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1章 111:云居
云居久理没有见过这个人。
也不知道他为什么要朝着自己招手。
但是刚才从松田阵平的表述里面得知,这个人应该就是警察厅最大的领导了。
云居久理因为她的身份问题,没有见过什么官衔特别高的领导。
偶然见到一次,竟然还是这样级别的人物。
并且对方明显是认识她的样子,才会让她过去。
旁边全部都是新闻媒体人。
所有人都在看着云居久理。
她不过去好像又有一点说不过去。
松田阵平的表情也不是很好,他的脸上有一些碎石块迸溅时划伤了的擦痕。
刚才在安室透的车上,用医疗酒精简单处理了一下。
此时此刻,那些伤口就像是一条条红色的丝线,呈现在他棱角分明的脸侧,又因为表情较为凝重而显得过分深刻。
不远处的白色马自达车里,有两个人也在看着这样的一幕。
“他怎么来了?”安室透握着方向盘,没有拉下车窗。
这辆车是公安特别处理过的反视玻璃车窗,外面的人是看不到里面情况的。
景光坐在旁边,神情也有一点点郑重:“前段时间因为一个伤人案被翻案,再加上神奈川的梅泽案被推翻。最近这段时间检查厅的口碑并不是很好,抓到了‘传真炸弾犯’之后检察厅就一直打算拿这件事大做文章,想要扭转一下国民对检察厅的看法。这次又是‘传真炸弾犯’的再一次作案,由检察厅的总长亲自出面慰问伤员是最好的营销方法了。”
正如景光所说。
自从喜多总长到来之后,一些因为受伤而悲痛的伤员和家属们,仿佛看到了希望似的各个热泪盈眶。
或许对于一些不知情的人们来说。
像这样的大人物能够亲自到达这种危险的境地,是一件非常难能可贵的精神吧。
那些奔波在一线顶着烽火、设身处地站在炸弾前面处理危险物的人,只会因为这些站在摄像头前光鲜亮丽的大人物们几句悲壮难掩的哀悼,短短飘过几秒钟而已,甚至都不会被人们记住。
车内的两个人看到云居久理朝着被所有人奉若神明的老者走去。
二人的眉心都跟着蹙起,不知道喜多总长要和云居久理说什么。
云居久理在走过去的时候,也看清楚了这位慈眉善目老检察官的模样。
个头并不高,微微垂首轻笑着,眼角的微红看起来就像是刚刚真的动容地哭泣了。
他的身上穿着一件犹如丧服般悲悯沉重的黑色西装,里面只有一件简单的白色衬衫和领结装饰,眼眸垂耷着的时候眼角的皱纹藏着光线照不进去的深沉。他的额纹很重,看起来应该是经常会生气的性格,但现在整个人看起来十分平和。
“你好啊,云居小姐。我在新闻报纸上看到过你的报道,现在的年轻人真的很了不起,我都要变成你的粉丝了。”喜多总长手撑着拐杖,身体微微前倾。“你的老师我也知道呢,是公认的律政界不败女王,现在看来,你真是青出于蓝而胜于蓝呢。”
云居久理静静地站在他的面前俯首:“您过奖了,我也只不过是遵循着这么多年以来所熟识的法律条令为我的委托人进行辩护而已。”
他们之间的对话听起来好像没有什么特别的寓意。
但只有明白其中道理的人,能够听出一些其中的门道。
旁边的那些记者们更是看热闹不嫌事大。
谁不知道前段时间云居久理在神奈川赢了检察官的这件事呢?
现在检察厅的总长和这位新人女律师面对面的交流,真的犹如表面上呈现出来的那么云淡风轻心如止水吗?
作为天生对立、会站在原告和被告辩护席上的两个死对头职业。
每次见面的时候,语气里面的夹枪带棒是必不可少的。
在众所周知的“检察厅之年”之前,这些专门报道律政行业的记者们,最喜欢看到的就是律师和检察官碰面的场景。
因为这种时候总是能够听到各种针对对方职业的内涵和挑衅。
但是自从“检察厅之年”结束之后。
所有的舆论风向好像全部都朝着检察厅一边倒了。
即使是多年前出现过一位主打公诉案件并胜率很高的律师前辈,但很快也没落在了检察厅的压力之下,注销了自己的律师执照。
虽然现在又出现了一个第三起诉讼就打公诉案子并赢了的新人律师,但这些媒体记者们也没觉得有多么了不起,因为掌握着这个国家法律的毕竟还是检察厅。
很多人想要采访云居久理、报道有关于云居久理的事情。无非也是因为云居久理是一个新人、是一张白纸,有很多神秘的可以引起噱头的话题而已。
和云居久理会如何面对喜多总长相比,这些媒体人更想要知道堂堂一个检察厅检事总长会对一个让检察厅出了两次丑的新人律师说什么。
但看喜多总长的样子,似乎并不介意*这个新人律师捆绑着检察厅错漏出名的样子啊。
有几个胆子比较大的媒体人直接询问:“喜多总长,检察厅认为犯人是有团伙犯罪,请问对于‘传真炸弾犯’的团伙调查是否有进展呢?”
“听说检察厅所逮捕的‘传真炸弾犯’已经找好了律师,就是您面前的这位云居小姐。对于这件事你有什么想要对云居律师说的吗?”
这么明显地希望能够诱发检察厅和云居久理不快的话题,让喜多总长哈哈一笑。
“罪犯也能够聘请律师,这是国家为了能够让罪犯也拥有合理化量刑的原因。毕竟我国是一个尊重人权的国家,了解罪犯的犯罪心理、让罪犯在明白自己的犯罪事实后心悦诚服地接受审判。所以检察厅也是能够理解律师这个行业存在的必要的。
至于有关于‘传真炸弾犯’的其余团伙,检察厅还在调查期间。为了不过多透露办案过程这一点还得暂时保密,但是请大家放心,我们绝对不会任由这群犯罪团伙继续行凶。保护我国市民们的安全和财产,是三厅都义不容辞的责任。”
该怎么说呢?
像这样的人能够做到这样的地位,绝对能够听出这些记者们话里话外的引战意味。
他也绝对不可能在这个节骨眼上表达出对云居久理的不友好。
所以记者们也迅速把话题转移到了云居久理的身上,搞得她莫名从这次事件差点被波及的受害者,变成了舆论中心的焦点。
“云居律师,你是怎么看待这次的爆炸事件呢?”
“目睹了恐怖袭击对于人民的伤害,您还打算要为罪犯辩护吗?”
“听说这次炸弹被置放在东京电视台内,是对全日本的一种挑衅,您觉得这样的行为是什么样的罪犯心理能够做得出来的呢?”
事情好像还没有定论。
他们就已经把被检察厅带走的心鬼侑认为成了罪犯。
松田阵平在旁边听着的时候好像也明白了喜多总长的意图。
云居久理变成了被这些记者们群起而攻之的对象,因为要为“罪犯”辩护,这个律师的形象也从光伟正变得黑暗泥泞。
用和蔼可亲和律师沟通的形象,来让云居久理烘托自己的大度和伟岸。
云居久理慢吞吞道:“我认为,这一切都源自于罪犯无法控制住自己的欲望所给他人带来的灾难。”
她的声音清清浅浅,就像是一汪清水落入了泥泞不堪的沼泽,但悬浮在泥土之上并未被污垢沾染半分。
虽然声音不高,但是听到所有人的耳中都觉得很舒服。
对于云居久理的这个回答,显然所有人都没有预料到。
正常情况下来说,不应该先挑衅一下检察厅,解释自己的当事人有可能不是罪犯之类的吗?
云居久理开了一个让所有人都产生好奇的话题。
她看着左右两侧对准了自己的摄像头,一字一句道:“因为罪犯对金钱产生了欲望,所以他才会制作炸弹埋放在人流聚集的地方,以此来恐吓警视厅交付一定的金钱来保证国民的安全。欲望是人人都有的东西,但是有的人能够很好地控制,但有的人却任由这种欲望吞噬掉自己的理智。
实不相瞒,因为我的当事人被怀疑成‘传真炸弾犯’而被起诉,所以我听说了这里有‘传真炸弾犯’埋置的炸弾,才会过来调查情况。
但是很不幸,我来到这里的时候已经晚了。炸弾被引爆,所带来的伤亡是真实存在的。不管有多少金钱,多少慰问的话语,也没有办法弥补亡灵和失去了亲人的受害者家属。
可即使如此,还有一些奔波在一线的警员们没有放弃救援,这让我备受感动。”
喜多总长话里话外的意思这些记者们听没听出来,松田阵平不知道,但是云居久理的这句话内涵的意思所有人都听明白了。
伤害已经带来了,炸弾也已经悉数被排除,检察厅才过来给予一些慰问算什么?
事后诸葛吗?
凭什么那些在危险地带徘徊救人的警察们,就该把这样的功劳让给检察厅呢?
她像一颗凝聚了所有光辉的星星,带有一种不卑不亢的情绪任谁也挑不出她这句话里的错误。
这个小律师的伶牙俐齿,是检察厅最近人人都知道的事情。
跟在喜多总长身后的几个检察官脸色都稍稍有些变动,知道检察厅前来吊唁亡者并愿意给予一定物资和治疗上面的补贴,这笔钱也是从检察厅的活动资金里面调动的。
前段时间因为多年前错判了一场伤人案。
检察厅就支付了一大笔赔偿金早就已经口袋空虚。
要不是为了扭转检察厅的形象,也不会特地提出那么多钱。
但现在所有的铺垫好像都在给警视厅的警察们作嫁衣,几个媒体人对于云居久理所说的话频频点头表示认可。
他们刚才也一直待在这里,对于奔波于一线的警察所付出的一切都是看在眼里的。
这是处理“传真炸弾犯”事件之前的第一次交锋。
云居久理的态度不卑不亢,看不出来对检察厅究竟是什么态度,每一丝表情都尽显平静。
没有对高官的阿谀奉承,也没有即将要面对检察厅的卑懦谦和。
她把自己和检察厅放在一个平等的位置上,冷静自若。
一只花骨朵钻出废墟的裂缝,顶着春冬交织的寒冷在风中摇曳舒展花瓣,预告这个国家度过了寒冬城土复苏。
喜多总长也看不出有任何情绪的波动,在众目睽睽之下向云居久理发出了邀请。
“云居小姐,我之前也有一个老朋友姓云居。在他去世之后,我非常思念他。现在看到你就像看到了我的那位老朋友一样,不知道你知不知道云居莲花寺这个地方呢?”
云居久理眼底的光芒散去,浮现一层犹如烛火被掐灭之后的渺渺青烟,充盈着她的瞳孔变得尤为深谙。
第112章 112:来事儿
这位检察厅的总长看起来十分真诚。
周围虽然很多人都不知道云居莲花寺是什么地方,但有的人因为报道过“传真炸弾犯”所以知道一些内幕消息。
有几个声音窃窃私语:“云居莲花寺不是京都一个寺庙吗?之前也因为被‘传真炸弾犯’炸毁后来改造成到了别的地方。”
在听到这位检察厅大人提到自己故乡的时候,云居久理的表情并没有什么波动。
他的身上有一股雪茄味。
这个味道之前云居久理好像在哪里闻到过。
不知道是不是检察官身上都有这种味道,上次去检察厅见心鬼侑的时候就在检察厅里闻到过。
“如果我要是能和总长大人的朋友有什么关系,那还真是我的荣幸了。”
这种不动声色的平静表情,任谁也挑不出错误。
一个总长也不会在这里跟一个名不见经传的小律师真的敞开了聊闲天,云居久理不知道他提及的那个“老朋友”是谁,大概率是某种试探。
一直站在喜多结一郎身后的某个检察官上前一步,在他的耳边说了一句什么之后脸上露出难色。
大概率是备案累累的检察厅需要这位日理万机的总长去处理。
可是看喜多总长的意思,明显是还想多跟云居久理聊点什么,旁边站着的某位警官先生坐不住了。
他抄兜走过来,摘掉鼻梁上的墨镜冲着喜多结一郎笑道:“喜多伯伯。”
喜多结一郎眉心舒展,看着松田阵平微微颔首轻笑:“喔,是松田啊。”
云居久理有些发怔。
嗯?他们两个人认识吗?
