协助就可以。”
还真是跟从前一样蹩脚的理由。
施愿的心发出无声冷笑。
她敛着眼睫,用听不出情绪的声音引导道:“那你闭上眼睛。”
喜悦降临得过于骤然,黎闻烈的感知生出几分无处着岸的错觉。
他的气息一下变快,意识到后又笨拙地深呼吸放轻,满怀期待,缓缓阖上了双眼。
然后温热柔软的事物蜻蜓点水般蹭过。
施愿就着倚靠钢琴的姿势俯身,鼻息拂动长睫, 飞快吻了一下他右眼睑下方的泪痣。
在她的面孔仍然占据整片视线之际,黎闻烈蓦地睁开了眼睛。
他的身体因施愿的恩赐而失控僵硬, 表情却是不解。
他抬头抚摸着被施愿吻过的地方,仰面喃喃:“为什么是这里?”
对于自己的选择,施愿早就准备好了借口,她专注地望着那颗独属于黎闻烈的,其他黎家人全都没有的小痣,格外真诚地解释:“我有过不少男朋友,也吻过不少张嘴唇。对我而言,接吻并不是表现最大爱意的前提。如果我爱一个人,我会吻他身上最独特的部分。”
明知施愿的甜言蜜语仅是一道散发着甘甜气息的幻觉,可黎闻烈还是无法自控。
听觉神经接收声音的瞬息,他的心脏狂跳,几乎将要冲破胸膛。
他说不出话,怔怔看着施愿,只觉得自己生来就有的泪痣变成了施愿烙在身上的印记。
被掌控,被独占,被随心所欲地摆弄。
他都是那么的甘之若饴。
施愿将黎闻烈目光凝固,嘴唇微启的表情收入眼底。
她见惯了这样的表情,在那些痴迷她的男人误以为她也爱着他们的时候,他们通常会变得无比迟钝,像是待宰前酒醉缺失感知外界能力的羔羊。
她可不想让黎闻烈过于欢喜。
于是点了点自己的唇瓣,状似无意地补充一句:“还有一句话忘了和你说,虽然接吻很常见,但你的嘴唇应该只留给恋人哦——如果实在好奇爱情滋味的话,可以找个女朋友。”
“我记得你从小到大都没有跟女生谈过恋爱吧?”
“当然,要是性取向不是异性,你要找个男朋友我也没什么意见。”
出来一趟的目的已经达成,玻璃花房里既潮又热,施愿不想再待下去。
她观察到黎闻烈原本神色空白的脸,在触及“男朋友”三个字时,逐渐呈现出咬牙切齿的预兆,急忙挥开对方放松桎梏的手掌,踩着蕴含水汽的草坪,后撤快速向门口走去:“好了阿烈,我答应你的事已经完成了,你答应我的也不要忘记。”
黎闻烈没有起身去追。
他的气生了个开头,目送施愿的背影消失在小路尽头,忽然无奈地轻嗤出声。
他转身将继续将弹奏到一半的《爱之梦》完成,诗意的钢琴曲再度流淌在玻璃花房中。
代替他的言语,旋转起伏着将真实的情绪四散传递。
一曲结束,他抚摸着钢琴琴键,如同在抚摸爱人明媚的面孔。
有无人知晓的告白低低响起:“接吻这种事,这辈子,我才不会和别人试试。”
……
试探出了黎闻烈的真实心意,施愿的心思又活泛起来。
虽然黎闻烈不在她的择偶考虑范围内,但他的感情,或许有天能够派上用场。
哲学有云:不要把所有的鸡蛋放在同一个篮子里。
所以,人更不能把自己所有的退路通通堵死。
这一趟收获颇丰,施愿哼着歌沿着小径,从远离客厅的后门回到了大宅里。
一楼仍然灯火通明,黎向衡磁性的声音不甚清晰地传到她耳里。
似乎是在跟谁打电话。
施愿努力分辨了他所用到的陌生发音,勉强认出他说的是意大利语。
她猜测大约是需要出差当面商谈的合作者在催促黎向衡,驻足偷听了几分钟,那头黎向衡加快语速的声调不复往常的沉着冷静,稍稍透出几分着急。
施愿越听唇角翘得越高。
黎向衡是管理价值几百亿美元的黎氏集团的最高领导者。
而她不过是个无足轻重的小职员。
要互相比较耐性,黎向衡必输无疑。
她偷听一会儿,不再逗留。随即放轻脚步,打算走向电梯乘坐上楼。
放在口袋里的手机却在这时嘟嘟响起。
突兀的铃声打破了大宅一楼凝肃的气氛。
黎向衡语声一顿,又若无其事地简短交代两句挂掉手机。
施愿亦拿出手机,看了上面的来电显示一眼——是容怀瑾同她联系用的无备注号码。
她右滑挂掉,不得不硬着头皮上前同黎向衡打招呼:“大哥,你还没有上楼休息。”
“刚给意大利那边的项目合作者回完电话。”
黎向衡用纯正的意大利语报出施愿听不懂的集团名称,他并不交代通话的内容是什么,漆黑的目光在施愿衣袖半挽的小臂处转了转,“你的过敏怎么样了,这几天有没有好点?”
施愿不想同他飞去意大利,就把这几天医生按次配的扑尔敏胶囊冲进了马桶里。
只涂清凉药膏,平复得了痒意,却不能使红疹快速好起来。
她仗着黎向衡不能扒开自己的衣服检查,睁眼说瞎话道:“就那样吧,不好不坏,可能是我的体质问题,痒是缓解不少,红疹消下去很慢,估计还要十天半个月才能彻底康复。”
黎向衡摘下细框眼镜,面露疲态揉了揉两侧太阳穴,说道:“你要是下个礼拜好不起来,意大利就不用去了,那边出了点情况,我没办法一直等你。”
“出什么事了?”
“原本不是说不着急?”
施愿心里狂喜,嘴上阿了一声,竭力装出副关心的态度。
“没什么,一点小事需要我亲自解决。”
黎向衡显然不愿意就这个话题深入展开,他敷衍施愿一句,视线偏过她看向她来时的后方大门,“这个点你去外面做什么?医生不是说了,在病好之前,少吹点风。”
如果黎向衡知道她出去见的是黎闻烈,就不会多问。
施愿随口道:“晚饭吃多了有点难受,坐下怎么也不舒服,就出去走了会儿。”
为了表现的更加真切,她还用手盖住肚子,仿佛吃撑一般上下左右揉了揉。
黎向衡似是没有怀疑,闻言略一点头。
客套完毕,彼此无话,施愿便想溜之大吉。
黎向衡又抢在她之前开口:“我要上楼工作了,你要一起上去吗?”
精力过上次警告自己小心一无所有那幕,施愿对于和黎向衡同坐电梯这件事有了心理阴影,可她昨天刚跟黎晗影上了床,今天又在玻璃花房吻了黎闻烈,总觉得有些心虚。
对上黎向衡那双能够看透一切的眼睛,到嘴边的拒绝不由自主改口:“啊,好啊。”
电梯轿门缓缓向两侧打开,他们再度共处于上行的空间之中。
施愿抓着扶手站在距离青年最远的位置,偏偏口袋里的手机不知好歹地第二次响起。
接二连三的动静,终于引起黎向衡的注意:“不接电话?”
