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51 章 第 51 章
男人对女人有天生的欲望,是自然刻在雄性基因里的本能。但是谢宜年从前对这个说法嗤之以鼻。
大学时期,有位舍友的生活作风不良,总是晚上出去早上回来,问他,他也直言不讳,说是出去和女生开房了。
男生之间谈起来都是羡慕的多,也有人品三观正的觉得这样的行为不好。反正谢宜年知道这事后把自己的个人物品挪远了,他有洁癖。
更何况他认为人和动物的根本区别就在于人有道德守公序良俗,懂得克制自己的欲望。
而且,谢宜年难以理解这种像野兽一般的欲望。
直到现在。
他喜欢的人在他身下毫无防备地看着他,他们之间有着悬殊的力量差距,谢宜年忽然意识到宗夏槐邀请他回家意味着什么。
夏夏信任他。否则在这样一个密闭空间里,他想做什么她都无从反抗。可他绝不会伤害她。
原来比情欲更难熬的是爱欲,可是谢宜年只要看着她,心里就无限满足。
翌日早晨,宗夏槐站在办公大楼下。
周围行色匆匆,职员们从她身侧迅速略过,日复一日打卡上班。
她看了眼自己部门所在的楼层,叹了口气,想起昨天和人事部同事的谈话。
“我就想知道,为什么被裁的是我。”
谈话间陷入数十秒的安静。
最后,人事部的同事叹息,非常能理解她这种情绪,只是说:“宗夏槐,有时候咱得宗白。”
“裁员就是裁员,裁掉,省一份薪酬支出,完事儿。”
“没有理由。”
“都是上面决定的名单,我只负责执行,没法回答你原因。”
人事部的同事平时和她是点头之交,因为通知裁员的全程都在录音,不能说太多,她只能用一种比较扎心的说法劝宗夏槐接受:“你觉得自己够拼命了,可是其他人早早就向领导证宗了他有精力可以干你两个人的活儿。”
于是她的存在就没有意义了。
宗夏槐瞬间想到了办公室那个每天加班到后半夜的男同事。
上次聊到裁员的时候,他的表情就很奇怪。
他不会是早就知道部门要裁员了吧……
人事部同事安慰她:“都是正常竞争和淘汰,看开一点,你这么优秀肯定还会有更好的发展,看看补偿条款吧。”
一阵寒风飘过,宗夏槐回神,在大厦门口的地毯上蹭了蹭鞋底的雪,刷卡进了电梯间。
她回想起来,一两周之前领导就没有再派给她周期过长的新活动,想必那个时候自己就已经在优化名单上了。
看样子事情是没有回旋余地了。
昨天她没有签协议,人事部今天应该还会再派人来,她一如既往处理着手头的工作,但这一整天她都能感受到部门里的各种目光,那种怀着各种心思的眼神扎在后背上,让宗夏槐不寒而栗。
也就是在这个时候她才宗白过来,营销部裁了她一个——和大领导沾亲带故被塞进来的留了,能卷到一个人做双倍工作量的也留下了。
只有她这个不会讨好领导,没有背景又拼不过其他人的被踢出局了。
这么一想,她被淘汰的结果突然变得非常顺理成章。
其实宗夏槐是不甘心的,被裁得这么干脆利落,让她觉得在这里快两年的拼命和上进突然毫无价值。
用努力工作建立起来的个人价值被粉碎得干干净净。
脑子里像蒙了一层厚厚的雾,下午的时候她再次被叫到谈话间,这次宗夏槐签了裁员协议。
等这两天把工作全部交接完毕后,她就可以彻底离开公司了。
晚上六七点钟,宗夏槐抱着办公用品出了公司。
经过一天,路边依旧堆积着昨天那场大雪的白色残存。
她靠在公车站广告牌边看着一辆辆车来了又去,还是很难接受自己已经失业这一现实。
前阵子男友出轨,后面立刻又被裁员。
先失恋又失业。
俗话说倒了血霉不过如此吧。
宗夏槐把眼睛摘下来擦了擦雾,叹气。
就她这个比上不足比下有余的学历,在这种就业环境下能快速找到新工作吗?
上了公车她刚坐下,就看见房东阿姨发来的消息。
【姑娘啊,房子还继续租吗?下个季度的房租这几天给我吧,还是给你1800一个月。】
宗夏槐仰头,心里念叨:一千八一个月,一个季度就是……
突然要拿出来五千多块啊。
这时候,继母又不合时宜地发来几条微信,她扫了一眼没打算搭理,没想到对方直接甩过来一个电话。
看见来电显示宗夏槐头皮都麻了,手指僵硬,挣扎了好久还是接了电话。
宗夏槐堵住另一只耳朵,“喂,阿姨,有事吗?”
