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1章
安镜头一回试课的时候,首先惊艳到范老师的,就是她那把好嗓子。
有些人真就是老天爷赏饭,一开口,就和一般人远远拉开了差距。
安镜这时候唱的是一首甜软的小情歌,按理来说,这种学院派的比赛,其实不大吃这个风格。
可是,当娇柔甜美走到了极致,莺歌燕语,玉石之声,仿佛全都具象化的在耳边环绕,那些所谓的风格和讲究,全都成了毫无意义的标准。
一曲歌罢,原来还稍微有点喧闹的现场,瞬间鸦雀无声,台上那几个评委也很清楚,老范这回是捡到宝了。
不过有这种天赋的孩子,跑来跟专业队玩什么?倒不如直接出道,说不定瞬间就能红遍大江南北,又成一代歌后。
就算是见多了好苗子的评委,也忍不住感叹,有些人天生就是干这行的料,怎么也比不了,甚至连嫉妒,都成了一件毫无意义的事。
台上几个评委,哪怕是最看重技巧的,也只能不情不愿给了个高分,安镜顺利拿到决赛名额,轻轻松松走了。
这场比赛的其他参赛选手,还有不少家属,已经开始暗地里打听,这究竟是从哪个犄角旮旯冒出来的天才,怎么以前从来没听说过,声音还这么绝,无论专业人士还是业余的旁观者,一下就能听出不一样来。
旁边一个摄像,从听到这首歌开始,就瞪圆了眼睛,分都打完了,才后知后觉的暗自念了句“我艹!”,再之后,他的镜头没管调度的安排,就一直追着舞台上的选手拍,就算等人走了,镜头也一直追到了彻底看不见人影的地方才停下来。
他旁边有个同事莫名其妙:“唱得是挺好的,不过这种小情歌,评委们向来不喜欢,就算预赛拿了个高分,应该也不算种子选手吧?”
摄像大哥一言难尽的看着他:“你不会是音痴吧?”
同事还挺骄傲:“嗯呐,我天生五音不全,你怎么知道的?”
……摄像大哥翻了个白眼,懒得跟他说话了。
至于摄像机里的素材,这可是宝贝,以后说不定,会有很多机会能用上。
不过到底只是一场不重要的预选赛,而且还是六个比赛日其中的一个,现场不允许私人拍摄,电视台的剪辑也还没出来,所以,就算掀起了点水花,没在现场的人,也很难体会到那种震撼。
李贺阳听到同学夸张的描述,很不屑的撇了撇嘴:“现在媒体娱乐业这么发达,真有这种神仙选手,早大红大紫了,还能藏到现在?”
都不用提正规的比赛,光是各类短视频平台,都很容易让一个素人瞬间爆火,比如李贺阳,除了正规音乐学院的学生身份,他还是个不大不小的网红,平时随便拍点演唱视频,再拍拍学校里艺术生的段子,粉丝就积攒了大几十万。
“那人要真有你说的那个水平,几百上千万的粉丝还不是小菜,怎么可能以前从来没听说过。”他压根就不相信。
这同学摇头:“等到决赛的时候你就能见识到了,保证吓你一跳。”
李贺阳就笑笑,懒得多说什么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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安镜从会场出来,压根不在意自己可能引起的波动,径直上了路旁那辆熟悉的黑色汽车,不过上了车以后,她还是忍不住到处张望。
刚才远远的,她好像看见了一个熟悉的身影,急急忙忙追了出来,可惜,开车的人并不是她想的那个。
今天是李叔过来接的她,还带了一束特别漂亮的花,递过来,笑着问了句考试怎么样。
他还以为,小姑娘今天来这边是考试的。
“还行,”安镜含蓄的回答,“分数还可以,应该能过。”
她接过花,又试探的问了一句:“这是……”
“大少爷送的,他今天一大早就特地叮嘱我这事,”李叔笑,“大少爷对你还挺有心的。”
李叔早觉得这两个年轻人之间像是有点什么,以后就算成了一对,他也一点不会意外。
安镜笑了笑,垂下眼睛,看着怀里那束花,没有说话,心情却稍微明媚了一点。
刚才看到的那个背影,应该也不是错觉……
安镜带着花回了家,还特地找了个花瓶,把花仔细的养了起来,左瞧右看了半天,嘴角始终带着笑。
中间还接了范老师一个电话,师徒两个嘻嘻笑笑说了半天话。
她跟李叔说的时候挺谦虚,不过转头面对范老师,她说话的调子一下高了上去:“就跟您说的一样,狠狠的震撼了他们一把,他们现在,对老师您肯定特别羡慕嫉妒恨,能收到像我这么好的学生。”
范老师被安镜逗得哈哈直笑:“这样就好,谁要他们在外头乱七八糟的胡说,我可羡慕不死他们!”
师生两个看着文静,其实都有点混不吝的傲气在,也难怪这么合拍。
就在这时候,她好像又看见花园里晃过那个熟悉的影子。
“老师,我现在有点事,明天再和您聊。”安镜急急忙忙挂了电话,一下跳起来,就算拿着拐杖,也像只轻快的拐杖小猫一样,用最快的速度下了楼。
江屿果然在。
他看见安镜,本来想快走两步,再次躲开,却被安镜怒气冲冲的喊停了。
“站住,你躲我想躲到什么时候去?”安镜气势汹汹的走了过去,拐杖头在地面发出有节奏的敲击声,浑身透着一股杀气。
江屿停下脚步,转过头,无奈:“我没躲你。”
“你当我是傻子?”安镜用力瞪他,“这两个星期,你连老宅子都不敢回了,不是躲我,还能躲谁?”
江屿狼狈地避开了她的眼睛。
少女一旦逼近,轻软的甜香便又蔓延了过来,让他一阵心思浮动,好容易整理回来的理智,又逐渐崩塌。
安镜却一点也不明白他的窘迫,甚至又往前逼近了一步:“你要老这样,我就搬出去住好了,免得害真正的主人反而一直回不了家,我就成罪人了。”
她一般很少这么阴阳怪气,除非实在忍不住。
江屿这才转过头:“我没躲你,你也不用搬出去。”
“那行,那等下餐厅见——对了,谢谢你的花。”安镜前半句还抑扬顿挫的,到了后半句,忽然就压低了声音,把话一丢,也没等江屿回话,就毫不犹豫的转身走了,看起来依然气势十足。
只不过一转身,她憋的那口气马上就泻了。
她重重地吐了一口气,心里这时候才后知后觉的开始紧张起来,脸色一路飞红,从脸颊蔓延到了耳根,热得发烫。
安镜逃回了房间,又忍不住想,她刚才那副趾高气扬的样子,会不会让江屿观感不太好?
或许他真没躲着自己,就是这阵子太忙了,又或者,他是觉得应该跟自己保持一点距离,结果她还这么无理取闹,江屿可能也觉得莫名其妙。
安镜捂着脸倒进床上,又不想见人了。
总之就是这么一路患得患失,到了吃晚餐的时候,安镜才一颗心吊着,小心翼翼下楼。
下楼一看,江屿果然在,坐在那个熟悉的位置上,正在和楚媛说话。
安镜可算是松了一口气,心情也马上飞扬起来。
她扬起微笑,轻快的走了过去。
宋梨若一看见妹妹就问她比赛怎么样。
“比赛?我怎么之前没听说?”楚媛转过头问。
“就是个不重要的小比赛,我没特意提。”安镜笑着坐在了自己的位置上,又偷偷的看了一眼江屿。
没想到,这件事楚媛她都没告诉,江屿却记得给她送一束花。
江屿抬头,也朝这边看过来。
他此时眉眼温和,和上次截然不同,安镜却又不由自主想起那些暧昧的接触,慌乱躲开了眼睛。
心脏又开始扑通乱跳,不受控制的东想西想了。
她暗骂一声自己不争气,重新抬起头,江屿的目光却已经离开,神情重新冷淡下来。
楚媛还在追问,比赛结果怎么样,是初赛还是复赛?
那时候望舒比赛也很多,三天两头往家里拿一等奖特等奖的,按理来说她早就应该习惯了,可每一次,还是笑得很开心。
这回也差不多。
听说女儿很顺利进了决赛,楚媛笑着问她想要什么奖励。
安镜想了半天也想不出来,说:“现在还早,等拿了大奖再说。”
宋梨若倒是出了个好主意:“集团投资的那个新度假村不是正在试营业嘛,要不咱们去玩一圈,当做放松?”
其实,主要是她自己想去玩。
最近那个大案子可算是结束了,前段时间绷得太紧,再厉害的超人也需要放松放松——当然,江屿那种变态例外。
江志儒也点头,说一家人好久没有一起出行了,自从……他看了一眼安镜,没继续往下说。
楚媛拍了拍安镜,问她想不想去,安静点头,又看一眼江屿。
江屿:“我最近有点忙,可能抽不出时间。”
“他肯定不会去的,”宋梨若说,“这个工作狂最近在开足马力给公司赚钱呢,他的下属倒是有点惨,怨气很重,我都听说过一两回。”
她顺便在楚媛面前又小小告了一把状。
至于父亲,他最近反而闲下来了,还在办公室偷偷泡功夫茶,宋梨若最近每天都会去偷喝几杯,味道不错。
楚媛便下了决定:“咱们先去度假村体验体验,要是条件不错,也可以加到公司以后的福利里,作为一个常规的度假选项。”
儿子能干,楚媛最近时间其实也挺多的,刚好可以借着工作的借口,好好享受人生。
江氏集团内部工作压力虽然大,福利和收入也是出了名的高,所有正式员工每年都有国内国外的出游机会,天南海北的合作方都有,再加一家自家的度假山庄,也就是顺手的事。
宋梨若马上欢呼起来。
安镜看起来却有点失落,闷闷的低着头,再抬头的时候,江屿正好起身,告辞离开。
安镜悄悄叹了口气,自己也说不清,她现在究竟想要什么。
那个度假山庄附近以温泉著名,所以提前好几天,宋梨若就把几个人的泳衣都准备好了,都是带点小性感的风格,尤其妹妹那套,黛蓝色的系带泳衣,下面是一条薄纱的半透明丝裙,穿起来效果肯定不错。
临行前一天,她还兴致勃勃的发了朋友圈,其中还有那几套泳衣,光是摆在床上,看起来都特别漂亮。
这条朋友圈得到了一堆点赞和留言,李墨涵也恰巧看见了,点了个赞,高高兴兴的在下面说:“姐,你们也是去鹤鸣山度假区?巧了,我跟我同学抽到了那边的入住券,正准备过去,说不定咱们还能碰上。”
这事儿宋梨若知道:前段时间山庄试运营阶段搞了一个活动,抽了大概五六十个免费试住的顾客,没想到,李墨涵运气竟然这么好!
宋梨若马上把手机给妹妹看,表示自己这次什么手脚都没做,两个人真是有点缘分的。
“他上次还跟我打听你呢,小年轻还挺有诚意的,要不,就试着给他个机会?”毕竟都巧到这份上了。
安镜垂眼盯着那条朋友圈看了一会儿,抿了抿嘴:“再说吧,我现在也没什么心情。”
“你怎么了?这几天心情好像一直有点不太好,”后知后觉的宋梨若,总算看出妹妹的不对劲,“这要搁不知道的人,还以为你是比赛输了呢。”
“比赛输不了,恋爱也不想谈,姐,我以后干脆跟你学,就当个事业女强人。”安镜说。
宋梨若马上哈哈笑,搂着妹妹的肩膀:“那也行,以后咱们就专心搞事业,等老了再养两个小鲜肉解解闷,这日子过得也挺滋润。”
安镜忍不住跟着姐姐一起笑,觉得这样也挺好。
没想到,临出发的那一天,安镜刚上车,却意外的发现江屿也在,这时候正坐在副驾驶座,依然冷着脸,双腿交叠,往后面看了安镜一眼,又转了回去。
安镜就不由自主又紧张起来。
他的打扮看起来比平时休闲不少:上身穿着时尚感很强的宽松版黑色衬衣,缎面材质,下半身穿同色系的牛仔裤,发型也变了,没有了那种商务精英的正式感,发丝蓬松轻软的落在额头上,看起来瞬间小了好几岁。
好像一下回到几年前,他刚从学校毕业时候的样子,有一种邻家哥哥的亲切感,以及别样的帅气。
不过在宋梨若嘴里,就变成了闷骚。
听着姐姐坐在自己边上,低声的吐槽,安镜捂着嘴偷偷笑,心情却一下轻快起来。
一家人分两辆车去了机场,然后换成江屿停在机场的私人飞机。
楚媛从车上下来,看见儿子也忍不住笑,伸出指尖,捻了捻儿子身上那件缎面衬衫:“这不是我上回去时装周的时候给你带的吗?你那时候还嫌弃,怎么这时候倒穿上了?”
江志儒还是弥勒佛一样的笑,一个劲儿的夸儿子这样穿好看,显年轻。
江屿没说话,依旧冷着脸,大步上了飞机。
这次飞行大约两个来小时,等到飞行平稳之后,安镜才解开安全带,到处瞎晃悠了一会儿,又不知不觉的往江屿这边走。
江屿正用笔记本处理公务,他这时候戴着一副无框眼镜,屏幕的冷光落在镜片上,让他整个人看起来更加清冷,难以接近。
安镜微微停了一下脚,又转到姐姐那边,宋梨若这时候正盘着腿,手握手柄,全神贯注在游戏里厮杀,和她捉对厮杀的是江志儒,父女两个年龄差了不少,兴趣爱好倒是惊人的相似,照楚媛的话:都差不多的幼稚。
安镜又忍不住想起自己刚认识宋梨若的时候,觉得她清清冷冷的,和楚媛很像,就很想扇一下自己的脸。
不过,说起来,她之前还觉得姐姐和江家人总有些疏远,也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她们的关系就一下近了很多,也叫她安心多了。
安镜又去看楚媛,她这时候正站在自己那个精心布置的收藏柜面前,仔细打量着。
安镜的冷汗不由得就下来了,生怕这些东西碍了楚媛的眼,一怒之下,就被全清空了。
她连忙蹭过去,挽住楚媛的胳膊,小心翼翼的说:“您不觉得,这些东西还挺有特色的?有几个还是绝版了的,市面上都买不着了。”
这纯纯的废话,丑成这样子,本来也没什么销量。
楚媛看着她笑:“确实挺有特色的,你要是喜欢,也可以摆在家里,我帮你再清一个展示柜出来。”
安镜马上心虚的笑:“那不用了,放在这边也挺好的,不碍事。”
她品味是奇怪一点,但也有自知之明,知道这些东西要是放在楚媛那些名贵的古董收藏旁边,实在过于格格不入,属于亮瞎眼的显眼包。
楚媛搂着女儿的肩膀,揉了揉她的头:“是妈妈以前错了,以后不管你喜欢什么,妈妈都觉得,那就是最好的。”
安镜的心一下子变得软软的,藏在妈妈怀里,觉得分外安心。
“那……我要是以后喜欢个街边的小黄毛,就算他什么也没有也要嫁给他,您也会支持?”对不起,她知道不太应该,可就是忍不住小小的杠一下。
楚媛果然立马变脸,冷冷的看一眼女儿:“要那样的话,我肯定要狠狠的治一治你的恋爱脑,再请陆医生给你多扎几针。”
安镜吐着舌头,耍赖的笑,就跟以前闯完了祸,又笑着闹着求楚媛原谅的时候一样。
楚媛叹口气,拿这孩子实在没有办法。
第42章
度假村这边还没有正式对外营业,正处于试运营的磨合期,这段时间已经三三两两地接待了几波游客,有些是在网上有一定影响力的网红或者媒体人,也有些就是普通的幸运游客,免费得到了这次价格不菲的五星级山庄体验。
李墨涵就是这样一个幸运儿。
他前段时间抓住机会约了心仪的女孩出来,可惜,结果不太好,后来也没了下文。
李墨涵心情正郁闷着,就被一起集训的朋友拉着逛商场,可能是情场失意,赌场就得意,他朋友买东西的时候,正好得到了一次抽奖机会,李墨涵随手一抽,就被他抽到了这么一个大奖。
只不过这种奖品,对两个单身的男大来说,实在吸引力有限,更何况那个山庄的位置还远,一来一回光路费,也要不少钱。
两个人就商量着,干脆把这奖品放网上卖了算了。
没想到刚放在网上,还没人问价呢,李墨涵就看到朋友圈里的消息,他喜欢的那个女孩全家也要去度假,去的还正好是同一个度假山庄。
这不可是巧了嘛!
他一下子跳起来,激动得团团转,觉得这就叫天赐良缘,要不然,哪能有这么凑巧的事情!