“你的手机从几分钟前起就一直在响。”
施愿拿出手机,还是容怀瑾。
她眼见电梯即将到达黎向衡房间的楼层,干脆把亮着的屏幕在黎向衡眼前一晃,借口道,“都没有备注,不知道哪里来的陌生号码,最近骚扰电话好像特别多。”
“等周末,我叫人到家里来,替你装个骚扰电话拦截系统。”
黎向衡不假思索提出解决的办法。
……这简直是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
施愿才不愿意叫黎向衡借机窥探手机里的秘密,连忙道:“哎哥哥,不用了!”
黎向衡没有和她商量的打算:“我的楼层到了,晚安。”
“……晚安。”
电梯再度关闭,施愿的好心情不见踪影。
又是横生出来的枝节,看样子她只能在装完系统后重新换个手机了。
这一切都怪容怀瑾。
按掉了电话还这么不识相,非要短时间内再打来第二次。
回到房间,施愿的脸沉得可怕。
她默不作声按下回拨键,待电话接通,冷声责怪对此一无所知的青年道:“容怀瑾,我挂了你的电话,你也不知道晚点再打过来,这么着急干嘛,有人拿刀架着在催你?”
听出施愿的心情不好,容怀瑾连声道歉:“对不起,愿愿,都是我的错,你别生气。”
紧接着,他的下一句话又让施愿顾不上发脾气了。
“我着急的原因是,你上次跟我提到的有关黎晗影过去的事情,我查到了点眉目。”
第36章 那要不叫老公
“什么眉目?”
哪些时候可以耍性子, 那些时候得说正事,施愿还是分得清楚。
她话里的躁意一收,神色变得专注起来。
“就是我和你说过的, 黎晗影初中被黎伯父送出国外做了半年交换生那件事。”
容怀瑾也不隐瞒, 将查到的事情悉数告知, “我托可靠的人去国外查了查, 黎晗影当年似乎不是前去学习那么简单, 其中还涉及到了一些别的东西。”
他开启免提, 边说边将属下传来的资料通过短信发到了施愿的手机里。
施愿指尖一点,一份光从单词组合结构来看就并非英文的外语扫描件映入眼帘。
她扫了几眼, 乌泱泱一长串外文,实在看得头疼,索性退出界面朝容怀瑾发问:“这是哪国的语言?根本看都看不懂,你还不如直接把上面的内容给我复述一遍。”
“黎晗影去的名校在意大利,我发你的是当时的意大利语原件。”
“这是一张休学证明,上面有学校董事会、黎伯父以及黎晗影本人的签字盖章,大致的内容是黎晗影只在那所学校就读了一个月, 剩下的五个月因为身体问题无法继续完成学业,所以学校给出了这张单子,批准他离校休长假。”
身体问题。
这不就论证了黎向衡说过的黎晗影有病?
施愿的眼皮跳了几跳,赶忙追问:“所以是什么病?休学证明上说了吗?”
容怀瑾道:“没有,只模棱两可地用身体问题作为理由。”
虽然这个消息证明了黎向衡不曾骗自己,但也没什么实证性的突破。
施愿有些丧气,应付着说了句:“好,我明白了, 谢谢你。”
容怀瑾见她毫不意外,心里生出几分考量:“你早就知道这件事了对吗?”
坦言承认这个消息自己是从黎向衡那里得知的, 只会引发容怀瑾多余的猜测和联想,施愿换了只握手机的手,干笑一声:“毕竟我在黎家住了十年,或多或少都有些耳闻,只是说到实情时那些佣人又都闭嘴了,因此到现在我也搞不清楚黎晗影身上具体有什么毛病。”
“你别担心,我让手下人花重金收买了负责过黎晗影班级的授课老师。”
“不过他在很多年前,也收到了来自学校董事会的一笔金钱和警告封口,我派出的人不管怎么威逼利诱,他都不敢在电话里直说,非要我飞过去面谈才肯把秘密相告。”
“怎么样,愿愿,你想跟我一起去吗?就当在意大利度个假也可以。”
容怀瑾把能想到的、施愿有可能会答应的理由全部用上。
末了又斟酌着语气,用绝不伤害施愿自尊心的语气加上两句,“还有,这些天我认真想了想,虽然容家的股份我一时半会儿没法转给你,但也有别的办法可以帮助你。”
“我特地为你办了一张不设额度上限的黑金副卡,黎伯父没给你股份,你在黎家过得不容易,自己的钱好好攒起来,副卡先你拿着,想买什么东西直接刷就行。”
钱她当然喜欢,但是属于容怀瑾的钱,拿还是烫手。
施愿没说收下还是拒绝,只转移话题,低声抱怨着:“……怎么又是意大利。”
容怀瑾听出她话里有话:“怎么了?是不方便吗?如果不行,我自己去一趟就是。”
“最近是不太方便啦。”
施愿纠结地揉扯着手边柔滑的丝绸被套,默默叹气好不容易靠着过敏马上就能躲掉这件麻烦的差事,想不到兜兜转转自己还得跟黎向衡去这一趟。
她话说了半截,苦着脸迅速做完决定,答复容怀瑾道,“但是再过几天,我要跟黎向衡去意大利出差半个月,你买通的那个人,如果没有和你提前约好见面日期的话,你就等我一段时间,等我确定了什么时候出发,再提前通知你一声。”
“行,我不着急。”
“你什么时候确定,什么时候给我来电话好了。”
手机的那头,闻听自己很快能够见到施愿,容怀瑾忍不住露出喜出望外的表情。
别说让他等一段时间,只要施愿答应,让他等上六个月一年都可以。
他不想表现得过于痴态吓到施愿,便有意识地控制着呼吸的频率,“今天连着给你打了两个电话的事,是我不好,你不要生气,到了英国,我给你一个惊喜。”
“你先顾好自己吧——惊不惊喜的,我也不在意。”
容怀瑾替她搬开压在心头的重石,投桃报李,施愿也顺势用口头的关心作为回报,“上次被黎晗影打出来的伤怎么样了,还疼吗?”
不想让施愿操心,容怀瑾摸了摸仍在隐隐作痛的鼻梁,用无比轻松的语气说道:“已经好得差不多了,就是鼻梁上还留着一点没有完全愈合的印记,希望到时候见面你不嫌弃。”
施愿低低嗯了一声,又忽然想起来一件事:“阿瑾,你的头发养长那么多年,我都看腻了,要不去剪个短发吧?现在我们的关系重头来过,我也想在意大利看见不一样的你。”
毕竟都已经搞到了正主,再让人养长发做替身显得有点没品。
施愿的心是如此想的,奈何话语又是那般的动听。
容怀瑾被这颗突如其来的甜枣喂了个饱,只觉得从舌尖到心底皆是柔情蜜意。他按捺住嫉妒的雄性本能,态度越发小心翼翼:“我知道你是因为黎晗影才让我养长发的。”
施愿一皱眉:“你突然说这些干嘛?”