“这里刚刚有第二枚炸弾被引爆,防爆部队的警官还在附近排查,不知道还有没有罪犯埋置在这里的其余爆炸物,这里也绝对说不上是安全。”
听完这句话,跟在喜多结一郎身后的几个检察官早就按捺不住了,顺着松田阵平的话说:“喜多总长,那我们就先行离开吧,山本长官还约了您商谈事情呢。”
喜多结一郎只能跟着点头,然后看着云居久理笑眯眯道:“今天见到云居小姐,我对我那位老朋友的思念更甚,希望云居小姐有空可以来我的小筑坐坐。之前云居小姐赢了检察厅的那个案子,我很感兴趣,这么有才干的人只做个律师真是太可惜了,这么年轻的女孩应该趁着在这样可以拼搏的年纪多为自己的前途着想。”
这句话可以说是非常一语双关了。
外行的人听到以为是喜多结一郎作为一个资深老前辈、又是职位那么高的长官,爱戴晚辈作为一个前者的提醒。
毕竟律师和检察官都是要通过司法考试的。
只是成为检察官又多了一个考公的过程。
这两个行业虽说天生不对立,但是也是有一定共同性的。
检察官辞职之后去做律师,律师考公成功晋升为检察官的事情屡见不鲜。
站在惜才的角度来看,希望云居久理能够继续往上面考,成为给国家打工的人肯定是更好的出路。
但这句话听到云居久理的耳朵里,又觉得有些不太对劲。
和这种老狐狸说话,每一个字都是需要斟酌推敲的,真累人。
等人群快要散去的时候,云居久理走到松田阵平旁边,伸手扯了一下松田阵平的袖子:“你认识他吗?”
松田阵平看着她笑:“不算认识,之前我还在拆弾班的时候因为‘传真炸弾犯’的事情去送过一次资料。那个时候因为我和几个检察官发生了点摩擦,他就过来在中间说和,还说我很像他一个侄子一样性格直白。那个时候我还不知道他是检察厅的总长,性格也挺随和。今天见到的时候,八成他刚才连我也忘了,只是看到我胸章上面的名字才顺口叫了我一声而已。”
“这么听……你们好像也没有什么交情啊,那你刚才为什么喊他伯伯?”云居久理不懂。
松田阵平看着她又笑了,伸手捏了捏云居久理的嘴角:“人要嘴甜,见到长辈称呼亲近一点准没错。”
“……”云居久理。
在旁边车里的两个人看到了全过程。
安室透手撑着脸,笑道:“我还是第一次见这家伙这么会来事儿,跟萩原学的吧?”
景光从自己的背包里面取出来一台笔记本电脑,放在膝盖上点着最新的时事新闻:“果然不出所料,喜多总长刚来到这里没多久,就已经有报道讲述检察厅总长亲自慰问受害者的事宜了。”
安室透轻哼一声:“动作倒挺快。”
景光合上笔记本电脑,放在了旁边:“新闻内容详细又完整,明显是提前编撰好的,等喜多结一郎一离开就立刻登发。只是刚才看他和云居久理沟通的样子,好像他也知道云居莲花寺的事情?”
安室透也不知道。
连云居久理也不知道。
景光想了想,把这件事记在了心理准备深入调查一番。
毕竟自己答应过了云居久理,要查清楚云居莲花寺的事情。
现场清理得差不多了,确定再没有伤亡也没有隐藏的炸弾之后,这些救援部队的人也要准备撤退了。
但是那些采访的人还没有离开,因为检察厅的人都还没走。
松田阵平他们也懒得管这些当官的人了,确定四周没有什么问题之后就要赶紧准备去找电视台的幸存者了解事发情况了。
“伤患都送到小山医生的医院了吗?”云居久理坐上了松田阵平的车,这个时候唉发现松田阵平的脸上剐蹭也开始往外面渗血。“你的脸好像也很严重的样子,过来,我帮你处理一下。”
松田阵平的车上备有简单的清洁药水和ok绷,云居久理捏着棉球给他擦血垢的时候,他目不转睛地看着云居久理,眼睛紧紧地盯着她,看得云居久理脸颊像是着火了一样发热。
“为什么这么看着我?”云居久理撕开ok绷得防尘贴纸,铺平沿着松田阵平额角的伤口敷贴。
松田阵平捏着她的下巴,在她的嘴角轻啄了一下:“谢谢你刚才在媒体人们面前给警视厅说好话,我的伶牙俐齿大律师。”
云居久理摸了摸嘴角,被他那嘴角弯起的弧度弄得有些不好意思:“我只是说了事实而已。”
松田阵平发动引擎,准备出发,声音也在调侃里尽显无奈:“谁能站在那些聚光灯下面,谁才拥有真正的话语权。世人看到的只是那些被人故意让他们看到的一幕,却看不到真正付出一切甚至是自己生命的警察。”
云居久理看到他的瞳孔发沉。
即使此时此刻有阳光穿透车玻璃落在他的瞳孔之中,却还是照耀不到最深刻的那个地方。
那里是他一生之痛。
就是亲眼见到自己的挚友死于面前却无能为力的悲痛。
他对云居久理说:“如果可以,我真希望你永远都不要想起那段回忆。”
“什么?”云居久理喃喃。
他没说话,只是挟着一根烟拉下车窗,瞥了一眼不远处跟着自己的白色马自达,踩中油门朝着医院的位置前行。
找寻真相的这条路,实在是太艰难了。
他已经深陷这样的泥潭。
不希望她也进入这里了。
*
因为爆炸案的缘故,所有的病患全部都被送到了最近的救治医院内。
就很刚好,是小山医生所在的医院。
松田阵平他们赶到的时候,已经有人捷足先登了。
云居久理看着医院门口停放的几辆轿车,认出了这都是检察官们的车型号。
不出所料的,这些检察官们为了尽快解决掉“传真炸彈犯”的事情,也来调问受害者们当时发生的情况了。
速水悠実站在病患之间,四面八方都是裹着厚厚纱布、唉声痛呼的病人们。
四周之中所凝聚的某种血腥气味,充盈着人的嗅觉,让看到的人头皮发紧。
这些见到了爆炸场面的人们,不管用什么样的语言来描述案发时的惨状,都是这些检察官们想象不到的。
在听说这次事件有死亡的状况后,这些幸存的人们也没有觉得自己有多幸运。
他们经历的才是真正的生死一线。
“我什么都不知道,事情发生的时候我只是在后备室处理晚上的新闻母带拷贝,然后就感觉到了要比地震还可怕几十倍的动荡。然后天花板就突然从中间裂了一个口子,吊灯和空调全部都砸了下来。我的脑袋就是那个时候被砸到的。”
“出事儿的好像是六楼,六楼好像是台长的主要办公区域,还有一些政工人事也会在六楼办公。”
“台长今天不在,在处理台内马上要接手的一个黄金档歌声节目拍摄事宜,去跟歌手谈节目安排了。”
速水悠実问了很久,几乎所有人说得都差不多。
第一个爆炸点是在电视台的六楼。
因为六楼上面还有七楼和八楼,所以在六楼直接断层的时候,七楼和八楼里面的人都跟着下陷。
爆炸加上地陷还有石块堆压,所以才造成了人员死伤。
能够进入到台长办公区的一定是电视台内部人员,需要执勤卡。
如果能够调取出案发时的电视台录像带,或者是最近几天的监控摄像头,就能知道是什么人出没在六楼附近了。
自从上次在神奈川输了之后,那位长官就不让速水悠実在插手检察厅任何案子了,但这一次却突然要求他亲办。
速水悠実也很希望自己能把这个案子办好。
毕竟“传真炸彈犯”在日本这里犯案累累,这次来到医院看到这么多受害者,他也觉得非常痛心。
可是检察厅认定“传真炸彈犯”就是前不久逮捕的那个暴走族,叫心鬼侑的人。
速水悠実总觉得……
他一抬眼的功夫,看到了两个人。
紧赶慢赶地朝着二楼走。
是她?
速水悠実让自己的几个助理继续询问事发的受害者,而自己跟了过去。
云居久理和松田阵平来到之后看到已经有检察厅的人在这里,就不多做闲事了,而是转道去了二楼边角的一个病房内准备去问一问那个人。
刚走到门口。
云居久理就听到里面女人声音的温柔细语,还有红谷升假模假样的呻吟。
第113章 113:烧伤
房间里面除了红谷升之外,还有另外一个女人。
这个女人穿着珠光宝气,烫着一头松软的大波浪,端着茶杯的手指上戴着一枚切割工艺非常奢华的大钻戒,任谁看了都知道这样的人身价必然不菲。
云居久理推门进去的时候,二人正在细声软语的互相依偎,看起来就像是热恋中的情侣一样亲密。
女人的年纪不大,约莫也只有30出头的样子,但是因为保养得当看起来也非常年轻态。
见到有人来了。
女人才放下手里的杯子,从床边站起。
她的仪态很好,抬眸打量云居久理和松田阵平的时候,有一种审视和观察的意味。
松田阵平亮出了自己的警官证,对那个女人说:“我要询问爆炸案发当时受害者,不相关人士请先出去。”
那个女人似乎有些不太高兴,声音不冷不热地响起:“病人现在身心不适,不适合口述。如果你们有什么问题可以问我,我是东京电视台台长的夫人。”
喔。
这位就是东京电视台台长的夫人啊。
云居久理看了一眼躺在床上气若游丝的红谷升,这个家伙一副病弱公子的模样,引得这位女士异常关切。
红谷升伸手,拉了拉台长夫人的手,声音软得像棉花:“别这样说,配合警察也是我们身为公民的责任啊。我也希望能够尽快抓住犯人严惩,该有的流程还是要配合一下的。”
“可是医生刚刚说了,你需要休息啊。”女人换上亲切的表情,伸手抚摸着红谷升的脸颊,一副心疼坏了的模样。
云居久理打量了一下病房的构造,应该是这家医院比较难订的VIP专属房间。
不仅有单人的浴室,而且还有专属衣架衣柜以及陪护病床。
八成是台长夫人为了自己喜欢的这个牛郎,一掷千金定下来的吧。
不过看这位台长夫人这么堂而皇之的和牛郎产生各种暧昧关系,大概率也不是很在乎自己丈夫了吧。
小坂小阳说电视台的台长是靠了裙带关系才能走到台长的位置,这位台长夫人刚才连搜查一课的刑警都不在乎,却因为红谷升的几句话就走出了病房。
云居久理觉得自己之前真是小看了这个人。
甜言蜜语谁都会说。
但是有的人到了一定的年纪就已经不吃这一套了。
尤其是生活在社会顶层的人们各种阿谀奉承的嘴脸,这些人都是见识过的,绝对不会因为简简单单几句好听的话就沦陷。
松田阵平走过去,伸脚勾着旁边一个凳子坐在上面说道:“别演了,不就是腿受了点伤吗?摆出这样一副快死的样子也博取到了同情,起来,有事问你。”
上一秒还一副虚弱病危姿态的红谷升立刻坐了起来,然后伸了个懒腰并打了一个长长的哈欠神采奕奕地拆掉自己手臂上根本什么都没有裹到的纱布。
“能给尊贵的刑警大人提供线索,真是我的荣幸不知道,你想要问些什么呢?”
这个人一张嘴,话虽然说得很恭敬谦卑,但是那副吊儿郎当得语气一点都感觉不到任何的尊重。
不过红谷升这个态度意外的竟然还挺配合?
松田阵平也懒得跟他废话:“你和东京电视台台长夫人是什么时候认识的?”
