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1章 101:爱意
在松田阵平看着湿透了的被褥和一脸“无辜”的云居久理,看了一眼玻璃没碎她没受伤就不在意地说了句“没事我去烘干”然后起身准备去拿吹风机的时候,被云居久理一只手拉住。
“这么晚了烘干要很久吧?都快凌晨四点了,你七点就要去警视厅……”
“我去跟班长挤挤也行。”
云居久理见他突然变得有些木讷,索性直接伸手把他往卧室里面一扯。
是笨蛋吧?
难道你以为我让伊达警官暂住过来的这一周,真的只是简单的帮伊达警官找个住的地方吗。
被她握住的手指微微有些僵,像是被电到一样似的反应迟缓,一直被她牵到了卧室里之后好像才恍惚过来什么的看着云居久理发呆。
云居久理虽然没有抬头看他的表情,但是通过他的举止大概能明白他现在有多么错愕,于是就是说了句:“我不介意跟你挤挤。”
这句话一说出口。
再木的人都能反应过来她是什么意思吧?
不过因为云居久理之前有很多次前车之鉴,所以松田阵平一直没有确定云居久理说的是不是那个意思。
只有到了被她摁在床上的时候,松田阵平才确定她就是这个意思。
这种女上位虽然有点奇怪。
但这是云居久理第一次用这种居高临下的角度来看着他,感觉他的五官都变得温柔了很多。
“真不赖啊。”云居久理伸手摸了摸他的脸,将他略凌乱的卷发用指骨轻轻整理了一下,露出他完全怔住了的表情。
他像是完全失去自理能力地任由云居久理一颗颗解开他的衬衫纽扣。
随着胸膛露出的范围越来越大,松田阵平的肌肤温度也跟着上升,随后下意识地伸手想要支撑着自己坐起来又被云居久理摁住肩膀。
“不要动喔。”云居久理眯了眯眼,“伊达警官在隔壁,把他吵醒了多不好。”
云居久理眨了眨眼,借着窗外月色看到他微微绯色的脸侧和荡漾着某种特别情愫的瞳孔,里面像是燃烧着暗色的烈焰,在他瞳孔深处摇曳蔓延,仿佛下一秒就会溢出来似的浓烈。
凉意掠过他的胸口。
云居久理听到他倒抽一口气,然后声音略哑道:“你要……”干嘛?
“你不是喜欢果睡吗?”云居久理抬头认真询问,“不用迁就我而改变你的习惯。”
松田阵平想坐但是坐不起来。
这种时候怎么可能还只是简简单单的果睡啊?
他动了动唇,像是要说点什么但又不知道该说什么的可爱样子,让云居久理“噗哧”笑出声来。
她还挺喜欢这种骑在上面的感觉的。
看着他的卷发散开,额发跟着上扬露出有点羞气又努力瞪大眼睛的可爱样子,这种感觉真的很难得能见到啊。
云居久理附身,二人距离拉近。
他的呼吸变重了。
云居久理的手指抵在他的唇上,一点点地抚摸着他唇形的边缘,看着他眼底里的爱意蔓延然后轻啄在他微颤的唇尖。
他安静地等待着,眼睛紧紧地看着她。
她的手指顺着他的嘴角到下颚、又到他犹如核桃籽般尖锥的喉结。
然后停在他喉结的位置,感受着他动脉血管不正常的流速。
她把声音压到最低,轻轻趴在他的身上说:“这样看着你,能看的更清楚。”
就像是认认真真端详着自己的所有物,云居久理把脸埋在了他颈窝处,闻到了他发梢上薄荷味的洗发露以及唇尖的清香气息,是他爱用的那款牙膏。
他紧紧抱着她的时候,云居久理感觉自己快要无法呼吸了。
云居久理的手指卷着他的发尾,男人的发梢有些粗糙也有点硬,不像女孩子的柔软,更像是一根根柔软的刺。
他的动作仔仔细细又轻柔、像品尝一块蛋糕似的舔舐她的唇,然后时不时发出较满足的气音。
她的主动,对他来说是惊喜吧。
所以才会用狂热的态度来回应。
“阿仁……”云居久理被他的手臂勒得有些喘不过气,“松一点,我喘不过气了。”
他说了一声“好”但好像并没有松力气。
时间过去多久云居久理不知道,她因为缺氧而感觉脑袋微微有些发涨。
鼻尖全部都是他身上的气味,被薄荷味道冲散了的烟草就像是焦木一样温柔,然后又沉浮于一片汪洋大海。
在黑暗中。
他不知道从哪里摸到了什么东西,塞到了云居久理的手里。
云居久理用手摸了一下。
质感有点熟悉。
好像是之前在神奈川神社里参拜的时候,那位住持送给他们的草绳。
这根绳子将他们牢牢的拴在一起,好像不管跟着风吹向什么地方都不会被冲散。
云居久理被这种水淹没又浮上来,莫名有一种想哭的冲动。
她的眼泪滴到了松田阵平的脸侧,犹如丝线般落下一道泪痕,让他的语气跟着放软。
亲吻停止,他伸手轻轻抹去云居久理眼角的泪痕,声音发哑询问道:“你怎么哭了?”
云居久理也不知道。
她就是觉得自己心脏深处某一块地方好像被滋养到了。
失忆之后,她不知道自己是谁、也不知道自己从什么地方而来。
就像是一个孤魂野鬼,没有来的地方也没有去的地方。
是他一直握着她的手。
给她最安心的臂湾。
必须要他很用力地拥抱自己,才能磨平那种孤独感。
他轻到极致的亲吻,声音从他们相碰的唇瓣间散开然后下移,并跟着安慰着云居久理。
“我会很小心的,别怕。”
云居久理不怕。
只要他紧紧地握着她的手,她都不怕。
因为耳朵里有伤,所听到的声音仿佛从她骨骼里发出一样发沉又清晰。
她犹如被迷了心智般的,低喃。
“我喜欢你。”
“我知道。”他的声音往下,然后抬头看着她迷离的眼睛,目光同样深情。“之前你问我,为什么不喜欢克里斯蒂娜。我那个时候没说,但现在可以告诉你。”
云居久理的手撑在他的肩膀上,灵魂被拉回来了一些。
他说:“爱一个人的眼神是藏不住的,她不喜欢村中前辈。她的示好她的温柔她的爱意,太虚假了。”
云居久理的瞳孔微沉,烈火焚烧的身体温度散了几分。
她忽然想起失忆前的自己,从他人口中所描述出来的——对松田阵平的爱意。
不爱一个人的眼神,也是能看得出来的。
当局者迷,但旁观者清。
那么他会看得出来云居久理在失忆前是否喜欢他吗?
似乎是察觉到她的失神,松田阵平伸手扳正她的脸,然后端着她的手指。
“专心点,这是我们的第一次,我需要你的心无杂念还有你的所有专注,我的大律师。如果这个时候你再想工作,我真的会生气。”他坏心眼地咬了一下的云居久理指尖。“然后,我会把你揉成一个团,吞掉。”
云居久理心脏猛跳,脸颊升温,想要捂脸羞愤的时候。
他的手机响了。
云居久理看到他的脸上露出“不是吧”的面色,笑道:“看样子被工作羁绊的人不是只有我一个人啊,我的大刑警。”
“见鬼了。”松田阵平伸手拿过手机,确定是目暮警官的来电后伸手抓了一把额发。“是我,松田。”
他话音刚落。
云居久理就看到松田阵平的表情骤然煞白,然后迅速凝固成肃穆后的兴奋,以及某种——被埋藏着浮现出来的恨意。
“怎么了?”云居久理知道他要出警了,伸手摘过旁边他的衣服,准备递给他的时候。
握着手机的手垂耷下来,他的眼神在暗光中炯炯。
“那个恐吓传真又来了。”
第102章 102:装睡
因为对方是和萩原研二死亡有关的“传真炸彈犯”。
在挂断目暮警官的电话之后,松田阵平就立刻收拾收拾站起来准备穿衣服。
他一边穿,一边去隔壁敲伊达航的门。
云居久理追出去伸手擦松田阵平脸上的唇印,她晚上吃完饭的时候因为嘴唇有些干裂,涂抹了栗山绿送给她的润唇膏。
刚才在卧室里因为没开灯所以没看到。
明明涂抹的时候是透明的,为什么在唇上留了一会儿之后居然有一点淡粉色的痕迹。
太糟糕了。
松田阵平完全不知道自己此时此刻是什么样子,他只顾着赶紧套制服,出新年后的第一个现场。
“你先去洗个脸吧……”云居久理哭笑不得。
松田阵平摆摆手:“没事没事,我洗过澡了。喂,班长!走了!”
不、不是啊……
很有事啊!
云居久理还没来得及说“你脸上都是唇印”,那边伊达航在听到松田阵平说来活儿了的时候,前后不到一分钟的时间,伊达航就把自己从深度睡眠摘出来并飞速收拾好了自己,整齐待发地拎着公文包和工作证推开了书房的门。
再然后,伊达航就看到了给松田阵平擦脸的云居久理。
结果就是很尴尬。
非常得尴尬。
云居久理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
六目相视的时候,只有松田阵平不明所以,在看到自己女朋友一头扎进旁边的卧室,然后说了句“你们路上小心”就火速关门的样子,又回头看了一眼自己的老班长。
老班长手握拳,放在嘴边咳嗽一声“你还是去洗个脸吧”并露出不太自然的笑容。
松田阵平好像反应过来了什么,拔腿朝洗漱室走,然后里面传来“哗啦啦”的水流声。
水流结束后。
松田阵平面色绯红地走出来,想要解释什么但又觉得解释什么都不太好。
“走了。”伊达航露出“我懂,我不会告诉任何人”的老父亲眼神,朝着门外走。
云居久理用枕头把自己的脸埋了起来。
她也不知道松田阵平是什么想法,但是她现在很想死。
直到听见了推门出去的声音,云居久理也缓了很久才从床上爬起来。
太丢人了。
真想立刻去死。
伊达警官的那个眼神,明显就是看懂了啊。
简直就是在说你们两个坏家伙刚才干什么呢。
她在阿仁朋友们的面前,会留下很轻浮的印象吧……
太丢人了。
她刚才也一定是昏头了。
怎么能在家里还有别人的情况下做这种事呢?
不知道为什么,突然就很想吻他。
想要出现在他视线范围之内的所有地方,被他的目光注视。
刚才的他好像确实被她吓到了,接吻又开始变得紧张,勒得她喘不过气来,连嘴角都被吮吸得有些干裂。
失忆之前的自己会想到和松田阵平有这么亲密的行为吗?
云居久理抬头看了一眼凌乱的床褥,上面还残存他们两个人冗杂在一起的气味。
很好。
彻底睡不着了。
云居久理陷入了深深的自我反省和动情之后的冷却状态,直到天边露出鱼肚白才稍稍有了一些困意,然后起身去拆药板从里面拿出一枚小山医生给她开的安眠药后,才缓缓进入梦乡。
在梦里。
她又回到了云居莲花寺爆炸后的废墟之中,又一次目睹了云居莲花寺被烧毁的过程。
就像是把之前回忆到的剧情又重复了一遍似的。
还是同样的询问、同样的追逐,同样的慢速度转身。
在距离看清那个人长什么样子的一瞬间,云居久理醒了。
是被松田阵平回家的开门声叫醒的。
此时是上午十点。
距离松田阵平连夜出警离开过去了六个小时。
她睡了不到三个小时。
“你怎么回来了?不是要去处理‘传真炸彈犯’的事情吗?”云居久理打着哈欠走出去,“伊达警官呢?没有和你一起回来吗?”
松田阵平应了一声,伸了一个懒腰让身体放松地躺在沙发上:“我抽空回来,跟你去一趟医院。”
“我可以自己去啊,不用你特地回来。”云居久理走到洗漱间内,用凉水清理一下脸上的困乏,然后一边用毛巾擦拭脸上的水珠一边走出来。“事情处理得怎么样了?”