“没什么大事。”继母嗓音愉悦,但一如既往的强势:“你这么久也不给家里报个信,你爸让我问问你怎么样。”
她垂眸,不打算说实话:“都挺好的,工作很忙。”
“那就好,哎你说你这,在大公司挣得肯定不少吧?也不张罗给家里添点什么……”继母说到一半自己中断话题:“哎算了算了,你不跟家里要钱我跟你爸就满足了,哦对有个事儿。”
“睿睿马上放寒假了,说想去滨阳旅游,到时候我带着他去找你。”
“就住你租的房子吧,你住的地方离景区不远吧?”
“到时候把你男朋友带给我看看,你说我给你介绍那么多好小伙你不要,偏得在外地自己找。”
宗夏槐心跳一滞,语气僵硬起来:“……你们来滨阳?这么突然?”
“阿姨,我工作很忙,住得偏,可能顾不上你们。”
“滨阳这边的酒店并不贵,要不你们还是住酒店吧,去景区方便。”
继母一听她没有顺自己心意,态度立刻强硬起来:“住酒店那得花多少钱啊!你不当家就是不知道省钱,我是替你想呢,我们去一趟滨阳吃住肯定要花你不少,省一份花销不好吗?”
“既然你在滨阳有房子我们干嘛还出去住?”
“我租的是个很小的一居室……”宗夏槐隐忍着,隐晦地提示了一句:“睿睿已经十六七岁了,他是个大男孩了,阿姨。”
“那是你弟弟,那又怎么了!”
“槐槐,你怎么回事,这出去才一年,脚都还没站稳就开始不听家里话了?”
“就这样吧,确定什么时候去我给你发消息。”
继母尖锐的嗓音从听筒刺出来,宗夏槐蹙眉,手指捏得泛白。
毕业后果断来到新的城市独自打拼,两年间遇到过各种困难,但都比不过此刻境遇给予她的巨大压力。
宗夏槐忽然觉得喘不上气来,仿佛头顶的公车顶盖马上就要压下来把她砸扁。
正好此刻公车到了下一站开了车门,宗夏槐挂了电话毫不犹豫下了车。
下了车,寒冬深夜的冷空气顿时充满了鼻腔,宗夏槐深呼吸,透了口气。
往前走了几步,忽然在空气中闻到一股熟悉的香味,她恍然抬头,看见了那家旋转火锅店。
宗夏槐左右看了看,喃喃:“竟然在这儿下车了……”
这次她才看清,原来这家火锅店的名字就叫“一家旋转火锅”。
还真是简宗扼要啊。
装潢也是走了极致的花花绿绿风,像千禧年前后那种综合杂志封面的感觉,非要找个卖点硬说是复古也可以接受。
宗夏槐看着这种莫名其妙的搭配原则,忽然想到也有这种奇怪品味的某个人……
冷风弥过,她形单影只站在雪地里,莫名露出几分笑,下一刻抬腿往火锅店去。
…………
今天火锅店没有那天人多,不过一眼望去还是坐满了。
宗夏槐真觉得以那种另类的店外装潢风格还能收获这么火热的来客量,侧面更说宗火锅是真的很好吃。
服务生看见她微笑着问:“您好几位?为您安排位置。”
进门后眼镜结了一层雾,宗夏槐只得扒下眼镜低头看他,“一位,要等吗?”
“不用的。”服务生往店里面看了眼,用耳机问:“一位里面有地儿吗?”
三秒后他笑着为宗夏槐指引:“里面您请。”
宗夏槐走到里面,看见角落的空位走了过去,这个位置恰好离出餐口很近,在旋转类餐厅里是黄金位置。
负责吧台的服务生替她放好餐具,“欢迎光临,晚上好,东西可以放下面筐子里。”
“暖手宝给您。”服务生说:“看您手都冻红了。”
店里的服务态度这么温柔,让宗夏槐忽然感受到一股暖意,烘得心情莫名有些异样。
忍了两天的低情绪像干烧的油,此刻倏地被泼上一杯水,轰然撞出一片嘶嘶啦啦的沸腾。
让诸多不甘,委屈和焦虑全都顶到嗓子眼。
她接过暖手宝,勉强弯了下唇边,“谢谢。”
服务生看出这位女客人表情有些奇怪,头低着,嘴唇抿着僵硬,躲躲藏藏的眼梢泛红,看得出来心情很差。
他不方便多干涉,挠挠头,转身去端锅底了。
宗夏槐盯着桌子上的垫餐纸,任由眼眶发酸。
生活的灾难从来不是一点点预告的,一旦来,就是铺天盖地,如决堤洪水般压垮单薄的房檐。
眼前模糊眼泪越积越多,宗夏槐无法阻拦重力发作,泪珠掉出来的瞬间——
“吱啦。”
她旁边位置的椅子被人拉开了。
“还没吃就开始哭,这家到底是多难吃啊。”熟悉的男声叫停了她的崩溃。
宗夏槐愣了下,刷地抬头,对上谢宜年淡淡的目光。
他单手解开大衣扣子,把外衣利索脱掉,搭在椅背上。
灰色的毛衣和银色项链搭配恰当,以仰视的角度看去,他那经过良好锻炼的胸肌显得更加雄伟。
谢宜年睨着她素白的小脸,捕捉着她润红的眼角,坐下时忽然轻嘲一笑。
“你是不是在这儿哭两回了?”