他连忙花重金从朋友那里买断了这张奖票,然后连夜买机票,就是奔着偶遇去的。
要这样还不成……那他也实在没有办法了。
临上飞机的时候,他还试探性的发了个消息过去,问安镜他们家坐的是哪一班航班。
要是正好能碰上,那不就更好了,大家一起拼个车,从路上就能培养感情。
他想的是挺好,可惜这时候,安镜早就已经上了私人飞机,手机也关了,等到下飞机的时候,才看到这条消息。
安镜的回复很客气,也很疏远,只说自己已经提前到了。
李墨涵还不罢休,又问她们准备在那边玩几天,他正好一个人,能不能搭个伴。
安镜依然回复不大方便。
李墨涵倒也没气馁,觉得等到了那边,只要能遇上,就肯定能制造机会。
安镜现在正坐在度假山庄派过来的专车上。
这是一辆加长的礼宾车,内部空间宽敞,一家人都能轻松坐进来。
安镜和宋梨若一排,又是飞机又是汽车的,宋梨若有点晕机,靠在窗边缓一缓,安镜则打开了手机,在回短信。
江屿坐在她们斜后方,头微微一转,正好能看见安镜的手机屏幕。
那个叫他刺眼的小年轻,又开始上蹦下跳了。
他的眼神瞬间冰冷,脑子里那根神经又烦躁的跳动起来。
年轻女孩和年轻男孩相谈甚欢的画面再次浮现出来,还有听到的那些真真假假的传闻,都让人心里很不痛快。
偏偏,他又没有丝毫追问的立场。
或者说,如果问出来的答案恰巧是他不愿意听到的,江屿自己也说不清,他会做出什么事。
光是想一想那种可能性,他就想把安镜藏起来,藏到任何人都无法觊觎的地方。
偏偏,少女还无知无觉,对着他露出天真的微笑。
那笑容过于干净,让人想用污秽的东西,去一点点弄脏……
江屿又狼狈的闭上眼,那些疯狂的臆想,不敢再流露分毫。
安镜回头看了江屿一眼,还以为他跟宋梨若一样,也是觉得累了,才闭目养神。
不过,这条蜿蜿蜒蜒的山路,也确实让人挺想睡一觉的……
安镜小小的打了个哈欠,也靠在椅背上,半梦半醒的,睡迷糊了。
梦里,她好像被人紧紧抱着,那人身上的气味很好闻,带着一点薄荷和草药的香气,浓烈而深沉。
男人的手抚摸她的脸颊,然后,她感觉自己的唇被吮吸着,一下接着一下,唇齿之间,热烈而缠绵……
安镜猛地睁开眼。
她的唇上似乎还残留着梦中的酥麻,偏偏,江屿就站在她身侧,垂下头看她。
两个人视线交错的那一瞬间,安镜的脸,又不由自主红得快要爆炸。
做这种梦就算了,竟然还在正主面前做……她的脚趾手指都忍不住蜷缩起来,只希望现在能有个人,把她埋了算了。
在江屿眼里,少女睡得脸颊嫣红,头发丝因为凌乱,显得毛茸茸的,看起来甜蜜而可爱。
“已经到了,我扶你下车?”他伸出手。
可是还没有碰到安镜的胳膊,她就慌慌张张地说:“不,不用了,就算没有拐杖,我现在也可以稍微走一点路,不会觉得累了。”
她就像一只不太灵活的跛脚小猫,冲起来,逃出去,一下扒住走在前面的宋梨若,还把脸紧紧埋在姐姐的衣服里,别别扭扭的跟着下了车。
宋梨若莫名其妙,问妹妹是不是做噩梦了,要不然看起来怎么这么慌里慌张的。
安镜用力点头,说自己做了一个特别可怕的梦!
毕竟梦里,她差点被人给直接吃咯!
听着前面叽叽喳喳的说话声,江屿慢慢收回手,脸色又重新变得阴沉而危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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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板全家亲自光临,度假山庄的经理自然拿出了12万分的小心。
这边本来就是全新的顶配级五星度假山庄,各项设施相当齐全,老板一家住的也是这边条件最好的半山别墅,云遮雾绕,景色极美。
别墅里就有私家温泉,两个大池两个小池,都是直接引过来的天然温泉水,微微散发着硫磺的气息。
除了天然温泉以外,还有一个泥浆池一个花瓣池,都是刚刚才准备好的,随时可以去泡。
经理是个机灵人,注意到跟过来的那个小姑娘腿脚不大方便,就很殷勤的推荐他们这里的池水,说是对气血运行特别好,有助于伤后恢复。
别墅旁边还有一个野樱花谷,要是春天过来,漫山遍野的野樱花开得天真烂漫,不过现在风景也很秀美,旁边还有一条小溪,几乎环绕着别墅流过,水流静缓,乱石散落,意境极美。
经理又介绍,他们这里不光只有温泉,山脚还有一个很大的游乐园,引进了不少最新最刺激的项目,现在人不多,正是体验感最好的时候,再往下,还有一个明清古村落群,上了建筑保护名录的那种,村子里现在还有不少原来的居民,古香古色的,极富年代感。
闹中取静,这里倒确实是一个适合度假的好地方。
进了房间,宋梨若首先就催妹妹快点换泳衣,一起去体验一下这边的温泉水。
她动作利落,一会儿就换好了衣服,可是安镜却在房间里磨磨蹭蹭了好一会儿,被催了好几回,她才迟疑的伸出脑袋,问:“姐,你给我准备的这个泳衣……是不是尺码不太对。”
宋梨若进去看了一眼,忍不住笑:“哪里不对了,明明正正好嘛!”
妹妹穿的这件泳衣,其实是很经典的连体款,只不过上下都有点短,上面只有一件小吊带,要说特别暴露也不至于,可设计感极强的泳衣恰到好处的承托住少女纤细的身材,该遮的遮,该露的露,纯粹如黑夜天空的黛蓝色紧身面料,更显得安镜脖颈细长,肤白如脂,下面的裙子也是半透的纱质面料,一双纤纤玉腿若隐若现,看起来反而更添了几分不经意的诱惑。
宋梨若直接把妹妹推了出来:“这多好看啊,你要不信的话,问问楚女士的意见,她说的肯定准。”
结果没想到,楚女士没碰着,反而正巧,被江屿给撞上了。
本来他的房间在一楼,两个女生的房间在二楼,父母的房间则在三楼。
江屿刚和父亲母亲说了几句话,正好从三楼下来,一个转身,首先见到的,就是一片极其白腻的肌肤,如脂如玉,让人忍不住想起那天柔嫩细腻的触感……
安镜抬头,也一下对上了江屿的脸,这下,原本就雪白的肌肤又添了一丝红,看起来就像是桃花瓣落在了净透的水面上,春意盎然,美得越发惊心动魄。
看江屿停住了脚步,直直看过来,宋梨若一个皱眉,直接挡住妹妹,不耐烦的对着这人挥手:“你怎么突然上来了?下去下去,这边是女生的专属空间,你不适合过来。”
江屿一言不发,沉默转身,飞快下楼,安镜才重重的舒了一口气,又回房找了件浴衣穿上,才终于有了点安全感。
然后,就被姐姐拉着,去负一楼的私家温泉泡澡去了。
刚才经理交代过,这种温泉不宜久泡,大概二十来分钟就要出来休息,要不然容易发晕。
从温泉池里出来,宋梨若注意到旁边还有一间影厅,又想拉着妹妹去看电影。
安镜摇摇头。
她被泡得浑身发热,身上还软,脸上两坨红晕,晕晕乎乎的只想上楼去休息。
“那你先上去吧,我再在下面玩一会儿,等下再去找你。”宋梨若又打开了片库,精力旺盛得叫安镜实在羡慕。
她就裹着浴衣,自己往楼上走,走到一楼的时候,又忍不住看了一眼江屿的房间,突然发现这间房门好像没关上,微微露出了一条细缝,房间里却幽幽暗暗的,也没开灯。
可能是因为刚泡了温泉,她脑子也没那么清醒,一发晕,就忍不住想去看看,江屿现在在做什么。
她小心翼翼的贴近门缝,偷眼去瞧,可是房间里昏暗一片,什么都看不清楚。
房间里好像没人,但是又隐隐约约有一股酒香飘了出来。
安镜忍不住再推开了一点门缝,想去细看,可是突然间,从门里伸出一只手,一下抓住她的胳膊,把安镜整个人都卷裹了进去。
房门砰然一下阖上,就像是可爱的小动物不小心碰到了捕兽夹,然后瞬间,被死死咬住……
第43章
安镜还什么都没反应过来,就被人给按在了墙上。
浓郁的酒香扑鼻而来,让她本来就不太清醒的脑子,越发晕头转向。
“江……江屿哥……”她小心翼翼的喊。
“我不是警告过你,不要随便进男人的房间。”江屿的脸隐藏在阴影中,看不真切,说话却是慢条斯理的,醇厚而低沉,还略带点沙哑,和平时完全不一样。
“我……我是被你给拉进来的……”安镜很委屈。
江屿不说话,只是进一步压了过来,两条修长的腿抵着墙壁,脊背微微弓起,把少女彻底困在中间。
“哥……江屿哥,你是不是喝醉了?”安镜干笑着,试图唤回他的理智,“房间里怎么这么暗,要不然我帮你开灯好了。”
她想要借口溜走。
“不用,这样正好。”
然后江屿低下头,一点一点,贪婪的舔舐着猎物。
就像是一只紧紧摁住猎物的大猫,优雅的品尝着开胃餐。
安镜刚泡完温泉,浑身上下柔滑得像泡在水里的丝绸,柔弱无骨,媚色动人。
她紧紧贴着身后的墙壁,躲无可躲,只能眼睁睁的让那个人缓慢靠近,张开嘴,露出獠牙。
脖颈处滑腻的触感和丝丝缕缕的疼,让她微微颤动了一下,发出了极细微的哀求声。
就像是无助的猎物临死前发出的声音,却反而更助长了野兽的兴奋。
他的唇又一路向上,从脖颈,到下颌,到细嫩的脸颊,最后,终于停留在了少女的唇边。
细细的吮吸,啃咬,刚开始还小心的试探,退一丝又进三分,到了后来,就变成毫不犹豫的长驱直入,侵犯掠夺。
比梦里还要激烈百倍。
安镜全无半点反抗之力,只能微闭着眼睛,仰着头,承受着对方的肆意掠夺,肺里最后一丝空气都被挤压殆尽,她只能发出极可怜的呜咽声。
江屿才松开嘴,新鲜的空气涌入,他的脸颊却依然紧紧贴着她的,喘着粗气,用鼻尖蹭着她的鼻尖,脸颊,还有唇瓣。
馥郁的酒香四溢,让人分辨不出东西
“傻孩子,记得呼吸。”他低声呢喃,然后又重新吻了上去。
这一回,亲吻没有那么激烈和霸道,变得更加温柔绵长,一点一滴,试图用一种更加温柔的方式,仔细品尝,吞噬,把她彻底融进自己的骨血里。
安镜迷迷糊糊的感觉自己被抱起来,身体悬空,手脚绵软,等再反应过来的时候,她已经落在了一张柔软的大床上,深深的陷进去,然后再次被激烈的亲吻包裹。
不对……不应该是这样……
安镜迷迷糊糊的想着,下意识的推了一下身上的人。
江屿的动作暂停了一瞬,又更迫切的追了上来。
安镜摇头,挣扎:“哥,哥……这样不对……”
她的声音破碎而慌乱,可怜兮兮,又似乎毫无用处。
可江屿最终还是停了下来。
他大口喘着气,停在安镜的肩胛处,粗重的呼吸像热浪一样,侵袭着少女微凉的肌肤。
安镜刚泡完澡,披着一件单薄的浴衣就出来了,随着刚才那阵纠缠,浴衣带子已经松了,露出大片大片雪白无瑕的肌肤,肌肤上还有点点红痕,分外惹眼。
江屿的眼睛在那些痕迹上流连片刻,又感觉少女细细的颤抖和害怕。
他终于吐一口气,松开手,颓然的倒在安镜的侧旁,手捂着眼睛,低沉沉地说:“如果不想我反悔,现在,马上,走!”
身边的少女就像一只受惊的兔子,一下窜了起来,手忙脚乱的重新束紧了衣带,慌忙忙的跑走了。
走的时候还没忘记关门,砰的一下,在重新打开又被再次密闭的空间里,留下一阵余响。
原本灼热的空气,又渐渐冷却下来。
江屿捂住脸,觉得刚才的自己,简直就像个畜生。
自从受了伤,安镜觉得自己就从来没有这么卖力的快走过,只不过一回到自己的房间,她的腿就彻底瘫软下来,最后几步走都走不动,只能艰难地靠着双手爬上了床。
可是,蓬松柔软的被褥仿佛又一下勾起了她身体里的记忆,激烈的亲吻,肌肤的摩擦,似乎永无止境,蛮横的彻底霸占了她的大脑。
明明刚才是自己叫的停,可是一股潮热的渴望,却直到这时候才慢慢爬了上来,叫嚣着,涌动着,让她忍不住一阵颤栗。
安镜把脑袋在被子里埋了好久,才慢吞吞的站起身,去浴室换衣服洗澡。
结果,刚脱下浴袍,她就看见自己脖子肩膀上一片的暗色印记……
把重新涌起的悸动用力按下去,安镜颓废的捂住脸。
她真的彻底没脸见人了!
等洗完了澡,又在床上躺了好久,安镜还是想不明白,如今这尴尬的情况,究竟是怎么发生的。
第一次是江屿头痛症犯了,她姑且勉强原谅一个病人的无心之过
第二次应该是喝醉了,酒后乱性什么的……安镜又开始用力的砸着被子。
江屿极少喝酒,她也不知道这家伙酒醒以后,还记不记得醉酒了以后的事情。
她现在心里矛盾极了,既希望江屿能把刚才的事情彻底忘光,又觉得,要是这家伙敢忘,她会很生气!
毕竟……那可是自己的初吻……
安镜摸着自己的唇,脸又一阵发红。
这时候,门忽然被敲响,把她吓得差点弹起来。
跳进脑子的第一个可能性,是江屿来找她了。
要是那家伙来跟自己道歉,她要不要原谅他?这种事情一而再的发生,要是还有第三次……
安镜还在别别扭扭的想,门再次被敲响:“妹,你在房间里不?我能不能进来?”
安镜又一下倒回了床上,没精打采的说:“直接进来吧,门没锁。”
宋梨若扭开房门,探进一个脑袋:“你休息好了没?妈说等下咱们去吃大餐去,这边饮食风格还挺清淡的,营养师也说你可以吃的。”
如今安镜虽然时不时还要用那些糊糊养养胃,但食谱已经扩大了很多,比较清淡的家常菜,她都能稍微试一试了。
要是放在平时,听到姐姐这话,小吃货肯定一下跳起来,可是现在,她依然倒在床上,软绵绵的哦了一声,示意自己知道了。
宋梨若觉得奇怪,走到床边,摸安镜的额头:“你是不是不舒服了?要不要看医生?”
度假山庄里还有一个小医院,能够处理绝大多数常见的毛病,也是这边的卖点之一。
安镜摇头,懒洋洋的说自己就是有点累了,需要再休息一会儿。
毕竟对安镜来说,刚才那一段刺激的小意外,跟跑一趟800米几乎也没有太大的区别。
宋梨若却突然窥见妹妹衣服底下若隐若现的红痕,马上紧张起来:“你是不是过敏了?还是被虫子咬的?怎么看起来这么严重?”
安镜为了遮掩,已经换了一件小高领,只不过现在躺在床上,不自觉就露出了一点。
她本来皮肤就白,一点点小伤口都分外显眼,更不用提一片一片暗红的痕迹了。
安镜马上提起衣领遮住,干笑:“没事,就是刚才被一只该死的蚊子叮了,姐你也知道,我的皮肤敏感,就成现在这样了。”
还好宋梨若这个人单纯,对于吻痕什么的,也没有特别直观的认识,于是便半信半疑的被妹妹给哄了过去。
不过她还是叮嘱道:“山里蚊子毒,你记得多喷点驱蚊液,要不然再被咬到,就太难受了。”
说者无心,听者有意,安镜的脸又一次涨红,急急忙忙打发走她姐:“好的我知道了,姐你要不先下去,我换身衣服就过来。”
“还不急呢,说是要六点钟以后,”宋梨若看了一眼窗外,现在天黑的晚,外面还是一片明丽的暖阳,看起来一点都不像太阳要落山的样子,“再说了,你今天怎么老换衣服?”
再次被姐姐扎了一下心,安镜一阵沉默,直接把她给推出去:“唉呀你问这么多干嘛,你先在外面等等,我一会儿就来。”
说是一会儿,其实磨磨蹭蹭了半个小时。
现在的天气,衣服都单薄,领子也低,根本不可能彻底遮住想遮的痕迹,安镜研究了好久,才终于用遮瑕把脖子肩膀盖了一遍,看起来好多了,只是略微有一点红,不仔细看也发现不了。
她这才松了口气,下了楼。
下楼的时候,她还一阵提心吊胆,不知道等一下遇见江屿的时候,自己该做什么反应。
没想到,楚媛却说江屿喝醉了,现在躺在床上,一时半会儿起不来。
“咱们不管他,先去吃饭,他醒了酒自己再去找吃的。”对于儿子刚一过来就大量饮酒,楚媛显然也很不高兴。
宋梨若笑:“我还真没见过这家伙发酒疯的样子。”
安镜刚才倒是见识到了,表示印象相当深刻。
她下意识的看了一眼紧闭的房门,紧了紧衣服,跟着其他人一起出了门。
餐厅里人不多,环境也很清幽,这边的餐饮果然也颇具地方特色,清淡鲜香,回味无穷。
就算心事重重,安镜也不得不承认,自己吃到了相当享受的一餐。
听说顶上面的大老板过来,餐厅的行政主厨特地出来交际寒暄,那是个相当英俊的混血青年,据说精通东西方菜式,说话的时候略带一点洋腔,但是又很优雅。
“很荣幸能为你们准备晚餐,”他微笑,又对着两个女生说,“尤其是像你们这样可爱的小姐们。”
然后就很得体的告辞离开了,临走前,还对安镜悄悄眨了一下眼睛。
宋梨若又在一旁激情吃瓜:“老天!这货可实在太会撩了!妹你一定要稳住!”