刚走出来,她就发现松田阵平躺在沙发上睡着了。
他闭着眼睛,侧躺在沙发上,两腿之间夹着抱枕呼吸有些发沉。
乌黑卷发凌乱地搭在他的耳畔,露出线条流畅的耳边轮廓。
他的所有衣服都是深色调的,暗灰色的衬衫加上黑色的西装套件,让他看起来像是一只通体黑的猫咪蜷缩着休息的无防范样子。
看起来应该是很累了。
云居久理没有吵醒他,给他盖了一个毛毯之后就蹑手蹑脚的去刷牙。
他的公文包就放在玄关处,背包的口袋敞开着,里面堆积的文件满得快要溢出来。如果不是云居久理伸手抓了一把,大概率里面的东西都要散在地上了。
“好重……”云居久理拎着他的包,感觉里面都是厚摞的纸张,便小声嘟囔了一句。
东西就在她的手里,但云居久理尊重彼此职业的某种隐私性,从来不会翻阅他的工作资料。
但有一张照片,从他的包里掉了出来。
是一张传真的照片。
在传真上面画着一个让人看着就不舒服的小丑鬼脸,并写着数字【3】。
从照片的拍摄时间来看,应该就是今天凌晨目暮警官给松田阵平打电话的那个时间。
是“传真炸弾犯”发过来的吗?
云居久理下意识地多看了两眼。
不是因为别的。
而是因为检察厅把云居莲花寺爆炸这件事怪在了“传真炸弾犯”的头上。
虽然之前松田阵平和她沟通过,通过“传真炸弾犯”的作案范围和频率,以及云居莲花寺的着火与“传真炸弾犯”的作案方式不同,排除掉了云居莲花寺和‘传真炸弾犯’之间的关系。
但检察厅还是这样认为。
如果想要知道云居莲花寺到底是怎么回事,还是得抓到“传真炸弾犯”亲自问个清楚最好。
至于这个数字【3】,难道说的是某种犯案之前的倒数计时吗?
云居久理把他的包放好之后,走到沙发前看了一眼时间,知道自己应该叫醒他了可是看着他这么疲倦的样子,又想要让他再休息一会儿。
他的唇瓣微抿,流畅的下颚线条连接着他像核桃籽一样尖锐的喉结,随着他的呼吸以一种微弱的弧度浮动着,就像是一块不停往云居久理心口砸的小石头,让她的心里涌现着奇怪的悸动。
她轻轻挪过去,趴在沙发旁边身体前倾,在他的嘴角轻轻啄了一下。
本来云居久理也只是想在他睡着的时候,小小的偷亲一下而已。她自认为自己的动作又轻又慢,应该不会吵醒他,可没想到在她飞速亲吻又准备飞速坐正的时候被他的手臂勾住脖子。
这是新的一轮深吻。
他亲吻着云居久理的唇尖,犬齿轻咬的时候连带着还有某种湿热的潮意,席卷她还残留着草莓味牙膏的舌尖。
云居久理被当成了糖果舔舐,从里到外,仔仔细细。
然后,化在他的怀里。
良久。
“这样才对嘛。”松田阵平睁开了眼睛,看着云居久理捂着嘴唇脸颊发红的样子,笑眯眯地从沙发上坐了起来认真评判。“既然要接吻就不要糊弄啊。”
云居久理捂着脸:“你没睡着啊?!”
“睡着了,不过很快就醒了。”松田阵平伸手捏了捏云居久理的脸。“我可不是喜欢装睡的人。”
云居久理知道他是说在神奈川的那天晚上,她明明醒了装没醒跟他睡了一晚上那件事,撇撇嘴:“既然醒了就赶紧出发去工作吧,这个世界还等着你去拯救呢,松田警官。”
“在拯救世界之前,先拯救一下你的耳朵。”松田阵平起身,晃着手里的车钥匙。“走吧,送你去医院之后,顺道去附近找伊达班长。”
凌晨在接收到“传真炸弾犯”的传真恐吓之后,警视厅再一次乱成一锅粥。
“传真炸弾犯”的犯案时间是每隔四年作案一次。
可是这一次距离上次犯案时间只相隔了不到三个月,上一次还差点害死了警视厅的一位刑警。
有的人猜测可能不是那位犯案累累的炸弾犯,而是什么不知名的模仿犯。
目暮警官就给一直在追查这件事的松田阵平打了一个电话,等到松田阵平赶到地方查看了一下传真上面的内容之后,便确定了。
“就是‘传真炸弾犯’。”松田阵平坐在驾驶座上,给自己套上安全带。
“啪”的一声,安全带弹在他的身上发出好听的声音。
“你为什么这么确定?”云居久理问。
“我对那个家伙太了解了,四年,每一天每一秒,我没有一刻不在想着他。”松田阵平眯了眯眼,眼尾凌厉。“虽然不知道他为什么时隔三个月再一次犯案,但是这一次我绝对不会放过他,绝对。”
他像言灵宣誓般郑重。
云居久理垂眸,想着自己刚才不经意之间在照片上面看到的小丑鬼脸,总觉得有些眼熟,像是很多扑克牌上面的鬼牌。
可能也是因为前段时间和Poker组打交道比较多,扑克的“四花色”出现频率太高,一时之间她下意识做了一个联想。
“传真上面的小丑是什么意思啊?”云居久理问。
松田阵平哼了一声:“这是那个家伙留下来的讯号,他是一个极度厌警的偏执家伙。每一次犯案不仅要勒索警视厅一大笔钱,还要出一些什么所谓的难题来让警方解答。如果能看到警察面对他的刁难表示出无力的苦死,他就会觉得非常痛快。”
“所以‘小丑鬼脸’就是他留下来的信号啊。”云居久理喃喃,开始思索这个‘小丑鬼脸’意味着什么。“我没有听说过东京这边有什么马戏团要巡回演出啊,难道是在东京之外的地方?”
“这个家伙会在什么地方犯案就会给当地的警署发传真,既然这个传真发送到了搜查一课,就说明炸弾埋藏的地方就在东京。”松田阵平解释道。“接下来的三天,要忙起来了。”
三天后的0点。
就是准备迎接“烟花”的时候。
云居久理看到他握着方向盘的手微微攥紧,指骨边角变得犹如磨石般骨骼分明,仿佛在说“小兔崽子等死吧”。
不由得,她想到了很多人跟她描述过三个月前的——摩天轮事件。
那一天,如果不是因为观光厢内有别人,就会选择放弃拆除炸弾的警察先生还活着。
这件事“传真炸弾犯”肯定也知道了。
没有警察的死亡,或许会让他觉得很不痛快吧。
松田阵平要带云居久理去医院,也是因为伊达航查到了那个和云居久理同样在云居莲花寺里生活过的暴走族——心鬼侑的车行,就在医院的附近。
第103章 103:讨厌
松田阵平和她到医院的时候,千田由梨告诉云居久理小山医生并不在,似乎是因为有一大批医疗器械从国外进口而来要去对单号。
“不然你们先在小山医生的办公室内等一会儿吧,他出去挺长一段时间应该也快回来了。”穿着护士服的千田由梨端着一次性的纸杯给云居久理倒了一杯水,然后松田阵平就去忙自己的事情了。
小山医生的办公室内,只有云居久理和千田由梨两个人。
千田由梨把云居久理摁在检查椅上的时候,让云居久理把右耳的位置对着自己,然后用几个专业工具把里面的硅胶物质取出来,做治疗前的准备工作。
云居久理一边坐着听千田由梨闲聊,一边跟云居久理聊起了简单的琐事。
“云居律师,我之前还在想过我弟弟的案子会不会是个个例,恰巧就是他这么倒霉不小心被检察厅误判,但是前段时间在新闻上面看到你最新的那个公诉案子,我弟弟想起了十年前自己被检察厅逼问时候的情况。他跟我说,他在监狱里的时候认识很多人,那些人的案子都有冤情……然后我就知道,或许像我弟弟这样被冤枉的,毁了人生的不在少数。”
千田由梨用较为轻松的语气跟云居久理说着这件苦涩的事情。
千田三郎已经算是众多不幸人中间较为幸运的那一个了。
至少在多年后有人帮他的案子平反。
可是有的人没有,只能一辈子顶着罪犯的身份直到老死。
云居久理默默地听*着,那边的办公室门被拉开,小山医生穿着白大褂走进来:“云居律师你来了啊,不好意思,让你久等了。千田都给你处理好了吗?”
千田由梨应了一声起身给小山医生让位置。
小山医生坐过来的时候,从千田由梨的手里接过检查手电灯,在云居久理的耳膜里照了照之后点头:“嗯,已经进入恢复期了。再过两天就可以把硅胶取出来,只要小心不进水导致发炎就可以了。对了,你最近失忆症状恢复得怎么样了?”
“最近……隐隐约约好像想起了一些以前的事情,至少知道了自己的来历以及之前在云居莲花寺里生活的片段。”云居久理端坐在椅子上,看着小山医生熟练的处理硅胶物,清理掉上面的血垢和药水之后涂抹上新的药水又给自己耳朵里塞回来。“对了,我每次出现记忆恢复的状况都和炸弾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在摩天轮上失忆的缘故……”
小山医生点首又摇了摇头:“因为你记忆丧失就是因为在摩天轮上遭遇爆炸事件,如果再次遇到同样的强光和巨响就会影响你的失忆症。”
云居久理想了想,嗯好像确实是这样。
之前在“迷途之鹿Bar”的时候被射灯强光照射眼睛,也出现过短暂的不适状态。
小山医生紧跟道:“当然了,如果有人提及对你记忆深处印象较深的事情或者关键词,也会影响完全性失忆症患者的记忆。这样也好,至少也能让我明确治疗方向了。之前我给你开的药物你都吃了吧?你的警官男朋友不在吗?”
云居久理点头:“他去附近忙了,我们今天可以继续做催眠治疗吗?”
小山医生起身朝着旁边催眠室走:“可以,既然你的记忆有恢复的迹象那么全部恢复也不是不可能的。”
云居久理催眠敏感度很低,之前好几次都失败了没有进入深度睡眠状态,时薪三万的催眠心理治疗也只是让云居久理饱饱地睡了一觉而已。
但这一次不一样。
云居久理也不知道小山医生对她用了什么仪器,但在梦境里面她追忆到了之前记忆中较为模糊的地方。
不管是从自己目睹了爸爸爆炸还是在云居莲花寺被烧毁的细节,都非常清晰地呈现在云居久理的脑海中。
虽然那个时候爸爸不让她跟过去,但是因为父女连心效应,云居久理还是没有听爸爸的话跟了上去。
爸爸和那几个不知道是谁的人在进入了玻璃屋之后,交流了不到五分钟,玻璃屋就发生了爆炸。
因为爸爸和那几个人所在的位置靠近窗户,所以云居久理站在不远处的树下能够看到爸爸的背影。
云居久理也不记得爸爸那个时候为什么要带自己回日本。
印象当中她是在美国出生,从出生之后就从来没有回过日本,虽然和爸爸私底下沟通的时候偶尔会用日语,但是云居久理对日语并不是很熟悉。
这也就导致了云居久理在和别的别人沟通的时候非常沉默寡言。
但被背奈云墟收养之后的那段时间里,背奈云墟也经常会带云居久理去医院。
在医院里,背奈云墟也并不是为了给自己看眼睛,主要是带着云居久理去看医生。
好像十岁那年,云居久理生了什么病。
不是什么大病,也是精神类的病症。
是因为什么呢?
云居久理不记得了,她只记得在几次寻医未果之后,背奈云墟就对她说了一句话。
——“伊莎,这个名字你不能用了。既然都忘记了,那就全部忘掉吧。以后你就叫久理,永远为了探寻真理而迈开步伐,坚定不移着勇敢前行吧。”
是了,三个多月前的摩天轮事件并不是她第一次失忆。
在十岁那年也犯过一次失忆症,云居久理也忘记过一些事情。
再然后。
记忆追溯到了比较近的一个时间线里。
云居久理的身体好像也从小孩子变成了一个成人。
她站在人群里面。
旁边有很多人在喋喋不休地聒噪着,还有很多人拿着摄影机对准着面前一栋大楼,而楼下面聚集着很多防爆部队的车辆。
从身边人的交流内容来看。
大概率是因为这一栋居民楼内有炸弹犯埋置的爆炸型武器,警视厅警备队已经调拆弹警员前往处理了。
但安置着那个炸弾的楼层还是爆炸了。
火光冲天,惊得人群熙攘。
云居久理被强光刺激,身体不受控制地开始发抖。
人群里好像有人发现她的异常赶来询问她的情况,是一个男人身上穿着看起来非常板正的西装制服,身边还跟着几个警员。
她没有理会,自顾自地站起来。
另一个人扒开人群和她说话,俩人就并肩朝着人群外面走。
但走了一半的时候,云居久理突然停住脚步。
她听到人群里面有一个歇斯底里的声音,在叫着一个名字。
“萩原——”
那是一个穿着警察背心的男警,一堆人都没拉住他,在奋力朝着事故现场奔跑。
他鼻梁上的墨镜在挣脱中掉落,俊颜染上绝望,犹如濒死的枯海。
云居久理看着他被楼下的几个警员拦住,却还在用力推开所有想要阻止自己去救人的人。
她就在人群里看着他的崩溃,看了很久……
再然后,云居久理就醒了。
从催眠椅上睁开眼睛的时候,云居久理背脊都是冷汗,眼前的天花板在不停旋转。
她犹如得了耳石症一样头晕目眩地在椅子上躺了很久才缓过劲来,在千田由梨的搀扶下才缓缓坐起,但浑身乏力还不足以支撑她下地,
四年前。
萩原研二殉职现场。
她也在。
她在那里做什么呢?