“我、我不是要跟你吵架。”
容怀瑾差点咬到舌尖,慌促解释,“愿愿,你还没把黎晗影弄到手,先拿我当替代品没关系的,就算熄了灯你对着我叫黎晗影,我也不介意——只要你不像从前那样不理我。”
施愿被他低三下四的语气逗得噗嗤一笑,她不打算告诉容怀瑾自己已经成为黎晗影女朋友的实情,而是似真似假地喟叹起来:“我们在一起的时候,你连我多看别的男人两眼都要找个巷子把那人打一顿,如今怎么能够说出这种话?阿瑾,你可真是不像你自己。”
容怀瑾羞于说出他忍受了被拉黑、回避、冷处理两年的辛苦,如今好不容易又能离她近点,放下那些徒劳无益的自尊骄傲又有什么不愿意。
只抿着薄唇,赧然微笑:“我现在只求你开心,除此之外其他都不重要。”
“好吧,好吧,阿瑾。”
“你对我这么用心,我想我也应该送份礼物给你。”
施愿的语气里终于多了一丁点针尖大小的真心。
容怀瑾期待地问道:“是什么?”
施愿用手指拄着下巴,冥思苦想几秒:“我得仔细想想,想好了再送给你。”
……
结束与容怀瑾的通话,施愿打开笔记本电脑,开始给重要的照片和信息备份。
黎向衡没说周末哪天派人来给她装防骚扰软件,明天就是星期六,她不得不早做准备。
手机连接着数据线进行工作,在旁静候的施愿漫无目的地浏览着相册和音频里的内容。点开某个文件夹时,倏忽看到了上次给黎向衡送汤求和时,她悄悄录下来的两人对话。
对着自己养妹/硬/起来的不要脸兄长。
怎么就忘记了手上还有黎向衡这样一个把柄。
施愿幻想着要是半年期限到,她还没有拿到黎晗影的股份,而黎向衡又迫不及待把她赶出去,她就把这条录音转发到各个富二代的微信群里,让他和整个黎家都颜面扫地。
脑海里构建出一张黎向衡跪在自己脚边痛哭流涕求饶的画面,施愿情不自禁笑出声,她把音频原有的数字名称删掉,三下五除二改成了“禽/兽黎向衡.avi”。
回归现实,她趁着备份数据仍在传送,点开了黎晗影的对话框:【哥哥,明天黎向衡要派人来给我手机装防骚扰系统,我拒绝过了他根本不听,我打算直接换个手机。】
【好端端的,怎么会突然要装防骚扰系统?】
黎晗影的微信发过来,立刻察觉到了不同寻常的重点。
施愿回答:【谁知道呢?难道有人能明白他一天到晚在想什么吗?我不是和你说过晚饭吃多了想下楼去花园里走走吗,谁知回来的时候他在大厅里打电话。正好我的手机也响了,还是个陌生的未知来电。他问我怎么不接,我说不知道是谁,可能是骚然电话。】
【这下好了,他本来就怀疑我存着心思想要勾引你,只是一直苦于没有证据,现在找到个借口,干脆硬着来了,名义上装系统,实际上还不是想监听我的手机。】
施愿歪曲一部分事实,在黎晗影这头添油加醋地抹黑黎向衡。
黎晗影却说:【愿愿,虽然大哥有做得不对的地方,但请你相信,他不是这样的人。】
……她才不相信。
施愿对着手机吐舌头扮了个鬼脸,耍赖道:【我不管,反正被黎向衡拿过的手机我不放心,你看我们没有切实的证据落在他手里,他都已经成天怀疑这怀疑那了,要是真被他发现什么,那他还不把我给连着骨头嚼了?哥哥也不想我们说的悄悄话被黎向衡看见吧?】
或许是她的话太有道理,这次黎晗影没有一门心思地帮着黎向衡说话。
他静了一分钟,然后一如往常贴心地帮助施愿解决问题:【你要换手机,那我明天去帮你买吧,你在家里养病,无论是开车出去买还是网购,都免不了引起大哥的注意。】
等得就是这句话。
施愿弯起唇瓣,心满意足按下语音,隔着手机kiss他:【啵啵,就知道哥哥对我最好了~】
黎晗影的语音也跟着发来:【愿愿,以我们现在的关系,你私下里就不要叫哥哥了吧?】
施愿很喜欢他用这副口吻说话。
无奈且纵容,连一个更换称呼的小小要求都是那么的克制尊重。
她笑了笑,重新听了一遍他求着自己的言语,问道:【那,要不叫老公?】
第37章 听着很有感觉
“老公”二字就像黎晗影隐形的软肋, 施愿一叫他就手足无措。
他扔下一句“你想怎么称呼都可以,天色不早了我先去休息”之后再也没有回音,徒留施愿在手机这头轻笑着揶揄:“……说点亲密的话就这么容易害羞, 真的二十六岁了吗?”
买个新手机的事由黎晗影代为帮忙, 省了施愿不少功夫, 只是她仍然不死心, 退出跟黎晗影的聊天界面, 目光落在另一纯然漆黑的头像上, 点开对方的对话框。
【大哥,我觉得安装防骚扰系统真的没什么必要, 我认识的人都备注了姓名,碰到那些未知的号码也不会去接,就算他们真的想要骚扰诈骗,也骗不到我的头上。】
黎向衡在忙,半个多小时后的回复像是家长规劝不懂事的孩子一样:【现在外面的诈骗技术先进到了什么样的地步,你是半点儿都不知道。有些骗子只要弄到你的号码,电话出现在你的手机屏幕上, 你此刻的地理位置,以及重要的密码信息就会立刻被他们给窃取。】
【你是黎家的一份子,但凡有一丁点隐私被泄露出去,都会引来无数流言蜚语。】
黎向衡的话将一件小事上升到施愿未曾设想到的高度。
她被训得一愣一愣,想要反驳他,却又找不到更具说服力的理由。
耍赖撒娇一套在黎向衡那里完全没用。
无奈之下,她只好忍气吞声接受。
黎向衡办事速度很迅速,第二天午饭过后就带了个面貌斯文的青年到她的房间。
“施小姐, 你好,我叫詹望云。”
青年对施愿礼貌伸出手, 施愿打招呼回握的同时,通过这个罕见的姓氏,想起对方似乎是黎氏集团旗下通讯科技公司的核心负责人。
装个防骚扰软件而已……用得着这么大费周章吗?
不过幸好,她早就把手机里该删掉的东西都删掉了。
而同样不解自己为什么出现在这里的,还有跟她握手的詹望云。
他跟施愿客气完,转头看向黎向衡:“好了,我跟你的宝贝妹妹也问过好了,你别耽误我时间,需要我查看的出了问题的程序在哪里?我给你修复完,还得赶着回去加班。”
詹望云的举手投足之间,同黎向衡有着超出寻常上下级关系的亲近。
而黎向衡也没在他那里摆什么总裁架子,双手抱臂,气定神闲道:“来的路上我就和你说了,是我妹妹的手机老是收到诈骗电话,所以拜托你来为她解决一下问题。”
詹望云愣住,继而翻了个白眼:“你来真的?”
他丢下公司最要紧的研发项目,跟着黎向衡坐了一个多小时的车来到大宅——
还真的只是为了给他妹妹的手机装个软件??
这路边随便拉个贴手机膜的说不定都会!
黎向衡挑眉反问:“我什么时候跟你开过玩笑?”
“……行。”
詹望云从牙缝里逼出一个字,认命对施愿挤出笑脸,“施小姐,把你的手机给我吧?”