长得帅,厨艺又好,还擅长讨女孩子的喜欢——不得不承认,这人比李墨涵那个小年轻,有竞争能力多了。
安镜白了姐姐一眼:“你不要什么都往我身上扯,要万一人家看上的是你呢。”
宋梨若不屑撇嘴:“你当我是瞎子啊,他看你的那个眼神就不一样。”
楚媛忍不住在旁边咳嗽一声:“梨若,你也不要老惦记着给你妹妹牵红线,要是对这些感兴趣,你自己先去找个男朋友再说。”
安镜立马在旁边大声附和,找到一个靠山的感觉,可真好。
宋梨若在楚媛面前还是相当老实的,马上不敢再多话,怂怂的笑。
到了晚上九点来钟,李墨涵又发了一条消息,说是自己到山庄了,又问安镜她们住在哪一栋。
安镜看了一眼这条消息,没回,直接点了删除。
刚才回来的时候,她又看了一眼江屿的房间,那人显然还没醒,看起来果然醉得很厉害。
说不定明天早上起来,他就什么都忘光了……安镜再次把脸埋进被子,咬牙切齿捶了一下床,郁闷了很久,才艰难入睡。
第二天早上醒来的时候,江屿头痛得很厉害。
昨天回到房间,他心情不太好,看见桌上的果酒,顺手给自己倒了一杯,后来不知不觉,就喝完了大半瓶。
没想到这酒入口柔滑,后劲却足,他喝了酒以后,整个人都醉醺醺的,直接睡了一个晚上。
而且睡前,好像还做了一个梦……
他模模糊糊想起少女在自己怀里低声哀求的样子,还有唇齿交汇间,鼻尖充斥着独属于某个人的软香,就忍不住捂着额头苦笑。
渴望太深,那个梦都显得如此真实。
他又揉了揉额头,随手吞下了两片止疼药。
或许是因为残余酒精的助力,药效来得格外快,他的大脑很快就回复一片清明。
江屿选了一件白衬衫,又忽然想起,这好像是那天坐在车上穿的衣服。
他垂眼审视了这件衣服良久,最后还是把它穿上了身。
穿衣镜里,青年长身玉立,相貌英俊,眉宇间温和而克制,又变回了那个看起来完美无缺的江家继承人。
他走到客厅,正好碰见了刚下楼的安镜。
她今天穿着一条柔软贴身的白裙子,领口略高,恰好遮到了脖子,细软的长发披在肩上,看起来很乖。
看见江屿,她好像显得有点慌,眼神四处漂移,虚虚的打了个招呼,就快步逃走了。
看起来,她对那晚车上的事情还没有完全释然。
江屿转了转手上的腕表,神色不动,跟在安镜身后,缓慢地踱了过去。
楚媛看见才醒来的儿子,没什么好气:“你昨天有点太放纵了,虽然是来度假的,也不该什么都不管就醉倒了。”
江屿向母亲和父亲道了歉,楚媛又指着桌上一盅汤:“这是餐厅送过来的醒酒汤,你试试看有没有用。”
醒酒汤喝起来很清甜,带着一点润,入口温度也恰恰好。
江屿低头喝着汤,宋梨若又凑过来,好奇的问他,昨天醉那么厉害,有没有发酒疯?
江屿隐晦的看了旁边的安镜一眼,摇头,说自己记不太清楚了。
“应该是很快就睡着了,”他喝完了汤,放下碗,把盖子盖回去,“一直睡到今天早上才醒来。”
安镜默默的磨了磨牙,恨不得直接咬这家伙一口才好。
他果然是忘了——又或者故意装傻?
安镜也说不清,究竟哪种猜测能让她心里更舒坦一点。
又或者,都很别扭。
男人,果然全是混蛋!
她愤愤地扭头,不想再理这家伙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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刚起来,宋梨若就喊着想去下面的游乐园玩一天,楚媛表示对这些不感兴趣,安镜也因为腿不方便,不想去。
再说了,她昨天一晚上没睡好,现在最想做的是回房间补眠。
至于其他乱七八糟的东西……让他们都见鬼去好了!
安镜吃完了早餐,就对姐姐撒娇说自己有点不舒服,想要睡个回笼觉,下午再说玩的事。
宋梨若抱了抱妹妹:“那行,我上午先去,等到中午再汇合,看你有没有什么有兴趣的安排。”
安镜乖乖点点头。
江屿慢条斯理的放下汤匙,也说自己要赶工作上的事,今天留在别墅。
楚媛看一眼几个儿女,笑一笑,懒得多问,拉着丈夫去旁边的山上逛去了。
江志儒其实还有点不乐意:难得一个休假,他对爬山可没什么意思。
可惜在家里,他向来压不住妻子,这时候也一样,于是也只能灰溜溜的笑,回房间换更方便行走的衣服鞋子去了。
楚媛拍一拍安镜,叮嘱她好好睡一觉,中午再叫她。
等所有人走了以后,安镜却忽然意识到,整栋别墅里,就剩下她和江屿两个人了。
认识到这个事实,她本来迷迷糊糊的脑子都一下清醒过来,趴在床上,翻来覆去也睡不着。
想到江屿把昨天的事情忘得干干净净,她心里有点小庆幸,但更多还是委屈。
毕竟,她昨晚上是真的被吓到了……
跟上次不同,昨天,她是真真正正体会到了男性和女性体力上的巨大差别。
她被那个人抱在怀里,甚至连挣扎和躲开的力气都没有,只能被动承受那暴虐而狂乱的掠夺……
当然,也不全都是糟糕的回忆……
想着想着,安镜的脑子又开小差了,嘴唇上,酥酥麻麻的感觉重新起来,叫她浑身再次发软。
安镜绝望的叹口气,觉得自己果然是没救了,就连对一个醉酒的疯子,都忍不住肖想不已。
她突然又想起姐姐以前说过的话,江屿……一直有个喜欢的人。
她不知道那人的名字长相,可还是忍不住酸溜溜的生起气来。
她怎么从来都不知道,江屿还是个这么深情的人——要是真的深情,何至于三番两次的就跟自己擦枪走火,害得她现在患得患失,觉都睡不好了。
一想起江屿可能是因为把自己看成另一个人,才对她做那些事情,安镜就更来气了。
她可总算体会了一把,被当成替身的无奈。
“真是个混蛋!”她小声嘟囔着,眼眶又有点微微发红。
一楼的房间里,电脑屏幕还亮着,江屿却难得在发呆。
昨晚的梦里,少女细细的哭泣声和颤抖是如此真实。
让他一度怀疑,自己可能真的趁着酒意,做了什么很过分的事情。
今天早上,看见安镜镇定自若,甚至还有点疏离的表情,他微微松了一口气,又有说不出的失望。
那些亲密的纠缠,果然只是幻觉。
他皱了一下眉,揉了揉额头,暂时放下这些纠结,重新埋头于工作之中。
安镜不知道自己是什么时候睡着的,不过醒来的原因倒是很清楚:饿的。
她早上胃口不太好,没吃多少,这时候肚子就咕噜噜的造起了反。
安镜看了一眼时间,快12点了,出去逛的人,应该也都回来了。
她深深的吸了一口气,才壮着胆子下了楼。
没想到,整栋别墅里还是空空荡荡的,十分安静。
还好这边配了个厨房,厨房里放了不少可以吃的东西,还有一些半成品的食材,要是想的话,也可以请厨师到这边来料理。
安镜现在饿得厉害,也不想弄得那么麻烦,就想随便找点零食填填肚子。
她首先拉开了抽屉,里面零食倒是不少,可惜基本都是重油重盐重糖的,属于营养师三番两次强调她绝对不能碰的食物。
冰箱里食材也是满满当当的,蔬果生鲜还有各种肉类都有,可惜,方便直接吃的水果太凉,她不能碰,其他东西需要烹饪,她又不会。
她果然被宠得太厉害,厨房里的事情一点不会,唯一能做的,大概也就是开个火,烧壶水这种级别的事情。
啊不对,这个厨房设计太复杂,她好像连怎么开火都不知道。
安镜手里拿着两个生鸡蛋,一脸无措的对着光洁如镜的灶台发呆。
摸索了半天,她甚至连开火的按钮都没找到,出火口也不知道藏在哪里,就很懵逼。
安镜再一次对自己的智商产生了严重怀疑。
江屿大约是听到了这边的动静,走出来,进了厨房,看见安镜手里拿着两个鸡蛋,问她是不是饿了。
这个人一出现,安镜就觉得浑身不自在,她本来都不想跟江屿说话,但又实在饿得厉害,只能委屈的点了点头。
“这个是隐藏式的面板。”江屿走过来,按了一个键,控制火的旋钮就这么弹了出来,连带着一起弹出来的,还有同样被隐藏起来的出火口。
安镜对着那个旋钮瞪了好久,觉得这种设计太不人性化,简直就是纯纯的智商税!
江屿低笑一声,又看了一眼腕表:“现在时间也差不多了,要不我们先去餐厅,一边吃东西,一边等其他人。”
安镜恋恋不舍的看了一眼手里的生鸡蛋,又想起昨天那顿大餐,不情不愿的点头,然后把鸡蛋放回了冰箱。
江屿把放在旁边的拐杖递过来,看了一眼安镜的腿:“你现在恢复不错,走路已经很稳了。”
安镜勉强压住心里那些乱七八糟的念头,装成一本正经的样子:“嗯,陆医生说,下个月应该就可以试着不用拐杖了——其实现在偶尔也可以。”
比如昨天晚上她的狼狈大逃亡……
那些念头实在不受管控,哪怕只是走在江屿旁边,闻到从他身上传过来的气味,她都觉得一阵脚软。
还好,有拐杖给她撑着。
安镜第一次忍不住庆幸自己受伤,才不至于在江屿面前出什么大丑。
再看看旁边那个家伙,若无其事,云淡风轻,果然就是个渣!
她越想越气,脚步也不由加快,结果从别墅出来的时候,一时没看清路,被门槛狠狠绊了一下,差点整个人飞了出去。
江屿伸手一把拉住她,顺势把安镜搂进了怀里。
江屿的手臂结实有力,强势的搂住她,好一会儿才松开。
昨天晚上的事情,又仿佛在眼前上演一遍。
安镜甚至连左右脚该先迈哪一步都不知道了,她僵硬的趴在江屿怀里,就算禁锢的力道松开,也一动不动,就跟突然中了石化术一样。
江屿奇怪的低头看一眼怀里的少女,还以为她单纯是因为刚才差点摔倒,被吓到了。
不过,这种纯然依赖的姿态显然叫他心情大好,江屿低笑一声,很轻松的把安镜抱了起来,跨过了门槛。
不知道是不是为了凸显别墅的高档奢华,这边就连门槛都建得很高,还是纯实木的,显得非常厚重。
江屿觉得,这个设计十分不错。
出了别墅,安镜还是一动不动的在自己怀里发呆,江屿也舍不得把她放下,于是便干脆抱着,继续往前走。
甚至恨不得这段路能够更长一点才好。
可惜,刚准备跨过门前一座石桥的时候,突然一阵尖叫响起来:“你这混蛋在干嘛!快点放开我的妹妹!”
江屿和安镜同时一惊,彻底回过神,转头看过去,发现宋梨若一脸震惊加愤怒,像一头母狮子一冲了过来。
安镜忙慌慌张张的从江屿怀里挣扎出来,落在地上的时候,腿依然有点软,忍不住拽了一下他的胳膊,还没站稳,就被姐姐拉了过去。
“这混蛋是不是故意欺负你!”宋梨若义正言辞的问妹妹,“看我狠狠揍他一顿!”
安镜脸还红着,但也顾不上害羞了,努力拦住姐姐:“不,不是,我刚才出门的时候差点摔了一跤,江屿哥就是扶了我一把而已。”
“你就是太天真了,”宋梨若严肃的教训妹妹,“哪有扶着扶着把人给抱起来的,还抱了这么久,我看他就是故意占你便宜,这个该死的混蛋,老色批,太不要脸了!连刚成年的小姑娘都不放过!”
她骂骂咧咧的瞪着江屿,还想继续说,却被羞耻到浑身发红的安镜,用力拽走了。
“姐你别说了,我们两个真的没什么,”安镜声音低低软软的,“刚才就是误会,你不要多想。”
“他就是看我刚才饿了,说带我去餐厅吃饭,结果出门的时候我没站稳差点摔在地上,他才扶我的,”安镜的声音越来越低,十分委屈,“我后来还是没站住,他才把我抱起来。”
妹妹说得有理有据,看起来,她好像是真误会江屿了……
宋梨若瘪了瘪嘴,自己确实也有点心虚:刚才一不小心玩嗨了,都差点忘记过来找妹妹的事情了,安镜大约也是饿得厉害,腿才软的。
“那也不能这么抱着,别人看了肯定会误会,”宋梨若很不爽的说,“下次再有这情况,你直接给我打电话,姐姐立马第一时间赶过来,总之,一定记得离那家伙远一点。”
她再次叮嘱妹妹。
安镜抬眼看了一眼宋梨若,又低下头:“姐你用不着这么紧张,你不是自己说的,江屿有个喜欢的人,也看不上我。”
宋梨若一愣,觉得妹妹的语气有点奇怪,不过也没多想:“那怎么一样,毕竟……”
她飞快的看了一眼还不远不近缀在她们身后的江屿,抿了抿嘴:“总之,他要是真敢对你有什么不轨的心思,你第一时间跟姐姐说,看我不揍死他!”
安镜笑,也飞快地看一眼身后的江屿,点点头,整个人靠在宋梨若身上:“姐,我就知道,你对我最好了。”
跟某个无耻的家伙,完全不一样。
等到了餐厅,往包厢里走的时候,突然又有个年轻的男生凑过来跟安镜打招呼:“嗨,我在这边等了好久,终于碰到你了。”
帅气的年轻男孩露出了羞涩的笑容,赫然便是昨晚才赶到这里的李墨涵。
安镜一愣,才突然想起,还有这么一个人存在。
江屿也不知道什么时候跟了上来,悄然无声的靠近,森冷的看了李墨涵一眼,把这年轻人看得一阵头皮发麻。
他还以为是自己的错觉,继续对着安镜的家人,露出了殷勤又热情的笑容。
第44章
宋梨若看见李墨涵还挺惊喜。
她本来就跟李墨涵的姐姐关系不错,对这个男孩子知根知底的,知道他无论自身还是家里的条件都很不错,和妹妹以前又有那么一段未尽的缘分,便总觉得,要是妹妹能和这人试一试,也不错。
可惜妹妹现在对这个人没什么兴趣了,大概是年纪大了,口味也跟着变了。
宋梨若遗憾地看了李墨涵一眼,想到之前答应妹妹的事,到底没再主动招呼他一起吃饭,不过还是寒暄了几句,客气的说有机会的话,可以一起下去逛逛那个古村落。
李墨涵打蛇随棍上,马上就想直接定下时间,宋梨若当然明白他的心思,看了一眼妹妹:“我妹妹腿脚不好,不一定会去逛,到时候再说吧。”
李墨涵嘴比较甜,忙说没关系,反正这两天他一直在这边,随时都可以叫他一起。
他又看向安镜,说后山的风景不错,有时间也可以去逛一逛。
他顺便还秀了秀自己的胳膊:“要是走不动也没关系,我肯定背得起你。”
安镜不自觉的看了一眼江屿,有些尴尬的笑一下,没说话。
李墨涵便像是得到了什么鼓励,咧开嘴,挠着头,又跟安镜说了两句话,才依依不舍的告辞离开。
看着那孩子的背影,宋梨若遗憾摇头,对妹妹说:“那孩子真还挺不错的,你确定不想试一试?妈不都说了,你这个年纪,就是该多谈几段恋爱,多见识各种各样的人,才知道以后要什么。”
安镜本来想说自己确实对那人没兴趣,可是看见旁边的江屿,一赌气又临时改变了话头:“也不是一定不行……再看看吧,说不定就像姐姐你说的,试一试,可能发现还挺合适。”
宋梨若笑起来:“这才对嘛,心态要开放一点,反正你已经成年了,这时候谈恋爱正是时候,要再晚几年,就跟姐一样,看着男人,跟看狗也没什么差别。”
安镜被姐姐逗乐了,她捂着嘴笑起来,眉眼波光荡漾的,看起来极为惹眼。
“对了,昨天晚上那个混血大厨也不错,我觉得他好像对你也有点意思,人长得帅,厨艺还好,看起来比李墨涵成熟一点,就是不知道为人怎么样,要不要我帮你去打听打听。”宋梨若又说。
宋梨若打心眼里觉得,妹妹真是漂亮极了,再多几个追求者,也是理所应该的。
安镜连忙告饶:“姐,你不说男人就跟狗没什么差别吗!”
“一条是遛,一群也是遛,多几个选项又不是坏事。”宋梨若说。
两个姐妹又凑在一块儿低声私语,说着说着又笑起来。
旁边的江屿,表情却显然没有那么轻松了。
他低下头,默默取消了中午的约餐,把负责的主厨,换成了另一个更擅长传统中餐的中年厨师。
中午这餐饭吃得也很不错。
虽然做菜的不是那个帅哥大厨,但是老师傅手艺相当的稳,做的大餐不但色香味俱全,也兼顾了安镜的需求,口味清淡,油盐都用得相当克制。
最重要的是,不愧是传统的中餐主厨,分量相当扎实,比昨天有饱腹感多了。
安镜都好久没有吃到过这么满足的一餐了。
饭后小歇的时候,她心满意足的抱着肚子,倒在姐姐身上哼哼,还赖着她,要像小时候那样给自己揉肚子。
宋梨若满脸嫌弃,搂着妹妹,一边唠叨一边给她揉:“都跟你说了不要吃那么多,你这家伙,从小就贪吃,谁说了都不听,这下不舒服了,你就知道叫了?”