在看着人群里悲伤的松田阵平,好像什么都没做。
四年前,他们的初见松田阵平并不知情。
松田阵平那个时候根本也没有心情去关注人群里的一切。
只有云居久理看到了他,然后看了很久。
【Target】
她是什么时候把松田阵平定成了目标?为什么松田阵平是她的目标?
把松田阵平定义成目标的她又想要做什么?
头好痛。
眼睛也好疼,快要睁不开了。
脑袋像是被什么东西钻了一个洞似的,不停地有血液在往外冒。
小山医生的声音在旁边若即若离,犹如魔音般环绕着她。
“你叫什么名字?”
“伊莎……哈伊娜·伊莎。”云居久理无意识地回答,小山医生的声音对于她来说就像是内心世界里自己非常信任的一个好朋友,可以完全信任他和他倾诉。
直到真正醒来之后,云居久理才知道自己在这个时候是被催眠了。
“你看到了什么?”
“爆炸,火光,尖叫,死亡。”
“这是一个不怎么愉快的记忆。”小山医生循循善诱。
“是……”
“你见到了谁的死亡?”
“爸爸、背奈先生、还有一些不知道是谁的尸骨。”云居久理的身体开始微微发抖。
“那么,你想做点什么吗?”
“我想要知道是谁做了这一切,我要让那个人付出代价。”
“然后你做了什么?”
“我来到了东京,然后选择报考了法学专业。毕业后在通过司法考试之后,就立刻找到了律政界最有名的律师让她当我的修习老师。因为她很出名,跟着她能接手到更多的案源,听说她的老公曾经还是位刑警,也最容易掌握更多信息。”
“为什么要想着通过这样的方式,调查那些人的死亡呢?成为警察不是更简单又方便吗?”
云居久理几乎是脱口而出:“不,我讨厌。”
“讨厌什么?”
“讨厌警察。”
在她话音刚落的时候,催眠室的房门被推开,站在门口的男人像被谁敲了一棍子似的身体绷紧,驻足没有前行。
松田阵平听到了云居久理这最后一句话,也看到了在她说完之后,眼角紧跟着滚落的那滴眼泪。
第104章 104:医生
云居久理从催眠中清醒过来的时候,感觉自己的眼前世界从一片删话过渡到了逐渐清明。
这种感觉很奇妙。
就像是身处于清醒和梦境之间,忽然被人叫醒之后的半懵状态。
千田由梨在旁边扶着云居久理,察看了一下云居久理的脸色之后给她拿了一个靠枕让她依靠着。
云居久理呼吸了几下之后,缓过了劲。
刚才在被催眠状态中所说的话她都记得,因为是下意识的语言,虽然让她觉得有些割裂可确确实实是她自己存在的某种心理反应。
尤其是……那种说不清道不明的厌恶情绪。
忽然就被记忆深处调动了出来。
之前是因为她失忆了,所以把这种情绪也遗忘掉了。
在面对警视厅的那些警察们的时候,云居久理也只是表现出了较为正常的姿态,甚至还会因为自己是律师的身份而得到他们的某种亲近,所以也不觉得自己和警察是敌对方。
怎么回事?
怎么会这样?
云居久理撑着头,半天没有抬起眼眸,所以也不知道松田阵平是什么时候过来的。
他像是没有听到刚才云居久理说的那番话似的,走到云居久理的旁边伸手摸了摸云居久理的额头,撩开她的额发看了一眼她略沉的脸色,抬头询问正在收拾催眠工具的小山医生。
“她的情况怎么样了?”
小山医生有些高兴:“刚才应该是迄今为止最成功的一次催眠,云居小姐自己应该也有这样的感觉,通过深度催眠来提高记忆的敏感度,刺激脑神经因子活跃,虽然有些不舒服但是看起来应该是想起了什么。”
“那么……她有可能全部恢复记忆吗?”松田阵平又问。
小山医生点头:“从刚才催眠的效果来看,绝对是可以的。我之前提供的记忆重塑方案也有了效果,可能在云居小姐日常生活中的不经意中,遭遇了某种和曾经记忆相符合的经过,所以才会让云居小姐有一些记忆片段的回闪。至于全部恢复记忆,对于云居小姐来说,还缺少一把开启记忆的‘钥匙’。”
至于这把“钥匙”是什么。
这个时候并没有人确切地知道。
在之前。
松田阵平和她一直以为记忆的回溯是跟他的爱情有关,但是尝试过去摩天轮、也尝试过每天中午去给他送饭,但好像都没有什么效果。
直到后面从云居久理去过神奈川里和云居莲花寺各方面构造有点类似的神社,才隐隐约约想起了有关于云居莲花寺的事情。
再之后,凡是跟云居莲花寺或者是哈伊娜·乔恩有关的事情,云居久理都会出现记忆的浮现。
松田阵平坐在云居久理的旁边,没有说话。
两个人面对面的坐着,氛围安静的有点让人心慌。
云居久理看着他目光垂下的样子,虽然没有和他视线交织,可是却能感觉到他复杂的紧绷情绪。
黑色微卷的额发遮住了他的眼睛,云居久理伸手抱住了他,然后感受着他在自己怀里逐渐放松下来的身体以及耳边传来的轻轻一声笑音。
“怎么了?”松田阵平问道。
云居久理沉沉的吸了一口气,鼻尖嗅到了他身上好闻的松木味道。
她知道刚才他什么都听到了,自己也不知道该说什么。
在这个时候,她想起自己在摩天轮上对松田阵平说的那句话。
——“你是一个好警察,你不应该死在这里。”
他是一个好警察。
从失忆之后到现在的朝夕相处,云居久理更加确定这一点。
他和云居久理记忆中的那些警察不同。
“背奈先生出了事故之后,那些警察草草了案,以事故为由把那个案子压底,直到背奈先生去世之后都没有查出当时的肇事者是谁。”云居久理的声音没入他的脖颈,往他的怀里又靠了靠。“我都看见了,背奈先生的眼泪,还有那个被他尘封住了的天平葵花章。还有爸爸的死亡、还有那些和我同样生活在云居莲花寺的孩子们,还有某一天晚上我和背奈先生路过了一家便利店……”
在刚才的催眠里,她想起了对自己影响较深的一件事。
那只是一个平平无奇的深夜。
背奈云墟带她去超市里购买食材,旁边有一家便利店遭遇了劫匪,和他们只有一墙之隔。
背奈云墟拉着她的手,塞给她几枚硬币把她往旁边的电话亭推:“久理,去报警。报完警之后就不要过来,这里太危险了。”
云居久理接过硬币按照背奈云墟的话去报了警,她站在树荫下面,位置并不远但是足够安全。
在便利店里,有几个被挟持的人质吓得不轻。
但其中有一个年纪比她大几岁的男孩不害怕,并对那个劫匪说:“我的爸爸是警察!”
再然后,劫匪并没有被吓到,反而是那个被男孩说是警察的爸爸先“噗通”跪倒在地不停地像劫匪磕头求饶。
云居久理就在不远处看着。
看着那个应该守护这个国家的警察对着劫匪讨饶的姿态。
那是什么样的心情呢?
云居久理并不知道,她只是以一个旁观者的角度冷漠看着这一切,觉得非常可笑。
看样子这个国家的警察并没有办法很好地保护这里的市民呢。
不然的话,为什么爸爸一来到日本就死掉了?
为什么背奈云墟的眼睛会瞎掉?
所以,在背奈云墟询问孩子们要学什么兴趣班的时候,云居久理想都没想地说她要学搏击、剑道、柔道。
松田阵平轻轻拍了拍她的肩膀,语气轻松:“我之前也挺讨厌警察的,觉得警察什么的都去见鬼吧,直到现在我也保持着这样的想法哦。”
他的手指缓慢又轻柔地抚摸着她的脊背,笑道:“你也要继续‘讨厌’下去,这样才是对警察这个职业的督促嘛,我也会努力不被你‘讨厌’的。”
云居久理被他逗笑了。
谁说她的男朋友不会说话,这不是挺会说的嘛。
不管什么时候,他都没有问过失忆之前的云居久理既然讨厌警察为什么还要追求他这件事。
仿佛对他来说,他已经完全割舍了之前的事情。
他们的相遇。
从摩天轮上面真正地开始。
本来说好了等云居久理看完医生之后,松田阵平就去把心鬼侑带过来见她。
但是来的只有松田阵平一个人,以及一个不是很好的消息。
“心鬼侑被检察厅的人带走了。”松田阵平一边帮她从旁边的衣架上拿衣服,一边说道。
云居久理坐在催眠椅上,怔了一下:“什么?为什么?”
“检察厅的人怀疑她就是‘传真炸弾犯’。”松田阵平说。“就在刚才,我去慢了一步。心鬼侑的车行已经关门了,我还是听伊达班长转述的,因为在车行里面搜出来了‘传真炸弾犯’之前惯用的那款MGCC型号遥控定时炸弾。”
“……”云居久理。
云居久理沉默少许跟着问:“那你觉得呢?”
松田阵平一直在调查“传真炸弾犯”的事情,如果说这件事应该没有人比他更了解其中的细节了。
松田阵平坦白说:“炸弾的型号确实都是一样的,这种炸弾的型号是自制且经过改良的。我之前曾直面过这种炸弹,对这个炸弾的构造非常了解。”
“但是仅凭炸弾型号一直就断定犯人,是不是有些太草率了呢?”云居久理蹙眉。
松田阵平点头:“是的,现在人已经被检察厅带走了,具体的细节都不太清楚。我答应过萩原,要亲自给他报仇。总而言之,我打算把这个案子抢回来。”
云居久理有些好笑:“抢?你打算怎么抢?”
“检察厅从来没有插手过‘传真炸弾犯’的事情,唯一的一次就是四年前把云居莲花寺定位成‘传真炸弾犯’的犯案之一。为什么突然把心鬼侑带走?又为什么在心鬼侑的车行里搜出了同种型号的炸弾?根据你的描述,心鬼侑和你一起在云居莲花寺长大,她对云居莲花寺和背奈先生都是有感情的,为什么她要杀害背奈先生又炸毁云居莲花寺?”
松田阵平一边分析着,一边看向窗外。
阳光刚好透过小山医生办公室的玻璃照射进来,停留在他的脚边,变成一道光影分割线。
他说:“检察厅认定云居莲花寺是‘传真炸弾犯’炸毁,又说心鬼侑是‘传真炸弾犯’,这不是自相矛盾吗?”
所以。
松田阵平认为这件事有很大的问题。
说不定又是检察厅准备第二次创造“检察厅之年”所进行的某种铺垫。
小山医生收拾好了东西,敲了敲催眠室的门:“舒服一些了吗?需要喝点热茶吗?千田给你们泡了菊花茶。”
云居久理从催眠椅上走下去,站在小山医生的面前致谢:“我感觉好多了,谢谢您的治疗。”
小山医生笑笑:“这没有什么的,本来就是我的职责所在。”
松田阵平也笑道:“我们就先走了,下周再过来。”
刚走到门口,松田阵平像是想起来了什么似的说道:“对了小山医生,刚才我在附近的心鬼车行办事情,好像看到你了。你和那个车行的人认识吗?”
小山医生点了点头:“认识的,之前那个车行的老板……喔,松田警官应该也知道,就是右手烧伤、半张脸都是刺青的蓝头发女人,她是我的伤患。”
“右手臂烧伤?”云居久理跟上前一步。“她的手臂是怎么烧伤的?很严重吗?”