黎向衡要求的这件事并不复杂。
黎氏自己就有并不对外流通的,功能强大且便捷的内部软件。
詹望云三下五除二将它下载到施愿的手机里,又输入了对应的解锁码。
在等待安装完成的期间,他充满耐心地一一为施愿说明:“这个系统不仅能够过滤有诈骗风险的电话,还给你的手机防建立了更加全面的拦截防火墙,一些病毒木马和内容存疑的文件,它都会及时自检出来,这样就不用担心隐私泄密问题。”
施愿对此不感兴趣,和黎向衡两个人沉默地倾听着作为系统研发者之一的詹望云,大谈特谈他当初的程序设计理念,以及有哪部分他相对不满意,今后还要继续改进。
好容易等到一个用黑色字母“L”作为logo的软件在手机里出现,施愿正想拿过去查看,青年又毫无眼色地低头操作起来:“我先帮你建立一个账号,这样功能就不受限制。”
他的手指动得飞快。
一排排原本为纯英文的导航栏瞬间变成了中文。
生怕施愿有什么弄不明白的,黎向衡下次又胁迫他放下价值几十个亿的项目过来大宅,詹望云事无巨细地说明着每部分对应的功能,最后点开悬浮在顶端的搜索引擎:“点击这里,输入可疑文件排查六个字,手机就会开启自检程序。”
说着,他按下确定,象征排查进程的绿色进度条飞快地增长起来。
“好了,我都清楚了,你把手机给我吧。”
施愿嫌弃詹望云罗里吧嗦,强忍着不耐烦想要拿回自己的手机。
“好的,施小姐,还有任何不明白,趁我现在还在这里,赶紧问我就行。”
詹望云随意扫了眼自检出来的文件,刚把手伸出半截,忽地不小心看见了某样东西。
是一个音频。
文件名叫做“禽/兽黎向衡.avi”。
施愿在他的右边,黎向衡在他的左边,两人四只眼睛都盯在屏幕上,想遮掩也来不及。
看到的须臾,施愿眼前一黑,心里的警报疯狂拉响。
……明明她昨天上传到电脑之后,就已经把手机里的原文件删掉了。
詹望云搜出来的这个又是什么?!
她不用抬头,也知道了黎向衡已经瞧见了,这手机她拿也不是,不拿也不是。
房间的环境仿佛被抽干了氧气变成令人窒息的真空。
詹望云看了看周围,觉得气氛实在不妙,便尴尬咳嗽一声,将手机送进黎向衡手里,顺势扬声开溜:“阿衡,你拜托我的事我都做完了,你妹妹要是还不懂,你就帮着教一教。”
他从疾步如飞地走向出口到关上门一气呵成。
施愿的房间转眼之间就剩下了黎向衡和她自己。
她立刻跳起来,想要抢走黎向衡掌心的手机。
黎向衡却仿佛早有预料,侧手避开放进了西装内袋,同时用自己的手机给停车场待命的司机打电话:“等会儿詹先生到了跟他说一声,让他别急着走,坐在车里等我过来。”
“黎向衡,你把手机还给我!”
施愿不想让这件尴尬的事情外泄,干等着他挂断手机才扑过去往他衣服里面摸索。
黎向衡赶在她找到之前把手机掏了出来,高高举起,另手卡住她不断蹭在自己身体上的下颌,冷静开口:“还给你可以,你先告诉我,这个音频是什么。”
刚才的一通耽搁,施愿的手机屏幕熄灭了下去。
她左争右抢都拿不住,寄希望于黎向衡不知道自己设置的密码,干脆闭嘴不说话。
她没猜到的是,音频界面浮现在屏保之上。
黎向衡摁亮手机,轻而易举地按下了播放键。
音频正好开始在施愿昨天即将听到的那部分,内容最为暧昧过火,以至于她堪堪听了个开头,就颇为不好意思将其直接暂停。
“哥哥,你把我弄疼了……”
“我要休息了,你出去。”
“施愿,你不要太过——”
“怎么会你这样的哥哥?对着自己的妹妹……”
黎向衡放任音频继续下去,艰难遗忘的记忆再度苏醒。
他表情也随着两人对话的层层递进彻底结冰。
施愿被迫跟着听了一遍。
当时的旖旎全无,这一秒她的脑海中只剩下被吓得双腿发软这一种感觉。
黎向衡发现了……
该怎么办?
“你保存这些干什么?”
偏偏她的面前,青年催命的质问又一次响起。
此时此刻,施愿深刻地明白,倘若她说错一句话,就算黎见煦立马在他俩的眼前复活过来,她也避免不了被受到算计暴怒的黎向衡剥夺一切,扫地出门的结局。
怎么办怎么办……她该说些什么,才能阻止黎向衡朝着录音作为把柄的层面怀疑。
“我在问你话,施愿。”
“你为什么不回答我?”
黎向衡用了点力气抬高她的下巴,去捕捉她慌乱躲闪的眼神。
音频播放结束,他丝毫没有物归原主的意思,五指攥紧机身,黑眸中满是冰冷情绪。
……对了,要让一个人不再刨根问底,跟他扯正面的理由或是摆客观的证据都不太可能行得通,唯有把话题绕到彼此都不好意思深度探究的方向上去。
电光火石间,施愿的脑子里冒出一条似乎有点希望的施氏歪理。
她垂落的眼睫迅速颤了缠,张嘴故意颠三倒四地解释起来:“对、对不起,我明知道,明知道这样不对——但是,但是哥哥用那种,命令似的语气,让人好有感觉,我真的忍不住,对不起……”
什么感觉?
黎向衡的瞳孔急剧扩张着。
作为天之骄子的他,竟然也有一下子理解不了的时刻。
第38章 死鸭子还嘴硬
望着黎向衡如同运行中的机器忽然卡壳的表情, 施愿的脸颊也不由自主红了起来。
她不是没有和之前的男朋友们说过荤话,但这次,她面对的是黎向衡——用个不太恰当的比喻来描述, 就好像匍匐在教义之下, 活得战战兢兢的信徒开始玷污起至高独裁的神明。
她骑虎难下。
以至于只能用力而难堪地闭合了一下眼睛。
“说清楚, 什么叫做很有感觉。”
黎向衡质问的话语再次不依不饶地追来, 充斥着一如既往的、掌控所有的气势。
但施愿却微妙地, 从中听出了一丝似有若无的不确定性。
他在不确定什么。
不确定要不要把话听下去吗?
这一丝不确定蓦地助长了施愿几近消失的的勇气, 她双手反捧住黎向衡钳制自己下巴的大手,在对方凝神的余隙踮脚贴近耳畔, 用气声飞速解释了几句何谓“很有感觉”。
每说一句,黎向衡闪烁的瞳光就变换一层情绪。
待施愿说完,他整整安静了五分钟。
施愿的面容如同熟透的水蜜桃一般透粉饱胀着,她没有试图挣脱黎向衡控制自己的手,用难得柔顺的姿态,在他面前垂落眼帘,忐忑不安地等候着黎向衡给出的宣判。
反正该做的她都已经做了。
在这样几乎没有任何退路的情况下, 她唯一能赌的,也只有黎向衡在直面这种隐晦的秘闻情事时,还能不能保持理智到底的态度,细致分析其中的不合理之处。
她表情讪讪,并不敢动,流淌在脑海里的思绪却近似惊天骇浪。
终于,黎晗影后知后觉地有了反应。
他放开掐着施愿下巴的手,在彼此的默不作声中, 施愿收获了久违的自由。
只是轮不到她松懈一口气,黎向衡下一步的速度快到她的视野出现了晃影。她的肩膀被人捏着向后一推, 两条手臂随即反折到身后去,被迫弓起腰肢,挺起胸部。
黎向衡单手控制住施愿交叠的双腕,后退半步,使得两人相贴的身体间留出空隙。
啪!