红谷升“哎呦呦”了一声,伸手抓了抓自己齐肩的长发,在脑后随意绑了一个马尾:“我不认为这件事跟今天的这场事故有什么特别关系,这个属于我的私人隐私问题了,我无可奉告。”
云居久理也不知道松田阵平为什么要问这件事。
在来的时候,小坂小阳其实已经说得差不多了,无非就是电视台台长夫人是红谷升的客人,把红谷升引荐到了电视台做一个广告宣传而已。
松田阵平冷哼一声:“是啊,这件事情确实和今天的爆炸没有关系。但我猜你今天应该也是第一次到东京电视台吧,你是怎么知道第二颗炸弾的位置?又是如何知道最近的逃生通道在什么位置呢?”
在松田阵平问出这句话的时候。
红谷升的表情微微有些变动,但很快又被那副嬉皮笑脸的德性掩盖:“你在说什么啊?我听不懂。”
因为第二颗炸弾爆炸的时候云居久理并不在。
只有松田阵平知道在他把扎穿红谷升腿部那根钢筋拆掉之后,红谷升所表现出来的那种临危不乱和指引他带着自己往最快通往地面位置的场景。
松田阵平就知道这家伙肯定会跟自己装傻,所以说得也十分直白:“正常人是看不懂这款型号炸弾的读秒的,但是你却知道距离爆炸还有三十秒。”
云居久理在旁边听着微微蹙眉。
虽然这个时候她插不上什么话,但一直都在观察红谷升的表情。
怪不得刚才松田阵平让台长夫人也出去,可能也是不希望这件事情被另外别的什么人听到吧。
红谷升才不管这么多,他仗着松田阵平没有证据直接把装傻进行到底。
见红谷升不承认,松田阵平索性也换了一个话题:“前段时间我在整理搜查一科的成就档案时,发现了多年前有关于你父亲的刑事记载。听说在你父母死后,你就辍学去酒吧驻唱、辗转游走于各个夜店、酒吧、ktv。现在成为一家风头正盛的Bar老板,手持上亿资产的你,真的很不容易。”
上亿?
云居久理有些诧异。
她是没有想到自己眼前这个平日里只会“宝贝”长、“宝贝”短的人居然这么有钱。
有这么多钱,足够可以上岸反水去做点别的什么营生了。
虽然云居久理没有接触过这个行业,但也听小坂小阳说过一些为客人提供情绪价值的艰辛。
这么看来,红谷升继续从事这个行业应该也不是为了钱。
如果不是为了钱,那么还能会是什么呢?
红谷升的笑容从随意变得有些刻意:“那我没想到刑警先生居然对我的事情这么在意?居然还特别去调查过吗?不知道的还以为你也想要成为我的客人呢,真是轻浮啊。不过我可不接男客人,更不接警察的单子哦。”
“……”云居久理。
这乱七八糟各种调侃的姿态,就连云居久理看着都觉得来火。
不过松田阵平今天倒是很有耐心地坐住了听红谷升胡诌。
红谷升并没有因为自己是被松田阵平救出来就有任何的想法变动。
云居久理也知道一些有关于红谷升的事情。
他在父母去世之后,就彻底恨上了当时对着绑匪说自己爸爸才是某个高官的警察,并把这种仇恨延伸到了整个警察行业。
云居久理不知道他在这些年都遭遇了什么。
但是能够从一个刚刚成年还不能完全称之为是男人的男孩,变成这样一个左右逢源,能够在各种人群里面混到一席之地。
肯定也很不容易吧。
红谷升什么都不愿意透露,碰巧这个时候有医生过来检查他的情况。
来的也不是别人,而是一直在帮云居久理处理她失忆症的小山医生。
云居久理看到小山医生推开病房门走进来的时候,有些诧异:“小山医生,你怎么在这里啊?”
小山医生看到两个老熟人的时候,也情不自禁地笑了笑:“真巧啊,因为有大批被爆炸事故波及到的受害被送到附近的医院。而医护人员的人手不够,所以我就被我们医院派过来帮忙了。”
“这样啊。”云居久理随意跟他寒暄几句,然后看着小山医生走到红谷升面前帮他拆除绑腿的纱布,跟着问道。“小山医生,受害者们的情况都如何了?”
小山医生一边帮红谷升拆纱布清创,一边说道:“受害者们多达300余人,受伤情况各不相同,有的受伤情况比较轻微,简单包扎一下基本上就可以离开了。但是有的因为距离爆炸点比较近,各方面内脏受损还在抢救。”
他的手法很娴熟,给红谷升处理伤口的时候红谷升倒是没有继续大叫。
云居久理看着小山医生,忽然开口称赞:“小山医生不仅擅长神经科而且还会催眠,今天很多被送过来的受害者们有大部分都是烧伤吧?没想到您是这样全方面发展的人才啊,小山医生之前处理过烧伤病患吗?”
小山医生和她闲侃的语气一直都很熟稔,连忙笑道:“那倒没有,我今天来也只是简单帮忙打个下手、处理一些我能处理的病患而已。”
他在撒谎。
云居久理看着他清创的袖口上沾着的黄白色蜡状固体,以及小山医生进来之后就有一股若有若无的杀菌药剂味道,知道他之前肯定接触过苯扎溴铵。
这是烧伤科专用的伤口表面活性药物。
他肯定是刚从上一个烧伤患者那里过来的,袖口的药物还没有干涸,呈现出胶状黏稠质感。
似乎是察觉到云居久理一直在盯着自己,小山医生不动声色地把自己的袖口往里翻了翻,用里面的袖子遮盖住了苯扎溴铵。
“好了,这段时间伤口不要碰水。”小山医生起身,对红谷升叮嘱了一些常常能听到的话语后,便收拾好自己的东西准备离开。
云居久理他们也跟着小山医生一起出去。
简单问候几句之后,云居久理看着小山医生离开的背影,耳边听到松田阵平似乎是自言自语地说了一句话。
“有人比我们早发现了炸弾的位置。”
第114章 114:黑桃
“什么?”云居久理一时之间没有听懂松田阵平这句话的意思。
松田阵平又重复了一遍:“第二颗炸弾的杀伤力完全不同于‘传真炸弾犯’作案以来的任何一次,如果和之前的那些相比,第二颗简直就像是奶娃娃手里的鞭炮。”
没有什么杀伤力。
甚至在爆炸的时候,地面连一点震动都感觉不到。
这不太像是“传真炸弾犯”的手法。
云居久理得心里也揣着一件事,就是不明白为什么刚才小山医生要和他们说谎。
前天在检察厅见到心鬼侑的时候,云居久理注意到了她右手的烧伤。
那种烧伤程度从伤疤范围来看应该是很严重的。
原本云居久理还不觉得什么,可是小山医生在这一点上撒了谎,云居久理就下意识地把心鬼侑和小山医生进行了一个联想,这是源自于她内心深处的某种第六感。
而且红谷升所在的是VIP病房。
如果小山医生真的只是他所说的过来帮忙打下手,为什么会来照顾一个VIP病患呢?
云居久理想事情想得有点入神,突然感觉自己的脸颊好像被人捏了一下。
但这一下不是轻捏,而是用两只手把她两边脸颊拉得微微有些长之后,又用手指揉搓了一下她的嘴角,让她露出一个被扯出来的笑容。
“干嘛啊。”云居久理伸手要拍掉他的手,但是却被他低头凝视着自己的目光阻止。
他抚摸着云居久理脸颊的动作并没有特别的暧昧,但是眼神却异常温柔,里面蕴含着星河般深谙的柔光。
“真可怜啊。”
云居久理的头顶冒出来一个“问号”:“什么啊?”
松田阵平什么都没有说,就是莫名其妙说了这样一句话之后,就开始把她的脸当成了某种毛绒玩具任意揉捏了一会儿,拉进他的怀里。
“让你一个人去面对那种家伙们,我真受不了。”
云居久理觉得有些好笑:“你是在说检察厅的人吗?我没怕的,你不用担心。”
他抱得更紧了。
云居久理知道他在想什么。
在神奈川处理了梅泽一见的事情之后,或许这位刑警先生也明白了一些检察厅里面发生的弯弯绕绕。
他是一个很直脾气的人。
虽然之前云居久理开玩笑地说他以后就朝着警视总监这个职位努力,可他绝对做不来今天上午喜多结一郎在摄像机面前所说的那种冠冕堂皇话语。
当警察靠的是一颗良心。
当官靠的是一张嘴。
云居久理还是能明白这一点的。
其实他们要的也不多,只不过是一个真相而已。
云居久理想要知道云居莲花寺为什么会爆炸,想要知道十三年前爸爸到底是怎么死的,跟着爸爸进了玻璃屋的那些人到底是谁。
所谓真相。
轻飘飘的一个词语,对于普通人来说付出的却是所有的精力和心血。
她开玩笑道:“那你就帮我把那些人抓起来吧?然后在监控看不到的地方暴力执法一下,给我出出气。”
他笑道:“好啊,把他们都揍成猪头。”
然后,两个人看着对方“噗哧”笑了出来。
在他们两个人没有看到的角落里,速水悠実在他们走远了之后才走了出来,然后停*在红谷升病房门口扫了一眼上面的名字。
*
东京电视台被恐怖袭击而造成三人死亡、一百余人重伤、两百余人轻伤这件事一经报道就成了人人皆知的恶性新闻。
只不过是短短几个小时的事情。
东京很多大型人流聚集点都被关闭了,就是因为“传真炸弾犯”喜欢把炸弾放在人流多的地方。
禁止人流聚集这个指令还是警察厅设下。
也是担心“传真炸弾犯”在作案的时候,造成过多的人流受伤。
可即使如此,还是在很多地铁站附近发现了小型炸弹。
伤亡人员还在增加。
整个日本都被这一次的恶性事件惊动,所有电视台都在报道着这一事件。
上面的领导们也开始问责,为什么这个炸弾犯能够屡屡在日本国土上得手,平日里的排查是怎么做的云云。
松田阵平觉得这件事情不对劲。
伊达航带着新人回来之后就被松田阵平拽到了旁边。
安室透和景光也在。
他们四个人找了一个警视厅,犄角旮旯的小屋子开始讨论这一次“传真炸弾犯”来势汹汹的作案。
松田阵平第一个说:“这件事有问题,爆炸点在东京电视台的六楼,那里是台长的办公区域。进入是需要员工通行证的,而且上面还有两层楼。如果是为了杀人,一楼才是最好的安置地点、如果是为了恐吓,应该把炸弾放在更显眼的地方。”
安室透跟着点头:“六楼既不是人流最密集的办公区域,也不是最显眼的地方。相反根据公安排查的炸弾位置来看,甚至还是较为容易暴露的通风管。”
说到这个。
身为诸位资料库的景光拿出了自己的一张照片。
上面是公安那边找到的东京电视台安排表。
“你们看。”景光说道。
所有人都看向了景光手指的位置。
那里是东京电视台台长的日程安排。
从爆炸时间来看。
东京电视台台长那个时候应该在自己的办公区域里面办公的。
但因为碰巧因为今天小坂小阳也来了,电视台台长亲自前往查看小坂小阳所拍摄的节目彩排,躲过了这一劫。
*
公安那边也忙成一团。
安室透一边要处理组织的事情,一边还要调查“传真炸弾犯”的事情。
所有人看着逐渐西沉的夕阳,都开始提着一颗心脏到处巡逻。
再过六个小时。
第三封传真就要来了。
这是“传真炸弾犯”惯行的套路了,在数字为【2】的时候就让电视台爆炸,这代表着最后一天的炸弾只会更加可怕。
这已经不仅仅只是为了钱了。
而更像是针对警察的某种报复。
“传真炸弾犯”厌警。
这已经是人人皆知的事情了。
在这种时候,那些原本应该保护市民安全的警察反而要比普通市民还要危险。
一时之间人心惶惶,连带着很多警察们在巡逻的时候都增大了警力分配,还从别的县区提前调配来了几个实习期的警察。
有几个本来是要跟着松田阵平,但是因为他主动跟目暮警官说自己没有多余的耐心去带新人,目暮警官也比较体恤松田阵平想要抓到“传真炸弾犯”的心情,再加上新调来的伊达航很有领导风范并主动承担了带新人的职责。
所以木目暮警官就把几个新人都交给伊达航了。
云居久理因为是心鬼侑的辩护律师,所以也需要知道有关于“传真炸弾犯”的事情,尽管不能去进行涉案位置的搜查,但还是有一定的调查权。
栗山绿捧着一大堆松田阵平收拾出来的“传真炸弾犯”相关案件卷宗,好不容易和云居久理一起塞进了出租后车厢里,上车后没多久云居久理就要下车。
栗山绿有些奇怪:“你要去哪里啊?”