“时间大概是四年前了,好像是因为她的爸爸之前是黑手党,导致她被一些仇家报复,把她的右手放在火里烤。烧伤挺严重的,大面积坏死从手肘往下都是植的皮。为了掩盖伤疤才去做了刺青,很有个性的一个人呢。”
云居久理皱眉,想着记忆里一直喜欢黏着自己的那个假小子,那个时候的心鬼侑手还是好的。
松田阵平夸奖道:“这样啊,小山医生对病人真是有耐心,连这种事情都知道。”
小山医生礼貌地寒暄:“其实很多时候病人的心情也是需要照顾的,保持一颗好心情才能促进病情的恢复,多了解病人的经过也能很好地做到体谅病患嘛。”
松田阵平认同地点点头,又跟着说了一句:“确实如此,小山医生真不愧是‘催眠大师’的儿子。这么年轻,就有这样的造诣。看样子小山医生完全学会了如何成为一个医者仁心的医生,并没有受到自己母亲的影响。”
云居久理一怔,不明白松田阵平说这句话是什么意思。
但是她却实实在在地看到松田阵平说道“母亲”两个字的时候,小山医生的眼底浮现出的一种暗沉色调。
但这种浓郁的压火也只是顷刻消失,转而变成了温和的笑意。
“是啊,我妈妈之前参与了非法的人体实验被判刑,这件事臭名昭著,我自然是要为她赎罪。”
赎罪两个字被她说得轻飘飘的。
但听到松田阵平的耳朵里,莫名多了一些咬牙切齿的意味。
松田阵平的表情也没有任何的问题,两个人就像是老朋友一样随意闲聊着,一点都没有因为提到了小山医生窘迫地往事而有任何氛围紧绷的姿态。
小山医生还和之前一样,把他们送到了楼梯间。
道别的时候,云居久理才注意到医院墙上悬挂着地对医生的介绍。
以及小山医生的全名。
——小山黑智
第105章 105:心鬼-
从医院出来之后。
云居久理走到松田阵平旁边伸手拉住松田阵平:“你是怎么知道小山医生的事情啊?”
“之前听目暮警官说的,本来小山医生就是目暮警官介绍给我的,因为之前就是目暮警官处理得他母亲的事情所以跟我说过这件事。”松田阵平从怀里摸出烟盒,指尖别开烟盒盖,轻轻咬了一根衔在牙齿尖。“本来我没有把这几件事联想到一起,但是刚才在心鬼侑的车行看到他之后,我就觉得……”
“觉得什么?”云居久理好奇。
松田阵平犹豫了一会儿,没有说得太明白,只是简单地概括了一句:“伊达班长说心鬼侑交了一大笔钱,所以才提前出狱了。这笔钱的流水记录并不是从心鬼侑的车行里挪出去的,而是从一个境外的卡号。”
云居久理站直了:“境外的号码?”
“是的。”
云居久理有些紧张:“是什么样的卡号?”
松田阵平好笑的回头看她一眼:“警方机密。”
“……”云居久理。
他饶有兴致:“你问这个做什么?”
云居久理很想说她也收到过境外的来信,但内心却忽然出现了一个声音。
那是她自己的声音。
——“讨厌,我讨厌警察。”
这个声音明明是她自己的,可却让云居久理觉得非常陌生,好像是这个身体里的另一个自己在说话。
一个完完全全,和此时此刻的自己截然不同的云居久理在说话。
甚至于连那种声音,也冷漠地让她骨头发寒。
松田阵平见她不说话,又问了一遍:“什么?”
“没什么。”云居久理低下了头。
心鬼侑的车行被封上了,检察厅的人在外面贴了请勿靠近的封条,凡是路过那里的人也只是看一眼还没来得及站在旁边议论什么,在看到旁边站着几个别着检察官徽章的人之后就迅速低头,像是见了鬼一样转身离开。
旁边还站着几个人在交涉,其中有一个就是伊达航,还有几个检察官之前在神奈川和云居久理也打过照面。
速水悠実就在里面。
真是不巧。
又见面了。
速水悠実也看到了云居久理,但也只是在人群里面看了云居久理一眼,然后继续和旁边的伊达航沟通。
伊达航的表情看起来不是很好,声音分贝也比较高。
在云居久理的印象当中,伊达航一直都性格爽朗又好说话,不知道和检察厅的人交涉了什么内容,这还是云居久理第一次见到伊达航被气得脸红脖子粗的样子。
最后的最后。
伊达航似乎落了下风,检察厅的人只是做了一个讨论的总结就转身离开上了旁边的一辆白车。
车型看起来非常豪华,连车牌都是机关公务车牌号,应该是检察厅里面什么比较重要的人物吧。
速水悠実准备离开的时候碰巧朝着云居久理的位置抬头看了一眼,刚好看到了站在松田阵平身后的云居久理。
云居久理在看着旁边的车行,面积比她想象当中大很多,墙壁上面塞满了各种五颜六色的涂鸦,看起来非常朋克酷炫。
门口停着几辆展示的摩托车都是很帅气的造型,虽然云居久理不懂车但也知道这些展示车都是经过改装处理的,看起来比普通的摩托车要宽很多也长很多,就连车轮都用彩绘颜料涂成了很独特的花纹,所以看起来就像是机甲一样迷人。
“真好看。”云居久理俯身观察着距离自己最近的一辆车色摩托,赞叹道。
速水悠実走过来:“云居律师对这种车也感兴趣吗?”
云居久理站直,看了一眼旁边满脸黑气的伊达航,回答的语气也不冷不热:“还可以,只是觉得很好看而已。”
“我说得这么小声云居律师都能听到,看样子云居律师的耳伤已经好得差不多了。”他笑笑。“不知道云居律师渡过修习期之后会着重什么方面的案子呢?或许还有机会在公诉方面的案子里见到云居律师吗?”
云居久理也笑笑:“说不准,这要去听一听我老师给我的建议。不过呢……”
她话音微转,看了一眼不远处停靠的白车,笑了笑:“……公诉案子我还挺感兴趣的,并没有想象当中那么难嘛。”
这句话嘲讽意味叠满。
一个还没渡过修习期的律师,在听力受损百分之八十的情况下还能在检察厅的手里获胜。
她确实有资格说出这样的话。
只是听到另外一些人的耳中,明显就没有那么好听了。
除了速水悠実之外的其他几个检察官脸色都变得非常难看,速水悠実面色不动只是微微拘礼,笑了笑:“我也很期待和云居律师的下一次会面。”
说完,他转身上了车。
车门拉开之后,云居久理闻到了一股略微苦涩的雪茄味道,每一缕都散发着燃烧金钱的味道,绝对不是什么随随便便能够买到的牌子。
不知道为什么,这个味道让云居久理非常熟悉。
只是那一瞬间就随风飘散,但好像勾动着她记忆深处的某一处位置,让她的心跳开始以不自然的规律加速。
白车消失在街道另一头。
云居久理的下巴被松田阵平的手捏住,强迫性地转向了她:“不要因为人家长得帅就一直盯看着啊。”
之前松田阵平也说过类似的话,在初次和普拉米亚交手的停车场内。
但上次只是开玩笑而已,这次语气要更吃味一点。
松田阵平和伊达航都不喜欢检察官,乃至于他们三个人在附近找了一家寿司店坐定后,伊达航端着啤酒杯一边喝一边怒斥刚才检察官们霸道行径。
“真是太过分了,莫名其妙把人带走之后封锁了全部的现场,根本就不让刑警插手!”伊达航重重地把玻璃杯放在桌子上,杯底和桌面发出“啪嗒”一声嗡鸣。“甚至还要调走所有关于‘传真炸弾犯’的信息。”
“什么?!”云居久理看向松田阵平。
她知道松田阵平有多在意这个案子,也知道松田阵平为了调查‘传真炸弾犯’的事情付出了多少。
这已经不仅仅是身为警察的职责所在了。
还有一份他对已逝挚友的承诺。
松田阵平没有说话,只是抿着啤酒沉默着。
云居久理比他还着急:“那么刑警之后都没有办法追查‘传真炸弾犯’了吗?”
虽然很不想说,但大概率是这样。
伊达航点点头:“因为检察厅那边认定心鬼侑是‘传真炸弾犯’,带走了有关于‘传真炸弾犯’的所有资料,所以……”
云居久理噤声了。
这顿饭吃得有些带气,桌子上的两个男人情绪都不高。
云居久理想了想,出声打断了这样的氛围:“那个……”
两个人都看了过来,云居久理抿抿唇说道:“不然的话……我去接这个案子吧。”
两个男人:“……”
从目前情况来看,既然警视厅这边没有办法继续追查“传真炸弾犯”的事情,就只能另辟蹊径。
一旦检察厅确定要起诉心鬼侑,心鬼侑必定要请一位律师来帮自己打官司。
成为心鬼侑的辩护律师,就可以打着为自己的辩护人调查真相的名义,来参与到调查“传真炸弾犯”的案件里。
伊达航连连点头:“这是一个好办法。”
松田阵平微微蹙眉:“检察厅现在来势汹汹,摆明了要把这个罪名安插在心鬼侑的身上,而且从检察厅调查的指令里面来看,心鬼侑的车行里面也确实有私藏炸弾的迹象。这种型号的炸弾对上,再加上心鬼侑之前有过被拘留的犯罪记录……”
松田阵平的这句话意思是,连他都不能确定心鬼侑到底是不是“传真炸弾犯”。
云居久理故作不高兴的样子说道:“什么?难道你是觉得我一定会输吗?”
松田阵平摆手:“我不是这个意思……我就是不太确定心鬼侑到底是不是‘传真炸弾犯’,如果她是的话……”
云居久理顺着他的话接下去:“如果心鬼侑真的是‘传真炸弾犯’的话,至少也是给萩原警官报仇了啊不是吗?抓到了这样的坏蛋,对这个国家来说也是一件好事。”
松田阵平想了想,觉得云居久理说得很有道理。
他坐正身体,手撑着膝盖:“谢谢,久理,我真不知道该怎么谢你。”
虽然很想亲手给萩原报仇,但确实像云居久理说的那样。
这个犯人是警视厅抓到的、还是检察厅抓到的,并没有什么区别。
只是……
云居久理刚刚和检察厅的人结束一场公诉,那个案子还在被各大媒体津津乐道,现在又要接一个新的公诉案子。
真不知道是好事还是坏事了。
人家都说枪打出头鸟,现在很多地方的律师都和检察厅有瓜葛,检察厅不会让他们输得太难看、律师们也不会抢检察厅的风头。
这已经变成了行内人都懂的潜规则。
可行外人不知道,他们只知道检察厅起诉的人就一定是有罪的人,也真以为检察厅的人抓到了“传真炸弾犯”而放松戒备。
在云居久理去检察厅内见心鬼侑的当天凌晨。
第二封恐吓“传真”送到了警视厅每一个人的手里。
纸上描绘着漂亮又绮丽*的紫色火焰花纹。
下面还有一个数字。
【2】
第106章 106:小丑
见到心鬼侑的时候,云居久理并没有什么特别的反应。
似乎和她印象当中的人差不多,那是跟她同样生活在云居莲花寺里三年的儿时伙伴。
尽管分开了这么多年,但彼此在见到的时候还是能够从骨子里流露出来一种老朋友的熟悉感。
她留着一头贴着头皮剃掉的蓝色板寸,从下颚往下延长到拘留服露出来的右手都是被火烧过地蜷缩烫疤,似乎是因为原本的伤口太过可憎所以去做了纹身刺青。
蓝绿色的纹身因为纵横不平的伤疤而显得更加立体,右手手指就是因为烧伤的后遗症所以导致整个比左手小了一圈,但刺青的纹身起到了一个很好的装饰性作用。
她的右手,看起来就像是一只鬼手。
骨节分明,皮包着骨骼。
她坐在玻璃墙后面,抱着手臂饶有兴致地看着云居久理。
云居久理端坐在外面,眼角掠过挂在墙上的监控和录音设备,知道自己此时此刻和心鬼侑说的每一句话都会被检察厅的人听到,所以措辞也非常谨慎。
“好久不见。”云居久理礼貌地开口打招呼。
心鬼侑把脚搭在桌子上,用腿勾住了桌脚来让自己坐着的凳子上前,拉近自己和云居久理之间的距离。
她趴在玻璃上仔仔细细地观察了一下坐在玻璃外面的云居久理,然后发出好笑的“嗤”音。
“伊莎,你失忆了啊,这个病症还没好啊?”