清脆的巴掌声响起。
却并非打在脸上,而是扇在腰部以下的位置。
“你还懂不懂得什么叫做羞耻?”
猝不及防被黎向衡像是犯错孩童似地打了一下,愣怔的神色接替出现在施愿脸上。
她的听觉神经侵入青年质问的话音,还没反应过来又挨了更重的一巴掌。
黎向衡。
黎向衡——
他怎么可以如此——
隔着层垂坠的丝绒裙摆,施愿被打得麻痹,知觉反涌,皮肉升起一阵火辣辣的痛楚。
黎向衡依旧不肯放过她,再问:“你知道错了吗,下次还敢这样吗?”
……他把她当成什么了?
巨大的羞耻感令施愿的眼眶蓄满了滚烫泪水。
她想要反抗,伸腿向后踢蹬黎向衡,计划没有得逞,继续啪啪啪挨了三下。
施愿有一身慵懒骨头,更兼一层娇嫩皮肉。
容易留印,也受不住疼。
在黎向衡的无情手掌之下,她从抗争到屈服的变化没撑过三十秒钟。
形势比人强,她只能哽咽着低头求饶:“对不起,我错了,我知道错了还不行吗……明明、明明前面道过歉了,怎么还、呜呜……哥哥别打了,我马上删掉音频……”
她的泪水和娇滴滴的哭声一起滑落,越哭越真切之时,黎向衡停下了挞伐她的行径。
他像摆弄一只心爱玩具似地将她重新转了过来,一丝不苟检视过她眼角堆积的盈盈泪光,才慢条斯理伸手把它们一一擦去:“愿愿,你真的知道错了吗?”
察觉到黎向衡口气的松动,施愿红着眼睑,怯懦点了点头。
“但我已经不相信你的道歉了,怎么办?”
“你那么善变狡猾,前面和我承诺了不少事情,从来一件都没有做到过。”
黎向衡的嗓音和他擦净施愿泪水的动作一样不紧不慢,他又顺势揉弄了一下施愿哭得通红的小巧鼻尖,最后大发慈悲地给出解决的方案,“不如这样吧,你现在当着我的面,把刚刚在我耳边说的话做一遍,以此作为惩罚,我就相信你真的得到了教训。”
这下,施愿愣得连表情都管理不好了。
她睁圆了眼睛,一张小嘴也慢慢张开来。
“既然你说得出,就应该做的到吧。”
“否则,我怎么才能不怀疑你录下这段音频到底是不是别有用心。”
黎向衡说完这句话,房间里彻底陷入了死寂。
施愿含着新溢出的泪水,呆呆地看着他。
忽而一颗浑圆透明的泪珠挂在眼睑正中心,笔直坠了下去。
时间在沉默里滴答流逝,黎向衡平静的眼睛始终居高临下与她对望,并未催促或是露出不耐烦的神情,只是重复着轻轻地问出一句:“愿愿,你不愿意吗?”
全身的气血化作沸腾的热流再次冲上头顶。
施愿感觉到这次躁动的不仅仅是自己的心跳。
光天化日,她卧床对出去的窗帘都没有拉上,黎向衡逆着稀薄日光无声地站在咫尺。
分明不久前还有第三个人在,他们口中讨论的也不过是正常的安装防骚扰系统话题。
事情怎么会变成这样?
无比厌恶她的黎向衡为什么会发出这样的要求?
又是他新想出来的羞辱吗?
黎向衡黑沉沉的双眼没有一瞬偏转,化作两枚锐利的钉子定死在施愿的面孔之上,他说出这样的话,却没有任何情/色的意味,更像是一场对于她的审判。
事到如今,已经完全无法回头了。
施愿狼狈地咬住下唇。
她只能为自己的言语负责到底。
她颤抖着伸出手,让黎向衡把手机还给她。
这次,黎向衡没有拒绝。
熟悉的暧昧对话声清晰传出,施愿低头坐在床头,脱掉两只毛绒拖鞋。
接着,手指探进裙摆中去。
她竭力深呼吸,依然无法平复紧张到痉挛的身体。
粉色蕾丝的轻薄布料被脱下,狠狠丢在黎向衡鞋边。
黎向衡还是无动于衷。
直到施愿艰难地调转方向,半靠在床头,整个人被屈辱和羞恼烧成粉红色,伸手又要深入衣裙下的不着寸缕之地时,才看腻了闹剧似地喊出了“停”。
“这次就算了。”
“希望你永远记住这种感觉,以后不要再犯。”
施愿闭着眼,不愿看见黎向衡的脸,他的话让她生出一种今天发生的种种事情,并非出于他的胁迫,而是一场主动而失败的勾引的错觉。
黎向衡说完这句话,也没期待得到她的回应,转身离去。
听到渐行渐远的足音,以及房门开启闭阖的动静,她瘫倒在床,扯过被子盖住了全身。
她颤抖着身体缓了一会儿,劫后余生的庆幸和对于黎向衡的痛恨交织成复杂的心情。
“我总有一天,我一定、一定,会让你跪在我脚边哭泣……”
……
发现了施愿掩盖的秘密,黎向衡的表情却不见愉悦轻松。
他在六楼的走廊里行了几步,终是卸除了无动于衷的伪装,摘下细框眼镜,发僵的背脊借助坚硬墙面作为倚靠,双手死死摁住虎口的皮肤,让疼痛迫使生理欲/望褪去。
“呼……”
他透出一口气。
存在感明显的疼痛却不能将身体的反应全然压下。
无可奈何之下,他只好该摁为掐。
就差一点,倘若施愿在他离开前睁开眼睛,就会发现他的失态。
不知过了多久,黎向衡才恢复原样。
他神色照常地乘坐电梯下楼,来到停车场寻找坐在车里等候已久的詹望云。
“你知道的,我之所以让你来,是因为只信得过你。”
成为黎氏分公司的负责人多年,詹望云习惯了有话直说的状态。
即便面对黎向衡,他也忍不住辛辣地玩笑起来:“不不,我前面可不知道,直到‘禽/兽黎向衡.avi’砸到我的脸上,才明白了你找我来装这个谁都能装的破系统的用意。”
他用手肘捅了下黎向衡,“那个音频具体是什么内容,你跟我说说呗,我很好奇。”
黎向衡的脸上覆盖着冷峻的霜雪:“不该问的话别问。”
听不到答案,詹望云有些失望。
但他并不气馁,将对于科学技术的求臻态度用在了探听八卦的层面上。
他换了个姿势,把脸朝向坐在另一边的黎向衡,“真的,阿衡,你太牛了!我还以为你快三十岁了不找对象,是性取向有问题,原来你已经偷摸吃起了窝边草。”
“我就说你对你这个养妹很不一样,又是把她带在身边做特别助理,又是有关她的要求全都亲力亲为,果然一个人爱与不爱通过表现很明显就能看出来——”
“不过话说回来,就你养妹这副模样,哪个男人看到能不动心啊?”