云居久理一边拆安全带,一边拉车门:“我要去一趟医院,你把东西带回去吧。”
“我们把东西放回律所之后一起去吧,然后我跟你一起吧?现在到处都不安全,你一个人……”
“我没事的。”云居久理说完,走了出去。“东西放回到律所之后,你帮我把四年前的档案单独整理出来等我回去看就行了,谢谢。”
“好~那你小心一点喔。”栗山绿扒着车窗叮嘱。
云居久理看了一眼街角,确定了医院的位置。
红谷升见她折返回来,有些诧异,但很快就挂上那副嬉皮笑脸的德行:“咦?你怎么一个人过来了?是单独来见我的吗?”
云居久理走过去,把红谷升从病床上提起来。
红谷升大叫个不停,但云居久理却充耳不闻。
她冷静到了极致的声音,如附骨髓:“第二颗炸弾是怎么回事?”
云居久理的表情太冷酷了,有一种“你最好给我实话实说”的意味。
红谷升的领子被她扯在一起,就连他包裹得严严实实的袖口都被扯开了,露出了里面裹缠的纱布。
因为被纱布裹着,所以导致他的那一块皮肤变得有些发白。
“你在说什么啊……”红谷升还打算继续跟云居久理装傻。
云居久理知道松田阵平不会无缘无故问他炸弾的事情,但是红谷升不喜欢警察、包括红谷升身边的那些伙伴们都不喜欢警察所以自然也不会在松田阵平在场的情况下什么都交代。
现在没有警察了。
也没有别人。
云居久理想要赌一把。
“小坂小阳说你去电视台是谈合作的,你出事儿的为什么会通往员工所乘的直达电梯?谁给你的通行证?”云居久理一边说,一边从红谷升的怀里开始摸。
“哎,这里不行,别摸!”红谷升怪喊怪叫着,一副云居久理在轻薄他的样子。“摸我可是要给钱的,你……”
他话音未落,云居久理手速也非常快,把他腰部位置缠着的纱布全部撤掉,然后从里面扯出来一张电视台员工通行证。
云居久理抓到了他的小辫子:“哪儿来的?”
红谷升见东西被她找到,索性也不隐藏了:“当然是我客人给我的呀……”
“第二颗炸弾是你放的?”云居久理不理会他的装傻充愣,如果真是点是台长夫人给他的,为什么不敢拿出来?
云居久理说得这么直接,红谷升有一瞬间不知道该怎么辩驳。
他脸上的嬉笑突然全部收了,回去变成一种从未在他脸上呈现过的某种沉重。
这让他看起来没有那么轻浮也没有那么吊儿郎当了。
忽然,他轻笑出声:“真拿你没办法,算了,谁让你这么可爱呢?还真是被黑桃说准了,你会折返回来的。”
黑桃。
四花色最后一个名字终于出现了。
云居久理一点都不意外。
她就知道这伙儿人肯定还隐藏着一个。
上次在处理梅泽一见事件的时候,就知道这一点。
云居久理哼笑了一声:“是吗?这个人还说了什么?”
“他还说,我拙劣的演技骗不了你的警察男朋友,还说他能直奔来找我就是觉得第二枚炸弾有问题。所以如果你们去而复返回来的时候,你的身边带着你的那个警察男朋友,就让我告诉你们东京电视台的台长有问题,把所有的事情都推到他的身上。可如果就只有你一个人的话……”
他笑得耐人寻味。
云居久理蹙眉:“如果只有我一个人,怎样?”
红谷升朝着她身后努嘴:“那你就回头看看。”
云居久理心一惊,回头的时候看到一个人影闪过,朝着自己而来。
第115章 115:喜欢
警视厅的办公区域内忙成一团。
尤其是公安部位置,更是聚集着很多警视厅公安,围着整个警视厅的走廊内部。
外面也有很多刑警在忙碌之中喝口茶的工夫,讨论着有关于这次“传真炸彈犯”的事情。
“今天公安的人都来了呢,看样子抓住‘传真炸彈犯’的事情势在必得。”
“谁说不是呢,毕竟那个罪犯害死了这么多人,这一次还轰动了内阁大臣们特别针对此事召开会议。”
“检察厅不是抓到了首脑吗?首脑没有交代自己的同伙们吗?”
“肯定没有啊,如果交代了的话,就不会有电视台爆炸这件事了。”
“电视台爆炸不会就是同伙们为了救自己的首脑,做出来的事情吧?毕竟之前几次恐怖袭击的时候都会说出自己要勒索多少钱,可是这次一直都没有跟警视厅谈条件耶。”
外面的人在喋喋不休地讨论着。
屋子里的四个人也面对面坐着沉默不语。
别人想过的事情他们自然也早就讨论过了。
距离第三封传真抵达还有最后五个小时。
外面的天色浓重,犹如让人一眼望不见头的万丈深渊。
松田阵平站在窗边,手里点着一根烟。
明灭星火一直燃烧到烟的尽头,蓄着绵长的白色烟灰条。
身后的景光捧着自己调查来的资料,一字一句念道:“东京电视台台长是靠着他夫人才得来的这个职位,不过听说他们两个人之间的感情一直不好,台长夫人多次被爆出轨而台长也和自己的年轻女同事经常传出绯闻。这两个人的婚姻更像是某种名存实亡的‘合作婚姻’。”
伊达航轻飘飘地评价道:“这种现象对于某种一开始就没有什么感情基础的婚姻来说,太正常不过了。我听说他们现在好像还准备离婚?”
景光点头:“是的,不过因为电视台台长一直不同意。因为自己一但和自己的夫人离婚,也就意味着自己也会丢掉这份工作。”
虽然他们觉得台长夫人不至于为了离个婚,就对自己丈夫和那么多电视台工作人员下手,还打着“传真炸彈犯”的名义做着这些事。
但明显有一些人开始着急了。
今天喜多结一郎来到这里,明眼人都知道是为了给检察厅的人拉场面的,但是景光不这么认为。
“你们知道喜多结一郎离开之后去见了谁吗?”
其他三个人都看了过来:“谁啊?”
景光拿出一张照片摊在所有人的面前。
而照片上面显示出来的男人,就是方才他们一直在讨论的东京电视台台长。
看着伊达航和松田阵平露出不解的表情,安室透代为解释:“其实我们公安注意检察厅也不是一天两天了,我和hiro卧底的时候发现我们所在的这个组织和检察厅有一些瓜葛。”
说到这句话的时候,两个刑警坐不住了。
伊达航第一个站起来,一拍桌子:“什么他们竟然敢跟黑色势力勾结?是什么人?居然有这样的胆子!”
他很生气。
不仅仅是因为检察厅之前好几次让警视厅的刑警们吃瘪、从警视厅刑警手里抢案子。
还因为身为检察厅的机构,本身就是代替内阁掌管全国刑事案件审判的地点。
如果在这里面做点什么手脚,那可真是……
松田阵平扔掉了手里的烟,坐回自己的位置上,仔细端详着景光摆放在桌子上的照片沉思良久。
其他人都不知道他在想什么,只是说这话的时候突然看到松田阵平从凳子上站了起来,然后拿起桌子上的照片就伸手去摘自己椅背上的外套往门外走。
坐在门口的安室透拉了他一下:“你要去那里?”
“我终于知道那里不对劲了。”松田阵平一边往门外走一边说。
其他几个人也纷纷跟了出来,然后看到松田阵平飞速走向楼下的背影。
“第二颗炸彈我根本就没有见到是什么样子的,所有人都觉得第一颗炸彈是‘传真炸彈犯’安置得就自然而然地认为第二颗炸彈也是‘传真炸彈犯’的杰作。但是错了,有人借着这个机会想要趁乱做点什么。至于想要做什么我之前一直都没有想清楚,可是在刚刚诸伏提醒我了。”
“到底是什么啊?”伊达航要急死了,事发的时候他一直都在外面照顾伤患和控场,根本就不知道第二颗炸彈的事情。
松田阵平从口袋里拿出手机,不知道在拨给谁,只是一边按着上面的按钮一边朝着楼下走:“有人提前洞悉了‘传真炸彈犯’的意图,她能够猜到炸彈被‘传真炸彈犯’埋放在东京电视台,想必有一个人应该也能推理得出来。”
伊达航问:“什么人?”
松田阵平站住了脚步,他看到自己手机里面显示的打给“久理”的电话闪烁着“忙音”状态,心一沉。他的声音也跟着变得尤为喑哑,缓缓说出了一个人。
“我们的老前辈,梅泽一见。”
*
云居久理的速度要比那个人更快,在对方走到自己面前的时候迅速伸手扣住对方的手腕,然后用力一带把对方摁在了红谷升的病床上,以一个擒拿的手势让对方完全无力招架。
看到对方身上所穿衣物的时候,云居久理露出了“果然是你”的表情。
“小山医生,原来你真的是黑桃。”
小山医生也没有反抗的意思,而是任由云居久理摁着自己,手高高举起:“我没有要伤害你的意思,你既然能一个人过来就说明了你已经把自己从松田警官的立场上暂时摘了出来。中条说你是一个非常适合加入我们的人,我也是拿出百分百的诚意才会出现在这里。”
云居久理得手上用力,眼睛眯起:“我知道了,是不是梅泽一见猜到了‘传真炸彈犯’埋放的炸彈地点?所以就让红谷升靠着自己和台长夫人的这个裙带关系,进入东京电视台内……你们为什么要做这件事?”
云居久理在问完之后,她忽然意识到了那个被检察厅逮捕的人。
很多事情被串联起来的时候,云居久理只能想到一个人:“你们是为了给心鬼侑铺垫她并非犯人的机会吗?”
心鬼侑的手臂有烧伤,刚才在警视厅的时候,因为云居久理是她的辩护律师,所以刻意查过心鬼侑更早的流水记录。
不出云居久理所料。
“心鬼侑的手臂是被你医治的,你可不是什么普普通通的外科医生,你是烧伤科的专家。你的学术论文曾获得过XT33的量级评判标准,并还成为你职评上很漂亮的一笔记录。另外,你还是担任神经外科医师职务7年整,今年就是你刚刚转行成为神经外科主治医生。”云居久理说着,语气开始发沉。
她想到了一件事。
之前在神奈川的时候,她曾经拿梅泽一见的案子要挟中条青方,回答自己他们是不是有私藏的武器。
红谷升那个时候承认了,并声称已经把东西转移给了自己的伙伴。
“所以那些东西不会是转移到了小山医生你的医院里吧?你、还有你,不,准确来说还有梅泽一见和中条青方,你们到底是什么人?你们想要做什么?”
红谷升为她的聪明鼓掌:“真了不得啊,这么简单就推算出了我们的关系。没有错,包括那个和你在云居莲花寺生活了三年的心鬼侑,更是我们这个组合里面代号为‘小鬼’的伙伴。所以诚如你所说,在心鬼被检察厅逮捕之后,梅泽说我们不能坐以待毙,必须要想办法早点救出心鬼侑。而其中一个方式,就是抓出真正的‘传真炸彈犯’。”
云居久理的心跳微微恢复少许。
什么什么?