云居久理蹙眉:“你怎么知道?”
顿了顿,云居久理心跳微微变快:“难道我们之前有联系过?还是你听我身边的谁说过?”
听伊达航说,心鬼侑是三个月前因为袭警被拘留的。
而三个月前刚好是云居久理失忆的时候……
心鬼侑“嘛”了一声:“对啊,你刚来东京的时候还跟我见过几次面吃过几顿饭,还去过我的车行餐馆。结果现在见到我就说‘好久不见’,这不是失忆是什么?”
云居久理又跟着问:“那么我三个月前在摩天轮上发生的事情你知道吗?听警视厅的人说,当时你就在摩天轮附近……”
“啊,这个啊我不知道,就刚好在附近做点事和几个税金小偷发生了矛盾而已。不过我出来之后听说你都成了律政新星了,现在的我已经不配和你做朋友了吧?”心鬼侑笑着说,她看了看自己身上穿的衣服,又看了看玻璃墙外面光鲜亮丽的云居久理。“我是囚犯,你是律师。同样都是从云居莲花寺走出去的孩子,我们还是变成了云泥两个不同世界的人,伊莎。”
“别这样说。”云居久理安慰道。“我会想办法帮你洗清这件事的……”
“没什么好洗的,那个炸弾就是我的。”心鬼侑打断云居久理的话,毫不在意道。“你帮我想办法减刑就好。”
“……”云居久理。
对于心鬼侑这种自暴自弃的态度,云居久理表示不太能理解:“你是‘传真炸弾犯’吗?”
心鬼侑眉心微动,桀骜懒散地抬抬眼眸看着她。
云居久理笃定道:“你不是。”
“……”心鬼侑。
“虽然像‘传真炸弾犯’这样的连环性罪犯很喜欢回到自己作案的现场,围观自己的‘杰作’。但是那个时候的你完全没有必要和警方发生冲突,这不是简直要把自己是罪犯昭告天下吗?”
虽然在心鬼侑被检察厅带走之后,第二封传真还是递交到了警视厅内,检察厅的人认为这是定时发放的传真,也或许是心鬼侑有同伙协助。
但云居久理觉得这件事还有很多细节问题需要推敲。
心鬼侑从始至终都没有承认或者否认自己是不是“传真炸弾犯”,只是抱着一种无所谓的态度来面对云居久理的询问。
直到云居久理说起了云居莲花寺的事情,心鬼侑才有了一点点的情绪变动。
“我确实是失忆了,很多之前的事情都不记得。但是最近一直会回想起有关于云居莲花寺的事情,包括在我看到云居莲花寺被烧毁的某些片段。”云居久理一字一句,慢吞吞地向外诉说着,然后在心鬼侑的眼睛里看到某种悲愤情绪的动荡。“你知道这件事吗?”
云居久理从她的眼神中能够读出来。
心鬼侑对云居莲花寺是有感情的。
所以在说到烧毁和炸毁的时候,心鬼侑的呼吸都跟着放沉了,眼睛里的玩笑也散去几分。
“知道。”她说。“你失忆之前跟我说过。”
云居久理看到她的右手不受控制地开始微微发抖,这种应激反应好像让她想起了什么很不愉快的事情,连带着她右手微微握成一团半拳。
因为手指严重烧伤所以也没有办法完全握成拳头,只是无力地搭在她的膝盖上。
云居久理说:“根据我和警视厅的人初步认定,云居莲花寺的爆炸应该和‘传真炸弾犯’没有关系,但是检察厅却把这两件事放在一起,如果你是为了调查‘传真炸弾犯’的事情才在自己的车行里面藏置一个同类型的炸弾也说得过去……”
云居久理是想把车行炸弾的来源往好一点的方向引导,但心鬼侑却忽然站起来,身体微微前倾的时候,她的表情陷入黑暗之中。
心鬼侑的表情变了几番,好像有很多话想跟云居久理说但是碍于这里有人监听却什么都不能说的烦躁感,让她非常愤怒的握紧左手砸了一下桌子。
心鬼侑坐了回去:“反正我不是什么‘传真炸弾犯’,那家伙最近不是又给警视厅发了恐吓函嘛?真不知道那些警察在做什么,这么长时间了都没有任何进展任由那个家伙到处犯罪。现在还把无罪之人抓起来,这个国家赶紧完蛋吧。”
“……”云居久理。
云居久理被她这奇奇怪怪的态度弄得有些摸不着头脑,她只觉得心鬼侑看着自己的眼神很奇怪,就像是在端详着什么,里面既有探究也有揣度还有一点说不清的复杂。
反正不管怎么样。
心鬼侑是承认了自己的车行里面私藏过炸弾的。
按照日本宪法。
私藏这种非法重型武器属于藏匿罪,因为没有引爆也没有伤害到别人所以不会被定刑,顶多就是再关两天拘留或者罚钱,如果有提供购买渠道立功表现,还可以罚得更轻。
心鬼侑大概率也是抱着这样的心态,没把这件事当回事儿。
从检察厅出来之后,栗山绿在外面大厅里等着她。
这是新年复工后妃英理律所的第一个案子,还是公诉案子,栗山绿自动又被划分到云居久理的身边协助。
栗山绿规规矩矩地坐在沙发上,听到有脚步声也是抱着怀里的资料,暗戳戳地打量着这座能够动摇国家政府的检察厅人群们。
即使她见不到什么检察厅有头有脸的人物,但只是见到几位西装加身走路笔挺的地检就足够让她心潮澎湃了。
云居久理出来之后,栗山绿兴奋地跟上去:“他们好气派啊!”
云居久理有些好笑:“那里气派了?”
“说不上来,就是不管行头还是走路鼻孔朝天的姿态,都让人感觉站在他们面前莫名矮了一截呜呜。”栗山绿紧紧抱着自己的公文包,一脸憧憬。“以前跟着妃律师也见过不少地检,但都没有东检的检察官们有气势,作为掌控整个国家法律的首脑团伙,我连跟他们对视一眼的勇气都没有啊。”
说到这,栗山绿紧紧贴着云居久理,就像恨不得和云居久理变成连体婴儿一样:“云居桑,你真的要接这个‘炸弾’案啊?聊得如何啊?我听警视厅的人说这个被抓进去的好像是检察厅那边有确凿的证据来着。”
“检察厅哪一次抓人不是有确凿的证据?”云居久理这句话的语气非常轻飘飘,并不把这件事当成什么很重要的事情。
但是自从她走进来之后,就有一种很不舒服的感觉。
仿佛在她看不见的地方,有一双眼睛在肆无忌惮地盯着她,她不管说什么做什么都会被对方看到。
附近的空气中弥漫着一股云居久理略熟悉的草丝味道,从浓郁程度来判断大概率是雪茄之类的东西。上一次在车行门口的某辆检察厅的车厢内,云居久理就闻到过这个味道。
在云居久理和栗山绿走出旋转门后,在高层某玻璃门内观察着的人随意弹了弹手里的雪茄,手里捧着一张云居久理的资料档案。
上次同样的档案被他随手扔到了垃圾桶里。
这一次被他仔仔细细地从头到脚翻阅了一遍,然后从口袋里拿出一枚钢笔,在云居久理资料隶属的位置,把【京都】【云居莲花寺】两个词汇圈了起来。
*
出了检察厅之后,云居久理就给松田阵平打了一通电话。
整个案子的根源就在于如何证明心鬼侑不是“传真炸弾犯”,那么顺着这个思维推演,查出真正的“传真炸弾犯”是谁,就能把所有问题迎刃而解。
“心鬼侑和我沟通的时候,总有一种欲言又止的感觉。”云居久理坐在松田阵平的对面,端着佐藤警官递过来的热茶,微抿了一口。“她只是告诉我,那个炸弾确实是她的东西,也确实和‘传真炸弾犯’的型号一致,但是不承认自己是‘传真炸弾犯’。”
佐藤警官端着茶杯,站在旁边跟了一句:“她私自购买重型武器要做什么呢?”
“她没说。”云居久理摇头,然后朝着松田阵平伸手。“第二封传真在哪里?”
松田阵平从口袋里拿出照片,递给云居久理:“传真原件被检察厅拿走了,这个是我们这里的复印件。”
云居久理从他的手里接过两张照片。
一封是昨天的,一封是今天的。
从【3】到【2】。
明天应该就是【1】了吧。
松田阵平指着照片上的内容,对云居久理说:“‘传真炸弾犯’是一个对警察有着非常仇恨心态的厌警罪犯,每一次在作案的时候都会用这种传真投递的形式,向警视厅传递恐吓函。这个上面的数字,就像是炸弾爆炸的倒数计时一样,在归零的时候就是最大那颗‘烟花’爆炸的时候。这个家伙的作案手段一贯如此,就像是要戏弄警察一样设计一些暗语,等待警察来破解。但这次……有些不太一样。”
栗山绿听得很认真,连忙询问:“那么是哪里不一样呢?”
“传真上面的暗语发生了变化。”松田阵平依次摆开。“第一份传真上面的小丑鬼脸;第二封上面的紫色火焰花纹,这是那家伙给予警方们考验的难度升级。”
栗山绿捂嘴:“啊!真是个坏心眼的家伙。”
佐藤警官点头:“这就意味着这些信息是他一点一点塞过来的,目的也就是为了让警察为了他的这个恐吓函而忙得晕头转向。看到警察因为他的刁难犯愁,也是他的乐趣之一吧。”
“原来如此。”栗山绿赶紧把这两张备份收好,放到自己的公文包内。“那这个要好好研究一下了,云居桑,我们……哎?云居桑?你、你怎么了?”
云居久理摁住了栗山绿的手,没让她把照片拿走。充耳不闻地紧盯着照片上的那两个图案,目光像是一把利刃要将这两个图案从纸上切割下来似的。
小丑鬼脸,紫色火焰。
云居久理忽然想起在和心鬼侑聊完离开的时候,心鬼侑对她说的那句话。
——“伊莎,你知道为什么小丑要在脸上涂抹厚厚的油漆吗?”
——“因为这样,即使它在哭,给人的感觉看起来也是在笑。”
——“有的人脸上挂着假笑的面具,就能让人看不到他内心的丑陋。”
云居久理松开了栗山绿的手:“有没有硫酸纸?”
佐藤美和子愣了一下:“有,我去给你拿。”
硫酸纸是特殊处理过的半透明纸,云居久理把小丑鬼脸复刻画到白纸上,又把火焰的轮廓画下来后让两张纸重叠交织,就组成了一个新的图案。
所有人看了过来,望着上面的图案大惊。
那是日本轻水网株式会社又简称为【东京电视台】的总台站标识!
第107章 107:采访
云居久理和松田阵平他们赶到地方的时候其实已经晚了。
距离还有一个拐角口的时候,云居久理就听到了震耳欲聋的爆炸声。
爆炸的余波非常强劲,连带着附近所有居民和楼宇都摇摇欲坠。
甚至于在附近的很多车辆,都被那种余震掀翻。
人们的尖叫声和爆炸坠落的石块声音交叠着,碎裂的泥沙铺满了白光闪烁的天空,整个世界犹如堕入地狱。
轰鸣细碎的声响,满地玻璃和石块的掉落。
刺耳的警笛和救护车鸣笛铺天盖地地传来,沿途的风席卷着行道树和街边,云居久理站在人群里面的时候看着坍塌的建筑物,恍惚间好像又回到了十三年前。
她就在附近。
也见证过这样犹如炼狱般的爆炸场面。
大脑的疼痛就像是有数万根针,同时朝着她最敏感的脑神经位置刺穿。
满地狼藉,血腥弥漫。
空气中散发着一种叫做死亡的味道。
这是什么样的场面呢?