后面这句话不说还好,一说黎向衡的眼里就放出了冷刀子:“不该说的话也别说。”
詹望云和他认识十多年,从高中开始就是至交好友,并不害怕他的臭脸,闻言不阴不阳地哼哼道:“你这个人什么都好,唯独有个最大的缺点,死鸭子嘴硬。”
往常詹望云的插诨打科,黎向衡总能应对自如。
今天听着这一声声直白地拆穿,他却突然感到心浮气躁。
“你可以回去加班了。”他不再回应詹望云揶揄的视线,把脸转向窗外,顺势打开了车门,在下车之前,他又一次警告,“回到公司,记得把嘴牢牢闭上。”
冬日寒风凛冽。
他目送承载詹望云的迈巴赫驶出停车场,而后慢慢往大宅的方向走。
快要抵达时,见女佣从后门出来,臂弯间抱着一个米黄色的脏衣篓。
黎向衡拦下对方,问道:“这是谁的?”
佣人答:“小姐说这些衣服她都不想要了,命我连着脏衣篓一起拿去丢掉。”
通过其中的颜色,黎向衡认出来这是施愿今天穿着的那套。
他微一颔首,正想回到屋内,眼前却无声闪过施愿把内裤丢在他鞋边的画面。
鬼使神差之下,他缓缓说道:“正好,我也要去扔垃圾,你把它给我吧。”
第39章 他们各怀心思
黎向衡提出的要求多少带点奇怪。
如果放在其他人身上, 可能会被当成对待施愿的衣物别有用心的变/态。
可对方是黎向衡,清心寡欲如同苦行僧般的黎向衡。
因此尽管佣人略感困惑,却不敢多问什么。
她把脏衣篓交到黎向衡的手里, 然后在黎向衡的目光之下回到大宅。
黎向衡亦转身, 朝着设置在隐秘角落, 不破坏整体景观的垃圾储存间走去。
脏衣篓被单手提着, 垂在腿边, 偶尔跟西裤的布料摩挲, 发出沙沙的窸窣声。
黎向衡转过拐角,视野撞进黑底烫银的垃圾间对应字样。
只要将衣物连同脏衣篓一起丢进去, 就大功告成。
他今天对待施愿的种种出格行为,也能随着手上负担的消失,一同被他彻底驱逐。
黎向衡拒绝思考当他面对佣人提出要求的刹那,脑海里产生的第一念头是什么,他犹豫而滞涩的脚步重新加快,再回过神来,脏衣篓已经抵住了深绿垃圾桶的边缘。
角度慢慢倾斜, 放在顶端作为遮盖的连衣裙最先滑落,如同一弯坠入脏污的霓虹。
然后是打底的绸质衬里。
再然后,黎向衡的眼底有一次映入曾与自己鞋面亲密接触的蕾丝内裤。
他被烫到了似的猛然停手,顿在原地,失神地望向那一小团布料。
干涩的喉咙无声涌出湿润的唾液,黎向衡的喉结上下滚动一秒,指尖无法控制地泛出难耐痒意——想要抓住些什么,厮磨缠绕, 来抵消手指肌肤的空虚。
然而真的伸出手,忽然之间, 他又萌生了退却之意。
人性区别于兽性的道德感,是一副生来长有尖刺的钢铁枷锁。
它们牢牢套在黎向衡的身上,桎梏着他,让他感觉到沉重和刺痛。
无人在侧,詹望云“兔子在吃窝边草”的言论又鬼魅似地冒了出来,萦绕耳畔。
黎向衡用力摇了摇头。
他否认詹望云的说法,内心有道响亮而愤怒的声音反驳着:他对施愿的不一样只是想要掌控她,让她变得听话顺服,接着在半年为期的约定到来之际,老老实实从黎家搬出去。
对。
就是这样。
他翻找出施愿的内裤,也只是为了印证她究竟有没有对自己说谎。
如果听到录音真的会动情……不至于没有一点湿润的痕迹。
如果没有一点痕迹,那就说明,她打算拿着那段录音做些别的。
刻意忽略掉这两件事并存的可能性,艰难说服完自己,黎向衡溢出道德界限的情绪化作一张密不透风的大网,将源于理智的质疑悉数包罗其中。
他屏着呼吸,忘却了周围环境的肮脏,将脏衣篓底部的内裤缓慢拿了出来,撑在两手之间,把每一处被原主胡乱揉皱的、可怜巴巴的褶痕一一抚平。
漂亮的蕾丝蝴蝶结。
作为点缀的细小天然珍珠。
目光逡巡过关于内裤的所有细节。
最后,他在三角布料的交叠处,如愿以偿看到了一小片未干的水迹。
黎向衡注视了很久,周围的风声鸟语一并远去。
最后,唯有面部肌肉的牵扯,让他如梦初醒般摸了摸自己的唇角。
他发现自己,竟然在笑。
……
施愿自认能成大事者,脸皮须厚。
但发生这样的意外,短时间内,她也不知该用何等态度面对黎向衡。
她在浴缸里浸泡许久,总算平复了身体难以平息的异样。
洗完澡后,又躲在被窝里逃避人世一下午,到了饭点死活不肯下楼。
晚餐是黎晗影给她端上来的。
一碗米饭,一碗炖汤,还有她喜欢的三碟菜,放在托盘里。
黎晗影的手很稳,半点儿没有洒出来的痕迹。他坐在床边,陪着施愿吃了几口饭,见她面色还是恹恹的,便问:“愿愿,为什么不开心?”
幸亏有现成的理由。
施愿放下筷子,拉起睡衣袖口,露出手臂上的红疹闷闷不乐道:“你看,它们颜色变得越来越深了,都过了这么多天也不赶紧消下去,我现在丑死了,才不要下楼见人。”
相比前两天,这些红印的颜色加深了许多。
原本的淡绯色还算暧昧讨喜,眼下却变成了类似淤印的紫红。
露在衣衫外,看起来颇为触目惊心。
黎晗影安慰她:“病要好都有个过程,这已经是最后的阶段了,过两天就会褪下去。”
施愿噘着嘴,显然没有被哄好。
黎晗影又道:“更何况,你不用在意别人的眼光,反正我一点都不觉得你丑。”
施愿拿溜溜转的狐狸眼瞧了瞧他,将信将疑道:“哥哥真的不觉得丑吗?好歹这过敏出的红疹没长到我的脸上,要是我的脸也密密麻麻一片,恐怕你看到了吓得拔腿就跑。”
她的话蛮不讲理,直影射黎晗影是那类见色起意的花花大少。
黎晗影听了也不生气,用勺子挖出一小口米饭,下面垫着汤碗,送到施愿嘴边:“愿愿,随便你怎么想都行,不过我还是要说,我不是肤浅只看表象的人,只要你一直爱着我,从头到脚都属于我,那么无论你变成什么样子,我都不会介意,会一心一意跟你在一起。”
黎晗影从来都是个含蓄体面的人,很少会说出这么直白的爱语。
施愿隐约觉得他说话的口吻有点奇怪。
但到底是哪里奇怪,具体她也说不上来。
“哎呀,我也是开玩笑的——”
“我的眼光一向不错,哥哥是我看中的男人,能差到哪里去?”