小时候的安镜是个小胖妞,圆滚滚的,胃口特别好,什么都吃,三四岁的时候,宋岚还发愁过给小女儿减肥的问题,还好稍大一点,女孩儿就开始快速抽条,不过青春期的时候,她虽然瘦,总还有点肉,不像现在,风都吹得跑。
宋梨若轻轻拍了拍妹妹的肚子,也不唠叨了,心里软乎乎的,觉得妹妹还能这么乖乖的趴在自己身边,实在是件最好的事情。
只不过,原来抱在怀里的小小孩儿,眼看着一点点长大,变成了一个被其他男孩追求的漂亮少女,她又觉得有点心酸。
要不她总怂恿妹妹跟知根知底的李墨涵试一试呢,还不就是怕小姑娘太天真,被外面那些渣男给骗了。
想起这事,宋梨若又恶狠狠地看一眼江屿。
在她眼里,自己这个血缘上的亲生哥哥,毫无疑问要被归在渣男那一列。
在今天之前,她本来还真以为,江屿对自己的妹妹没那个心思呢。
认识这么久了,她可从来没见江屿对谁主动搂搂抱抱过,以前有个条件不错的千金小姐,借着醉酒的机会故意倒过来,结果这货直接一让,任由那位美人儿硬生生摔在地上,毫无半点怜香惜玉之情。
她那时候还真以为,这家伙对望舒多痴情呢。
没想到也就仅此而已。
也就妹妹年纪小,什么都不懂,才会对男人藏在眼底的欲望懵懂不知,甚至还帮着他解释。
真是个傻孩子……宋梨若看着因为吃得太饱,微微眯着眼睛,像一只懒洋洋小猫一样的妹妹,叹了口气。
这段时间,她无论如何也要看紧了妹妹,等回去以后,还要尽快买套房子,劝妹妹尽早搬出去才行。
面对宋梨若冷冰冰的视线,江屿淡然自若,先出去了一趟,过了一会儿才回来,手里还拿着一包药。
他把药递给安镜:“我问过医生了,这个药你能吃,防止积食的。”
安镜肠胃弱,难得饱食一餐,自然更要仔细养护。
她这时候才意识到,自己不小心在江屿面前犯了猪瘾——虽然也不是第一次了,但安镜还是莫名羞愧,她飞快接过药包,低声说了句谢谢,尴尬得恨不得直接找个地洞钻进去。
宋梨若现在虽然防着这家伙,不过因为妹妹的身体,也不好拒绝他的好意,只能不情不愿地说了句麻烦你了,然后转身帮妹妹倒温水,吃药。
一时间,包厢里再次陷入沉默。
看安镜吃好了药,江屿轻声说:“母亲和父亲现在在后山的禅院喝茶,那边风景很好,还有一个瀑布,你们想不想过去看看?”
他又垂眼看了一眼安镜,神情越发温和:“也可以顺便消消食。”
依然抱着肚子哼哼唧唧不舒服的安镜,眼睛立马亮起来,看向姐姐:“好呀,刚才不是听说后山风景好嘛,我们正好去走一走,好不容易出来一趟,要是什么都不逛,不跟白来了一样嘛。”
宋梨若看一眼那个居心不良的家伙,头一梗:“也是,对了,刚才李墨涵不说了后山风景好嘛,要不干脆叫上他,难得碰见个熟人,大家一起走,也没那么无聊。”
她手机消息一发过去,李墨涵果然很快就来了,穿着一身运动服,看起来就是个年轻阳光大男孩的模样,眼睛放光的和安镜打招呼:“嗨,没想到这么快又见面了。”
安镜勉强笑了笑,又去看旁边面无表情的江屿,不知道怎么,突然觉得浑身难受。
试着接触一下的话确实是自己放出去的,可是她也没想到……姐姐的行动力竟然这么干脆!
再说了,在江屿面前尝试和另外一个男生接触……光是想一想,她就觉得头皮发麻,手足无措。
她姐怎么能想出这么一个绝妙的主意呢!
安镜叹了口气,可宋梨若还在那边催促:“先走吧,虽然不知道往那边路好不好走,不过管他的,咱们可是有苦力呢!”
她对着李墨涵使了个眼色,李墨涵便马上笑:“是的,一切有我,姐姐用不着担心。”
江屿没理睬宋梨若得意洋洋的眼神,跟在安镜后面,慢悠悠的往前走。
山里果然景色极好,两边都是茂密苍翠的大树,一眼望不到顶,树荫间还不时传来鸟儿的叫声,远远的看见一截翅膀,又很快隐在了密林中。
又走了一会儿,安镜侧过头,说自己好像听到瀑布的水流声了,其他人也仔细聆听,果然听到了哗啦啦的水声,从遥远的林间穿了过来。
声音虽然近,路却还有些远,走过几段蜿蜒的缓坡,又要上一段青石台阶。
台阶看起来有些年代了,高低错落凹凸不平,应该是很久以前靠肩挑手抬搭出来的,对普通人来说,只是略微有些费劲,但是对现在的安镜来说,显然是个大考验。
宋梨若对着李墨涵使了个眼色:“还不去帮忙?”
小年轻连忙点头,刚往安镜身边凑了两步,江屿就直接拿过安镜手里的拐杖,往那个小年轻怀里一丢:“帮忙拿下这个。”
然后就毫不犹豫地往少女面前一蹲:“趴在我背上吧,我背你上去。”
安镜踟蹰了半晌,又看一眼跃跃欲试的李墨涵,终于低下头,乖乖的趴了上去。
他以前也这么背过自己,稳稳当当的,让人安心。
宋梨若目瞪口呆的看着毫不犹豫就做了选择的妹妹,又瞪一眼那个不争气的李墨涵,还想阻止:“江屿年纪大了,怕是不如年轻人体力好吧,要万一摔了你怎么办?”
安镜看一眼明显比江屿窄了一个维度的清瘦少年,特别诚实的说:“姐,我觉得李墨涵比较容易让我摔跤。”
到底是文艺生,李墨涵虽然也不矮,但是自带一种清瘦单薄的文艺气息,一看就是那种没有健身习惯的弱鸡。
反观江屿,高高大大,肌肉结实,还有常年的健身习惯,哪个更有力气,瞎子都能看出来。
宋梨若也无话可说,只能怪小年轻不争气,这点优势都没有。
李墨涵倒是没心没肺的,还敢往江屿边上凑,想跟他打听健身的经验,又说自己一直想健身,可总抽不出时间。
江屿睨他一眼,难得好心的开口:“少把心思放在其他地方,时间自然就出来了。”
然后他大步一迈,很轻松就把那个自诩体力更好的小年轻,甩在了后头。
安镜趴在他背上,忍不住轻轻的笑起来,少女轻柔的嗓音回荡在山间,比泉水的响声还要动人。
江屿问她:“笑什么?”
“就是觉得好笑,不行吗?”安镜耍赖的说。
趴在江屿的背上,不用面对面,她好像也一下子轻松起来,又变成了那个可以跟江屿撒泼打滚的无赖妹妹。
她头微微一转,鼻尖就能挨到江屿的后颈,又闻到了那股熟悉的药香和薄荷的气味。
想起昨晚上的事,安镜报复一样,故意朝着江屿的皮肤轻轻吹了一口气。
江屿在原地停了一步:“别胡闹。”
安镜不理他,又狠狠的往他的耳根子吹了几口气。
气息软软的,微凉,带着一种蛮横骄纵的无赖。
江屿叹了口气,虽然很想把背上的人抓下来,恶狠狠地亲吻一通,但到底忍住了。
走在后头的宋梨若和李墨涵也看到了这一幕。
李墨涵还挺羡慕:“你们兄妹感情真好,我跟我姐就不这样,她动不动就要揍我一顿。”
宋梨若瞠目结舌,瞪了一眼旁边的白痴,只感觉心里沉甸甸的,忧心忡忡。
她妹妹什么时候和那个神经病感情这么好了?自己怎么一点都不知道!!
走完了这段石台阶,江屿就把安镜重新放下来,后面只剩下一段不到百米的木栈道,很容易就能走过去。
从江屿的背上下来,一看到那张脸,安镜又怂了,她也不知道自己刚才怎么敢那么胡作非为,就……主要是一下没忍住。
她老实巴交的垂下脸,又躲到姐姐身边,结果却被宋梨若扯住了耳朵:“你怎么回事?不一直跟你说离那家伙远一点的嘛,你怎么突然跟他这么亲近?”
“也……没……多亲近啊,”安镜心虚的狡辩,“就是有几次,他送我去治疗,慢慢就熟了。”
“他还送你去治疗?!什么时候的事?”宋梨若心里的危机雷达彻底竖了起来。
“就……挺久之前……后来好久没送了……”安镜意识到自己不小心说漏了嘴,结结巴巴的往回圆。
“这个王八蛋,原来早就藏了小心思!我就知道这是个变态!”宋梨若低声嘀咕着,看向江屿的目光更加警惕。
偏偏妹妹还是那副天真无邪的样子,一点也不知道,自己可能早就被大灰狼给盯上了。
一行人心思各异,但是随着一个急弯拐过去,一个上百米的飞瀑出现在面前,一瞬间就夺走了安镜的注意力。
水流从山上奔腾而下,澎湃的水汽扑面而来,仿佛一场永无止歇的细雨,将所有人都裹了进去。
深吸一口气,只觉得空气也是凉丝丝的。
在自然的伟力之前,安镜身心都瞬间舒展,大脑也一阵清明,连带着那些烦恼,都显得微不足道起来。
她不由自主的笑,伸出手,去接那些飘散过来的水雾,但只能感觉到一阵凉风拂过手心,还有一点点痒。
江屿的目光,却始终落在了她的身上,看到少女明媚的笑容,他的眼睛就不由自主的发亮。
宋梨若目睹这一幕,简直恨不得狠狠给自己一个大耳光子。
她之前难道是瞎的吗?怎么这么明显的事情都没看出来!
宋梨若还在暗地里捶胸顿足,禅院终于到了。
这是一个有几百年历史的老建筑,据说曾经还出过高僧大德,不过都已经是很久以前的事了。
这边香火不算旺盛,茶种却很出名,楚媛当年就是因为这边的茶好,才意外发现还有这么一处好地方,然后才投资建的度假山庄。
她和禅院的老禅师也一直是不错的朋友,今天刚一过来,就被老禅师留了斋饭,之后品茶论道,直到现在。
看见几个孩子上来,她颇有些意外,尤其是安镜,这孩子腿脚不便,上山那段路不太好走,她原本还以为安镜过不来的。
不过,既然能过来,想必是借助了外力。
楚媛看一眼自己的儿子,又看一看面露不满的梨若,心里便有数了。
她又仔细去看最小的那个,安镜现在正一脸笑,举着手,想去接那些水雾,没心没肺的,看起来还是个孩子。
她无奈一笑,又转回了脸。
看见儿子女儿都上来了,江志儒倒是大松了一口气,连忙站起来,锤了锤有点发麻的老腿,借口带孩子们参观禅院,趁机摆脱了无聊的茶会。
老禅师呵呵的笑:“江施主的心还是不够静啊。”
楚媛撇嘴:“他这辈子,大概就这德性了。”
一泡香茶入口,轰鸣的水响中间,传来小儿女的笑闹声,倒是别有一番意境。
老禅师又欣慰地看向楚媛:“楚施主看起来,也终于放下了。”
楚媛淡然:“放不下,不过故人归来,心情确实好了很多。”
她低下眼,看着澄澈的茶汤,嘴角又露出一丝笑。
心情好了,烦恼也多了不少,可比起之前,她还是更乐意像现在这样。
第45章
安镜虽然喜欢闻茶香,对于略显苦涩的茶饮却兴趣有限。
她更喜欢的还是站在禅寺外的栏杆前,去听瀑布的水响,感受冰凉的雨丝落在脸上。
江屿就站在她旁边,好像说了一句什么,但听不大清楚,安镜抬起头看他。
瀑布的水声很大,两个人要挨得很近,才能听见彼此说话的声音。
江屿微微低下头,唇落在她耳边:“瀑布后面还有一个洞穴,你想不想去看?”
安镜眼睛亮了:“类似水帘洞那种地方?”
江屿点头。
她当然感兴趣。
这时候,宋梨若又挤了过来,毫不客气的把两个人隔开,拉着安镜:“你们要去哪里?”
“去水帘洞!”少女大声说着,眼睛晶亮,笑容飞扬。
谁舍得拒绝这么可爱的女孩子呢。
再说了,安镜也真的好久没有这么出来玩过了。
就算总疑心江屿图谋不轨,宋梨若也没舍得打断妹妹的游兴,不情不愿的看了一眼江屿:“那地方远不远?有没有危险?”
“旁边有一条小路可以直接进去,不过要穿雨衣,带防护帽,”江屿说,又笑着看安镜,“那里面还有一块天然的罄石,应该是几百年前有人放在这边的,你肯定会喜欢。”
罄石是一种天然的石料,敲击起来却声如铜钟,清亮悠扬,音色十分美妙动人,传说里还是大禹使用过的乐器。
瀑布后面这个洞并不大,大概也就一套寻常三居室的大小,里面终年弥漫着水气,怪石嶙峋,颇有可观。
不过最特别的,还是水洞里这块罄石,石头体积不小,但附近不产这种石头,这一块显然是人为搬到这里来的,就安置在石洞入口,紧临着水瀑,不时有水滴溅落,敲击石头,罄石就发出一连串极其美妙的响声,又在石洞中回响,声音如梦似幻。
安镜站在水洞中间,一时间听得竟有些醉了。
无数来自自然的音符一股脑的灌进了她的耳朵里,然后便自动自觉的连成一串串乐曲,要是不能马上记录下来,她真的要疯。
安镜慌忙拿出手机,打开一个编曲用的软件,迫不及待把脑子里的旋律记录下来。
江屿就安静的站在一旁,微笑的看着她。
宋梨若和李墨涵不明所以的想往前凑,也被他拦住了,摇了摇头,示意不要打搅她,要不然,她肯定要生气的。
那幅温柔过度的口吻,再次让宋梨若受惊过度的打了一个寒战。
她以前只见过江屿用这副样子,对待望舒。
想起那个早逝的天才少女,她心里不是不遗憾,但也更不能忍受自己的妹妹成为那个女孩的替身。
活人永远争不过死人——这是一个亘古不变的真理。
她舍不得自己的宝贝妹妹伤心。
“她是安镜,”宋梨若咬牙切齿的低声对江屿说,“别把你那些龌龊的念头,又放在我妹妹身上。”
江屿深深地看了她一眼,嘴角撩起一点笑,又回过头,继续盯着安镜看。
旁边水瀑发出轰隆的声响,铜钟一样的乐声回响在狭小的空间里,洞穴里略显昏暗,却因为一个如水晶般晶莹剔透的少女,而变得明亮柔和起来。
安镜站在那里,微微偏着头,嘴里轻轻哼着凌乱的曲调,手上飞速在手机上做着记录,一边还快活的转来转去,脸上全是藏不住的陶醉和快活。
那是彻底沉浸在自己世界里的样子。
手机屏幕显然不如纸笔更方便,她似乎因为输错了一段,而懊恼地蹙起了眉,但是很快,又重新展颜,笑得明媚灿烂。
那些消极的情绪从来不会在她身上停留太久。
阳光似乎都透过重重的水雾,洒了进来,冲破笼罩在江屿心中长久的阴霾,蛮横而霸道的,再次占据了他全部的心神。
他再一次无比确认,自己深深地痴迷于眼前的少女——无论她变成谁,变成什么模样,他都能一眼认出。
江屿想,他大约不能像自己之前期望的那样,只做一个沉默的守护者了。
他不大方,不慷慨,那些无私的念头被他彻底抛弃在脑后。
他只想做一个彻头彻尾的自私鬼。
安镜却还茫然无知,又抬起头,对着他笑。
笑容轻飘飘的,像一片纯洁的羽毛,落在江屿的掌心。
他也对着安镜微笑起来。
安镜就觉得,江屿突然一下子变得正常起来。
没有那些忽冷忽热的态度,阴沉不定的情绪,他好像又变回了那个让自己全心依赖的哥哥。
可以随便撒娇,发泄那些奇奇怪怪的小情绪,而且不管自己闯什么祸,都能托底的哥哥。
安镜喜欢这种感觉,就像喜欢那些美妙的音乐一样。
唯一有点不同的是,江屿对她的亲密动作,好像更多了。
准备出洞的时候,江屿重新帮她套上雨衣和防护头盔,男人的手温热有力,轻轻松松就帮她穿上了那些有点麻烦的装备。
然后,他微微弯下腰,示意自己准备把安镜抱出去。
安镜犹豫了一下,不过想一想自己不太方便的腿脚,还有那条湿漉漉的小路,她又马上释然,理所当然的搂着江屿的脖子,被他抱出了水洞。
不过临走前,她还恋恋不舍的叮嘱,明天自己还要来一趟这里,最好再带一套更好的录音录像设备,尽可能的记录这美妙的声音。
江屿点头说好,安镜就安心了。
他对自己的承诺,从来都会兑现。
宋梨若站在后面看着这一切,简直痛心疾首。
妹妹也太好哄了,不过是一块破石头,就让她彻底放下了对江屿的心防——这不妥妥就是被渣男狩猎的最好对象吗?!