或许对于本本分分生活在这个国家上的人来说,是无法想象的灾难。
可是她却见证过很多次。
“快走,不知道这里还有没有别的炸弾。”松田阵平把云居久理往自己同伴们赶来的位置拉。“这里不安全。”
但是云居久理没有走。
她说:“我想起来了。”
松田阵平拉着她的手微微一松,回头看着云居久理。
云居久理想起来了。
在摩天轮上发生的一切。
“那个羊角刀,是爸爸给我的。”云居久理声音轻缓道。
在十三年前,爸爸准备把她交给背奈云墟的时候,还递给了她一个东西。
就是那把在摩天轮上救了松田阵平的羊角弯刀。
之前松田阵平就觉得那把刀的制作工艺有点像是美式军刀,现在看来应该就是哈伊娜·乔恩在美国的时候所使用的。
而上面的英文字母【H】,就是哈伊娜的英文发音首字母“H”。
其实之前松田阵平就猜到了,但在云居久理亲口说出来的时候,心中莫名有一种被什么东西揪了一下的疼痛感。
怪不得那个时候的云居久理说这是一个比她生命还要重要的人留给她的东西。
那不仅仅是爸爸留给她的唯一遗物。
妈妈是美军雇佣兵,在执行任务的时候牺牲了。那也是妈妈去世前留给爸爸的东西。
是寄托了她双亲的爱意。
在地下拳击场里翻到的那张云居莲花寺照片中,云居久理还把那把刀挂在自己的脖子上。
从那把刀的陈旧程度来看,也是她平日里很爱惜的东西。
她想起爸爸把羊角弯刀递给自己的时候,说的那句话。
——“这是你的妈妈我的妻子留给我的唯一的东西,你妈妈说这把刀的名字叫‘lucky’,曾经救过她很多次。现在我把它也交给你,希望这把寄托着我和你妈妈所有回忆的刀能让你也找到你的‘lucky’。”
在摩天轮上的时候,明明是一把剪刀就能解决的问题,她却愿意把爸爸留下来的唯一一个东西交出来,用拆除固定槽的方式把炸弾从座位下面取下来,换取炸弾爆炸前的下一个炸弾地址来保护市民。
她让松田阵平在抉择之间摘除了自己。
云居久理忽然有些无力,她倚靠在松田阵平怀里。
在被拥抱的时候,看着不远处浓烟滚滚的废墟。
一把刀换了一个男朋友。
云居久理真不知道自己是该哭还是该笑。
至于她为什么知道那把羊角弯刀能拆除“传真炸弾犯”置放的炸弾——
“这个炸弾的型号我知道,是‘火焰’的初代失败品。”云居久理的声音埋在他的颈窝处,有些闷闷的。
哈伊娜·乔恩在妻子去世之后,就变成了一个工作狂。
他的一生,手绘过很多设计稿。
有的已经锤炼成型并用于各国军事防备,有的还在研究当中,而有的因为不合格被他放弃扔掉。
“克里斯蒂娜曾经是我爸爸的学生,名字我记不清了但那个时候还不是叫这个名字。”云居久理说。“在爸爸死亡之后,她从爸爸的办公室内偷走了爸爸设计的手稿,其中还有一些是废弃稿。”
松田阵平仔细想想,确实在拆除“传真炸弾犯”的那个型号炸弾和“火焰”的时候有一点相似,都是属于线控和远程操控的计时性炸弾。
“羊角弯刀的刀刃是锯齿状的,就是爸爸为了自己研发出来的所有炸弾设计的‘**’。”
所以这句话的意思是,如果能够复刻出哈伊娜·乔恩的那把羊角弯刀,就能轻松拆掉普拉米亚的“火焰”和“传真炸弾犯”所使用的这款炸弾。
但这几乎是不可能的。
因为羊在弯刀上面的锯齿是无规则的,云居久理也只是记住了大概的轮廓而已。
就像是一把钥匙,没有人能够做到,完全凭借自己的记忆画出钥匙上的齿轮。
“不知道普拉米亚偷走了爸爸的手稿,里面有没有羊角弯刀的复制图。”云居久理随口说了那么一句。
松田阵平把这句话记在了心里。
普拉米亚已经被警视厅下达了逮捕指令,前段时间搜查一课还分派了很多警员去街边发传单,让市民提供有关于普拉米亚的线索。
而公安那边也封锁了所有有可能偷渡的港湾。
普拉米亚现在应该还被困在日本,没有办法离开。
现场因为电视台的爆炸而凌乱不堪。
电视台工作的大楼整个塌陷了一半,救援队的人已经前往事故发生地寻找伤员了。
源源不断的人流被担架抬出来送上车,然后又有新的急救车过来。
云居久理刚才那番话提供了很重要的线索,然而其中还有一个寓意,那就是“传真炸弾犯”手里能有哈伊娜·乔恩研发的炸弾,那么“传真炸弾犯”有没有可能就是普拉米亚。
松田阵平否认了这一点。
“根据公安那边提供的情报,普拉米亚之前一直在国外活跃,是三个月之前才来到日本的。所以他们应该是两个人。”
如果是两个人的话……
“传真炸弾犯”又是从哪里得来哈伊娜·乔恩的手稿呢?
普拉米亚是一个独狼。
她喜欢单枪匹马的作案,但并不代表如果形势急迫到一定程度的时候,不会给自己找一个帮手。
云居久理被安置在了旁边,时间好像又回到了记忆当中的4年前。
她也是这样站在人群里,看着那些警察和医生们为了救援而忙碌着。
松田阵平去忙着救人,云居久理被警戒线拦在了外面。
外面的世界是人间,里面的世界是地狱。
伤员们痛苦的哀嚎声,就像是死亡的乐章。
这么大规模的爆炸想必应该有死亡,现在排出来的全部都是轻重不等的伤患,四周人群里面已经聚集着部分媒体和记者在对这一场来自于恐怖袭击的事件。
有人认出了人群里的她,纷纷围了上来。
“云居小姐,你也在现场啊?我们是东京大会社的记者,你现在方便接受采访吗?”
有几个不认识的人一左一右横在云居久理中间。
云居久理还没来得及拒绝自己的面前,就已经被摆放着了个麦克风,还有镜头对着她。
“听说警察厅已经逮捕了‘传真炸弾犯’,可是传真还是投递到了警视厅内并诱发了这次恐怖袭击。你是否已经确定要为‘传真炸弾犯’辩护?对于今天发生的恐怖袭击,你是怎么看的呢?你认为你的当事人是不是检察厅认定的‘传真炸弾犯’呢?”
这突如其来的一堆问题问的云居久理有些不高兴,她伸手挡了一下镜头:“抱歉,我现在不想接受采访。”
她话音刚落,人群里面其他媒体的记者也纷纷围了过来。
“啊!是云居律师吗?我们也想为您做一个专访……”
“我们是京都会社的记者,这次也是专门来东京进行‘传真炸弾犯’事件的调查,如果您是‘传真炸弾犯’现嫌疑人的辩护律师,请您跟我们说几句吧?国民都很关注‘传真炸弾犯’的事情。”
面对眼前这些喋喋不休记者们的提问,云居久理眉头皱得更紧。
人群被扒开之后,有一个身着蓝色连帽衫的男人横在云居久理和记者们之间,伸手摁着云居久理的肩膀往外面推。
“如果想要对云居律师进行采访,请联系她的助理——也就是我,这是我的名片。”说着,他把自己口袋里不知道什么时候印出来的假名片递给所有人,然后拉着云居久理往外面走。
虽然名片上面的联系方式是假的,但这种搪塞已经足够让那些记者们放弃纠缠。
云居久理看了一眼帽檐下的男人,有些诧异:“你……多朗哥哥,你怎么在这里?”
景光伸手做了一个“嘘”的手势,带着云居久理上了旁边一辆和松田阵平同型号的马自达白车。
车内还有一个人。
是那位金发混血的公安先生。
“公安怎么也来了?”云居久理坐在后车厢内,看着前面的两个公安。“他知道你们来了吗?”
“松田还不知道,我们没有去跟他打招呼。”景光一边说着一边从自己脚边拿起一个公文包,然后从里面抽出一张纸递给云居久理。“听说了你和检察厅的新官司,这里有个东西我想你应该需要。”
云居久理伸手接过来之后,大概扫了一眼上面的内容后,很高兴。
她的这位天降哥哥给她送来了一个好东西。
心鬼侑那位曾经是日本知名黑社会老大爸爸案子的详情记载。
第108章 108:第二次
日本这个国家的黑社会虽然之前是合法的,就导致了很多国外的黑色势力也会把日本这边当成自己的一个发展地。
公安们在处理的就是这种事。
在云居久理翻阅心鬼侑爸爸案子的时候,坐在前面的两个公安在聊着一件很机密的事情。
“普拉米亚现在完全消失了,以她单人的能力是做不到这一点的。”金发公安意有所指的暗示了云居久理一下。
云居久理当下明白了他的意思:“所以普拉米亚有可能和别人联手了吗?是你们卧底的那个组织吗?”
这不是她故意偷听得知的,松田阵平也没有跟她说过。
这两位公安之前说要让诸伏警官冒充她哥哥的时候,就提到过一个组织的名讳,所以云居久理做了一个联想就大概率明白是怎么回事了。
景光也没有瞒她,直接道:“应该不是,我们得到的消息是追杀普拉米亚。”
云居久理有些诧异:“那样这样的话,岂不是代表普拉米亚现在腹背受敌?一方面要躲避警视厅的追捕,一方面还要躲避你们卧底组织的追杀。可不管是谁都没有普拉米亚的消息,这不是很奇怪吗?”
确实很奇怪。
奇怪的简直让人胆寒。
“难道……”云居久理看了一眼手里有关于心鬼侑爸爸的资料,又抬头看了一眼刚好也在注目着自己的两位公安,缓慢而又不太确定的说道。“你们怀疑普拉米亚可能有什么里应吗?是警察吗?”
不。
应该不是警察。
云居久理自我否定了这个想法。
之前在神奈川的时候,普拉米亚是靠着村中努女朋友这个身份才能靠近伊达航和松田阵平实施自己的报复计划,如果普拉米亚在警视厅里有内应的话完全不需要和村中努谈恋爱。
如果不是警视厅的话,那么警察厅?再或者……
云居久理微微抬眉:“难道是检察厅?”
她又低头看了一眼景光递给她的资料,明显是希望她能把心鬼侑这个案子摸透摸清楚的,这里面不仅仅有之前的案件,还有鬼心组之前存在时的成员名单。
作为鬼心组老大的女儿,心鬼侑在被自己爸爸接走之后发生了什么云居久理并不知道。
从她粗粗翻阅了一下资料内容之后发觉,心鬼侑过的并不好。
景光见她一直蹙眉,就给云居久理扩展了一下比较细节的内容:“鬼心组这个帮派和普通的黑社会并不同,之前的黑社会很多都涉及到了一些灰色产业链,但鬼心组存在的时候刚好是警察厅下达指令准备大力整顿黑社会的时候,所以他们更多会把自己赚钱的重心放在房地产上面。”
因为日本的遗产税过高,所以很多不动产在被子女继承的时候会被征收一半左右,所以很多人都会在父母弥留之际先把房子卖出去来进行某种“合法”逃税。
而这个时候,就需要有人在中间做一个中和。
鬼心组就充当着这样的一个作用。
景光继续道:“除此之外,在以前的时候这些黑社会的所有收入来源除了一些娱乐场所和保护费之外,包分之八十的经济都来自于拆迁。”
“拆迁?”云居久理抬眸。
景光解释道:“比如说如果有某一个财团,看中了一块地想要把这个地方开发成某个经营的场合,但是需要那块地所住居民或者商铺们签订一个授权书,所以这个财团就会把这件事交给黑社会来做。而这些黑社会就会采用一定的手段,比如恐吓、破坏等之类的暴力方式,半强迫那些人签订授权书。”
云居久理放下手里的资料:“我知道,之前在一些影视剧里看到过这样的桥段,没想到现实也是如此。”
“现实当中那些人的手段要远比影视剧里的还要可怕。”安室透朝着云居久理手里的资料努努嘴,“鬼心组当时就是因为不小心把事情闹大了,放火的时候不小心没注意火势烧毁了一整条街的所有房屋。”
“这是心鬼侑爸爸做的?”云居久理蹙眉。
景光点头:“对,所以他被关了三年。”
云居久理眉心蹙的更深了:“如果是这样的话,心鬼组长也是因为和一些背后财团的交易才做了这样的事,为什么只抓了他呢?”