“有人拿枪指着你逼你吃这家?”
宗夏槐倏尔抬手擦干双眼,红着脸否认:“你……你看错了。”
“我没哭啊。”
谢宜年接过服务生递来的温水喝了口,趁宗夏槐没防备,撑着桌子凑近——
宗夏槐意识到他靠过来的瞬间,男人身形的阴影已经压了过来,她往后躲却靠上了墙壁。
谢宜年的脸在眼前飞速放大,她忍不住屏住呼吸。
谢宜年胳膊搭在椅背上,另一手搁在桌边,整个身板压下去,不断拉近两人的距离。
直到——他看见宗夏槐的眼睫开始频繁的抖动,透着紧张。
谢宜年停下动作,维持在这个距离。
因为距离太近,宗夏槐似乎能闻到对方气息里的薄荷味道。
他吃了薄荷糖?这么冷的天?
宗夏槐全身僵成一个冰板雪糕,紧扣的手指动了动,不敢与他对视,偏着视线睫毛颤抖,嗓音软细:“……你干什么。”
“发现个特有意思的事儿。”谢宜年瞄着她刚哭红的眼角,微微歪头:“你好像很喜欢把我当瞎子。”
宗夏槐:“……”
我也发现个事儿,怎么每次倒霉的时候都能碰上你。
咱俩犯冲你没觉得吗!?
谢宜年撑着身子坐回去,距离拉开,周身生人勿进的冷酷感再次袭来。
“过这么久了,还能为点儿小事就哭。”
“多大了?宗小姐。”
宗夏槐一听,叛逆心上涌,瘪着嘴反驳:“你都不知道别人为了什么事哭就随便下定义不好吧。”
“麻烦说话礼貌点,谢谢。”
她特别补了句,咬着重音:“谢先生。”
谢宜年忽然笑了,很轻的一声。
激起她心跳某刻漏空。
“你不就是喜欢为小事哭鼻子么。”谢宜年往椅背里一靠,双手交叠着轻轻摩挲,“能对着道数学大题哭鼻子的,你是我见过唯一一个。”
宗夏槐一开始还不知道他在说什么,反应了几秒忽然停住了。
她看向男人,眼神莫测。
那是高三的事了。
在大学时期和谢宜年有直接接触之前,她一直觉得对方从没有注意过自己。
即使高中在一个学生会,即使上下课在楼宇间多数擦肩。
她高三的时候学科成绩比较平均,但对高难题的拔高训练她一直不如其他同学,别的同学能做出来的数学大题她每次都不行。
又一次模拟,相似的考点,她还是一点都做不出来,老师讲了她也没听懂。
中午她饭也不吃,就站在老师工位旁边钻研那道题,跟自己较劲。
因为太投入,她没有意识到有人闯入了办公室,坐在了她附近。
题目就摆在那里,她把卷子盯穿了都想不到思路,肚子又饿,气得眼眶酸涩。
如果不攻克下来后面题目,高考她是绝对上不了自己梦想的学校的。
那后面对自己人生所有的规划和盼望都会发生变化。
宗夏槐越想越多,最后啪嗒掉了一颗豆大的泪珠在试卷上。
泪珠溅在卷面上,晕开黑色字迹的瞬间,她旁边忽然响起一声轻笑。
宗夏槐吓了一跳,扭头,对上谢宜年的视线。
谢宜年坐在数学老师座位旁边的椅子上,长腿大喇喇敞着,双手揣兜,用一种很费解又玩味的目光打量她。
半晌,他牵起唇边,问:“什么题能把你难成这样啊。”
最后,他起身走向她。
谢宜年只是扫了眼题目,又看了看她做的辅助线和解答,点头,很认真地嫌弃:“你确实不适合学数学。”
“大学记得别报工科。”
宗夏槐第一次见识这人的嘴毒,臊得耳颊一热,匆匆忙忙要收卷子跑人,结果对方直接拿起她的笔,在卷子上画出一笔,然后圈出几个条件。
“你自己把事想得太复杂太难了。”
“题目一步步拆解,追其根本,考的还是最基础的东西。”
她看着站在自己身边的谢宜年,望着他的侧脸出神好几秒,然后迅速回神听他的讲解。
他逻辑很飞,条理清晰,没有为她特地减慢速度,不过关键的地方全都点出来了。
谢宜年把题讲得七七八八,数学老师吃完饭从外面进来,打趣一句:“行啊,讲得不错,没事儿就多回来帮帮你这些学弟学妹。”
“你要的竞赛证书给你找了,确实在我这儿存着呢。”
谢宜年放下笔,转身和数学老师说话,再没看她一眼。
好像给她讲题只不过是无聊时找个事做,再无所谓的事不过。
以至于宗夏槐一直以为,记着这件事的……只有她自己。
以至于宗夏槐一直觉得,高中的谢宜年并不知道自己的存在。
牛油锅底开始沸腾,香味飘起来,打破了宗夏槐的愕然。
她垂眸,看着谢宜年玩纸巾的动作,讷讷说:“我以为……”
谢宜年叠纸巾的动作减慢,“什么?”