天真,纯洁,还一派恋爱脑,随便哄哄就能上钩。
她又恨铁不成钢的瞪了一眼李墨涵:“你怎么就这么废呢!连女孩子都不知道哄!”
结果好端端一只小白兔,就这么被大灰狼给揣走了!
李墨涵对宋梨若的唾弃只觉得莫名其妙,不过也没太放在心上。
毕竟他也是音乐系的高材生,这时候正被那块神奇的罄石深深震撼,抓着手机,正转着圈拍呢。
宋梨若看一眼他痴迷的样子,无药可救的叹口气,又加快脚步,去追那个无耻的狗男人去了。
结果人没追上,江屿就已经把安镜放了下来,安镜脱下了头盔,正低着头整理雨衣,大滴大滴的水珠从她的帽檐和衣摆滴落下来,落在地上,炸出一朵朵水花。
在水汽里,她的脸看起来更小更白,雾蒙蒙的一团,身形又娇小,好像随便刮起一阵山风,就能把她轻轻带走。
宋梨若的心不由一紧,江屿的手却更快,直接拉住了少女的手腕。
安镜奇怪的抬头看他。
江屿脸上的笑容依然温和而克制:“山风太凉,我们进去换衣服吧。”
安镜就乖乖点头,跟着他走进了禅寺。
宋梨若又一跺脚,也急匆匆地追了上去。
第46章
山间的禅寺,环境清幽,人又少,看一行人过来,一个年轻和尚出来招待的他们,这人一袭僧衣,五官干净,看起来很清俊的模样。
听说香客想换衣服,他把几人带到了寮房,又道歉,说可惜禅寺小,能供客人休息的寮房只有一间。
宋梨若瞪了一眼江屿,直接把他挤走,跟着妹妹一起进了房间。
不多一会儿,两个人就把衣服换好了,只头发还湿漉漉的披在肩上,拧得出水,连带着刚换的衣服上又润湿了一点水迹。
安镜刚换的这条裙子是棉质的,料子轻薄柔软,一点点水迹,衣服便贴在身上,曲线毕现。
年轻和尚正好送来了几条毛巾,宋梨若忙拿起一条递给安镜,再拿了一条给自己披上。
江屿神色却很坦然,看两人出来了,他才进去换衣服。
宋梨若瞥一眼关上的房门,撇了撇嘴,暂时把心里的话忍住,专心给妹妹擦头发。
安镜头发细软,偏黄,量也不多,被姐姐一通乱揉,看起来就像一只潦草的流浪小猫,委委屈屈的眨着眼睛。
“要你什么人都信,”宋梨若低声教训妹妹,“当心被人骗,连人带骨头,给你啃得渣都不剩。”
安镜无辜的眨了眨眼睛。
“都说了江屿那家伙不靠谱,你是不是被他那张人模狗样的脸给骗了?”宋梨若低声问妹妹。
安镜脸一红,不知道该怎么回姐姐的话。
宋梨若又叹口气,伸手摸了摸妹妹依然湿漉漉的头发:“有些话我以前不想跟你说,不过……”
她话还没说完,寮房的门再次被打开,江屿走了出来。
他换了一件银灰色的休闲衬衫,黑色长裤,更显得长身玉立,俊美无俦。
一时间,安镜的神色又游移起来,脸上全是慌乱和羞涩的神情,压根不敢仔细去看那张脸。
行,也不用问了,妹妹就是被那张老妖精的脸给蛊住了。
宋梨若原本没多想的时候还好,现在再去看,只觉得处处有疑点,处处都是奸情。
在自己不知道的时候,小白兔终究没逃脱老狐狸偷偷设下的陷阱,都快被哄得神魂颠倒了。
宋梨若气得暗暗咬牙。
偏偏这时候,她看好的另一个备选对象才急急忙忙的赶过来,一脸完全不在状态的清澈愚蠢,懊恼的说:“啊你们都带了换洗的衣服,我什么都没带。”
他在原地站了一会,就在地板上留下了一滩水印,看起来十分狼狈。
还好年轻和尚拿了一套僧衣给他换,李墨涵连声道谢,就是换好出来的时候,看起来灰扑扑的,旁边那个俊俏和尚都能把他比下去,更不用提衣冠禽兽一样的江屿了。
抛开种种偏见和反感,宋梨若也不得不承认,江屿这家伙,单论这张脸还是很能打的,也难怪妹妹根本招架不住。
不过她相信,只要把事情原原本本和妹妹说清楚,妹妹肯定不会再上他的套。
可惜现在不方便,等晚上再说。
几个人的晚餐是在禅寺里吃的,端上来的全是素餐茶食,口味很清淡。
几个年轻人正好中午吃撑了,换一换口味,还挺清新。
楚媛还是那副慢条斯理的样子,不紧不慢用着茶饭,顺便看一眼那个陌生的年轻人。
小年轻挺自来熟,热情的和楚媛问好,宋梨若又介绍这是自己朋友的弟弟,出来玩的时候正好碰上了。
楚媛看一眼沉默不语的江屿,也微笑着点点头,看起来矜持而优雅。
等吃完了饭,一行人才告辞离开。
这时候天色还早,不过山间雾色朦胧,看起来有些迷离。
那段石阶路,安镜又是被江屿背着下去的,少女伏在青年的背上,看起来异常乖巧。
楚媛深深的看了两人一眼,不动声色。
宋梨若是又咬牙切齿了一回。
只有那个李墨涵,追着一行人往山下走,不时停下来拍几张照,还在呵呵的傻乐。
简直蠢到没眼看,完全不具备半点竞争力。
宋梨若也彻底死了扶持竞争者的这颗心,只能考虑,要怎么从妹妹那里着手,劝她远离那个不要脸的男妖精。
回到别墅,宋梨若没给江屿任何多余寒暄的机会,直接把妹妹拽回了她的房间,然后把安镜直接按在床上,一脸严肃认真的盯着她看。
安镜被姐姐看得心头直发慌。
“姐姐有事想跟你说。”宋梨若的声音,也是难得的沉稳。
安镜本来还以为,宋梨若又是老生常谈,各种痛斥江屿的不靠谱,要自己远离他。
没想到,宋梨若却又说起了江望舒。
“她……那时候我只觉得她跟她哥感情不错,就是她哥控制欲强,瞧着有点别扭。”宋梨若说。
现在回想起来,第一次见面,算是她对江屿印象最好的时候,之后就是一路下滑,最终跌到了谷底。
安镜仔细回忆了一下,不太明白姐姐为什么对江屿有这种评价——说实在的,她也没觉得江屿控制欲强啊。
顶多就是个保护欲有点强的人而已。
宋梨若继续说:“后来,望舒生病的时候,我就看出不对劲了,等她过世,才终于确定,那家伙对自己的妹妹,不是哥哥对妹妹的喜欢,而是男人对女人的那种。”
姐姐的话像一道闪电,一下劈到还迷迷糊糊的少女脑子里。
安镜震惊的瞪大了眼睛。
“你也吓了一跳吧,我当时也是,”宋梨若还在义愤填膺,“那时候就觉得,这家伙可真够变态的!”
最重要的是,自己还成了江屿的亲妹妹,那感觉就更别扭了。
从那以后,两个人的关系更是直线垮塌,她觉得江屿是个老变态,江屿……压根就没正眼搭理过自己。
没想到兜兜转转,这家伙竟然又盯上了自己的妹妹。
“所以我刚开始很不想你跟那家伙碰面,因为……你跟望舒很像。”
不单单只是长相,甚至气质,爱好,还有一些小动作都很像。
就算宋梨若心里清清楚楚知道,这就是两个人,有时候还是不免一阵恍惚。
就跟不用提那个鳏夫一样的江屿了。
“你就是安镜,我最心爱的妹妹,不是谁的替身,”宋梨若亲昵地摸着安镜的头发,“所以,姐姐希望你能谈一段更健康的恋爱,某个人爱上你,是因为你这个人,而不是因为你身上,有谁的影子。”
还是一个死去的人的影子,那个人,在最好的年纪,留下最惊艳的时光,然后永远闭上了眼睛,永远完美无缺,再也不会改变。
她舍不得妹妹去跟那样的人比。
安镜的脑子,却一直嗡嗡的,不知道该做什么反应。
姐姐还在语重心长的告诫,她却只觉得……脸上的红晕,快要彻底藏不住了。
她结结巴巴的小声问姐姐:“这种事情……不太可能吧,是不是你误会了?”
宋梨若摇头:“怎么可能误会,那么明晃晃的事情,有眼睛的人都看出来了,楚女士还因为这件事,和江屿狠狠的吵过几次,骂他不要再痴心妄想,就算望舒死后有灵,也只会觉得这个哥哥恶心。”
别看母子两个现在相处还算平和,望舒刚走的那两年,家里的气氛极其紧绷,随便一点小事,都可能擦出一阵激烈的火花。
宋梨若那段时间也过得战战兢兢,更觉得江屿就是个疯子。
只不过后来,两个人吵着吵着都吵累了,楚媛变得越来越沉静,江屿则更加死气沉沉。
鳏夫感也就更重了。
“所以你千万不要再趟这趟子浑水,”她告诫妹妹,“江屿接近你,没安好心的。”
可惜,安镜这时候已经什么都听不进去了。
她的脑子嗡嗡作响,心里发慌,心跳也越来越快。
男人对女人,还有喜欢什么的,就像一块又一块突兀扔过来的巨大石头,在少女心里掀起了惊涛骇浪。
她从来就没想过这种可能。
在江望舒眼里,江屿一直都是最好的哥哥——虽然偶尔,也会有一阵止不住的脸红心跳,但她只把那些当做特定氛围的错觉,不能认真。
也不敢认真。
就算知道江屿不是自己的亲生哥哥,可是她一直是正经的江家大小姐,两个人便注定不可能走到一起。
要不然,就是一桩彻头彻尾的丑闻了。
母亲肯定接受不了这种事情,甚至就连如今不太管事的老爷子,都要大发雷霆。
而且,江屿……怎么可能对自己有那些想法呢?
他一直正直而温柔,优秀又矜持,是江家最称职的继承人,也是无数年轻女孩眼里最合适的结婚对象,同样的,也是楚媛心目中最完美的儿子,江望舒眼中最无可挑剔的哥哥。
除此以外,她也不敢有其他想法。
是啊,她不敢。
安镜又突然想起,她还是江望舒的时候,听到江屿对母亲说,他不想做自己的哥哥。
那时候,她觉得很伤心,不明白自己做错了什么。
再后来,反正快要死了,她也懒得多想,就继续厚颜无耻的赖着江屿,享受最后被宠爱的时光。
她躲在江屿的怀里,看着日升日落,只觉得无比安心,身上的疼痛,都好像淡化了很多。
她那时候也忍不住想,这样的日子,要是能一直延续下去就好了。
所以,那时的江屿,心里就藏着自己完全不知道的心思吗?
安镜的心脏又一次剧烈的跳动起来。
她捂着脸,觉得羞涩极了,又有一丝细微的甜意,悄悄爬了上来。
“你是安镜,是我妹妹,不是江望舒的替身。”姐姐的这句话听在安镜的耳朵里,却又有另一种解释。
她觉得一阵轻松。
是啊,她现在是安镜。
宋岚和安恒益的女儿,宋梨若的妹妹。
身份虽然尴尬,但不再有那些伦理上的顾虑。
如果……如果……
她不敢再往下想了。
宋梨若说得口干舌燥,看妹妹低垂着脑袋,眼尾泛红,又有点不忍心了。
“这事情我本来不想跟你说的,怕脏了你的耳朵,也怕你容易多想,”宋梨若哄着她,“不过不管怎么说,你都是我最宝贝的妹妹,江屿那家伙,别想欺负你。”
长得像有什么大不了的,两个人本来就是同母异父的亲姐妹,要是因为这点相似,就把她妹妹当做江望舒的替身,宋梨若只会狠狠地唾江屿一口,觉得这人果然疯得没救了。
简直脑子有病,才会搞出那种恶俗的桥段!
宋梨若还完全不知道,自己对妹妹的警告,似乎……反而酝酿出另一个,她完全想不到的可能。
感觉妹妹差不多听进去了,宋梨若拍了拍安镜的肩膀,让她早点休息,其他不用多想,然后就神清气爽的回自己房间去了。
她哪里想到,安镜在床上翻来覆去了半天,怎么都睡不着,最终忍耐不住,下了床,拐杖都没带,偷偷摸摸扶着栏杆,又去了一楼。
这时候别墅的大灯已经熄了,只留下光线朦胧的夜灯,让这栋度假别墅看起来更加浪漫唯美。
少女蹑手蹑脚的走到江屿的门前,轻轻吐了一口气,又后悔了。
她完全凭着一股子冲动走到这个地方,可是真到了门口,又不敢进去。
她现在既想见到江屿,又很害怕。
她不知道要跟江屿说什么:姐姐说的那些事情,她肯定不敢直接问出口,至于自己心里那些百转千回的小心思——碍于少女的矜持,她也不好意思说。
……果然还是冲动了。
安镜叹口气,转身想走,结果一不小心,胳膊肘碰到墙壁,发出了一声很轻微的响动。
她顿时摒气凝神,踮着脚尖,想要快速溜走。
没想到,门却被打开了。
江屿站在门边,发丝有些凌乱,衬衫上面几颗纽扣都解开了,露出一截锁骨和胸口,看起来异常的……性感。
安镜做贼一样慌乱的低下了头。
江屿看向安镜:“有什么事?你又饿了?”
……感情在这家伙心里,自己就是个不折不扣的吃货!?
虽然这定义也不算错啦……安镜还是觉得很羞耻。
她哼哼唧唧的半天,低声说了句“没事”,转头就想溜。
结果被江屿半路截住,叹口气:“你去餐厅坐吧,我先看看厨房里有什么。”
江屿似乎是以为,安镜是因为晚上吃得太清淡,所以饿了下来觅食。
安镜虽然自觉被冤枉了,但是……经过刚才那一阵情绪起伏,她好像还真的……有点饿。
她一边唾弃自己没出息,一边还是没忍住诱惑,乖乖坐到了餐桌边上,盯着江屿看,就像一只等待投喂的小动物。
江屿忍不住笑,揉了揉少女的脑袋,转身进了厨房。
过了一会儿,他走出来问:“想不想吃面条?再帮你卧一个鸡蛋,溏心的那种。”
安镜眼睛一下就亮了,用力点头。
跟厨房白痴一样的自己不一样,江屿因为留学的经历,厨艺说不上特别好,但是也可圈可点。
他尤其擅长下各种面条,火候精准,汤头鲜美,再搭配上一个溏心荷包蛋,用筷子搅一搅,流心的蛋黄液便和面条还有汤头混合在一起,那丝滑的滋味,简直能胜过五星级的大厨。
光是想一想,安镜就忍不住流口水了。
看着小馋猫那副迫不及待的样子,江屿微笑:“等着,很快就好。”
然后又进了厨房。
安镜坐在椅子上,无聊的晃了一下脚,到底没忍住,偷偷摸摸的下了餐桌,蹭到厨房门口去看江屿。
年轻英俊的男人站在灶台边,袖子随意挽到手肘,火光落在他脸上,让他看起来格外温和。
那双修长漂亮的手,就像变魔法一样,轻轻松松几个动作,就准备好了开汤用的食材,红红绿绿整齐码在案板上,看起来赏心悦目,胃口大开。
然后是倒油,清炒,开汤,香气浓郁的汤头翻滚起来的时候,面也差不多煮好了。
江屿拿出两个碗,分别盛了面条,淋上汤汁,最后再卧上一个煎得金灿灿的荷包蛋,香气扑鼻,惹得安镜觉得,喉咙里好像有根手指在挠,恨不得直接扑上去。
江屿对安镜笑:“乖乖坐好,准备开饭。”
他也有点饿了,于是给自己也下了一碗,两个人正好一起吃。
江屿端着碗从厨房走出来的时候,就看见安镜仰头看着自己,一脸期待的等投喂。
他的心一下就软了。
白天那些纷繁的思绪,躁动的念头,在餐厅暖色小灯的照耀下,又悄悄平复下去。
他所想所求的,也不过就是这样一段又一段普通的时光。
他陪在少女身边,看她用亲昵柔软的目光看向自己,全心全意的信赖着他,依偎着他。
不过如此而已。
汤碗被放在安镜面前,温暖的热气和食物的香气扑面而来,她幸福的笑眯了眼,迫不及待唏哩呼噜吃了一大口,然后发出满足的叹息。
“哥,你的手艺一点都没退步!”她忍不住感叹。
然后,安镜突然反应过来,握着筷子,僵硬的抬起头,对着江屿干笑。
“我……我就是听楚阿姨说过,你的厨艺挺好的。”她勉强圆了一句,相当生硬。
安镜以前可从来没有尝过江屿的手艺。
经常尝江屿手艺的那个人,是江望舒。
她其实现在也不大拿得准,江屿究竟有没有把她给认出来。
要说认出来吧……那态度忽冷忽热,实在不太像。
可要说没认出来……她又要猜,江屿是不是真的把自己当做江望舒的替身了。
自己给自己当替身,那滋味……有点酸溜溜的,不是太好。
安镜心里又偷偷别扭了起来。
没想到,江屿对她刚才的失言没什么反应,只是笑了笑,说了一句快吃,就自顾自的低头继续吃。
安镜抿了一下嘴,但终究抵挡不住食物的香味,也埋头大吃起来。
至于其他乱七八糟的事情……等她吃完了再继续想。
第47章
考虑到安镜小小的食量,碗看起来虽然大,里面的面条却不算多。
安镜嗦完了最后一口面,盯着碗底那一口汤看了半天,磨磨蹭蹭的还是不说话。
江屿顺手把两个人的碗都洗了,甩了甩手上的水,看她还在那里发呆。
“怎么?还没吃饱?”他随口问。
安镜用力瞪了他一眼。
什么喜不喜欢的,在这货眼里,自己分明就是头猪!