所以心鬼侑不是“传真炸彈犯”吗?
“小山医生是搜查一课目暮十三的朋友,所以借着这个关系打听到了‘传真炸彈犯’两封传真的内容。梅泽一见之前还是刑警的时候也调查过‘传真炸彈犯’一段时间,所以猜测两份传真内容指向的地点就是东京电视台。
然后又很刚好,东京电视台的台长夫人是我的忠实客户,逢场必来。我就跟着她进入了东京电视台内,准备找一找有关于‘传真炸彈犯’的线索。”
云居久理怒了:“你们既然早就知道东京电视台就是炸彈所在地,为什么不告诉警方?!”
红谷升举起手来,做了一个十分无奈的手势:“警方?喂喂,梅泽猜到炸彈地点距离爆炸只有短短一个小时而已。我们又不是什么热心市民、更不是什么身负正义感的路人侠客,我们只关心我们同伴的命运。另外,那也只是梅泽的推测而已,就算说了警察会相信吗?再说到东京电视台有可能有炸彈的时候,我也是冒着生命危险地跑过去了啊。”
云居久理直接揭穿他的画外音:“而且还是因为如果警察封锁了炸彈现场,你们就没有办法得知有关于‘传真炸彈犯’的事情,更没有办法救心鬼侑了吧?”
“没错,当然也有这一层原因。不过你能不能先把‘黑桃’松开?他快要被你勒死了。”
云居久理的手臂没有松力,紧紧箍在小山医生的喉咙处:“那你们把这件事告诉我,到底是什么目的?想让我入伙帮助你们做点什么惊天动地的案子?不可能的,我不揭穿你们就不错了,怎么可能会跟你们……”
小山医生倒是没有红谷升那么喜欢大喊大叫,他的声音平静无比。
“云居小姐,你真的喜欢松田阵平吗?”
云居久理的手臂微微僵硬,力道更加发紧。
虽然小山医生背对着云居久理,但他似乎能够猜到云居久理此时此刻的表情。
“云居小姐,上次的催眠,激发了你内心深处的声音。你还记得你说过什么吗?”
“你……讨厌警察。”
第116章 116:放火
松田阵平他们从警视厅里出来之后并没有直接去妃律师事务所,而是直接去了红谷升所在的医院。
可是到地方的时候他们却发现,医院的病房里面早就已经人去楼空了。
云居久理看着空荡荡的病床,上面的温度已经消失了,说明人已经离开很长一段时间。
伊达航去问了这里的工作人员,他们都说没有看到。
今天被送过来的伤员太多了。
所有人都忙得晕头转向,自然也不会注意到其中某一位伤患去了哪里。
这是怎么回事?
白天松田阵平过来的时候,红谷升还一副要死不活的样子,仿佛下一秒就会咽气。但是现在却提前离开医院,就像是为了躲着谁似的。
松田阵平站在床边,没有说话。
外面的天色变得更加暗沉了,距离零点还有最后三个小时。
*
云居久理口袋里的手机从有电到没电,都是因为松田阵平一直在给她打电话但是她没有时间接听。
她跟着小山医生去了负三楼。
红谷升拄着拐杖跟在后面,喋喋不休地要他们等一等自己。
“我是一个伤员啊,你们能不能稍微等一等我?真是过分……”
他的伤势还挺严重的。
整个小腿被钢筋贯穿,每走一步就是撕心裂肺的疼痛。
云居久理没理他,站在小山医生的身后,看着面前电梯显示屏上的数字变成了负四楼。
在电梯拉开的时候,里面刮出来的冷风犹如钉子一般刺痛着云居久理的皮肤。
眼前所看到的走廊,闪烁着青白色的灯光。
冷白色调的瓷砖地折射着这种犹如隧道一般荒纪的光芒,仿佛再往前走就是地狱最深处。
空气中弥漫着的味道,有一股死亡的气息。
这里是停尸间。
小山医生回头看了她一眼,笑道:“云居小姐,你不害怕吗?”
云居久理所当然不害怕。
她现在是心鬼侑的辩护律师。
这些家伙们虽然品行不端,好像在密谋着什么很可怕的大型事件。
但是从上次梅泽一见那个案子就能看得出来,他们对自己的同伴还是很好的。
好在上次梅泽一见的案子里,云居久理也算是给这些人留下了一个还不错的印象,他们应该不会对她动手。
走在楼梯间的时候,面前仿佛有一片灰色的雾雨。
这都是因为四周的空气过冷而造成的,看起来就像是蕴含着某种危机的巢穴。
云居久理看到左右两侧有几扇门。
门上面没有贴什么标识,而且还虚掩着露出里面空旷的区间,从地上的灰尘来看,有车轮搬动东西的痕迹。
云居久理猜测之前公安们怀疑的“迷途之鹿Bar”所藏枪械有可能就是被运输到了这个医院负四楼的停尸间内。
虽然很多医院都会配备停尸间。
但实际上几乎用不到。
因为日本这个国家对尸体的态度是很尊重的,有家人的会被立刻带走,没有家人的也会立刻由专门人员送往殡仪馆。
再加上小山医生的身份比较正面,把东西藏在这里是再安全不过的了。
但现在大概率又挪到了别的地方。
刚才在医院的时候,红谷升也暗示性地承认了东京电视台里第二颗炸弾是他放的,所以心鬼侑的车行里被检察官们查出来的那枚炸弾应该确实就是这伙儿人的。
云居久理觉得事情好像有一点难办了。
看样子检察厅是有备而来的。
云居久理置身于黑暗之中,眼睛就像是被蒙上了一层灰白色的薄膜,不管看什么东西都像是隔着一层似的。
他们走了很久。
一直走到负四楼的尽头。
直到看到了一扇门。
他们才在门口停下。
“云居小姐,我想我们五个人的故事你也已经知道了,但有一个人的故事,你现在还不清楚。这个门里就有你想要知道的答案。”小山医生说着,在这个人数里面把心鬼侑也算了进去。
他的语气凝重,在这个本就低压的环境里又增加了几分寒意。
“另一个人啊,就是你。”小山医生的手摁在门把手上的指纹读取屏,门上传来“滴”的一声轻响,并拉开了一条缝。
云居久理皱眉:“你们调查我?”
“你忘记了梅泽一见之前是做什么的了吗?他是刑警,一直在调查检察厅和其他两厅的事情,他在身为警察处理的最后一个事件就是云居莲花寺的爆炸事由啊。”
小山医生站在门口,并没有问云居久理要不要进去,而是把门半拉着让里面的荧光闪烁着,犹如一只具有诱惑力的手在不停地朝着云居久理伸展,抚摸着她那颗好奇心。
“云居莲花寺爆炸的事故现场除了你的养父死亡之外,还有另外几具尸体。那些尸体,可都是检察官啊!为什么检察官会和你的养父一起死于云居莲花寺?为什么云居莲花寺爆炸后会发生火灾?只要你进去,你就能得到你想要的答案。”
这个门里面的东西就像是潘多拉魔盒。
云居久理很想要看一看里面是什么,但是又被理智限制。
“你们为什么要把我带到这里,又故弄玄虚地跟我打哑谜?”
小山医生笑了笑:“因为我们想要知道,你和松田阵平之间的关系到底是怎么一回事,这是我们最后顾忌的点。”
“听不懂。”云居久理冷言。
“你还记得我之前跟你说过的完全性失忆症治疗方案吗?就是让你和你身边最亲近的人时常回顾一些曾经发生过的某种记忆深刻场面,再搭配我的药物辅助和催眠来进行治疗。
但是在你们去神奈川之前好像都没有什么病情的进展,之前我以为是治疗方案出现了问题,但后来你们说在经历高强光和巨响之后有记忆地追溯,这就说明了我一开始的判断是没问题的。
你对松田警官的感情,是因为你失忆之后听了身边人的转述,误以为自己很喜欢松田阵平而形成的对他的某种依赖,并且把这种依赖误以为是感情?还是你之前真的很喜欢他呢?”
云居久理站在无边的黑暗之中,在被小山医生看着的时候,总觉得他像是某种能够窥伺人心的鬼怪,完全看懂了她内心的最深疑问。
或许是因为上次在催眠的时候,小山医生诱导出了她心里的第六感,并从这里做出了推测。
云居久理不懂:“就因为这个,所以你们想要拉我入伙儿?”
“不。”小山医生否认。“我想之前中条应该也跟你说过,他觉得你和我们是一类人。因为你和我们一样,对这个国家的法律很失望。”
“……”云居久理。
至于调查嘛。
他们几个人确实调查了云居久理的背景,并做了一些了解。
梅泽一见的手里虽然没有什么东西了,但是当初作为很多事情的见证者,他脑袋里的内容还是要比其他人多很多的。
在门被拉开之后。
云居久理的心跳也跟着漏了一拍,因为她看到在这个黝黑房间里挂着的屏幕上,显示的是一个人的证件照。
照片上面的背景是蓝底,年轻的男人身上穿着一件黑色西装,领口别着一枚以白色花瓣作为装饰的十字架造型徽章。
云居久理在速水悠実的身上看到过这枚徽章。
这是代表检察官的检事徽章。
但是却待在一个云居久理曾经非常熟悉的人身上。
那个人和云居久理印象当中的完全不同,不仅眼睛是完好的而且看起来也要比印象当中的年轻很多。
那……那居然是……
背奈云墟?
怎么回事?怎么会这样?
“这个是你们合成的?!”云居久理有些恼怒又有些不可思议,虽然这样说但觉得这张照片似曾相识,好像在什么地方看到过。
为什么背奈云墟的身上会佩戴着一枚象征着检察官的秋霜烈日章?
他不是律师吗?
小山医生笑着否认:“很诧异吧?为什么自己的养父会变成检察官?梅泽说你的养父在成为律师之前,曾经担任过三年地检。因为什么辞职,他并不知道。
只是从秋霜烈日章变成了天平葵花章、从公务员变成私营律师,从主打公诉刑事案件变成了一个寺庙的住持。
你觉得为什么那些检察官们会特地从东京跑到京都找你的养父?又和你的养父死在一处?”
是谁要灭口?
是什么让背奈云墟选择辞掉检察官成为律师?
云居久理忽然想起了自己在东京电视台门口,遇到那位检事总长大人对自己说的那句话。
——“云居小姐,我之前也有一位老朋友姓云居。在他去世之后,我非常思念他。”
——“这么有才干的人只做个律师真是太可惜了,这么年轻的女孩应该趁着在这样可以拼搏的年纪,多为自己的前途着想。”
在听到这句话的时候,云居久理就觉得那位总长大人意有所指。
现在看来……原来如此。
云居久理看着显示屏上的那张证件照,感觉四周好像都变成了一个黑洞,把她吸入其中。
恍惚间。
她好像又回到了四年前那片废墟之上。
四周都堕入一片由虚质空间化成的汪洋大海。
她被一个气泡包裹着,就连耳膜也像是泡在水里一样,让旁边不管是谁的声音都变得朦胧模糊。
眼前的所看到的一切景象都变成了波澜。
而这些波澜从蓝色变成了红色。
她看到了那个戴着帽子的人把手里的汽油桶瓶口朝下,倒在废墟的四面八方,然后从口袋里拿出一盒火柴划开一道火苗,冷静而又不做留恋地把手里的火柴扔至在汽油之上。
火势越来越大。
从一开始的一片变得冲天烈焰。
那人拎着汽油桶离开,而自己的思维也和之前一样跟了过去。
只是和往常不同的是,在她驻足原地看着那个人渐行渐远,对方缓慢回头的时候,她看到了那人在帽檐下的模样。
那张脸她太熟悉了。
是每天早上起床时都能在镜子里看到的人。
是她自己的脸。
第117章 117:黑白
等云居久理从医院里出来的时候,外面已经下起了细细密密的小雨。
那些雨滴落在地面上的时候,溅起一层层炸开团的水花。
四周的视线范围因为连绵不绝的雨幕而变得浓淡不一,界面上的人也越来越少,云居久理站在车站前等车的时候忽然觉得那种刚失忆时的某种孤寂感又浮现了出来。
在负四楼停尸间里看到的那一幕,让她在现实和回忆里面难以分辨。
耳边是整个世界都破碎的声音,她踩着水坑一步步朝着有光的地方行走。
在回家之后,云居久理也没想到松田阵平会回来。
她顶着浑身被雨水淋湿的身体推开门时,看到房屋内的灯火通明还有刚拉开旁边洗漱间门走出来的松田阵平。
云居久理驻足在门口,才想起来走进去:“你、你回来了啊?”