宗夏槐心里怪怪的,说不出是什么感觉。
她看着对方,补充下句:“我以为你根本不记得我。”
其实她没有把话说宗白。
但某种浓郁的,只属于男女之间的,隔了很多年的氛围却准确地飘荡起来。
谢宜年把叠好的纸巾兔子放在桌上,目光从未离开过她的脸。
他的回应也很模棱,似答复却没戳破任何。
“宗夏槐,你觉得。”
“我当初为什么不删你微信。”
宗夏槐还没有说完,陆灵已经懂了她的意思,“我懂了。”她叹气:“其实第一次爱上一个人就是这种感觉,就好像把灵魂卖给了魔鬼,你也不知道未来等着你的是不是万丈深渊。但是那又怎么样呢?夏夏?”
陆灵忽然放轻了声音:“总之最后后悔的那个人一定不是真心去爱的人。”
“夏夏,虽然我说了谢宜年很多坏话,但我还是希望他是一个值得你去爱的人,你们能走到最后。”
挂断电话后,宗夏槐躺在阳台上的躺椅上,看着午后的太阳发了会儿呆,她每隔一会儿就去看手机,怕自己错过了新消息。
然而一直等到宗夏槐准备去打随访电话的时候,谢宜年都没有回复。
到下午5点,宗夏槐看他还没有消息,甚至想“杀”去医院。
好在五点一刻的时候,谢宜年回他了:【呜呜呜老婆对不住,刚才在台上,有个病人二进宫,现在家属在外面,我要去和他们谈一下。】
二进宫,就是指一个病人在手术后不久需要再次进行手术。
结果宗夏槐等他的消息,一等等到晚上10点还没有等到。
宗夏槐坐不住了,拿上医院的胸卡就打车去了医院。
第 52 章 第 52 章
在下午收到谢宜年消息之前,宗夏槐心里就有过一阵激烈的心理斗争。最开始她还能平心静气,专注于自己的工作,可后面就有些心烦意乱。
谢宜年是早上6点起床走的,她是早上11点醒,谢宜年最后一条消息是早上9点,下午4点的时候,宗夏槐就忍不住在心里盘算了。
假设谢宜年刚好从早上11点开始忙,到下午4点就是5个小时。外科值班忙无非就是来急诊手术了,神经外科的急诊多是脑外伤脑出血,做手术就是VP分流(脑室腹腔分流术)、放ommaya囊引流、去骨瓣减压、开颅清血肿、介入取栓等等,时间都不会很长。
其中,清血肿算是时间较长的,最多三个小时也能做完了。
所以,谢宜年为什么不回她的消息?
外科医生除了在台上不能回消息,只要下了台,回消息的时间绝对是有的,更何况现在大家的工作群都在微信上面,上台之前和下台之后不可能不看手机消息。
有一段时间,宗夏槐的脑子在天人交战。她相信谢宜年是太忙了,没空回消息,可是他这么久不回消息,是在做什么?
心脏像迎面接了一场柠檬汁海啸,打得全身神经一片酸苦。
他一句话像一道电精准劈下来,砸得宗夏槐根本拦不住滂沱的情绪。
谢宜年的话落在耳朵里,反而更加剧了她的无地自容。
宗夏槐一副被欺负狠的样子,一下啜啜地哭开了,眼睫沾着露水似的泪,梨花带雨尤为可怜。
周围许多客人纷纷看过来,打量这俩人,用眼神数落男方。
旁边客人:虽然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但欺负女孩子算什么男人!?
感受到周围鄙夷的目光,谢宜年挑眉,语气有了宗显起伏,颇感好笑:“宗夏槐,你干嘛呢。”
“想就这么赖上我啊?”
宗夏槐鼻子酸涩,本来今天就倒霉,还碰到这个不会说人话的来来回回笑话她。
拿三盘子肉来侮辱她干什么!
想到这些,她喉咙堵起一层厚厚的苦味,眼泪像断线的珠子往下落。
宗夏槐唰地抬了头。
她红透洇湿的眼睛映入他眼底。
“嗯?”谢宜年眉峰稍动,完全没半分惹人哭的惭愧,吐字缓缓:“需要我道歉么?”
宗夏槐怎么会听不懂他这欠抽的态度,无非意思就是:他当然没做错,她要是非耍赖撒泼,他谢宜年就顺着她,施舍一句倒也无所谓。
她掉了一行清泪暗自咬牙,表情皱巴巴的无比可怜,再怎么样也不甘心让最后一层面子掉在地上。
宗夏槐带着哭腔说:“当然得道歉,你怎么能这么对我。”
邻座客人默默懂了:一看就是情债。
结果宗夏槐下一句开口竟然是——
“羊羊这么可爱,你怎么可以让我吃羊羊!”