“吃饱啦。”她慢吞吞的说,眼睛到处看,找不到一个定处。
“那就早点去休息,”江屿说着,把碗筷都归置回了原处,又用毛巾擦了擦手,低头看了一眼安镜的腿,“你方不方便上楼?”
安镜也不知道突然想起了什么,脸再次炸红,咋咋呼呼的说:“我腿都好得差不多了!”
然后就站起来,头也不回的溜到楼上去了。
到最后几阶,她明显觉得腿软,硬是咬着牙,拽着栏杆扶手,强撑着走完了最后那一段路。
江屿在楼底下一直看着,嘴角带笑,等到人影消失在转角处,才深深的吐了口气,苦笑一声,回房去了。
安镜回到自己的房间,气喘吁吁的坐在床上,又开始质疑起姐姐刚才说的那些话。
什么暧昧呀,心动呀,她是一点没感觉到,就觉得江屿把自己当猪养。
等什么时候喂得白白胖胖,就可以直接送进屠宰场了。
最可悲的是,她被喂得还挺欢。
一想起刚才在餐桌上吃得稀里哗啦的样子,安镜就哀嚎一声,又把脸埋进了被子里。
在江屿面前,她简直一点形象都保不住,哪里还有什么女性魅力,或者吸引力之类的玩意儿?
安镜虽然以前没谈过恋爱,理论知识倒是积攒了不少,反正哪一条,看起来都跟她和江屿之间的关系对不上。
可能真是弄错了。
姐姐污蔑江屿也不是一次两次了,也不差这一回。
一想到自己竟然还为此沾沾自喜,安镜又懊恼的锤了一下床,结果一不小心锤到了床铺的边缘,把手都给砸疼了。
她眼睛一下子红起来,可怜兮兮,委委屈屈,觉得今天晚上肯定要睡不着觉了。
少女的心事,可真是折磨人啊!
结果……也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吃满足了,她睡得还挺好,一觉睡到大天亮,真的就跟头猪一样。
安镜坐在床上,又跟自己生了一会儿闷气,才慢吞吞的爬起来洗漱。
想到今天还要进一回山,她本来准备穿白t恤配休闲长裤,可手刚碰到衣服袖子,就顿住了,想了想,转而拿起了一条略显修身的淡蓝色长裙,裙摆飘飘,很衬肤色。
然后才咳嗽一声,一脸严肃的下了楼。
姐姐还没起床,楚媛正站在窗边,低声和儿子说话,两个人看见安镜下来,就停了嘴。
江屿走过来:“摄影机和录音设备都准备好了,不过等一下可能会下雨,要是想去的话,最好早一点。”
安镜忙不迭地现在就想出门,然后被江屿无奈摁住了:“先吃饭,你现在又不觉得饿了?”
……真是个哪壶不开提哪壶的家伙!
安镜横了他一眼,又去抱着楚媛撒娇告状。
楚媛笑着搂了一下女儿,又问:“要不要叫你姐一起去?”
安镜想了想,鬼使神差的:“不用吧,我姐起床气比我还要厉害。”
虽然她也清楚,等她姐醒来的时候,发现她又和江屿出去,肯定会大发雷霆,但……
又不是两个人单独出去,江屿还专门请了摄像和录影师,乌啦啦一大帮子人,有什么好心虚的。
她挺了挺小胸脯,给自己鼓劲。
楚媛愣了愣,仔细看安镜,又看江屿,笑:“你喜欢就好。”
安镜急急忙忙吃了几口早餐,就吆喝着尽快出门,这么多仪器设备,就算带着防雨罩,碰到下雨总归麻烦。
山里的温度果然比市里低很多,她刚一走出门,就忍不住打了个寒颤。
江屿看一眼她身上穿的衣服,回房拿了一件自己的外套,给她披上。
温暖宽大的外套,就像个罩子一样直接把她罩了进去,衣服后面还有个很大的帽子,戴在头上,几乎都看不清前面的路了。
安镜挣扎了半天,才整理好衣服,只不过被大外套这么一堆,人显得更加小。
江屿揉了揉她的头:“还像个小孩子一样。”
安镜顿时不服气了,自以为气势汹汹的凑过去:“我才不是小孩子!我早成年了!”
可惜,就连声音都是软绵绵的,一点气势都无。
扛着摄影机的是一个三大五粗的大哥,看到两个人斗嘴,朗声笑:“你们这对小情侣,看起来感情真不错。”
安镜听到这话,脚步一停,脸又红了,嘟嘟囔囔的解释:“我们才不是什么情侣……”
至于究竟是什么关系……一时半会儿的,还不好下定论。
江屿没说话,深深看了她一眼,又抬头去看天色:“尽快出发吧,争取在雨落下来之前回来。”
因为昨天走过一遍,再过去的时候,她觉得路更短了,那段石台阶,依然是江屿背着安镜过去的,只不过等到了平地,他没急着把人放下来,一直走到要穿过水雾的那段密道之前,他才给安镜穿上防护装备,自己也穿上。
那两个拿设备的大哥,除了给自己套上雨衣和安全帽,还要仔仔细细把所有的设备都包上防雨布,以防这些价值不菲的机器被淋坏。
看他们还有一阵忙,江屿牵着安镜的手,先进了瀑布。
这条暗道藏在石壁之后,因为微微向里凹陷,所以避开了大部分流水,但总有一点水斜滴着落下来,淋在两个人穿的雨衣上,发出噼里啪啦的响声。
因为担心水流冲击,江屿下意识就把安镜搂在了怀里。
他昨天其实也是这么把人给护着进去的。
昨天进洞的时候,因为觉得处处新奇,安镜其实并没有太在意江屿手上的小动作。
但今天就不一样了,她昨晚上刚从姐姐那里听说了江屿的心思,现下又是两个人单独相处,那些过于亲密的举动,一下就让她紧张起来。
哪怕隔着厚厚的防水布,安镜似乎也能隐约感受到江屿掌心的温度,以及手臂上的力量。
就像那个晚上,她被这双手牢牢抓住,怎么也挣脱不得……
再次想起那个隐秘的夜晚,安镜浑身不自在,下意识的走快了两步,想把江屿甩在身后。
无奈她不但腿脚无力,还短,想把人甩掉之类的,纯粹就是白日做梦。
看她加快了步伐,江屿也顺势加快,手臂不自觉的围拢怀里的人,两个人之间,几乎再没有半点空隙。
今天天色本来就有些昏暗,洞里光线更加微弱,隔着外头厚厚的水雾,显得朦胧而迷离,门口的罄石还不断发出极悦耳的响声,让一切都像是一个没有醒来的美梦。
安镜茫然地站在石洞中间,回头去看江屿。
两个人依然挨得很近,但是又因为隔着雨衣,显出一种若即若离的姿态,偶尔有几滴水珠落在脸上,滑进衣服里,皮肤上流动的冰凉水意,却再次让安镜想起那些过分亲密的亲吻和碰触。
她微微抬着头,眼神迷离,刚准备说什么,一阵喧闹声再度传进来,打破了两人之间古怪的暧昧氛围。
两个扛设备的大哥终于进来了。
安镜吓得一下从江屿的怀里弹开,装作镇定自若的样子,去掀身上的雨衣,但也不知道是因为手滑还是紧张,脱了几次都没脱下来。
江屿又伸出手,帮她解开有点紧的扣子,粗糙的指腹偶尔触碰到少女细腻的肌肤,仿佛又有一团火,在湿润的空间里被重新点燃。
连带着心里的焦灼,也被重新带了起来。
两个人都不是那么自在,但又努力装作无事发生,勉强维持着表面的淡定。
仪器设备很快被摆好,对准那块天然奇石拍摄和录音,水珠溅在石头上,发出的声音依然变幻莫测,美妙无比,安镜却显然无法像昨天那样,专心去欣赏自然界的奇伟。
这样下去不行……安镜狼狈的咬了咬唇,闭了一会儿眼睛,努力把自己浮动的心神压下去,才专心开始采集那些来自大自然的音乐。
这一忙,不知不觉间,就忙了两个多小时。
罄石本身是一块表面不规则,充满了孔洞的石头,所以每一滴水落下,发出的声音都不相同,有些深沉,有些轻盈,组合在一起,却又毫无违和感。
安镜忍不住想着几百年前,那个把石头搬到这里的人,仔细聆听这些声音的时候,又会是什么心情。
想必也是极愉悦的。
就和自己现在一样。
身后的人再次靠近,用柔软的毛巾帮她擦了擦了头发和面颊,那种紧张又患得患失的心情便再次袭来,无论如何,也摆脱不了。
第48章
宋梨若昨晚上连续做了几个噩梦,一直睡得不太安稳,又没设闹钟,等她醒来的时候,都已经快到中午12点了。
她一下从床上坐起来,去找妹妹,结果发现,自己那个傻妹妹,竟然又跟着大灰狼跑了。
她着急忙慌的换好衣服,也进山里去了。
差不多时候,安镜和江屿从水洞里出来。
有了上次的经验,这一回,他们衣服没怎么湿,只领口袖口稍微沾了点水渍,贴在身上,冰凉发腻。
安镜脱掉雨衣,甩了甩袖子。
“去换件衣服吧,我在外面等你。”江屿低声跟她说。
安镜看了一眼天色,摇摇头:“不用了,我不冷,咱们还是快点下去,看着像是要下雨了。”
她还穿着江屿那件外套,衣服的材质略厚,宽宽大大的,只有一点很干净的皂香气,往身上一裹,就彻底隔绝了山里的冷风。
看着身上穿着自己衣服的少女,江屿眼神微黯,没再说什么,转身又背着她下了山。
下山的时候,山风果然吹得更急了,安镜身上还算暖和,但是因为只穿着一条长裙子,就算配了厚丝袜,腿上还是吹得一阵阵发冷。
又一阵风吹过来的时候,她不由自主瑟缩了一下,心里后悔,果然出来玩的时候,还是不能太顾及形象。
下了石台阶,江屿把安镜从背上放下来,她正准备顺势站起来,江屿忽然脱下外套,让她拿住,然后又把安镜拽进怀里,拦腰抱了起来。
安镜一愣,抬起头看他。
“你穿太少了,”江屿垂下头对她说,“这样容易生病。”
他说得过于冠冕堂皇,正正经经,仿佛一点私心都没有。
原本暴露在冷风里的双腿,也确实重新感觉到了温暖。
安镜羽睫微动,没说话,抬起手,固定了一下身上那件外套,然后温顺地搂住了江屿的脖子。
两个人便极亲密的贴在了一起。
安镜刚开始身体还有些僵硬,慢慢就软和下来,脸贴在江屿的胸口,去听他的心跳声。
男人略高的体温,强健的手臂,还有那件厚厚的外套,轻而易举把山里的清冷和风雨阻隔在了外头,她好像只需要安安静静的靠在这个人的身上,就什么都不用担心。
安镜下意识又收紧了手臂,脸颊轻轻蹭在江屿的肩胛处,温热柔软的呼吸落在他的皮肤上,留下无形但甜蜜的烙印。
江屿抱着她的手臂也不由自主收紧,哪怕身上只剩下一件薄薄的衬衫,他也感觉到一阵血脉涌动,热气蒸腾。
他不敢再看怀里的少女,脚步却不由自主,悄悄放缓。
旁边两个扛设备的大哥,看着这对嘴硬的小情侣,不由对视一眼,心知肚明的笑。
走到快一半路程的时候,雨果然下来了。
刚开始只是一阵朦朦胧胧的细雨,牛毛一样,铺洒在山野里,细微得难以觉察。
后来雨势慢慢大了起来,牛毛变成了细针,带着山里的清寒,落在身上,凉意彻骨。
两个大哥只能停下脚步,又去给设备套防雨布,江屿的脚步也不得不加快,同时手里把人抱得更紧。
“我不冷,”安镜在他怀里细声细气的说,“外套你还是自己穿起来,至少有个帽子可以挡雨。”
她现在整个人几乎堆在厚厚的衣服里,只露出一张巴掌大的小脸,素白的脸颊上染着淡淡的粉,看起来确实被护得很好。
“乖,马上就到了。”江屿哄小孩一样的哄她,垂下头,在少女的额头上落了一个吻,温柔又克制,不带半点欲望。
安镜的脸却瞬间红到了耳根。
她把脸往江屿的胸口藏,心脏扑通扑通疯狂跳着,又生怕被那个人听到。
这可真是太难为情了。
快走到酒店的时候,睡迟了的宋梨若,终于杀了过来。
她远远又看见妹妹被江屿抱在怀里,手还搂着那家伙的脖子,脸贴在他身上,又乖又软,一动不动。
她瞬间就气炸了,直接冲过去,把妹妹抢了过来。
安镜看见姐姐,先是一惊,马上从江屿身上下来,垂着头,低低的叫了一声姐。
“你要还认我是你姐,就马上跟我走。”宋梨若板着脸对妹妹说。
从小到大,她很少用这么严厉的态度对待安镜,可一旦这样了,就说明问题很严重。
安镜只能乖乖的拉着宋梨若的手,跟着她走了,头都不敢回。
怀里的重量骤然一空,冷风瞬间又灌了进来,江屿紧了紧拳头,追过去,想把身上那件外套重新罩在安静身上。
“不用你的衣服!”宋梨若瞬间又炸了,怒喝了一声,可转头看见安镜身上那件外套也是江屿的,她张了张嘴,脸色更难看了。
安镜马上特别乖巧的去解拉链,准备把身上的衣服也脱下来。
宋梨若烦躁的用力把妹妹落下去的帽子重新套在她头上:“乖乖穿着,别着凉了!”
然后继续暴躁的拉着妹妹,回了别墅。
她一路走,一路酝酿情绪,可是等回到房间,看着妹妹小小的一只,坐在床上,默默红着眼眶的时候,那些愤怒的情绪就像是被针扎破的气球,一下就泄了。
她对天长叹一口气,坐到妹妹旁边,手臂揽住安镜的肩膀,温声细语的问她:“我突然想起来,昨天还没有问过你,你自己,究竟是怎么想的?”
安镜红着眼眶抬起头,湿漉漉的眼睛看着姐姐:“我不知道……我真的不知道。”
她的声音发颤,浑身在抖。
她也不知道自己究竟是怎么想的。
那些汹涌而来的情绪在心里横冲直撞,却连发泄的出口都找不到。
她不知道自己究竟想要什么,是继续维持现状,还是遵循心里的冲动,去拥抱,去亲吻,去打破两个人之间的藩篱,在一起——又或者连妹妹都没得做。
她更不知道,江屿究竟是真的喜欢自己,还是仅仅把她当成了替代品,又或者,只是单纯兄长照顾妹妹的姿态,却给了她无数暧昧的错觉。
更何况,他们之间还隔着那么多的人:对江屿无比敌视的姐姐,知道自己身份的母亲,她们都不可能轻易接受这段有违伦常的感情——如果单纯听从理智的判断,安镜自己,都很难接受那些莫名的渴望。
只可惜,理智要是那么有用的话,这个世界,早就天下大同了。
安镜看着姐姐,大滴大滴的眼泪从眼角滑落,眼神慌乱无措,看起来破碎又无助。
宋梨若瞬间就不忍心再逼问下去了。
说来说去,根子全在那个无耻的江屿身上,自己的妹妹能有什么错,她就是一个天真无辜,被疯子引诱的无知少女而已。
“不哭了不哭了,姐姐知道了,这事不怪你,都是那家伙的错,”宋梨若用力抱住妹妹,轻轻拍着她的背,耐心哄,“咱们现在不想那么多,姐姐也不问了,就算你迷上那家伙的脸也正常,迷他的人多了去了,没什么大不了的。”
小姑娘的一时迷惑而已,当初妹妹一样暗恋过李墨涵,可是几年过去,不也全化成了云烟,什么都没留下。
这点子喜欢,算什么大事。
安镜哭了好久,才终于被姐姐哄住,泪眼汪汪的趴在姐姐怀里,不动了。
宋梨若一下一下,用手梳理着妹妹濡湿的长发,就像小时候那样,如姊如母,温柔的包容着小姑娘所有的情绪。
等安镜心气平顺下来,她才温和的和妹妹商量道:“你如果什么都没想清楚,先听听姐姐的建议好不好?”
安镜躲在姐姐怀里,轻轻点头。
“我确实不看好你和江屿——就算不说以前那些事情,光是7岁的年龄差,就会有很多问题,”她轻声细语的对妹妹说,“他都26岁了,年龄虽然不算大,但是见惯了大风大浪,心思深沉,手段狠辣,可你才19岁,之前又病了那么多年,天真得就像一个孩子,你们两个在一起,你根本不是他的对手。”
安镜沉默着,不说话。
“他表面看起来再温文尔雅,本质上也是一家大集团的掌权者,一个唯利是图的商人,最重要的是,他心里还有一个你永远超越不了的存在——感情里最忌讳的,就是有第三个人,”宋梨若叹气,“你从小性子就敏感,又是学艺术的,姐姐最担心的,是你巴巴的捧上一颗心去,结果却得不到对等的回应。”
“姐姐舍不得你心碎。”她低下头,亲吻着妹妹的发顶。
她小心翼翼呵护大的妹妹,可不是让渣男来伤害的。
安镜在姐姐怀里动一动,想说什么。
“你答应姐姐一件事好不好,就一件。”宋梨若安抚的拍了拍她。
安镜乖乖闭上嘴,认真听着。
“回去以后,暂时先搬出江宅,冷静一会儿,”她把下巴搁在妹妹的头顶,“姐姐不是要求你一定要彻底斩断那些心思,但是,彼此之间先隔开一段距离,仔细考虑一下姐姐刚才说的那些事情,你自己能不能接受,再下决定,好不好?”