她吃下一口饭,敷衍地撒着娇,被黎晗影轻轻捏了下脸:“都说不许再叫哥哥。”
“叫习惯了嘛,一时半会儿好难改口。”
施愿吐了下舌头,小声嘟囔着说句“吃饱了”,反手抱住黎晗影小臂磨蹭,“老公,我昨天跟你说要的手机,你帮我买到手了吗?”
黎晗影道:“你再吃两口饭,我就告诉你。”
施愿被他连哄带劝地吃下了大半碗饭,黎晗影才从口袋中掏出崭新的手机给她。
是跟她原本的手机同款的玫瑰金。
施愿兴高采烈地拿过来开机,发现内里已被激活,屏保还是她最喜欢的某个动漫少女。
黎晗影对此解释道:“我知道你讨厌麻烦,所以把语言系统之类的东西提前设置好了,你只要把另外一个手机里的数据导入一下就行。”
施愿解锁随意查看几秒,也没多想,只觉得他事事都很妥帖。
她将手机扔在枕边,凑过去环住黎晗影的脖颈,分别在他的左右侧脸各亲一口,嗓音甜蜜:“你怎么这么好呀,我都想强迫你结婚了——不如你嫁给我,做我的老婆怎么样?”
“结婚要再相处一段时间才可以。”
黎晗影反手撑在她悬空的后腰,表情温柔,态度认真。
对于帮助自己达成目的之人,施愿从来不吝啬口头的夸奖。
她抱着黎晗影又亲又蹭,还想再说几句,门外又传来不轻不重的敲叩声。
听到一声“请进”,捧着透明果盘的黎闻烈堂而皇之走了进来。
他看见的施愿和黎晗影一个坐在床上,一个搬来椅子坐在床沿,彼此间保持一定距离。
当着自己的面,还要伪装成一副不熟的姿态。
看来他的好二哥并不知晓,施愿已经把他们两个人交往的事情说了出来。
黎闻烈若有所思地偏转着灰色眼珠。
“Leo,你怎么来了?”
而看见黎闻烈的到来,施愿也略感意外。
“大哥说光吃饭菜不行,营养不够,让我端点饭后水果给你。”
黎闻烈态度散漫地回她一句,把果盘放在床头柜上,另外搬来把新的椅子,逼得黎晗影不得不退后一步,给他让出离施愿更近的位置。
“姐姐还在吃晚饭啊?”
“我是不是时机来得不凑巧,打扰了你们。”
黎闻烈的目光扫过施愿面前摆得满满当当的床上小桌,故意问道。
“没有,我已经吃饱了,躺着太无聊,就和老、二哥闲话几句。”
施愿差点叫错称呼,而心知肚明的黎晗影和感知敏锐的黎闻烈齐齐把目光投向她。
所幸,黎闻烈还算晓得分寸,没有追问那个“老”字是什么意思,转头用银质的小叉子叉起果盘中央水灵灵的车厘子:“聊了这么久,姐姐应该口渴了吧?”
他与黎晗影心有灵犀,插着车厘子送到施愿嘴边,“吃个水果,都是早上空运来的。”
施愿摸不透他想干什么。
在玻璃花房里,她已经向黎闻烈点明了自己和黎晗影的关系。
现在他这个样子,难道是咽不下一口气想跟黎晗影争一争?
施愿没有张嘴,略带警告地同黎闻烈对视,被他用黑红饱满的果实戳了戳嘴唇:“我看这桌子上筷子和勺子都朝着二哥的方向,明显不是姐姐自己吃的。”
“姐姐身体不舒服,既然二哥能喂你吃饭,那我应该也能喂你吃点水果吧?”
黎闻烈冲她一笑,浓烈耀眼的容貌仿佛开到盛时的黑色玫瑰。
而他并不等到施愿的应承或是拒绝,又转过头,询问迟迟不言的黎晗影,“大家都是一家人,二哥是姐姐的兄长,而我是姐姐的弟弟,我喂姐姐吃东西,二哥应该不介意吧?”
“不过话说回来,二哥又不是姐姐的男朋友,还能多说什么呢?”
第40章 你能抱我下吗
施愿就知道, 黎闻烈一来准没好事。
她都已经在玻璃花房里同他说了和解,他却还要追到她和黎晗影面前来不依不饶。
对于黎闻烈的自说自话,黎晗影并不给予回应。
他藏在长睫下的眸光隐匿着真实的情绪, 令施愿观察不到他此刻的想法。
但气氛冷在那里, 终究不是办法。
施愿心念一转, 把话头抢了过来, 做出副满不在乎的口吻:“你想喂我吃水果, 不应该征求我的同意吗?自己从小到大都没找到过对象, 还有闲工夫去讽刺二哥,无不无聊?”
她将黎闻烈寻衅的言辞刻意曲解, 说着,嘴一张将车厘子含了进去。
果肉被温热舌齿嚼碎碾压,冰镇的口感在冬日里带来透人心脾的凉意。
施愿被冷得一个激灵,却没抱怨什么。
然而她难得的让步,并不能够使得黎闻烈满意。
他顺势把叉子也探了一截进去,谨慎规避刺到施愿口腔的风险——同样冰凉的银器附着在舌面上方,向下挤压着绵软无力的粉嫩舌肉。
这种感觉很奇怪。
就好像那把银叉替代黎闻烈的手指, 成为了长在他身上的器官和部位。
暴露在一旁黎晗影的目光之下,黎闻烈追逐着她,引诱着她。
同时也肆意挑衅着另一个他。
叉子捣弄来去,促使大量的唾液自舌根分泌。
施愿实在无法忍受。
或许是受不了黎闻烈的戏弄,又或许是受不了黎晗影还在继续看着。
她快速咀嚼几下,囫囵吞咽着纯甜的果肉。
剩下叉子连同小巧的果核被舌头一推,一起吐了出来。
这个过程充斥着几分怪异和不适,以至于她的唇角不甚溢出一缕紫红汁水。
“都多大了, 还跟个小孩子似的,弄脏自己的嘴。”黎闻烈没有计较施愿的抗拒, 轻笑着把银叉放回玻璃果盘,扭头从床头柜的纸巾盒里抽出一张雪白纸巾。
他伸手过去,施愿误以为是递过来的动作,想要接下。
又被他避开方向,捏着纸巾轻轻按在了她的唇角,“别动,这点小事我能做好。”
此时此刻的情形,哪怕不是施愿,换成一个对于感情十分迟钝的人,也能够猜出来几分黎闻烈的意图。她被动承受着黎闻烈的擦拭,视线偏过黎闻烈的面孔,去看黎晗影。
黎晗影却只是坐在那里,神情与单独同她相处时别无二致。
施愿的目光提醒了早已将第三人遗忘的黎闻烈。
他随手把给施愿擦过嘴唇的纸巾放进外套口袋,恍然对黎晗影说道:“诶,二哥还坐着呢?姐姐都已经吃完晚饭了,二哥不把这些剩下的东西撤下去吗?”
施愿可不想留黎闻烈一个人在这里。
他赶黎晗影走,干脆两个人都别待。
于是,她出声道:“其实,水果我也——”
“水果怎么了?”