“这些黑社会是非常讲究规矩的,不能出卖背后买家,这是他们的职责。他们也要为自己的家人考虑,毕竟有一些黑手党拖家带口,是能被找到自己根的。”
云居久理“唔”了一声:“所以心鬼组长进去被关了三年,把所有的事情都揽在自己的身上,实际上也是为了保护自己的家人。”
二人点头:“是的。”
“那么这个和心鬼侑的这个案子有什么关系吗?”云居久理没有想明白。
景光笑了笑,给自己这位“妹妹”一个暗示:“心鬼组长死后,鬼心组就不存在了。现在黑社会被警察厅严打,限制非常非常多。这就意味着黑社会的成员人数在近两年逐渐降低,从一开始的七八万人到现在全国只有一万多人。
一些财团或者是其他势力失去了某种赚钱的方式,所以就只能想另一个渠道。”
另一个渠道的意思是……
云居久理跟了一句:“你们觉得有一些对于这个国家来说非常重要的人物,可能和恐怖分子有关系,制造了某种一次又一次的恐怖袭击来勒索国家钱财然后再通过分成的形式收入囊中吗?”
她的这个猜测很危险。
如果是掌握着这个国家命脉中枢的人,自己贼喊捉贼的来做这样的事情,那就太可怕了。
在这个国家的所有人,都变成了案板上的鱼,任君宰割。
所有人那么辛苦的工作,上缴的税金还不够那些人挥霍的吗?
还要用这样的方式,进行某种对人们性命有威胁的方式,把生命变成自己口袋里的金钱。
或许是因为他们两个人在那个组织里面得来的什么情报吧。
他们默认了云居久理的这个猜测。
“所以……心鬼侑很有可能是被他们所选中的顶包弾?”云居久理越说越直接。“因为警视厅对‘传真炸彈犯’穷追猛打,再加上普拉米亚现在腹背受敌无处可逃,所以就求救了这个国家某一位重要的人物。那个人想要继续勒索国库,以某种‘非法’的形式来让这笔钱‘合法*’的进入自己的口袋。而这些人愿意听命于‘黑暗里的人’,就是因为那个人许诺可以给他们找一个替罪羊?”
二人不约而同的点头。
可是说到这里云居久理又不明白了:“既然是这样的话,心鬼侑已经被检察厅逮捕,为什么还要继续制造爆炸案呢?这岂不是给心鬼侑洗清嫌疑了吗?还是说他们的目的不止于此?”
如果按照这样的方式来推测的话。
检察厅大概率会往心鬼侑有帮手这个方面来辩护。
所以……心鬼侑真的有帮手吗?
景光示意她:“伊莎,你再往后面看。”
云居久理按照他的指示,翻到了最后一页,看到在心鬼侑最后的刑事记档里写着她三个月前因为袭警而本应该被判一年,因为有人给心鬼侑交了非常多的罚金所以才提前出来了。
而汇款的银行卡号……
“银行卡号来自境外。”景光说着,他看到云居久理的瞳孔在暗处猛颤了一下,就像是被什么东西刺中了骨髓一样,流露出一种不安的神色。
“鬼心组在解散之后,所有的资金都被充入国库。心鬼侑从哪儿得来这么多的钱呢?”安室透跟着道。“而且还是境外汇款,这个银行卡号我们调查过了,已经被注销了。”
日本经济管理局查这种境外银行卡是很难的,所以在日本有很多诈骗集团,都是在境外菲律宾或者更远一点的地方注册银行卡作为集资的卡单,就是为了躲避日本银行监察。
他们在说着这件事的时候,莫名让云居久理联想到了自己的那张巨额银行卡也是境外汇款并且注销掉了。
难道……
景光见云居久理不说话,他也没有说话。
四年前他见过云居久理这件事,还没有对松田阵平说,因为云居久理自己失忆了所以不知道自己四年前和心鬼侑就有交际这件事。
心鬼侑在检察厅里和云居久理说的只是在云居久理来了东京之后,她们只是打过几次照面。
但景光觉得——四年前从心鬼侑对云居久理的那个态度来看。
绝对不是只打过照面的关系。
他们三个人聊得这一会儿,外面聚集了更多的急救车。
白色的车辆和白色的衣衫交织着,让空气中充斥着某种浓烈的血腥味道更加清晰。
云居久理不知道这场事故死伤了多少人,她只知道大地里面仿佛隐藏着一个魔鬼,在所有人都以为没事了的时候发出山呼海啸的怒吼。
第二次爆炸来了。
——“轰”。
地面在颤抖,发出疼痛的哀鸣。
云居久理即使坐在车里,都能感觉到温度上升之后的恐惧感和被气波冲动的震荡。
她因为上车的时候没有系安全带,而导致脑袋撞在了车玻璃上。
云居久理忍着头晕目眩的疼痛,拉开车门下车。
“别出去!危险!”景光拦了一下没拦住。
云居久理看着满世界的苍遗,因为第二次爆炸而导致原本就犹如炼狱的世界,彻底变成了一片炽热火炉。
炉子里面,燃烧的是人的生命。
哀嚎声、尖叫声、哭泣声更甚。
云居久理抓着来反奔波身穿警服的警察,不停的问。
“你见到松田阵平了吗?”
可是那些警察都忙着救援,可能连松田阵平是谁都不知道,更别提回答云居久理。
她在人流里面看着满世界的灰白,不知道为什么,她就是觉得松田阵平会在炸彈附近。
那个家伙对“传真炸彈犯”这么执着,一定会检查附近有没有炸彈的,如果是这样的话他就一定会去拆除炸彈。
但现在炸彈爆炸了……
安室透和景光都没拦住她。
云居久理朝着爆炸处浓烟最滚滚的地方狂奔。
第109章 109:小炸弾
飞沙硕石,房屋因为爆炸而造成的塌陷非常严重。
附近本来就有很多市民因为第一次爆炸而被波及到受伤,大批大批的急救人员把伤患们带走之后还剩下一些轻微伤的患者没有离开。但第二次爆炸发生的时候,让这些还留在现场的伤患们受到了第二次伤害。
云居久理在沿途的时候看到了很多被石块和尘土压着的人,
就连一些赶来救援的医生们也多多少少受到了爆炸的伤害,到处都被剧烈的余波冲击得粉碎,就连路边的消防栓都因为地下震动而不堪压力发生挤压性爆破。
水流滋出来的时候,冗杂着漫天灰尘。
连呼吸都感觉到空气中弥漫着颗粒感的物质。
云居久理捂着撞到车玻璃的脑袋往前走,绕过人流的时候,那种头重脚轻的感觉让她觉得眼前的视线变得非常凌乱且模糊,就像是有无数只蜜蜂在眼前飞绕。
她在很久很久以前好像见过这样的炼狱。
那个时候附近也没有人,她是第一个赶到了事故发生地点的人,看到的也是这样被颠倒的世界。
人被埋在石块和沙尘里面,所有固若金汤的建筑在爆炸物面前不堪一击。
没有人知道松田阵平在哪里。
只有一个人告诉云居久理,在第二次爆炸来临之前的五分钟,松田阵平确实在电视台废墟附近排查是否还有遗留的炸弾。
第一次爆炸是在电视台三楼,这导致这栋高达十五米的东京总电视台直接拦腰斩断从中间倾斜,上面炸裂的地方直接掉落在地变得粉碎。
从这种严重程度来看,凡是当时在电视台内的人想必都不可能活命。
但是谁也没有想到在电视台的地下供电处居然还有一颗炸弾。
有人拦住了云居久理,是几个身着防爆服的警备队警察。
“你是谁?你不知道这里很危险吗?快点离开!”
他们在推搡云居久理的时候,被另一个人拦了下来。
云居久理的脸色很差,也没有注意到伊达航过来的时候,身上的血垢。
伊达航对那几个拦着云居久理的防爆警察说:“没关系,我认识她。这里交给我,你们先去救援。”
云居久理听到熟人的声音才稍稍回了回神,她看着伊达航脸上的灰尘扑扑和血垢,心沉到谷底:“他在哪里?”
伊达航踌躇了一下,面露难色。
云居久理扒开伊达航,朝着爆炸源狂奔。
这不是伊达航不想告诉她,而是因为他自己也不知道。
在电视台发生爆炸之后,救援队的人就火速前来支援。因为云居久理以前猜到了爆炸地点,所以救援人员来的速度都没有松田阵平来得快。
所以再来到之后,松田阵平就立刻开展了一系列的排查并且和伊达航同时发现了第二枚炸弾的位置。
“那么……”云居久理语无伦次,她看着爆炸的地方脸色灰白。
他不会就在爆炸的炸弾旁边吧?
伊达航也不知道该怎么回答,他和松田阵平发现第二颗炸弾之后,松田阵平就让伊达航赶紧疏散人群,然后自己留在那里准备拆除炸弾。
现在炸弾爆炸了……
“带我去找他!”云居久理声音发颤,她的膝盖刚刚迈前一步,忽然无力跌倒,大脑的疼痛感袭来带动着她的身体也开始发颤。
她的大脑颤动频率几乎能够和她的心率持平,让她的呼吸变粗。
眼前的世界开始变灰。
那些坍塌的石块凝聚成了另一副样子。
她就那样在云居莲花寺的废墟上游走着,像一个无家可归的流浪者。
看着自己曾经居住了九年的地方变成了那个样子,她想要叫喊什么,但是这什么声音都发不出来。
为什么会爆炸?
为什么会变成这样?
为什么背奈云墟死了?
为什么在发生爆炸的时候有检察官也在云居莲花寺内?
她的灵魂在记忆和现实中被拉扯,眼前的世界像是被切割成了两个。
眨眼是天堂,闭眼是地狱。
她的手里好像握着什么东西。
是什么呢?
四年前,在云居莲花寺发生爆炸之后,有人放火烧了云居莲花寺的废墟。
在那片废墟里面,埋藏着那个养育了她九年的男人。
而她,站在废墟之上。
手里……拎着一桶汽油。
“!”云居久理得眼睛瞪大,头痛欲裂。
她分不清到底是现实还是回忆,她只知道耳边到处都是人们疼痛的呼声和惨叫。
那些声音把她从回忆里面拉了出来,再看的时候手里握着忙音中的通信内容,松田阵平没有接。
是失忆之后,松田阵平为了能够经常联系到自己而买给她的电话。
型号和他的一样。
再低头的时候,云居久理看到脚边泥土里,埋着一枚和她手机上挂着一样的炸弾挂饰。因为被过往而来的人踩踏,而变了形状。
她木讷蹲下,四年前她也做过这样的动作。
那个时候她在废墟里面捡起了一个木盒,里面装着背奈云墟的天平葵花章。
她把背奈云墟的天平葵花章带到了东京。
连同自己在云居莲花寺里生活的所有记忆。
而四年后,她在尘土里面捡起了一枚和自己手机上相同的炸弾挂饰。
云居久理看着已经不复如初的炸弾挂饰和自己手里完好的,这样一个强烈的对比,让她的心被割了一刀,声音歇斯底里。
“阿仁——”
伊达航在旁边再说什么她已经听不见了。
云居久理在害怕,她亲眼见证过两个对她最重要的男人的死亡,不想要再……失去一次。
视野所及的地方,浓烟滚滚。
有一个人好像听到了她的召唤,从阴霾中走出来。
云居久理看着其中一个人,辨认着他的身型和轮廓,瞳孔扩张震动狂喜又悲伤。
他架着一个男人,跌跌撞撞地从尘埃中走出来。
身上套着一件破烂不堪的防爆背心,笔直而又修长的双腿因为扶着一个人而有些不稳。即使如此,他的朗目星眸在一片灰尘中熠熠生辉。
他在灰尘中,对着云居久理笑。
“你找我啊?”