不要被盲目的冲动迷住了眼,也不要因为一时的激情就孤注一掷,最后,却落得个满盘皆输的下场。
“要是那样的话,姐姐会很心疼很心疼的。”
安镜趴在姐姐怀里,又过了很久,才微微的点了点头。
“姐姐,我答应你,回去以后,就马上搬出去。”她说。
她也觉得,自己确实需要好好想想。
宋梨若放松的呼了一口气:“放心,姐姐名下房产可多了,先给你找一套合适的住着,然后再把那个房子转移到你名下,你记住,有姐姐罩着,你什么都不用担心。”
安镜依然泪眼朦胧,又忍不住露出了笑。
“我知道的,姐姐对我最好了。”她抬起头,跟姐姐贴了贴,柔软的笑。
宋梨若转头又跟母亲认真的谈了谈。
楚媛想了想,决定支持女儿:“江屿那边,我会跟他说清楚的,你不用担心他去纠缠。”
她的态度一如既往,支持安镜的所有决定。
至于儿子那边,最近这段时间,他确实有些越线了,冷一冷也好。
那孩子才多大呢,她也舍不得。
和宋梨若说完话以后,她又和儿子单独谈了一会儿。
母子俩的谈话并没有持续太久,不过当天晚上,一家子就提前结束了行程,再次坐私人飞机回了京市。
江屿对此并没有表现出特别激烈的态度——宋梨若更加觉得,他就是因为妹妹和望舒有些像,所以随意的来撩一撩而已
果然就是个渣男!
就连去机场的时候,她也把妹妹和渣男远远的隔开,就像一只愤怒的老母鸡,扑扇着翅膀,挥退一切可恶的觊觎者。
安镜远远的看了江屿一眼,又很快垂下眼睛,看起来确实是被姐姐说服了,就连在飞机上,她也再没有了过来时候的那股子活力和高兴劲儿,一直恹恹的坐在椅子上,看着舷窗外的白云发呆。
情绪看起来很低落。
宋梨若看着有些心疼,但又觉得,长痛不如短痛,过一段日子,妹妹就彻底没事了。
飞机在夜色中降落在了京市郊外,舷梯落下,安镜被姐姐搀扶着走了下去。
这边温度明显比山里高了很多,可走出来的时候,安镜还是忍不住打了一个哆嗦。
“是不是冻到了,你体质弱,吹不得风,”姐姐摸了一下安镜的额头,温度如常,“回去记得喝碗姜汤,祛祛寒。”
安镜乖顺的点点头。
刚回了老宅,阿姨就端来一盅热腾腾的姜枣茶,安镜一股脑的灌下去,身上果然热起来了。
不过,可能是因为心情大起大落,旅途又疲乏,她脸上倦色很重,很早就睡下了。
宋梨若则一直在翻手机,又一连打了几个电话出去,准备明天就帮妹妹搬家。
她也不是随便挑选的,而是既要考虑妹妹上课的方便程度,离医院也不能太远,除此以外,妹妹腿脚不大方便,最好找那种有对应便利设施的地方。
除此以外,她不能时时刻刻照顾妹妹,所以还要额外请一个靠谱的阿姨,不能让妹妹单独一个人待在家里。
楚媛看着女儿忙忙碌碌的,但一直没找到合适的人选,建议可以把家里的张阿姨带过去。
“她在咱们家很多年了,各方面都熟悉,为人又细心,你现在找不到人,可以先请她顶几天,”楚媛说,“等找到合适的人,她再回来就是。”
宋梨若犹豫了一会儿,点点头。
第2天搬家的行程也很顺利。
本来今天还在计划的度假期间,所以安镜这天既没有课,也不需要去医院做复健,早上她刚醒来,姐姐就告诉她房子已经选好了,各种日常用品也全准备好了,只需要带几件衣服,就可以直接住过去。
安镜坐在床上发了一会儿呆,又下楼去,抱了抱楚媛,说自己要跟着姐姐一起走了。
不过她也和母亲约好了,等过几天,整理好了,就会马上回来看她。
楚媛微笑着摸了摸女儿的头,要她不要有太大的心理负担:“不过你做什么样的决定,妈妈都支持你。”
安镜眨眨眼,不知道母亲对自己的事其实已经心知肚明,还在心虚的笑。
她觉得,要是母亲知道自己那些见不得人的小心思,肯定会伤心的。
她舍不得姐姐失望,也舍不得母亲伤心。
所以,暂时离开,确实是最好的选择。
和姐妹俩一起走的还有张阿姨,
宋梨若选的房子,自然没有江宅那么占地广阔,但也不算小,是一个周边环境不错的大平层,光是卧房就有好几间,足够几个人住了。
张阿姨一进来就麻利地忙活起来,她推开了窗,外面阳光明媚,新鲜的空气一股脑的涌了进来,让人精神为之一振。
把一切安顿好,宋梨若本来还准备今天多陪妹妹一下,结果下午接到一个电话,说是有急事,需要她去处理。
宋梨若还在犹豫,安镜笑着说:“姐姐你去忙吧,我没事的,家里有张姨在,不用担心。”
张阿姨也连声说她会好好照顾安镜。
宋梨若用力抱了一下妹妹,就提着包,快步走了。
没想到,那个问题有点麻烦,宋梨若本来想陪妹妹吃晚饭,结果赶不及了,又到了晚上七八点钟,她再打电话过来,说今天可能要熬通宵,要妹妹早点睡,不要等她。
安镜很乖的在电话里点头说好。
但是刚一挂下电话,她没忍住又打了个喷嚏。
张阿姨端着一杯姜汤过来:“你像是受了点风寒,再喝一碗姜汤,我去问问家里的医生,看要买什么药。”
安镜喝下热辣辣的姜汤,耸了耸鼻子,说先不吃药了,自己有点犯困,先睡一觉再说。
回到房间,简单的冲了一个澡,她就钻进暖和的新被子里,闭上了眼,沉沉睡了过去。
这一觉就睡到了凌晨一点多钟。
安镜是被冷醒的。
她迷迷糊糊的睁开眼,用力裹了一下身上的被子,可是觉得没什么用。
她还是冷,浑身打着寒颤,头也疼,四肢绵软得像一团烂泥,使不出一点力气。
她叫姐姐,叫张姨,但是喊了好几声,声音低得就像柔弱的小猫叫,隔壁熟睡的张阿姨自然听不见。
她又去摸手机,想打电话给姐姐,但是烧得迷迷糊糊的,摸了好一会儿才摸到手机。
黑暗的房间里,屏幕上乍然亮起的光,让她下意识的眯了一下眼,又努力睁开,可是因为高烧,视力好像都受到了影响,朦朦胧胧看不太清楚,只能凭记忆选了最上面一个号码,拨了出去。
铃声响了四五声,那边才接通,但是没马上说话。
安镜声音含含糊糊,带着哭腔,向电话那端求救:“姐姐,我好难受……”
第49章
安镜被宋梨若强制带走以后,江屿表面上看起来若无其事,还回了一趟公司,处理这段时间堆积的事物。
公司里再次风声鹤唳起来——明明出去休了一趟假,老大心情却并没有变得多好,还是那副生人勿近的模样,眼睛又毒,随随便便就能找到一堆问题,刚回来,就把两个部门经理骂到冷汗涔涔,无地自容。
部门经理倒霉了,下面也不好过,只能一起加班,努力弥补漏洞。
江屿也忙到七点多钟,在助理的提醒之下,才想起去吃晚餐。
和安镜不同,他对食物一直没什么讲究,让助理从楼下买了一个三明治,一杯黑咖啡,对付着吃完,又继续看文件,到了晚上十点多钟,还和国外的部门临时开了一个跨时区的线上会议。
这个会一开就到了晚上11点,江屿才挥挥手,仁慈的放助理下班。
至于他自己,依然不急着走,一直在办公室待到了晚上12点多,才阖上电脑,揉了揉眉间。
他的头痛症又犯了,症状不算严重,但一直细细密密的疼,无休无止。
他深吸了一口气,离开公司,没开车,而是走路去了以前望舒住的公寓。
尘封已久的房门被再次推开,微凉的月光落在窗台上,一切看起来很宁静。
他的头疼,也得到了些微缓解,就是效果显然大不如以前。
他坐在沙发上,看着空荡荡的房间,又想起母亲的话。
“那孩子被你吓到了,”楚媛说,“你忘记当初怎么答应过我了?”
江屿想解释,但终究选择了沉默。
他承认,自己确实过于急躁了。
他迫不及待伸出手,想抓住那根轻盈的羽毛,但是动作太大,羽毛反而被风带到了更远的地方。
内心那一点点温暖,刚起来,又迅速冷下去。
这比从来没有得到过,更叫人痛苦。
江屿甚至开始无法忍受这种清冷。
他眼睁睁看着少女沉默的低下头,跟着别人转身离开,甚至没有多看自己一眼。
在那一瞬间,原本沉静下去的渴望,再次泛滥,扭曲。
可是现在,他只能等待。
等着羽毛落下,警惕的小猫放松了戒心,重新袒露柔软的腹部。
他很清楚,安镜信任他,依赖他,十余年积攒的感情羁绊,不可能被宋梨若轻松斩断。
而他无耻的准备利用这种羁绊,织成一张密网,罩住安镜,把两个人紧紧的捆在一起,谁也不能分开。
哪怕敲断骨头,挖掉血肉,也没人再能打消他这份决心。
楚媛也不行,宋梨若就更不可能了。
他不会继续站在原地,看着那个人越走越远,但是什么都不做。
江屿坐在沙发上,对着空荡荡的墙壁,面无表情的思索,要怎么样一步步诱惑猎物上钩,折断她的羽翼,咬住她的脖颈,哪怕掉进地狱,也要紧紧的纠缠在一起。
他甚至不在乎安镜知道自己那些龌龊想法以后,会不会露出恐惧又厌恶的目光。
和失去那个人的可能性比起来,被厌恶又有什么关系?
他根本不在乎。
阴沉的夜色里,他的脑海里一直翻滚着那些疯狂的念头,禁锢,强迫,威胁,诱哄,哪怕那个小人儿可怜的哀求,他也绝不可能停止。
不过在此之前,他必须彻底排除一切威胁。
宋梨若是个很大的麻烦,但是解决起来不算困难,想办法用工作困住她,或者干脆把她打发到国外,都是不错的选择。
相比之下,母亲要难缠一点,但是这些年,自己已经接手了绝大部分集团事务,羽翼丰满之下,和母亲斗一斗,也不是不可能的事情。
他甚至能利用这些事情,逼迫安镜妥协。
那个女孩子是那么柔软,纯洁天真,又重视家人,只要手段得法,就算她再不情不愿,也不得不向自己屈服。
只要彻底放下道德的约束,原来觉得遥不可及的东西,也没有那么难以获得。
江屿冷漠的在心中算计着一切可能性,推演推进的步骤,以及以防万一的后手。
他不能接受失败,任何一丁点失败的可能性都不行。
风平浪静的表面下,他的心里已经逐渐疯狂。
就在这时候,手机响了。
他过了一会儿才反应过来,垂眼去看手机,屏幕上显示的名字,赫然是他刚才满脑子想的那个人。
仿佛是她遥遥窥见自己已渐癫狂的念头,试图出手阻止。
江屿面无表情的接通手机,放在耳边,等待。
下一秒,电话那头,却传来模糊又柔软的求救声:“姐姐,我好难受……”
声音里还带着哭腔。
所有非分的念头顿时烟消云散,江屿突然发现,那些事情,哪怕可能叫她有一丁点难受,他根本就做不了。
她一哭,他就只能举手投降,彻底妥协。
他现在唯一想做的,只有飞奔到少女身边,抱住她,仔细安慰她,叫她不要这么难过。
电话那段又传来了几声咳嗽声,闷闷的,空响很重。
然后下一刻,电话被挂断了,他甚至来不及说话。
凌晨一点半,客厅的门忽然被砰砰敲响。
张阿姨被惊醒,一下子坐了起来,捂着胸口,差点犯心脏病。
敲门声还在持续不断。
她小心翼翼走到门口,颤抖着声音问是谁。
“是我,江屿。”门外传来很冷的声音。
张阿姨又吓了一跳,狐疑的看一眼墙上的时钟,才慌忙过去开门。
门打开,冷着脸的江屿带着一身寒风,直接问安镜睡在哪间房。
张阿姨胡乱的指了一个方向,又马上说:“她已经睡了,梨若小姐叮嘱我,不能让你进来的……”
虽然她也没弄明白,为什么梨若小姐防大少爷像防贼一样,但是夫人让她听梨若小姐的,那就照着办好了。
可惜,江屿完全不在乎她的阻拦,径直打开房门,毫不犹豫的闯了进去。
房间里,安镜依然睡得很沉,完全没有被外面的吵闹影响。
江屿走到床边,伸出手,摸了摸少女的额头,烫得吓人。
“这就是你们所谓的照顾?”他冷眼看一眼张姨,把她吓得够呛,忙不迭想去打电话。
“不用了,”江屿抱起床上昏睡的少女,“直接去医院。”
楼下,他刚叫的出租车还在老实等着,主要这人一看就是有钱人,出手很大方,多等一会儿也没什么。
张姨也没办法,只能急匆匆的拿上可能要用的东西,跟着大少爷上了出租车。
江屿是连着被子一起把安镜抱下来的,可就算如此,怀里的少女靠在他肩上,还在迷迷糊糊的喊冷。
身上却滚烫。
江屿更紧的抱住她,皮肤和她紧紧贴在一起,试图用这种方式给她降温。
似乎察觉到身边有其他人的气息,安镜迷迷糊糊的睁开眼,盯着江屿看了好一会儿,然后,像是突然认出来他是谁,又依偎过来,嘟囔的说:“哥,我难受……”
她的脸紧紧贴着江屿的脖子,滚烫的呼吸落在他身上,还带着艰涩的喘气声。
过了一会儿,刚才还喊冷的人又开始觉得热,她不耐烦的挥开了身上的被子,却贴江屿贴得更紧,手臂双腿就跟八爪鱼一样,紧紧的缠住他,一点都舍不得放松,像是试图从他身上汲取凉意和安慰。
就这么缠了一会儿,安镜似乎恢复了一点神智,又含含糊糊的问江屿怎么在这里。
江屿刚准备开口,她又笑,说这肯定是一个梦。
然后,她抬起头,在江屿唇上,轻轻地啄了一下。
她身上很热,唇却冰凉。
张姨坐在前排的副驾驶座,看见这一幕,差点叫起来。
梨若小姐口口声声要防着大少爷,可问题是,问题是,现在反而好像是大少爷被骚扰了!
而且,是被还生着病的安镜骚扰了。
想起那些以前听过的传闻,她真担心大少爷不顾安镜的病体,就直接把人给丢出去!
哪想到,大少爷只是愣了愣,眼睛含笑,低着头,又在迷迷糊糊的少女脸上吻了吻。
从额头,到眼睑,到鼻尖,到面颊,最后到唇。
吻得很轻,小心翼翼的。
而且一触即退,像是生怕打搅了疲倦的爱人。
可是下一刻,安镜压住江屿的头,又把他拉了过来,半闭着眼睛,没轻没重的再次亲了过去。
唇和牙齿碰在一起,有点疼,不过谁在乎呢。
反正是个梦而已。
江屿却在一瞬间瞪大了眼睛。
唇齿纠缠的感觉分外熟悉,仿佛并不是第一次。
所以……那天晚上……自己并不是在做梦?
他再次加深了这个吻,就像那天一样。
少女却不再挣扎,反而无比顺从的仰着头,任他肆虐。
第50章
张姨觉得自己快要疯了。
她总忍不住往后面瞅,又觉得实在没眼看,慌乱的转回头,结果发现出租车司机也在津津有味的偷看。
“啊啊啊你仔细看路!”她气急败坏的叫。
司机就在那边嘿嘿的笑,跟免费看到一部深夜小剧场似的。
一路鸡飞狗跳,总算平平安安到了医院。
去了急诊室,护士给病人一量,吓了一跳:41.5°。
难怪整个人跟烧傻了一样,晕晕乎乎的趴在男朋友身上,傻笑。
接下来就是做紧急处理:喂退烧药,物理降温,医生还给开了两瓶输液,不过在做滴注之前,先要做皮试。
安镜本来就被养得娇,现在生病了,脑子不清醒,越发像个小孩子,才一看见护士手上的针筒,就哭,眼泪水大滴大滴的往下砸,一个劲的往江屿怀里躲。
江屿把她抱在怀里耐心哄了半天,她才勉强仰起头,又啄了啄江屿的唇,说要亲亲,亲了就没那么疼了。
夜班护士本来就累,这下还被无端端硬喂了一嘴狗粮……算了,病人配合就行。
她本来还想好心提醒一句当心传染,但是看这对狗情侣黏黏糊糊的样子……要传染早传染了,也不差她这一句。
护士抬起针头,稳准狠的在病人胳膊上重重挑了一下,少女低低的哼了一声,又很快融在了彼此的唇间。
她面无表情,说:“先观察半个小时,没有问题的话去注射室领药,下一个。”
总算打发走了这对乱撒狗粮的显眼包。
江屿抱着怀里的女孩,去了二楼的单人病房,这边更清静,环境也更好。
他本来想把安镜放在病床上,结果女孩继续抱着胳膊哼哼唧唧装可怜,要抱,要亲,要黏在一起。
张姨彻底看不下去,说去问一问接下来的手续要怎么办,捂着眼睛就跑了。
走的时候还没忘把门给顺便带上。
要不然,再被别人看到,多有伤风化呀!