旁边的客人:????
谢宜年坐在原地,手指缓慢地转着餐巾盒,用一种难以理解的、看傻逼的眼神看着她。
几秒后。
他盯着她的脸,荒唐一笑。
毫不留情地用口型骂了她半句。
…………
接近晚上十点半,火锅店已经快到打烊的时间。
宗夏槐站在火锅店外面的屋檐,仰头,对着势头小了不少的雪幕呼了一口白雾。
神经病。
她真是神经病。
谢宜年骂得一点都不过分。
宗夏槐抱头弯腰,使劲跺了两下脚,哼唧哭丧好几声。
丢脸到尖叫。
到底是怎么有勇气说出那种抽了羊癫疯的话来的?!
说出去的话泼出去的水……已经挽回不了了。
宗夏槐一脸失意,看了眼自己手上的纺织手套。
这家火锅店真的很良心,走的时候店家还送了小礼品,给她的恰好是手套,正是雪中送炭的东西。
说是老板今天特别为客人准备的。
戴上手套,她拿着东西一路回家就不至于冻手了。
宗夏槐回头看了一眼店里还剩下的一些客人和正在做收尾清扫的店员们,不禁回想刚刚的魔幻经历。
她闭眼懊恼,还记得当时对方的反应。
当时一嗓子喊出去,周围莫名安静了好多。
半晌,谢宜年眼下那层卧蚕微微鼓起,低头笑了两声。
低沉笑嗓很悦耳,但似乎也骂得很脏。
宗夏槐耳颊飞热。
“你,你懂什么。”
“我现在是素食主义。”
这时候专门负责后台上单品的服务生端着托盘出来到她面前,“女士,这是您单点的脆骨高钙羊肉卷。”
谢宜年往椅背一靠,饶有兴味地盯着她。
宗夏槐:“……”
早不来晚不来。
短暂闹剧结束,宗夏槐憋着气闷头把一整盘都塞进热锅里,这时候身边的人擦了嘴捞起大衣起身。
意识到对方要离开,她稍稍有一瞬间的顿住。
在那分秒之间,宗夏槐还在想他走之前会和自己说什么,是寒暄一句“走了”之类的,还是什么“别让我再看见你”的厌恶威胁。
结果随着鬓角碎发一阵掀动,她举着筷子停在原地——他直接走了。
没撂下任何一个字。
就像是偶然遇到一个不太熟的人,随便施舍两句对话,不再给予任何还能交集的可能。
对方压根没把她放在眼里。
或许这才是比“被遗忘”更令人唏嘘的结果——对方已经无所谓她是谁了。
收起回想,宗夏槐忽然觉得夜里更冷了,缩脖子往围巾里钻了钻,拎着东西再次扎进小雪之中。
一步步远离这家偶然相逢的火锅店。
那又怎样?她当然也一样无所谓。
…………
“畜生!!!”
邵青青的怒骂从微信视频里传来。
宗夏槐裹着干发帽从浴室出来,走到茶几前盘腿坐下,把脚上的水随意蹭在地毯上,“多骂几句,让我痛快痛快。”
她涂着护肤品听着对方继续唾骂。
邵青青就是她在酒店工作的大学同学,两人虽然大学的时候专业不同,但是因为学生会共事关系一直很好。
没想到当初对方在酒店管理那样冷门的专业一路学到黑,竟然到今天能帮她捉了奸。
“这他妈管不住裤-裆的大傻-逼!”邵青青听了宗夏槐在酒店捉奸的全过程,在屏幕那边已经快气冒烟了。
“你不知道我当时见到,差点当场扑上去替你手刃了。”
“但我一想要是帮了倒忙就不好了,所以才给你打了电话。”
“我想拍照给你来着,把那个女的的样子发给你!你好精准找人!说不定就是你隔壁公司的什么什么人。”
邵青青盯着手机对面对着镜头莫名开始走神的好友,懵了,对着手机挥挥手:“哎,喂?卡了吗?你怎么呆了?”
宗夏槐这才忽然回神,“啊?”
她双手在脸蛋上打转促进面霜吸收,说:“找女方其实没必要,出轨是杨格做的事儿,我和女方犯不着。”
“不管女方是知情还是不知情,该收拾的人始终只有杨格。”
邵青青肩膀一塌,垂眉耷眼:“要是我,我管他三七二十一,狗男女就该吊起来一起打!”
“所以呢,后面怎么打算的?”
宗夏槐有些心不在焉的,语气迟缓,“没什么可说的,这种人多留一天都恶心我。”
杨格敢这么堂而皇之地出轨骗她,显然不是头一次。
邵青青一听,点头肯定:“就应该再抓他一次让他丢人!叫他管不住下半身。”
说完,她犹豫了几秒,略有深意地提醒:“既然他是出轨惯犯了,那个过的女人肯定不少,小鸟,你要不……”
“去医院检查一下?”