她很想要让自己的语气听起来正常一点,但是顶着雨过来的时候脸也冻麻了,什么表情都挤不出来。
“传真炸弾犯”的事情不是还没有解决吗?
这个时候他应该在警视厅里面等消息啊,怎么会回来呢?
松田阵平看着她浑身湿漉漉的样子,从旁边扯出来一条干毛巾,盖在她的头上。
他的声音也从毛巾外面传来:“你去哪里了?外面这么大的雨,为什么不叫我去接你?”
他给她打了好几十通电话,云居久理的手机也早就*没电了一直没有时间去充。
云居久理在进屋之后才稍稍感觉到四周的温度有一点提升,她的脑袋被松田阵平揉着,干燥的毛巾稍稍擦去了一些头发上的水珠。
她抬头看了一眼门缝内墙上挂着的淋浴器开关,发现热水已经调整到了最温暖的度数,明显是等着她回来洗澡的样子。
云居久理嘴唇动了动,身上盖着他递过来的干浴巾。
在看到了背奈云墟曾经担任检察官的证件照后,云居久理所表现出来的状态让小山医生确定了她对背奈云墟的事情会有反应。
结合之前去问诊的时候,云居久理说自己在看到爆炸和强声的时候会有反应。
小山医生在松田阵平不在的情况下,给云居久理制定了新的治疗方案。
而这个治疗方案,还要看云居久理自己愿不愿意进行。
——“云居小姐,你十岁那年就有过一次类似于现在的症状。你所服用的那种谷维素药物,只是针对于你睡眠的安定效果而已,并没有起到一个很好的治疗作用。我想也是因为当时带着你去看医生的那个人更偏向于你的后续情绪问题,没有去寻找什么强刺激的效果,来让你十岁那年的失忆状况得到回溯。
——23岁这一年,是你第二次失忆。
——我现在合理地认为,你23岁这年的失忆有可能和你10岁那年的失忆有关。”
10岁那年。
是她爸爸死亡的那一年。
哈伊娜·乔恩在进入玻璃屋的时候,身边还跟着一拨人。
那些人的打扮看起来不像是个什么普通的商人,身上的西装从边角轮廓看起来就非常昂贵。
哈伊娜·乔恩在很小的时候就移民到了美国,在那里结婚生了云居久理,基本上和日本这边已经断了联系,不知道他为什么在美国呆得好好的要回来,还跟一群人会面。
哈伊娜·乔恩的案子在刑事记档里根本就找不到,哪怕是景光他们翻档案也掉不出来备录。
——“因为你和我们一样,对这个国家的法律很失望。”
云居久理有些恍惚,心里像是压着一块石头让她没有办法呼吸。
她随便编了一个去见委托人的理由,糊弄了自己晚上的行踪。
松田阵平说什么她都不太记得了,就是站在松田阵平的面前让他帮自己擦拭着头发。
毛巾摩擦着发丝,传来略微沙沙的声音,就像是有人摩挲她的耳膜。
扑面而来的某种烟草味道冗杂着雨水的清凉,烟气顺着鼻尖划过,冷意袭来的时候云居久理打了一个喷嚏。
他从正面抱住云居久理,把自己的体温诺给她的时候,云居久理听到他略显疲倦的声音。
“热水已经烧好了,赶紧去冲洗一下。”
“好。”云居久理应了一声,然后用手扶着已经被擦得半干的毛巾。“你不回警视厅里等传真吗?”
“有他们呢。”松田阵平随口说道。
云居久理知道他说的“他们”是指伊达航和那两个公安,但是松田阵平对“传真炸弾犯”一直都很伤心。
但凡听到有关于“传真炸弾犯”的事情,就会立刻身先士卒冲在最前面。
他怎么会……突然回家呢?
不会是发现她晚上的时候去了什么地方吧?
云居久理偷偷摘下毛巾,看了他一眼,发现松田阵平并没有注意到自己,而是走到饭桌前坐在旁边捧着个资料翻阅。
他刚才像照顾小孩一样把她外面一层水汽擦掉,但是什么也没问。
云居久理想了想,还是主动开口:“那个……”
他放下了手里的东西。
“我晚上还去了一趟医院。”
松田阵平看着她的眼神微微放柔,似有所指地又跟着问了一句:“嗯?你那里不舒服吗?”
云居久理话到嘴边,不知道为什么突然想起小山医生说的那句话。
——“你对松田警官的感情,是因为你失忆之后听了身边人的转述,误以为自己很喜欢松田阵平而形成的对他的某种依赖,并且把这种依赖误以为是感情?还是你之前真的很喜欢他呢?”
包括之前在普拉米亚和村中努事件里,松田阵平所说的真正喜欢一个人通过眼神是能看出来的这句话,同时在云居久理的脑海中浮现。
如果她撒谎了……如果……
云居久理脑袋很乱,手里握着的毛巾好像也变得有了重量,就像是满满当当的一瓶汽油。
她有些失魂,连连摇头:“没什么,有点感冒,我先去泡澡了。”
云居久理拉开门钻进去,然后看着镜子里脸色蜡白的自己发呆。
怎么会这样呢?
为什么记忆当中看到那个纵火的人是她自己?
她为什么要放火?
为什么要烧毁云居莲花寺的一切?
之前松田阵平分析,烧毁云居莲花寺的人是为了销毁什么重要的东西。
那她呢?
要销毁的是什么?
那个时候云居莲花寺已经变成了一座废墟,她在救援队赶来的时候又在上面添了一把火,彻底把一切东西都变成了灰烬。
站在人群里面的时候,她在做什么?
她在流眼泪。
帽檐下的那双眼睛任由水珠涌出,一颗颗沿着她的脸侧滚落。等到附近的人们都被这场大火吸引而来的时候,她才转身走向人群深处彻底离开了京都。
再之后,她又做了什么呢?
她在复仇吗?
云居久理手握着花洒,让热水淋在自己的身上,褪去一身的疲倦和麻木。
她心里的声音越来越多,从失忆之后醒来的历历同时涌现。
她抬头看着右侧镜子的时候,觉得镜子里的自己有些陌生。
良久,她的皮肤被热水泡得发红,思维也被泡得有些发懵。
等她裹着浴巾拉开门准备出去的时候,客厅的钟声忽然传来一声播报。
0点了。
警视厅的电话也如约而至。
第三封传真准时准点抵达。
让所有人都没有想到的是,这一次传真上面的内容依旧没有勒索的金额。
所有人都不明白这一次“传真炸弾犯”到底想要做什么。
但在云居久理得知第三封传真上面内容的时候,呆在原地。
那是一张黑白照片。
从外观上面来看,好像是某个寺庙的轮廓。
只是在正门上悬挂着的名字,彰显了其名称。
那是云居莲花寺的照片。
第118章 118:买凶
云居莲花寺是什么样的地方,很多人可能都没有听说过,
但是在背奈云墟这个名字被不知道是谁提及之后,就有人想起来了。
“那不是曾经轰动一时的‘邢辩律师’吗?”
“就是那个人,主打刑事辩护而且多次在法庭上挑衅检察官,但是在‘检察厅之年’之后就消失匿迹了。”
速水悠実听着自己同事们午后咖啡闲谈的时候,路过旁边蹙眉:“你们在说什么?”
那几个本来在闲聊的检察官站起来,跟他微微行礼。
虽然速水悠実是检察官新人,但是一进检察厅就跟着检察厅长官身边处理事情,所以很多老检察官见到他也不会把自己当成前辈。
“没什么,随便聊聊。”一个人放下手里的咖啡杯,笑道。“听说‘传真炸弾犯’的案子交给速水你来处理了,要好好加油啊,长官们很看重这个案子来着。”
另一个人也跟着笑:“是啊,这可是一个肥差。处理好了,速水你可以直接从副检事变成检事了。”
这句话看起来好像是在为速水悠実的美好职业进行提前祝贺,但实际上话语里面暗示的内容谁都能听得出来。
说话的人旁边那位伸手撞了撞他,示意他别说了。
谁不知道速水悠実输了神奈川那个案子之后,那位长官对这件事非常不满意,已经压了速水悠実手里好几个案子了,这一次看起来好像是长官消气了才给速水悠実拨了一个案子,但实际上明显就是打算再考察他一下啊。
如果要是再搞砸了……
面对这些看热闹不嫌事大的人,速水悠実并没有表示出多么强烈的不满,而是就着他们刚才说的内容又问了一遍:“你们刚才在说谁?”
“速水检察官还不知道吧?凌晨的时候警视厅收到了第三封传真,上面的内容是一张京都云居莲花寺的黑白照片,云居莲花寺的住持就是背奈云墟。”
速水悠実蹙眉。
背奈云墟?
这个名字怎么这么耳熟?
不是在什么新闻上面,而是……
速水悠実没说什么,就转身离开,但是却因为背奈云墟这个名字导致心里老是被什么事情干扰,而这样的状况一直等到他晚上回家收拾爷爷遗物的时候,才清醒过来。
“这、这是什么时候的东西?我怎么从来都没有见过?”速水悠実坐在爷爷书房的桌前,看着上面堆积着的一堆书本,全部都是各种积了灰的老旧物品。
在收拾的帮佣说道:“是速水先生之前放在老家的东西,因为老家的房子出售了,所以那边管事儿的人寄过来的。”
“原来是这样。”速水悠実点点头,刚准备把手里的相册放回去,又被好奇心催促着坐在旁边想要简单翻阅一下。
这个相册上面蒙了一层灰,而且型号也是老旧的相册纸。
富有年代感的东西,总是有一探究竟的必要。
里面基本上都是爷爷年轻时的照片记载,有办公时的也有平日里的生活照。
简单翻了两下之后,速水悠実的心情也跟着好了很多,就好像爷爷生前的所有事情都历历在目似的。
时间也差不多了。
他本来也是提前抽空回了趟家收拾爷爷的东西,还得赶紧回检察厅处理事情。
第三封传真到了,想必今天这个国家某个地方会有大灾难降临。
正想着,速水悠実把相册放回去的时候,从某一页的夹层里忽然掉出来,落在速水悠実的脚边。
那是一张合照。
照片上面有两个人,年纪也是一个年轻偏中年些。
他们两个人都穿着检察官的衣服,胸口佩戴着十几年前的老款秋霜烈日章。
中年的那个速水悠実认识,是他爷爷,而年轻的那个……
速水悠実越看越眼熟,在照片的背面还写着一句话。
——【赠吾师,背奈云墟送上】
速水悠実觉得自己的手有点抖。
这、这是……
他突然想起爷爷去世之前,躺在病床上勒着氧气面罩,握着他的手所说的那句话……
——“希望你能洗刷我的……”
什么?
是什么来着……
*
背奈云墟是自己辞退的检察官之职。
这是景光告诉云居久理。
云居久理有些诧然:“为什么呢?”