云居久理积蓄已久的眼泪流出来了。
*
被松田阵平架出来的男人是红谷升。
他的右小腿插着一根钢筋涂涂流血,在被送上担架的之前没有一秒不在发出杀猪般的惨叫。
“哎呦,我要死了——”
“这家伙怎么会在这里?”伊达航知道红谷升这个人,之前在处理梅泽一见案子的时候,就查过梅泽一见和红谷升之间的关系。
松田阵平伸手撸掉满头白灰,撇了撇嘴:“好像是来会面他的某个顾客吧,结果在这儿碰到了爆炸事件。”
松田阵平发现了负二楼的第二枚炸弾也发现了受伤的红谷升。
红谷升因为在第一次爆炸的时候刚好乘达电梯,炸弾启动后他就跟着电梯从一楼掉到了负二楼,腿上还被一根钢筋扎穿让他动弹不得,没有办法从电梯里爬出去。
见到松田阵平之后,红谷升差点感动得哭了出来。
“你不会见死不救吧?啊?”红谷升双手合十,不停作揖。“虽然我知道见死不救是你们搜查一课警察的传统艺能。但我告诉你,我今天来可是跟东京电视台台长的老婆会面的。她迷我迷得要死,是我的V——V——Vip客户。如果我死了她一定会给她老公拼命吹枕边风黑你们的,你考虑清楚了啊啊啊啊啊——”
松田阵平把钢筋撬开的速度非常快,且不留情面,完全没管红谷升的死活。
炸弾刚好卡在红谷升所在的电梯上面,等把红谷升的钢筋拆除掉距离炸弾爆炸还有三十秒。
所幸附近的居民和伤患已经被疏散掉了,就算第二枚炸弾爆炸也只是炸毁一个空壳子而已。
所以松田阵平就把红谷升生拉硬拽地从电梯里扯了出来,俩人刚到地面上的时候,第二枚炸弾就爆炸了。
“你就是故意的!”红谷升躺在担架上,又虚弱又铿锵有力地指责松田阵平的无情。“这么粗鲁又不温柔,你到底有什么魅力让我的小宝贝喜欢你,啊啊啊啊——”
松田阵平的手摁在他的肩膀上的伤口处,笑容危险:“不知道这里还有多少个炸弾呢,再多说一句,我不介意再把你塞回去。”
“哈?身为警察竟然威胁市民,你……”
“闭嘴!”云居久理在旁边厉声喝道,冷飕飕地抬眸掠过红谷升。
红谷升长的大大的嘴巴瞬间合上。
上一秒还在喧闹的他下一秒安静如木,乖巧地躺在担架上准备被抬走。
云居久理走过去,站在担架前:“我问你,你为什么会在这里?”
“哎哟,小宝贝,你看我的眼神温柔一点。你现在太吓人了,感觉要吃了我一样,我心跳太快了脑子转不过来,你给我揉揉胸口我告诉你……”
旁边的松田阵平脸绿了几分,强忍着把他从担架上揪下来的冲动:“快点说!别耍滑头!”
就在红谷升拿自己不舒服,各种躲避回答问题的时候。
旁边人群里面传来一个熟悉的声音。
小坂小阳手臂上缠着纱布,惊喜地跑出来。
“咦?!云居律师!”
第110章 110:总长
云居久理也没有想到自己会在这里见到小坂小阳。
上一次见面还是在小坂小阳新剧发布会的新闻里。
过年的时候她们两个人也互通过电话,但是因为小坂小阳在筹备着准备毕业以及还有很多通告所以没有线下见面。
据说是因为接受东京总电视台的邀请,过来进行一个专访的小坂小阳在见到云居久理之后非常热情,她也因为炸弾而负了点伤。
情况并不严重,只是手臂上面有些擦伤和碰撞而已,刚才在救护车上简单包扎了一下之后就没事了。
在看到躺在担架上的红谷升之后,小坂小阳也礼貌地过去跟自己的前老板问了声好。
“他和东京总电视台台长的夫人关系匪浅,因为下个月的电度台宣传广告缺一个角色,所以就联系上了他。”小坂小阳拉着云居久理,在她耳边小声说道。“刚才我们在电视台见到的时候,还打了个招呼呢。”
现在的小坂小阳和之前那个哭哭啼啼找自己求救的受害者已经完全不同了。
她之前因为被牵扯到了一个强奸案的事情,从她接了
第1部 剧就成了几乎人尽皆知的事情。
可是她并没有沉浸在那件事的悲痛当中,每每面对一些人提及当初的事情,小坂小阳就会用自己做一个非常正面的标杆,告诉所有受到过欺负的女孩如何使用法律的武器来保护自己。
也正是因为这样。
东京电视台认为小坂小阳的形象非常正面,想要邀请她来试录一部律政题材的综艺。而每次提及自己之前的那件案子,小坂小阳也会提到这位给过自己很多帮助的律师,也导致了很多人在听说了小坂小阳的名字之后,也知道了云居久理的身份。
云居久理看着躺在担架上还在哀嚎不停地红谷升,没有理他。而是转头询问小坂小阳:“他跟电视台台长的夫人关系很密切吗?”
“红谷先生的人脉很广的。认识很多平日里根本就见不到的大人物……”小坂小阳笑道。
末了,她又补充了一句。
“……的夫人或者是身边比较亲近的女性。”
“……”云居久理。
以前在“迷途之鹿Bar”工作的时候小坂小阳就见过很多有钱女性,为红谷升一掷千金。
也听说过一些夫人们和红谷升之间的风流韵事。
他能从京都把自己那个小酒吧,迁到了东京歌舞伎町这种寸土寸金的地方,而且一跃成为整个歌舞伎町里面最红火的夜店。
背后没有个什么势力团队支撑是不可能的。
之前云居久理一直以为是Poker组那些人,但现在听小坂小阳简单说了那么几句,忽然觉得红谷升好像没有她一开始想的那么简单,只是一个歌舞伎町某个牛郎店老板而已。
小坂小阳说:“像我这样之前曾经是陪酒女的人知道这种行业是一定要会和客人聊天的,但是红谷先生的客人回头率是百分之九十九。只要进过红谷先生的房间,就没有不回来的。红谷先生人长得帅、又会说话,还会开玩笑,嘴也甜。东京电视台台长的夫人每次来到‘迷途之鹿Bar’都至少花六位数才会离开。”
云居久理听得无语:“台长没有想过找人把这个家伙做掉吗?”
“台长夫人的小叔好像和内阁有关系,台长的工作都是他夫人给找的,所以对于自己夫人的一些风流自然也当看不见啦。”小坂小阳笑笑。
“……”云居久理。
云居久理倒是觉得神奇。
一个牛郎店的牛郎居然和这样一个贵妇人攀扯上关系。
看样子他在哄女人方面确实有点手段。
就在小坂小阳给云居久理科普红谷升的交际圈时,躺在担架上的红谷升在被抬走之前,嚷嚷着:“我的手机呢!”
几个救援人员只能帮他找,先从他身上找然后又从附近的位置找,直到找到了红谷升才安安静静地被架上了救护车。
小坂小阳笑道:“红谷先生的手机里面可是掌握着整个日本上流社会所有女性的神秘钥匙。除了东京电视台台长的夫人之外,京杭银行行长的女儿、金融界巨鳄的妹妹、自主创业的女强人……百分之八十都在“迷途之鹿Bar”办过卡。”
“……”云居久理。
现场已经被处理得差不多。
所有的伤员都上了救护车,松田阵平刚好也从安室透他们的车上下来,换了件比较干净的衣服。见到小坂小阳之后,他走过来摘了一下自己的警官证。
“小坂小姐,有关于炸弾爆炸的事情需要跟你简单做一个笔录。”
小坂小阳点了点头,连声说好。
伊达航把小坂小阳带走之后,松田阵平走到云居久理的面前,端详了一下云居久理的表情然后才语气轻快道:“被吓到了吗?抱歉,处理公务的时候我的手机都是关机的。唔……”
云居久理身体前倾,从正面抱住了他。
她的身体松软地依靠着松田阵平,脑袋搭在他的胸前没有说话。
旁边路过几个认识松田阵平的警员,瞥到这一幕的时候都发出了某种“我们都明白”的笑声。
松田阵平挠了挠头,声音也跟着带着少许笑意:“你在担心我吗?我没事,连磕碰都没有。就是刚才架着红谷升出来的时候,被碎石蹦到脸上有一点刮伤。”
云居久理也不知道为什么。
只有在抱着他的时候,心情才会稍稍平复一些。
“我刚才……”好像看到了四年前云居莲花寺在爆炸后所发生的片段。
那个时候,她除了在废墟里面挖出了背奈云墟的天平葵花章之外,她好像还拎着什么东西……是什么呢?
因为那只是一瞬间所带来的记忆,她也不能确定自己拿的到底是什么,就是感觉自己的视角好像和上一次有所不同,从一个第三方旁观者变成了游走在废墟之上的人。
松田阵平的手轻拍她的脊背,连他的声音都变得有些模糊不清。
“是想到了什么不太好的回忆吗?”
“我……”云居久理低头的时候,看到自己的手里还握着那个从地里找到的某个被人踩扁的炸弾挂饰,然后又瞧见他手机上挂着的那枚和自己的一样完好无损。
或许这枚被谁踩踏的挂饰,是某一位差点长眠于此的受害者的吧。
松田阵平买的这个小挂饰并不是什么特别款,是他在警视厅附近某个大学城门口偶然看到的,所以用的人应该还挺多的。
云居久理刚才看的时候下意识地以为是松田阵平的东西。
虽然现在知道不是的,但她的心情并没有变得很好。
“爆炸……有死伤吗?”云居久理小声问。
松田阵平抿抿唇,很想要用轻松的语气来诉说这件事但最后还是没有办法把这件事太过轻松化:“目前发现了十具尸体……都是因为炸弾爆炸的时候躲闪不及。”
只是发现了十具尸体。
从爆炸的楼层来看,绝对不可能只有那么简简单单几个人的死亡。
“传真炸弾犯”在这个国家犯下了太多累案。
这已经不是第一次有人死在“他”手里了。
云居久理忽然有些明白,为什么在摩天轮车厢上的时候,松田阵平会流露出那样的一面。
在面对真正的生死存亡之际,他能够在自己和探寻下一个炸弾地点,选择让更多人活下来之间选择后者。
他们两个人在彼此拥抱的时候,看到了的都是灰色的世界。
满目尘埃,即使是天空中漂浮的云层也是泥灰色的,像是堆积着不愉快的情绪,随时都有可能化成一座座大山压下来。
人群里面还有很多这次来采访的记者们。
他们采访了伤员、采访了一些警察,还做了很多实施记录的报道,但这一切都没有一个人的到来足够有爆炸性。
“天啊?我没看错吧?那是喜多总长吗?”
“是的是的!天哪,没想到在这里能见到喜多总长!”
“喜多总长都被‘传真炸弾犯’惊动了吗?快!摄像机!快!!”
所有原本在采访受害者的记者们一拥而上,却又自觉地和对方保持一个基本的距离,没有让自己的位置太过靠前,因为对方的身边聚集着很多保镖。
那些穿着西装革履耳朵里面戴着无线电蓝牙的保镖们,自动在前面集结成了一个人墙,保护着里面某位不能被触犯的对象。
云居久理听到了那个名字。
——喜多结一郎。
“他怎么来了?”松田阵平小声说道。
云居久理抬头看过去:“什么人?”
“东京最高检察厅,检事总长。”松田阵平的声音缓慢而又清晰。
落入云居久理的心里,犹如一块巨石压住了她所有的呼吸。
她只是目不转睛地看着那位面容慈祥、两鬓斑白的老人在所有人的拥簇中,仿佛与所有人都亲密无间但又高高在上地对着所有人表述今天自己来到这里的原因。
“真的很抱歉,这么晚才来到这里。这都是我们检察厅的疏忽,即使抓到了‘传真炸弾犯’可还是没能阻止她的同伙在外面行凶。造成今天这样的局面,我们检察厅责无旁贷。”
他的手里握着一枚银色的拐杖,撑着他朝所有人微微鞠躬。
啪嗒、啪嗒。
闪光灯聚焦在那满头银发之上,他在一左一右两位助理搀扶下,因为年迈艰难而又缓慢地站直腰后眼角似有泪水。
“今日我来到这里,只是作为一个最普通的救援队人员之一。为遭受到‘炸弾犯’伤害的受害者们提供一点微薄之力,检察厅已经备好了救急舱和足够的医疗人员。所有的救治都有我们检察厅承担,也请大家放心,检察厅一定会让罪犯受到最公正、最严厉的惩罚!”
四周掌声雷动。
灾难现场俨然变成了这位大人物的新闻发布会了。
也是了。
作为领导全国检察厅以及所有检察系统,行使指挥和监督检察厅人员的最高领导。
喜多总长拿着手帕擦拭眼角泪珠,双眸飘过人群精准地落在了云居久理的身上。
再然后,他眼角的皱纹舒展又绽放些许笑意。
所有人都顺着这位检察厅总长大人的视线,看到了不远处的云居久理。
她因为被检察厅总长注意到,而变成了所有人万众瞩目的对象。
无数双眼睛都落在了云居久理的身上。
大家都认出了这是最近最炽手可热的律师小姐。
他像一位慈爱祥和的爷爷,像是看到了心爱的晚辈,拄着拐杖三步并两步朝着云居久理的位置而来,又因为腿脚不便而驻足不远处的只能朝着云居久理伸手,掌心朝下四指微微招了招。
这个手势的意思是——让她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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