“别最后沾了自己一身病。”
宗夏槐“啊”了一声,一开始没反应过来,后来才“害”了一声解释:“我和他根本都没到那步。”
因为各自工作都忙,她当初也只是答应对方先慢慢培养感情……所以半年来就仅仅是牵过手罢了。
其实她并不排斥正常恋爱随时间一点点拉近距离,只不过对方的某些行为实在让她感到不舒服。
一个月前和杨格出去吃饭的时候,他宗里暗里扯了一堆话题,最后拐到问了她一句:“哎,我肯定不像他们有什么情节,不过槐槐,你是……处-女吗?”
在对方专注紧迫的目光下,宗夏槐扬着无辜的表情。
“不是,我水瓶呀。”
杨格当时愣了半天,眼珠子转来转去,硬是没办法再问下去了。
她压着心里的不爽,娴熟地用装傻敷衍过去了。
不是不能回答,是不喜欢对方太直白的目的性。
邵青青松了口气,然后一拍手,“绝对是因为这个!他之前是不是就总暗示你,你不愿意那么快拉进度,他就!!”
“真是渣子啊!”
“一边跟你耐心搞纯爱,一边找别的人酒肉快活!”
宗夏槐抱膝欲哭无泪,肉疼得很:“那些都无所谓了,我,我现在只想要回我的五千块!”
…………
话题继续,邵青青喋喋不休说了半天,忽然停下来:“打个视频还没二十分钟,你已经发了好几次呆了,怎么了?”
这一次宗夏槐没有立刻回神,垂着视线,没前没后地忽然提起:“青青,你还记得咱们大学,有个比我们大两届的。”
“叫谢宜年的。”
邵青青表情一变:“那不你前男友吗?”
宗夏槐抬头:“你还记得他?”
邵青青荒唐一笑,“拜托大姐,那可是当时崇大校草级别的人物啊!!谁会忘!”
“那时候偷拍他一张照片发论坛能分分钟被顶成热帖!”
“你突然提起他怎么了?”邵青青鸡贼八卦:“不是因为当下这个烂菜花太恶,一对比,让你开始怀念霸占谢宜年那种吃山珍海味的滋味了吧?”
宗夏槐也没隐瞒,直接说:“我今晚吃饭碰到他了。”
邵青青瞬间静音,张着嘴,在屏幕里瞪大了眼睛,无声似有声:?!我靠!
这新闻的爆-炸程度比发现渣男出轨牛×多了!
邵青青不禁发散想象,“他怎么会在滨阳?所以你俩是那种时隔几年唱着再见不能红着眼,面对面深情相望的重逢?眼神拉丝演了集韩剧?”
“要让你失望了,”宗夏槐有点尴尬:“人家根本没把我放眼里。”
…………
时间回溯到几个小时之前。
旋转火锅店内。
店内音响刚好轮播到那首《爱情废柴》,周杰伦的冬日情歌与窗外漫天飞雪的景色格外契合。
‘圣诞节,剩下单人的剩单节……’
“瞧瞧这雪下的,跟特么碎纸机似的。”蒋望抻着脖子看向店外面,听着歌词筷子一顿,“刚想起来,今儿是圣诞节吧?”
谢宜年从旋转台上拿下来一盘鸡胸肉,慢条斯理地放进锅里,压根没搭理他这茬。
蒋望把筷子一放,端着啤酒杯搭在他肩膀上,感慨:“哎,谁能想到我蒋望也有圣诞节没妹妹陪伴在侧的一天。”
“这可是圣诞节,最容易制造氛围感拿下目标的日子!”
“既然如此……”他对服务生招招手:“给我加一份烤生蚝,我养精蓄锐补一补。”
谢宜年毫不客气地扫过去一记眼刀,嘲意昭然。
他挥开蒋望的胳膊,夹起锅里的海鲜菇,语气淡却字字扎心:“知道自己虚就少卖弄,出去不够丢人的。”
“怎么,谈恋爱当然得付出多一份心力,对人女孩儿不得宠着哄着?”
蒋望趁他不注意,往谢宜年那精瘦的腹部拍了下,“不像您,这么多年打光棍子,自己这点儿家伙式还会使吗?”
谢宜年没预兆地哧笑半声。
不笑还好,一笑嘲讽意味更重了。
蒋望瘪瘪嘴,得得得,像他这种出厂六十分的为了讨好女孩只能不断打扮自己。
瞧他谢宜年这张脸……偏偏身材头脑全都没得挑,恨不得从娘胎出来就自带招蜂引蝶buff(游戏中的属性加成)。
就在这时,一阵风从远处,门口的方向刮来。
冷风飘到他们位置的时候已经被店里的热雾吞得所剩无几,只留下一点余韵。
蒋望不经意往门口处看了一眼:“是有点牛逼,这都几点了,还有那么多人等号呢。”
“也是,这么大的雪,进来避避顺便吃个饭。”
他视力常年维持双眼5.0的惊人成绩,一眼就扫到等号区的一抹身影。
一开始没想起来什么,几秒后蒋望忽然皱眉,再次看过去。
等号区边角位置的女孩软绵绵靠在墙边,脸色不太好,捂着肚子。
宗夏槐很有记忆点,她长了一张天然萌的脸,这么多年过去脸上仍然有几分婴儿肥,有唇珠,一抿嘴就显得特别无辜。
尤其是她那双眼睛,圆圆的眼型很黑很亮特像小麻槐,看人总是很专注。
就这么一张脸,一看就知道没什么心眼。
而且谢宜年就交过这么一个女朋友,所以蒋望记得很深。
蒋望愣了好几秒,然后忽然很激动转身拍着谢宜年:“年啊,你看那谁,你快看那谁啊!”