黎闻烈表情不变,微笑打断她,“我想起来玻璃花房里,有园丁今年年初刚种下的樱桃果苗,虽然还没结果,但整棵树长得很好,也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有口福吃到。”
他话语中似有若无的威胁之意挥之不去。
那天玻璃花房里两人的见面,施愿是瞒着黎晗影去的,黎闻烈的行事作风又向来恣意不定,倘若她这个时候执意要把他一起从房里赶出去,说不好他能做出些什么出格的事情。
识时务者为俊杰,施愿只能按照黎闻烈的意愿顺势改口:“我想说水果我还没吃够,要不就麻烦二哥先把这些桌上的饭菜先端下去吧?”
她说这句话的时候不敢看黎晗影。
如果把在场三人的身份换一换,换作床上躺着的人是黎闻烈或黎晗影,自己好心把饭菜拿上来,彼此之间又是那样一层亲密的关系,对方却为了另一个人要催促她离开。
她确信自己会直接连碗带碟全部砸到地上。
……可黎晗影又不是她。
她本来就蛮不讲理,傲慢任性。
黎晗影却一直以来都是那么礼貌得体。
些许心虚过后,施愿认为黎晗影应该理解她,不至于因为鸡毛蒜皮的事发脾气。
事实上,黎晗影再次满足了她的期待。
他缄默片刻,站了起来。
把筷子、汤勺放回盛装餐具的器皿里,又将饭碗菜碟一一摆放整齐。
黎晗影横插在施愿和黎闻烈之间,白皙修长的手掌于她的视野里安静来去。
他自肩膀滑落的低马尾发梢徐徐拂过施愿的脸颊,带来一种内敛包容的木质香气。
真像个贤夫良父。
施愿忽然冲动地握了一下他的手腕。
黎晗影一顿,抬起眼眸,目光专注地看着她。
“哥哥下楼的时候当心。”
施愿无视黎闻烈如有实质的眼神,对他绽放出一丝依赖的笑意。
黎晗影也跟着笑了起来:“好,你也别吃太多水果,生病体质不好,容易闹肚子。”
不多时,他捧着托盘离开。
短短的几分钟里,他仍然没有表现出多余的情绪。
就好像天生不具备任何占有欲。
……
待房间彻底只留他们二人,施愿火速变了脸。
“你到底是来干什么的,就为了给我添堵吗?”
她把被子拉高,盖住胸口,侧过头不跟黎闻烈发生视线交集。
黎闻烈又叉了块蜜瓜,耐着性子从大床的右边走到左边,笑嘻嘻说道:“都说了,是大哥吩咐我来给你送水果的,果盘里还剩下很多,我不好对大哥交代,要不姐姐再吃几块?”
“你自己吃吧,吃完了赶紧从我房间里离开!”
“真是烦死了!”
施愿最讨厌别人威胁她,黎闻烈犯了禁忌,前头说的和平共处也被打破。
她绷着表情,不肯给黎闻一丁点好脸色。
见玩笑打趣不起作用,黎闻烈就着施愿含过的叉子将蜜瓜送进嘴里。他品尝着甜得不可思议的滋味,叹了口气:“姐姐,我这么做都是为了你,你怎么完全不明白我的心?”
施愿惊讶于黎闻烈的不要脸程度:“我才刚跟黎晗影在一起,你就又是暧昧动作又是过激言语,来向他暗示我好像跟你有什么不可告人的关系,你还敢说是为了我?”
“姐姐在我们三兄弟里面选了二哥,不就是认为他最心软最好掌控吗?”
迎着施愿拔高声调的质问,黎闻烈满不在乎地耸了耸肩。他把施愿最阴暗赤/裸的心思挑明,漂亮的眼珠像是能映现人类最本真欲/望的镜子,“你想要完全控制他,就需要让他彻底爱上你,为你神魂颠倒,每一次呼吸,每一次念头,都受到你的牵制。”
“可你看看,我都这么挑衅他了,他依旧完全不在意。”黎闻烈坐到施愿的床边,倾身凑近,悦耳的嗓音似有魔力,“你到现在还能够笃定,在一起后他真的会事事听你?”
施愿喜欢黎晗影给她不设限的自由。
但在男女恋爱里,他放任于她的态度也确实显得出奇。
只是她不愿承认黎闻烈的话大概率是对的,因此嘴硬道:“刚才一起没多久,就表现得要死要活离不开我,那样我才害怕。我本来就不喜欢控制欲太强的男朋友,黎晗影这样的性格挺好,什么都相信我,什么都支持我,我觉得跟他在一起很舒服。”
什么都相信。
什么都支持。
了解真相的黎闻烈骤闻自己的心发出短促的嘲笑。
他不预备把真实的黎晗影告知于她,唯有体验过、感受过,她才会死了这条心。
他说道:“爱是每分每秒都想在一起,爱是哪怕不偏激,也会自然而然生出对于另一半的占有欲,你们这个样子,你竟然认为舒服,还真是虚情假意。”
听见他讥讽的一瞬,施愿蓦地想起黎晗影说过的话。
他说黎闻烈很聪明,如果他真的想争,不可能次次都是她赢。
就好比现在,黎闻烈的每一句话,都让她无法应对。
她抿着嘴唇,又想赌气把身体转到另一边。
却被黎闻烈摁住手臂,随即一颗发丝蓬松的脑袋对着她的肩膀倒了下来。
施愿条件反射就要推开,奈何力道太小,黎闻烈的头颅顽固地紧紧挨着她。
他一句话让施愿消停了下来:“姐姐,我又要出国了。”
太好了。
她巴不得他赶紧飞出国去,在她和黎晗影的感情稳定前都不要再回来。
“新工作吗?要去哪里?”
期待之下,她纵容了黎闻烈这一刻的逾越,并假意关心。
她的虚伪太过明显,黎闻烈情不自禁苦笑:“姐姐还真是一视同仁,记不住豉汁排骨是二哥的所爱,也同样不记得每年的这个时候我都会暂停一个月工作,飞去意大利。”
经他提醒,施愿才隐约记起有这回事。
又是意大利。
虽然她不清楚黎闻烈去意大利做什么,但过往听佣人之间的窃窃私语,说是黎见煦的第三任外籍情人一直定居在意大利不愿回国,因此黎见煦默许黎闻烈在过年前夕去陪伴母亲。
黎闻烈十次里有两三次会回来过年,更多时候则留在那里。
说不好奇是假的,施愿也很想知道他去意大利是否真的是陪母亲。
可明白黎闻烈不会对自己坦诚,她只能搪塞地点了点头。
黎闻烈继续说道:“大哥跟我说他也要去意大利谈合作项目,过两天会安排好飞机,跟我一起过去,本来行程计划里有姐姐,但姐姐现在这个样子,去不成了是吗?”
为着黎晗影的事,施愿肯定要去。
不过这件事,她不告诉黎向衡,就更没必要说给黎闻烈知道。
她随口道:“看看再说吧,也不确定,万一我的过敏很快好了呢。”
“好吧。”
黎闻烈吐出两个音节,不知是高兴还是失望。
他的碎发蹭过施愿的颈窝,泛起一阵轻微的痒意。
“姐姐不去意大利的话,那又有很长一段时间见不了面了。”
“所以走之前,你能抱我一下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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