人人都知道人往高处走、水往低处流。
只听说过为了考公撕破头的,没听说过考上了还自己辞职的。
“好像是因为和当时带他的前辈发生了冲突,然后一气之下就递交了辞呈,再然后就成了一个专做邢辩的律师。”景光点头。
云居久理沉默。
——“有些人告诉我做事要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所以就变成这样了。”
她想起背奈云墟以前对自己说的这句话,那个时候云居久理的年纪小,并不理解这句话里面的含义,以为只是背奈云墟对人生的某种感悟。
但现在……
云居久理打算先把以前的事情放一放,眼下最重要的是第三封传真上的内容。
为什么……偏偏就是云居莲花寺呢?
第一封的鬼脸,第二封的紫色火焰,第三封的云居莲花寺……不管哪一个感觉都跟她有关系啊……
云居久理忽然有些心重。
怎么感觉……这次对方是冲着她来的呢?
不过要说心鬼侑也不是不可以,毕竟心鬼侑也在云居莲花寺里生活过。
红谷升他们死不承认自己是“传真炸弾犯”的团伙,那么发传真的就是另有其人。
是谁呢……
难道……
坐在对面的安室透忽然开口:“是普拉米亚吗?”
屋子里其他几个人都沉默了,松田阵平的手指搭在桌子上转笔。
笔身把空气转成了一个旋,随着五个人的话题深入而变得越来越快。
他们面前的桌子上摆放着第三封传真。
上面的数字变成了【1】。
今天是最后一天。
等到凌晨的钟声敲过,就是最大那颗烟花盛开的时候。
普拉米亚到底想要什么?
云居久理最知道。
“是设计图。”云居久理说。“上次在神奈川车站的时候,她问我要我爸爸之前在美国军事基地研发的那款真正的‘火焰’。”
普拉米亚是一个破坏狂徒。
她自负又自信,认为自己的炸弾不会有任何的问题,也能够用这种卑劣的手段让全世界的人都恐惧于自己的破坏。
但是,三个多月前在日本,她吃了大亏。
不仅受了伤,而且还被一个日本警察轻轻松松“拆”除了自己的炸弾。
从哪儿以后,她就更加疯狂。
她不明白自己的炸弾到底哪里出了问题,难道是因为自己只是得到了部分设计稿没有完全做成完整版?
所以,她一定要得到哈伊娜·乔恩的完全手稿。
包括哈伊娜·乔恩那价值连城的所有设计稿。
毕竟美军那边也是出了高价钱的。
景光点头:“这段时间我对普拉米亚做了一番调查,她除了是人人皆知的‘火焰’之外,还是欧美那边很有名的赏金猎人。专门负责替一些**白道的人处理没有办法登上台面的事情和人,然后来赚取赏金。
这次在日本栽了,即使在腹背受敌的情况下都没有被警视厅和我们公安抓到,说明肯定有人是她的内应。”
而这次的炸弾在电视台爆炸,看起来好像是某种恐怖袭击和恐吓,可是到现在都没有提勒索的金额,就更像是某种谋杀了。
“针对电视台台长的谋杀?”伊达航诧异。“可是为什么呢?为什么要杀一个电视台的台长?”
“自然是有人买凶杀人了。”松田阵平转笔的手停了下来。
四个人同时沉默,云居久理抬头看着他们,知道他们暗示台长夫人是最大的嫌疑人。
当然了,现在也只是猜测。
云居久理站了起来:“我爸爸什么东西都没有留给我,设计图也不在我这里。”
她没有说谎。
虽然仅仅想起的部分记忆不能代表所有,可是云居久理非常确定。
“那些设计稿才是真正的‘炸弾’,爸爸不会把‘炸弾’放在我身上的。”云居久理笃定道。“他让我忘记我的名字,让我跟着背奈先生生活,让我不要告诉任何人我是他的女儿,就是希望我不要再跟这种事情牵扯上关系,所以怎么可能会把设计稿再给我呢?这不是典型地让我成为那些人争夺的对象吗?”
几个人都纷纷点头,认可云居久理的这个猜测。
但是话又说话来了。
云居久理又话锋一转:“虽然我没有真的设计图,但我可以有假的设计图。”
四个男人的眼睛“啪嗒”一下亮了。
第119章 119:四花色
云居久理虽然没有见过“火焰”,但是有一个人见过。
这个人不仅见过,而且还会动手组装。
组装的零件运来得也很快,公安的办事效率还是很不错的。就是时间非常紧迫,除了绘制出假的设计图之外还要抽出时间来赶紧去找下一颗炸彈的位置。
松田阵平坐在桌子上,外套已经被他拆到旁边的椅背上,两只袖口也撸到了手臂处方便他握工具。
云居久理捧着纸在旁边画构造,看着他一点点拼凑两块圆柱形的透明水槽,然后把一根根管子插在一些云居久理不认识的地方。
“原来这个炸彈是这样的吗?”云居久理一边写写画画,一边小声嘟囔。
伊达航去把自己的笔记本电脑搬过来了,回头得把云居久理画的纸质版本用代码拷贝成电子档,然后放进U盘里面再给普拉米亚。
否则光看纸质,就会被直接拆穿的。
“这可是一个不好惹得大‘东西’。”松田阵平咬着手电筒,方便自己处理细微的地方。“只是拆一个外壳就用了很长时间,这些线缆都只是障眼法而已,真正要拆除的不是这些引爆线而是这个炸彈的导轨……”
云居久理坐在旁边,听着他碎碎念式的自言自语。
他们在这里忙成一团,公安们也在外面到处搜罗,查看是否有炸彈的踪迹。
虽然第三封传真上面贴了云居莲花寺的照片,可是没有人会傻到真的去云居莲花寺里排查。
松田阵平这段时间好像瘦了,之前这套衣服穿在他的身上正好,但现在盘腿坐着的时候膝盖屈起的骨骼棱角过于峥嵘,就连双腿肌肉线条的轮廓在衣料的包裹之下都非常清楚。
云居久理的绘画天赋并不是与生俱来的。
以前在云居莲花寺的时候,背奈云墟给她请了很多私教,其中就有绘画的老师。
包括年纪更小一点的时候,在哈伊娜·乔恩还没有去世之前,也经常会把云居久理带到自己的设计室内让她观摩自己的设计稿。甚至还会用手拿着云居久理的手,在自己的设计稿上面进行描绘。
景光打完一通电话回来的时候,看到桌子上已经初见模型的炸彈,然后目光挪到了云居久理手里的纸上发现云居久理在签名。
签的名字不是云居久理,而是哈伊娜·乔恩的名字。
“你会模仿你爸爸的签名啊?”景光诧异。
他觉得很清奇,时间过去了这么久,云居久理居然还能记得自己爸爸签名的样子。
云居久理其实也只是以瓢画葫而已:“大概是这样的,我也记不太清了。但是爸爸的每一个设计稿里面都会有他的签名,而且还会标注上日期和修改时间,就是为了方便自己知道研发到了什么进度。”
所以,哈伊娜·乔恩的手稿其实还是很难冒充的。
但是好在云居久理大概记得哈伊娜·乔恩研发出“火焰”的具体时间,只要签名和标注的时间差不多,再加上有哈伊娜·女儿这个身份做滤镜,大概率不会被发现是假的。
“普拉米亚是因为我阻止了她的炸彈爆炸,认为她的炸彈有漏洞所以才会要完整版的手稿。而她的这个炸彈型号其实根据现在的拆弹部队水准想要拆掉其实还是很难的。”松田阵平放下手里的镊子,把线控摆放好之后,又给面前的模型加了点东西。
“这个是什么啊?”云居久理看着一块立成十字架的小钢板,被他放在导轨的位置很好奇。
“‘火焰’的引爆方式是两种易燃液体混合而产生剧烈辐射类爆炸,但是如果这两种液体没有办法碰触到对方的时候,就不会有什么杀伤力。我上次就是用了堵塞的方式,阻止了爆炸但并没有完全拆除。主要就是我先把导轨的凹槽拆除,如果进行加固的话就会让这个炸彈稳定很多。”
云居久理在旁边听了半天也没听明白,反正就是很厉害就是了,但她还有一个疑问:“如果普拉米亚真的根据你组好的这个模型,来给自己的‘火焰’进行改造,让它没有办法被拆除了怎么办?”
“那就需要稀释剂了。”松田阵平用手背蹭了蹭鼻子,鼻尖刮到了一点手背上的薄灰,看起来莫名有些少年气。“这两种易燃液体的配方是什么可能除了普拉米亚之外,就只有哈伊娜·乔恩知道了。如果知道的话,进行化学试剂的分析和溶解就很简单了。”
是吗……
云居久理若有所思地微微垂首。
电子档也处理好了,伊达航拷贝到U盘里面之后递交给云居久理:“都在这里了,我出去看看降谷他们怎么样了。”
云居久理刚要伸手去接,但是却被另一只手更快夺走。
“放在我这里,那家伙要是想要的话,让她来找我。”松田阵平说。
云居久理愣了一下:“什么?你?”
松田阵平把U盘放在手里扔着玩儿:“怎么了?我不能去吗?”
“你又不是哈伊娜·乔恩的女儿,普拉米亚不会相信的。”云居久理蹙眉。
松田阵平弯弯唇:“可我是哈伊娜·乔恩女儿的男朋友啊。”
“……”云居久理。
他们都知道普拉米亚不是什么好惹的角色,这个东西放在谁的身上,谁就最危险,所以松田阵平才……
云居久理心里像是被什么东西堵了一下,特别不是滋味。
如果他没有这样不管什么都事事为她着想,或许云居久理也不会觉得那么心里发堵。
脸又被捏了一下。
松田阵平轻笑道:“不要老是觉得自己欠了我什么,我们本来就是被拴在一根草绳上的关系嘛。”
他从口袋里拿出一根草绳,在云居久理的眼前晃了晃。
云居久理微怔,想起来这是过年的时候在神奈川神社祭拜的时候,里面的住持给他们两个人的。
“你怎么还留着这个啊?”云居久理脸颊微热。
这么细的一条绳,也不是什么值钱的东西,放了那么长时间拧着的绳子都变松了,她还以为松田阵平早就丢了呢。
虽然四周的光线有一点点暗淡,但云居久理还是能够看到他眼底清澈而又带着笑意的目光,伸手端着她的左手然后捏着草绳的一端,一点点系在她左手的无名指上。
草绳变得软了。
一圈圈绕在她手指上的时候,在最上面编出来一个花骨朵般的小结,看起来就像是一枚草戒指。
云居久理的手指好像被这根草绳拴住,牢牢地让他握在手中。
他应该是明白的。
明白她的处境,也明白她在自己不知道的时候都面临过什么样的事情。
然后这根草绳就是他的态度。
他伸手,轻轻摸向了云居久理的脑袋。
云居久理感觉到了他掌心的温度,在温柔抚摸着的时候,她心里那棵枯死的区域里好像被滋润了一滴甘霖。
他的瞳孔里面匿着犹如星河般夺目的光芒:“这根草绳绝对不许摘下来,听见了吗?”
云居久理哭笑不得,看着本应该代表着已婚的那根手指被套上了一枚草绳编织的戒指,闷声道:“哪儿有人手上戴这种东西的,真丑。”
门外传来脚步声,外面有人过来了。
松田阵平俯身在云居久理的耳边飞速说道:“等所有的事情结束后,我会拿钻戒来换你的这枚草戒。”
然后,他拎着自己的外套朝着门外走。
云居久理愣了半晌,等他出去之后才反应过来他这句话是什么意思,也反应过来自己手指上戴着的这枚草绳是什么寓意。
他、他、他……
云居久理又羞又急,在伊达航他们回来之前赶紧把手揣进口袋里不想要让别人看到这个草绳的存在。
这个求婚的方式也太……草率了吧。
云居久理见他们要走,急急跟了过去:“你们要去哪里?‘传真炸彈犯’有下落了吗?”