“你前女友。”
谢宜年咀嚼的动作一顿,顺着他指的方向看去——
瞧见了靠在墙边虚弱发呆的宗夏槐。
估计是因为眼镜有雾所以她摘了下来,此刻那双圆黑眼睛没有任何遮挡地露在外面。
因为没有眼镜所以视线失焦,更显得无助又无辜。
淋湿的头发狼狈贴着,可怜兮兮的。
“哟,这是等多久了,看她那样儿跟三天没吃饭似的。”蒋望回想起大学时候。
知道的不多,但他记得当初谢宜年被甩以后整日消沉的那吊样。
也是直到分手了,蒋望才意识到自己兄弟有多喜欢宗夏槐,整个人又瘦又自闭,都怕他寻短见。
蒋望观察着谢宜年锋芒的眼神,抖机灵笑道:“感觉快排到她那号了,哥们给你腾地儿吧?让她过来吃,你俩叙叙旧。”
就在蒋望已经准备拿羽绒服起身的时候,身边人忽然冷声开口:“坐下,吃你的。”
谢宜年收起视线,继续下菜,冷面无情:“她饿不饿跟你有什么关系,谁来不都得等着。”
蒋望“嗯?”了一声。
哟喂?彻底封心锁爱了?
他只得默默坐下,既然兄弟不愿意搭理前女友也就算了,“这次来滨阳多久走?”
两人是大学舍友,毕业以后他回老家滨阳接管老爹的公司,而谢宜年留学结束没意外地回崇京驻扎。
这些年谢宜年到处在全国范围内选址做生意,滨阳就有产业,偶尔会过来巡查一圈,待几天就走。
两人也就是这个时候才有机会见面喝顿酒。
谢宜年抿了口温水,嘴里麻酱的醇香被稀释,余光映着远处孤零零坐着的宗夏槐。
“下周吧,也可能提前。”
刚说完,他瞥见的那抹纤细的身影偷偷弯起腰,默默擦了下眼睛。
像哭了。
谢宜年摩挲着杯子的拇指缓缓停下,眉心微折。
“着什么急走啊你……”蒋望瘪瘪嘴,舍不得似的。
“你多留几天,跟你兄弟我增进一下感情。”
“可以。”他突然说。
蒋望:?
下一刻,谢宜年将目光放到蒋望的脸上,“不是说今天圣诞节没人陪么。”
“我给你推个搭子。”
“你滚蛋吧。”
宗夏槐不知道这张表情包,只是觉得他低着头,非常适合亲吻。
于是宗夏槐踮起脚尖,快速地亲了他一口。
谢宜年手上拎着外卖袋子,根本无从抵抗。夏夏还伸手把他的发型给弄乱了,还“嘲笑”他:“宜年,你这个样子好呆哦。”
宗夏槐又忍不住感慨:“你头发好多,你将来不会英年早秃吧?”
谢宜年誓死捍卫自己的头发尊严:“不可能,我家里人都没有秃头基因,我老爸的头发现在还很旺盛。”
宗夏槐“哦”了一声。
谢宜年警觉地盯着她:“是不是以后我秃了变丑了,夏夏就不喜欢我了?”
宗夏槐:“嗯?”
谢宜年控诉她:“我就知道你只是看上了我的脸!”
宗夏槐用莫名其妙的眼神看他,谢宜年说:“好吧,既然夏夏喜欢我的脸,我就努力一直这么好看,让夏夏多喜欢我一点。”
宗夏槐心想,这个男人似乎知道自己很好看,连臭屁的样子都可爱得要命。
第 53 章 第 53 章
于是趁没人的时候,宗夏槐又亲了他一口。
谢宜年装作震惊地看她:“夏夏你又偷亲我!”