小小的单间里,就只剩下江屿和安镜。
少女乖巧地躺在他怀里,还烧得迷迷糊糊的,脸颊酡红,眼神迷离,柔软的唇瓣也是鲜艳的嫣红色,只不过,这一处跟发烧大概没什么关系。
江屿的手指轻轻的捻过她的唇,滑过脸颊,扶住安镜的后脑,诱哄着问她,知不知道自己是谁。
安镜眨了眨眼睛,纯澈无辜的笑:“当然知道,你是江屿。”
他低下头,在少女的唇上又吮了一会儿,再问:“那我这样也可以?”
安镜没说话,只是再次温顺的迎合过来。
舌尖交缠,又是一段细腻而绵长的亲吻。
过了很久,江屿才恋恋不舍的离开,深深的叹口气:“等天亮了,我可不许你反悔。”
少女的眉眼弯弯,说好,迷迷糊糊又信誓旦旦的样子。
结果,天还没亮呢,她就后悔了。
安镜跟江屿可不一样,江屿喝醉了,睡一觉,什么都忘了。
她在江屿怀里小憩了几个钟头,再醒来的时候,烧退了,脑子也清醒了,至于刚才做过的事情,更是记得清清楚楚,一点没忘。
……她真巴不得自己脑子烧傻了呢,这样就不用面对自己做过的那些蠢事!
之前还在哀悼自己莫名其妙失去的初吻,结果……她根本数不清楚,刚才究竟亲吻了多少下。
嘴唇到现在还在发麻。
生个病而已,她觉得自己简直变成了一条亲吻鱼,脑子里只剩下那个事儿。
想骂一声不要脸还没什么立场——因为自己,才是那个始作俑者。
安镜忍不住哀嚎了一声,但是声音还在嗓子眼,又被她用力按了回去。
江屿就躺在她边上,明明病床很小,两个人躺上去却并不显得逼仄——因为自己大半的身子都被江屿给搂在怀里,两个人贴得紧紧的,皮肤上全是濡湿的汗意,有些黏腻。
安镜试图悄悄撤退,可惜,她才稍微动一动,就又被江屿重新搂了回去,一点不在意她身上的汗,在她脸上吻了吻,含糊地说:“乖,再睡一会儿。”
安镜后脑勺上的毛都快要炸起来了。
一边尴尬,一边又忍不住觉得,这个男人低哑的嗓音,竟然如此迷人。
她果然是彻底没药救了……
安镜蜷缩在男人的怀里,抬眼去看他。
江屿眼睛紧闭,睫毛很长,有着平时难得一见的柔和。
他本来骨相就极优越,皮相也好,脸上几乎没有死角,无论哪个角度看起来,都英俊非凡。
安镜抬起手,隔空去描画他的轮廓,结果一不小心,指尖碰到了江屿的下颌,又触电一样的马上收了回来。
然后瞬间闭上眼,装睡。
江屿被惊醒了,凑过来,在她唇上又贴了贴,低哑地说:“我知道你醒了。”
安镜倔强的闭着眼,哪怕眼睫一阵微颤,彻底暴露了主人装傻的本质,她就是打死不睁眼。
江屿轻笑,就又去吻她的眼睛,舌尖轻撩,留下湿漉漉的痕迹。
安镜抖了一下,还在装傻。
亲吻一路往下,重新落回唇上,辗转反侧,正当他一点点推开安镜的唇,准备继续入侵的时候,她终于低喘了一下,别开了头。
“会传染的。”她装作凶巴巴的样子。
“我巴不得,”男人又执着的追了过来,把她按在床上,用一种少女完全无法反抗的力道,狠狠的亲吻她:“我刚才就说了,不许你反悔。”
“……我没反悔。”
都亲亲抱抱到这程度了,再装成什么都没发生,好像也不现实。
虽然她真的很想当自己全忘光了。
“就是……有哪里怪怪的。”她看着病房天花板,赌气的说,“我姐说了,你就是把我当替身。”
江屿闷笑,声音里藏着诱惑的钩子,勾着安镜的心脏。
“你真以为我认不出你?”他再次低下头,虔诚的吻着少女的额头,“看到你的第一眼,我就知道你回来了,望舒。”
他叫着她曾经的名字,声音暗哑艰涩,又缱绻动人。
安镜只觉得浑身发麻,过电一样的感觉从头皮窜到脚尖,为了掩饰,她红着眼眶,瞪江屿:“那你一开始还对我阴阳怪气的,我还以为你看我不顺眼。”
江屿又笑着亲她:“我哪里舍得,只不过,要是不和你拉开一点距离,我忍不住。”
至于究竟忍不住什么,两个人心知肚明。
安镜就不说话了,过了好一会儿,才低低的骂了一句:“你果然就跟姐姐说的一样,是个老变态!”
“嗯。”
“一肚子坏水!”
“嗯。”
“对我早就没安好心!”
“嗯。”
“我……”
她的话彻底被男人堵在了嘴里。
夜还深还长,就不用浪费时间,在重复别人的话上了。
至于究竟怎么变态,怎么没安好心,他也可以一点一点,耐心教给安镜知道。
他们的时间还很多。
安镜完全不记得自己昨天晚上是怎么睡着的。
醒倒是醒得刻骨铭心——被她姐的尖叫,硬生生给吓醒的。
她直接弹了起来,下意识想离开江屿的怀抱,但又被他强硬的重新拉了回来,护在怀里,不容动摇。
安镜只能趴在江屿胸口,偷偷露出半只眼睛,去看姐姐。
姐姐果然很生气,手指指着江屿,一抖一抖,说话都不利索了:“你之前保证过什么!你,你怎么可以做这种事!我妹妹还是个孩子!”
她气得胸脯剧烈起伏,又去瞪躲在江屿怀里的妹妹:“还有你!你明明和我说好的,怎么转头,就跟他躺一张床上去了!”
看看妹妹那不值钱的样子,整个人都黏在渣男的怀里,她就更气了。
江屿安抚的拍了拍安镜,坐起身,手依然搂着怀中的少女不放开,气定神闲的反问道:“我倒要问问你是怎么照顾人的,我半夜三更接到安镜的电话才知道,她烧得都要昏迷了。”
宋梨若嘴上打了个磕绊,支支吾吾的说:“要不是你作妖,也不至于害得我加班。”
“那纯粹是你的能力问题,”江屿冷冰冰的挑了挑眉,说得话简直能气死人,“连基本的工作能力都不具备,就不要多于操心别人的事情。”
“你……”她又要跟江屿吵起来了。
安镜拉了拉江屿的衣服,低声说:“那是我姐。”
“安镜!”宋梨若一下抬高了声音,“你自己说,你究竟是要我还是要他!”
安镜为难的看了姐姐一阵,又去看门口,终于忍不住,小心翼翼的说:“姐……要不咱们先关上门再说?要不然,别人还以为你是来捉奸的……”
她昨天已经奉献够多名场面了,实在不想继续成为这家医院急诊科的传说。
宋梨若跳起来:“怎么就不是……”
她转过头,看见门口一堆晃动的人头,还有无数双兴致勃勃的眼睛,到底承受不住,反手一下,重重的把房门给关了起来,然后冲到病床边,想把安镜从江屿身边拉过来。
安镜低吟一声,捂着头,又喊不舒服了。
她这时候脸色极白,穿着医院的病号服,头发散乱的披着,看起来十分虚弱:“姐,我昨晚上真的好难受,身上忽冷忽热的,头还疼,想跟你打电话,结果不小心……”
她可怜兮兮的看一眼江屿,又回望宋梨若。
她姐瞬间就被她给拿捏住了,心疼的凑过来,摸了摸安镜的额头:“那你现在退烧了没?感觉怎么样?医生怎么说的?”
安镜温顺的靠在姐姐身上:“吊完水就好多了,姐,昨天江屿哥陪了我一晚,要不是他,我真不知道会怎么样。”
她的声音又软又甜,还带着病后的虚弱,撒起娇来简直稳准狠。
不过宋梨若也没那么好忽悠过去:“那他也可以跟我打电话!再说了,你们怎么可以,怎么可以睡一张床上!”
这才是她最气的。
本来以为好好把两个人隔离开了,谁想到,一转眼,两个人更黏糊!
她真的快要疯了。
安镜对江屿使了个眼色,示意他先出去。
江屿不愿意,她就无声的摆出哀求的姿态,大眼闪烁,楚楚动人。
江屿到底妥协了:“我先去跟医生聊一下你的情况。”
他出了门,留下姐妹两个单独说话。
宋梨若就冷眼看着这两个人默契十足的小动作,实在想不明白,怎么才过了一个晚上,两人的进度竟然这么惊人。
“姐……”妹妹用软绵绵的声音跟她哀求,“我真的想试一试。”
“试什么?”宋梨若警惕地问。
“我……妈妈不是讲过吗,我现在还小,就是要多谈几段恋爱,多遇见几个渣男,以后才知道自己究竟想要什么。”
“妈可没说要你遇见渣男。”宋梨若冷冷的打断她的话。
“那……也可以试试嘛,要万一,江屿跟我挺合适呢……”她越说声音越小,最后低下了头,心虚极了。
“你愿意做别人的替身?”看妹妹的样子,宋梨若只觉得天都要塌了。
“也……也没那么要紧……”主要是,替身什么的,本来就是她自己。
安镜又挨过去,对着姐姐发嗔:“姐,我想忍,但是真的忍不住,要是不试试,我反而一直悬着一颗心,怎么都放不下,梦里都是他的样子。”
要不是为了哄姐姐,安镜也不敢相信,自己竟然能够说出这种顶级恋爱脑的奇葩言论。
“你也不希望我一直对那个人念念不忘吧,你以前就说过,男女间那点事,别人越阻挠,两个人想在一起的想法越坚定,要是彻底不管,说不定反而没过两天就分了。”这是她姐带着安镜,看8点档偶像剧时候的肺腑之言,现在拿过来用,倒是刚刚好。
被自己以前的话硬生生堵住,宋梨若叉着腰,生气的看妹妹。
但是……妹妹真的好可爱……
她此时眼尾下垂,看起来像一只可怜的小狗,就算明知道主人不是个好东西,依然摇着尾巴,舍不得离开。
呸,她想什么呢!她妹妹怎么会是狗,江屿才是那个可恶的狗东西!
她把妹妹现在的执迷不悟,全都怪到了江屿头上,也不知道那狗东西是怎么给妹妹洗脑的,让她妹妹竟然能说出这么离谱的话。
但是,妹妹的神情,实在是太坚决了。
在宋梨若的印象里,安镜一直是个特别乖巧的小女孩,虽然有点娇,偶尔淘气,但大体上还是很听话的。
现在到底是长大了,竟然能为了那个狗男人,把姿态放得这么低,低得她根本不忍心说不。
从小到大,她都很难拒绝妹妹的哀求——哪怕是这种,离谱到了极点的哀求。
只要那双大眼睛雾蒙蒙的看过来,她就不得不举手投降,被妹妹克制得死死的。
“你真的知道自己要什么?”她又一次摸了摸妹妹的额头,烧确实已经退了,“不是因为昨晚上烧坏了脑子?”
安镜笑,摇头:“真的没有烧坏,我现在清醒着呢,比之前都要清醒。”
她把脑袋靠在宋梨若的肩膀上:“姐,我知道我这样特别任性,但是,这是我人生里第一次心动,要是不努力抓住,试一试,总觉得会留下一辈子的遗憾。”
“……你第一次心动明明是给李墨涵的,你日记里还记着呢,白纸黑字全是证据。”宋梨若冷冰冰的戳破她的谎言。
安镜尴尬了不超过一秒钟,又黏黏糊糊的撒娇:“那时候我才多大,再说了,小时候的事情我根本一点都不记得,不能算的~”
面对妹妹的撒娇攻势,风风火火的女强人宋梨若,从来就没赢过。
还能怎么办呢,只能等妹妹碰得灰头土脸的时候,她再把她护到身后,然后狠狠的揍那个狗男人一顿!
从很久以前,宋梨若就想揍江屿了,只不过一直没找到机会。
“如果这确实是你想要的,姐姐尊重你的选择,”宋梨若叹口气,搂住了妹妹的肩膀,“不过,你记住一点,姐姐永远是你的后盾,要是狗男人敢欺负你,你一定要第一时间告诉我,看姐姐揍不死他!”
安镜笑,点头说好。
“还有,恋爱可以谈,但是一定记得保护好自己,你还小,身体又不好,千万不能再像昨晚上那样,被那个狗男人哄到床上去……你们昨天晚上没怎么样吧?”她又紧张的去检查妹妹的身上,有没有留下什么不该有的痕迹。
安镜脸更红了:“姐你说什么呢,我昨晚上病成那样,能做什么……”
亲倒确实是亲了很多下……
一想起昨晚的胡作非为,她简直恨不得钻到地底下去,自然更不敢让姐姐知道。
宋梨若大大咧咧的上下看了妹妹一圈,什么都没看出来,松了口气:“总而言之,你要想谈恋爱就谈,但是记得,你迟早是要跟那家伙分手的,咱们就当积攒恋爱经验,千万别陷得太深。”
她直到现在还指望妹妹幡然醒悟,然后一脚踹掉渣男,迎接更美好的未来。
安镜却又忍不住想起昨天晚上的事,脸还热着,支支吾吾的点头,其实压根没听清她姐究竟说了什么。
宋梨若是个爽朗的性子,之前虽然防江屿防得厉害,但是答应不管了,放手也很干脆。
不过走之前,她还是对着江屿用力挥舞了几下拳头:“你最好记住,我妹有我护着,你要是有什么非分之想,最好先掂量掂量。”
然后就气势汹汹大踏步的走了。
安镜才松了口气,江屿又凑过来,跟她兴师问罪:“你姐说,你跟我一起是积攒恋爱经验,迟早要分手的?”
刚哄完了那个,又要哄这个,安镜表示心很累。
不过这个人,哄起来比她姐简单多了。
安镜踮起脚,亲了亲江屿的脸颊:“乖,别说傻话了。”
这已经是她能做到的极限了,至于昨晚上那个胡亲乱啃的人是谁……请不要跟一个病糊涂的患者斤斤计较,她不承认!
江屿果然很容易就被安抚过去。
只不过,他索求得更多。
等安镜回过神的时候,她又被男人紧紧的摁在怀里,亲得灵魂都要出窍了。
顺便还不小心被过来查房的护士围观了一把,脸是彻底不能要了。
直到出院的时候,安镜都没能把脸重新抬起来。
她已经在心里暗暗发誓,以后自己就算撞断了腿,也肯定不能再来这家医院!
她真丢不起这个脸。
一边懊恼,她一边又去瞪江屿。
江屿想往她跟前凑,被她一下推开:“我答应姐了,要跟你保持距离。”
“那你昨晚也答应我了,不会反悔。”江屿说。
“我答应什么了?”安镜翻脸不认人,“我那时候都烧糊涂了,神志不清醒的人,说话不能算的。”
任性骄纵的大小姐,向来不擅长说话算话。
江屿直勾勾地盯着她看,看得安镜心里一阵阵发虚,终于妥协的撇了撇嘴:“总而言之,我顶多就答应让你追我,再多没有了。”
这已经是她最大的让步!
江屿神情柔和下来,微笑的摸了摸她的头:“有这个荣幸,我很开心。”
大小姐扭过头,看向窗外,傲娇的哼了一声。
一直努力做个背景板的张姨,都忍不住翻了个白眼。
这都是什么小情侣的诡计,她一个外人,简直看得眼瞎。
亲亲抱抱成那个样子,谁相信他们不是一对!
————
安镜依然没急着搬回江宅,而是又回了昨天住的那套房子。
她还叮嘱江屿,他们两个之间的关系,千万不能叫妈妈知道。
“妈妈那么重规矩的人,要是知道我和你走到一块,肯定要生气的。”安镜心里又虚了。
“你想多了,在母亲眼里,只要你好好的,她不会在意那些。”江屿说。
他最清楚母亲的想法——因为他也有过差不多的念头。
只要望舒能回来,高高兴兴的活着,其他事情,又有什么关系?
甚至,母亲比他豁达得多——因为他真的没办法放手。
可惜,安镜才不信他的话。
她皱了皱鼻子:“不管怎么样,这件事先不能说,要不然,要不然……”
她想放些狠话,又不敢,因为刚才她才被江屿教训过,嘴唇现在还在发麻。
“你现在不想说就不说,等你准备好了,再告诉母亲,”他在安镜耳边低语,“不过这种事情也不可能一直瞒下去,你知道的,我们两个绝对不可能再分开。”
他一点点凑得更近。
安镜脸又红了,细声细气地嗯了一声,又连忙把江屿推开。
“都说了,咱们现在还不是一对,什么分开不分开的!”小姑娘傲娇的扭过头,坚决不承认自己差点又被哄住了。
果然就像姐姐说的,老男人甜言蜜语一套一套,她压根招架不住。
她好像真的快要变成一个顶级恋爱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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