公安们在外面忙碌了一天。
本来安室透和景光一直坐在房间里,看着他们绘制手稿。但是刚才接了一通电话之后,就匆匆离开了一小会儿,再回来的时候松田阵平也要跟着出去。
肯定是有什么结果了。
不然松田阵平也不会把假设计图放在自己身上。
松田阵平按了按她的肩膀:“乖乖在这里等我。”
云居久理跟了几步,但是又被松田阵平的眼神制止。
他们四个人朝着走廊另一头走的时候,就留下她一个人在安全的地方。
但是云居久理怎么可能就坐在这里什么都不干。
站在窗边看着一黑一白两辆马自达都消失在夜幕里的时候,云居久理拿出手机给一个人打了一通电话。
一分钟后,一辆红车停在楼下。
车窗摇下来的时候,里面坐着四个男人。
他们神色各异,有的瞧着云居久理眯眼嬉笑,有的刚掐掉手里的烟轻咳两声,有的摘掉了鼻梁上的镜片放在口袋里。
而驾车的中条青方帮她拉开车门,并说了一句。
“云居律师,我们今天都是你的人了。”
第120章 120:薰衣草
云居久理是律师。
没有搜查权。
只能等到事情发生了之后,从警方那边才能获得身为律师可以获得的资料,作为辩论的素材。
但根据上次梅泽一见的案子来看,那些素材是远远不够的。
云居久理必须要自己去查,最重要的是,她总觉得好像要发生什么大事。
松田阵平追查“传真炸弾犯”这么久,这次碰上肯定要做点什么。
不管“传真炸弾犯”是普拉米亚,还是“传真炸弾犯”和普拉米亚联手,上次在摩天轮上没有置松田阵平于死地,这一次“传真炸弾犯”肯定会准备得更加充分才来。
她绝对不能在警视厅里面干坐着。
云居久理没有把假设计图的事情告诉他们,但是说了第三封传真上的内容。
“我不知道‘传真炸弾犯’和云居莲花寺有什么关系,但是在我的印象当中,曾经在云居莲花寺里面生活的孩子和我年纪都差不多,大概率不是云居莲花寺里的人。”云居久理说着,看向了坐在副驾驶座上的梅泽一见。“你之前也调查过‘传真炸弾犯’的事情,你觉得呢?”
虽然梅泽一见已经辞职很多年,但曾经的刑侦手段和意识都还存在。
在这四个人里面,算是推理和情报的来源。
“‘传真炸彈犯’在四年前确实是团伙作案,不过四年前有一个炸彈犯出了车祸之后,不知道他有没有再找别的伙伴。”
云居久理抬头看他:“所以你是第一个推测出来前两封传真暗示的地方可能是东京电视台,那么第三封传真,又会指向什么地方呢?”
梅泽一见说:“云居莲花寺在四年前的死者名单里,除了云居住持之外其他人都是检察厅的检察官。但是这件事被检察厅压得很死,四年前我也只是警视厅的巡查部长。再后来这件事又被检察厅列为‘传真炸彈犯’的案件里面,我就更没有权利去过问了。”
梅泽一见说到这件事之后,红谷升饶有兴致地撑着脸笑道:“难道真正的‘传真炸彈犯’跟当年的那件事有关?是检察官吗?”
梅泽一见摇头:“是不是检察官不好确定,但绝对跟检察厅有关系。”
虽然梅泽一见现在不是刑警了,可是他抱着手臂分析的这个派头和松田阵平分析事情的时候还挺像的,他看着中条青方把车开向警察堆里的位置,不明白这些警察们到底要去哪里,完全就像是无头苍蝇一样到处乱搜乱找。
这样是没用的。
“‘传真炸彈犯’那个人对警察的仇恨是毁灭性的,它所发的所有传真看起来好像是提供线索,其实里面更多的是误导性。我们不能按照它的思维来想事情,必须要跳出它所给予的内容。”
梅泽一见说的这句话,深得云居久理的心。
之前推理出来东京电视台里面有炸彈,就是云居久理根据了前两封传真但是又没有完全按照“传真炸彈犯”给予的内容来思考。
第三封虽然是云居莲花寺,好像在诱导所有人猜测炸彈会不会在云居莲花寺内或者和曾经居住那里,看起来好像件件都能往心鬼侑的身上引。
所以这就是一个套。
如果不是云居莲花寺的话……那么可以从云居莲花寺延伸到别的什么线索呢……
一车里面的人都陷入沉思。
中条青方一直在跟着警察车队很远的地方,他打起十二万分的精神,就怕跟丢。
但是眼前的车辆又开始分道行驶,一直在比夜空还要黯淡的晨曦里面行走着。
“这样跟着也不是办法啊。”中条青方嘟囔着。“现在到处都在管控,很多地方除了警务人员之外不能行走。”
云居久理的眉心微动,总觉得思路好像被堵塞的地方好像松动了一些。
松田阵平他们离开得那么匆忙,大概率是解开了传真的谜底。
会是什么呢……
看中条青方去的这条路,也不像是去京都的路。
但是……
云居久理惊了一声:“这好像是去都厅的路吧?”
梅泽一见把手里的烟扔到窗外:“嗯,再往前走一公里就是了。”
作为东京都政府与会议所在地,其重要性不言而喻。
红谷升饶有兴致地笑道:“喔?没想到那小子居然敢把炸彈放在那种地方啊,胆子不小嘛。”
云居久理和梅泽一见同时否认:“不。”
梅泽一见先开口:“都厅是明治政权成立后就有的标志性建筑物,作为日本脸面的所在自然会在这段时间加强守备,也是第一批排查地*点。”
“所以应该是在都厅附近,而不是在都厅里。”云居久理补充道。
但是这样的话,范围还是没有缩减。
作为代表着德川幕府时代的建筑物,附近有很多著名景点。
一直沉默的小山医生终于放下了手里的手机,然后把一直闪烁着的屏幕递给了云居久理:“喏,这是都厅附近的卫星地图。”
云居久理接下,说了声“谢谢”。
真不愧是医生啊,不吭不响得这么贴心。
这应该是他们四个人第一次同时出现在云居久理的面前了,他们之间的默契让云居久理十分意外。
虽然性格不同、身份不同,但是坐在同一辆车里格外和谐。
云居久理握着小山医生的手机,这个时候她才发现小山医生的手机壳背面居然是黑桃的花色,之前居然没有注意到真是……
她扫了一眼就继续翻看地图,大概记了一下附近的地址之后就看向了窗外。
明明已经是凌晨六点了,但是天色还是雾蒙蒙地看起来像是要下雨似的。
车轮碾压在打滑的地面上,中条青方已经在附近转好几圈了,眼看着油表要归零,车厢内的几个人情绪都有些低压。
时间过得越快,云居久理的情绪就越发低沉,总感觉这片雾蒙蒙的世界好像是给谁的坟墓罩上了一层白布。
车辆开到了最近的一个加油站。
是千叶县本部和东京都东边区域的临界线,一个叫布太的地方。
布太……
云居久理眼睛微怔,被窗户外面扫进来的雨水滴落眼睛的时候,眼睛里的酸涩让她有些睁不开。
那种蒙上雾气的视野,让她的眼睛看任何东西都变得模糊起来。
不远处好像有一片花海。
是薰衣草田,
潮湿的雨水沁着花香,泛着略苦的甜气弥漫在鼻尖。
云居久理怎么不知道布太这里有一片薰衣草田呢?这里都是种小麦的农田,怎么会让出这样一块丰饶的土地种花?
“停车。”云居久理说道。
中条青方把车停在加油站门口,然后准备去加满油继续查炸彈的下落,而云居久理站在旁边麦田的桥上看着满地的薰衣草田。
“小宝贝,你在看什么?”红谷升走过来,笑嘻嘻地趴在云居久理旁边栏杆上,歪着头说道。“为美丽的小姐排忧解难是我的职责。”
云居久理指着旁边的路灯,说道:“你能让这些灯都亮起来吗?”
红谷升嘴角弯弯,语气轻快:“这有什么难的?”
他掏出手机,不知道给谁打了一通电话,说话的语气极尽温柔,然后没过几秒钟四面八方的灯光便全数点亮。
“怎么样?”红谷升得意洋洋。“我厉害吧?”
云居久理瞥他一眼:“你是给你哪个客户打的电话吗?”
红谷升捏了个响指:“嗯哼~我有一个VIP客户是电总局联排长的妹妹,我跟她说她赞助的知恩院这里有很大一片薰衣草田很漂亮,她就说可以延迟半个小时关闭定时路灯。喏,就变成这样啦。”
云居久理淡淡地说了一句:“你还蛮有个人魅力嘛。”
红谷升的手臂压在她的肩膀上,靠近的时候骨子里有一股很清冽的雪莲加烟草的香味,声音也变得很暧昧:“当然啦,你才知道啊。”
“我是说,很有当小白脸的个人魅力。你哪怕是去吃软饭,应该也不愁生计吧?另外,如果你不想骨折脱臼的话,就把你的爪子给我拿开。”
“你好冷漠啊,明明你对那个警察的时候不是这样。”红谷升悻悻地收回手臂,小声嘟囔。“我才不屑于去当什么小白脸呢,我可是凭实力吃饭的。给全世界的女性提供情绪价值,这是我的人生目标还有我的自我实现啊。你以为牛郎这么好做啊,在不出卖身体的前提下还能够做到让所有女性都满意,这可是一件很不容易的事情。另外,我的客户都是自愿帮我、为我提供信息的。我的宝贝情报网,绝对会让你吓一跳。”
云居久理趴在栏杆上看着眼前灯光下的紫色薰衣草田,懒洋洋地回了一句:“看出来了,那么你的宝贝们能不能帮你找到‘传真炸彈犯’呢?”
红谷升耸肩:“我啊,可不是你的那个警察男朋友。我绝对不会让我的宝贝跟那种可怕的家伙牵扯上关系的。”
云居久理没理他,继续端详着那一层又一层的紫色薰衣草。
橙黄色的灯光照射在上面的时候,就像是一团梦幻而又朦胧的紫色海洋,在潮湿的空气中摇曳燃烧着类似于火焰的光波。
真好看啊。
但她没有欣赏风景的好心情。
旁边的红谷升一直喋喋不休着,基本上都是和他与那些客户们之间关系的讲述。
云居久理也没有心情听,而是在他说了一半的时候忽然插了一句:“你为什么会想到做这一行呢?”
“父母都去世了,也没给我留下什么钱,自食其力这个行当赚钱最快咯。”红谷升云淡风轻道,从他那轻快的语气里面一点都听不出来青少年期的悲惨心境。
“听说你之前是酒吧的游走驻唱?你唱歌很好听吗?”云居久理随口道。
“还可以吧,你要听吗?”红谷升清了清嗓子,没等云居久理开口,就自顾自地哼了起来。
略带少年音的轻快音调唱着某种云居久理不知道的民歌小调,配上眼前这幅田园风景颇为赏心悦目。
云居久理还以为他只会唱一些情爱的靡靡之音,没想到声音这么干净又明亮,一点都没有烟酒浸染过的沙色。
这家伙不说流氓话的时候还挺正常的。
如果父亲没有遇到当年的绑架案,被当成某个高官撕票,他的人生应该也不会这样吧。
云居久理长长叹了口气,侧目看他:“你知道那个和你爸爸一起被绑架的人是谁吗?他现在还活跃在荧幕里面吗?是内阁的人?还是三厅之一的人?”
红谷升止住歌声,收了收脸上的嬉笑。
他长至肩膀的头发被烛火染成朱红色,亦如他瞳孔里摇曳的紫色火海。
“啊,那个人啊。你见过的,就是那个在电视台爆炸后‘仗义疏财’又气派的检事总长大人啊。”他笑道。
云居久理微怔。
跟红谷升所说的这件事相比,云居久理还诧异自己之前为什么一直都没有想明白第二封传真上面的内容。
紫色的火焰……
难道是指这个?!
她的视线挪到了桥下的薰衣草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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