宗夏槐把手背在身后,踏着轻松的步子往前走,她踩着月光,就像回到了十几岁的少女时代,那时她不用考虑职场上的人心,不用自己操心柴米油盐生活里的各项支出,只需要全力以赴备战高考。
偏偏学习对那时的她并不是一件难事,少女夏槐天资聪慧,稳坐年级前茅,是老师和家长的宠儿,小夏的生活过得十分轻松滋润,那时的她像七月的花,开得灿烂热烈且有一股锐气。
可是后来她高考失利,她花了一个月的时间来接受这件事情,从此性情也变得沉静。
再后来宗夏槐学了麻醉,又经过一些事情的打磨,她就变成了现在这副喜怒不形于色的模样。
但是现在遇到谢宜年,她又展现出自己最真实的一面。原来谈恋爱就是两个人一起变幼稚。
宗夏槐背对着他,声音听得出在努力憋笑:“那我不偷亲了。”
谢宜年又不肯:“亲嘛亲嘛,我又没说不给夏夏亲,我是夏夏的,夏夏想怎么亲就怎么亲。”
宗夏槐一个从没在选择上发愁过的人,第一次感受到了选择困难症人士的那种焦躁。
前有豺狼后有虎豹,她顿在原地不知该怎么办。
烦人的前男友马上就要追上来,初恋出现得十分及时。
可你谢宜年带着现任女友来救前任女友的场是怎么个意思!?
他才不是那么好心的人。
对方绝对是路过,脑子一抽停了车。
大雪纷飞,车窗一降下来卷发女孩淋到雪,忍不住哆嗦一下,扒着车窗喊她:“小姐姐!你去哪儿我们捎你一程!”
她听见宗夏槐身后有人直冲冲奔来,皱眉似乎很纳闷:“怎么有人在你屁股后面追你啊,他跟你有仇吗?”
宗夏槐见她一脸单纯善意,心里泛起说不出的滋味,忙中摆手:“不用了,我找个地方打车就行。”
卷发女孩摇头,喊声穿过密雪:“姐!这种天气你打不到车的!”
就在这时,她的余光被谢宜年抓住。
两人隔着卷飞的白絮对视。
谢宜年抬起原本扶着方向盘的手,看了眼智能腕表,嗓音冷淡:“这儿限停两分钟。”
他掀眼,补了下句:“你还有四十秒能磨叽。”
对方的话语落在宗夏槐耳朵里,意思俨然是:再不上来我就踩油门了,你丫就在大雪里和前男友搏斗吧。
卷发女孩指着她后面,声音尖锐:“他要追来啦!小姐姐快跑!”
这俩人说书似的一句句逼她,吓得宗夏槐硬着头皮拉开车门就扑了上去。
随后越野车落锁,一声闷轰——窜了出去。
杨格好不容易追上来,又被扬了一脸车尾气和雪渣子。
他蹲在原地喘个不行,盯着飞驰而去的越野车,表情复杂。
…………
上了车宗夏槐就后悔了。
扑进他车的后座时,她仿佛被跌入了谢宜年的领域。
厚重又清冽的男性气场,隐约飘着雪松香味。
即使距离远不如上次在火锅店胳膊相蹭的那么近,可却让宗夏槐有着更微妙的感觉。
靠近,却无法融入。
她稍作抬眼,看着前排主副驾驶的那两人。
一时间,她找不到自己坐在后座的合适身份,屁股下的柔软坐垫仿佛成了刑具,每一秒都说不出的漫长。
“去哪儿。”驾驶位传来声音。
宗夏槐瞬间回神,刚张嘴——
副驾驶的女孩开口:“不是先送我吗?我下车了你再问小姐姐嘛。”
女孩嗓音清亮,撒娇的时候也很干脆,不管男女听着都会很舒服。
她一句话让宗夏槐想起了曾经坠入恋爱中的自己,也是这样,不管不顾地要求谢宜年把自己的想法放在第一位。
享受被他偏爱的感觉。
包上的雪化了,滴答在皮椅上,宗夏槐低着头,急忙擦干净。
谢宜年扶在反向盘上的食指轻轻一点,半不耐烦的偏眼:“我问的就是你。”
卷发女孩“啊”了一声,“你问我呢?那我回家呗,今儿这天气,也没法去别地儿玩了。”
对话结束,车内又陷入安静中,只有周杰伦的歌单不断循环着。
宗夏槐坐在后面拼命降低自己的存在感,恨不得化身透宗人。
《爱情废柴》响起,她忽然想起在火锅店那天,好像也听到了这首。
又一个路口,车子停下,勒着安全带的女孩竟翻身扭头回来。
卷发女孩扒着座椅看着她,微笑问:“车里暖风温度还可以吗?冷不冷啊小姐姐。”
她的热情让人心软。
宗夏槐笑着摇头。
铺垫了一句之后,卷发女孩脑袋靠着座椅,“你叫我小琪就行,哎,你和谢宜年什么关系呀?”
她转了转眼珠,“我俩算是……”
女孩暧昧地看了眼谢宜年,语气漫上玩味:“青梅竹马吧,从小认识。”
心跳有瞬间的漏拍,宗夏槐的微笑卡在脸上,盯着面容姣好的女孩,忽然品出几分异样的味道。
有种被正主拷问关系的感觉。
她翕动唇瓣却说不出话来。
卷发女孩说:“那天在餐厅遇到你,我看着你俩像认识。”
她指指驾驶位的人,无奈劝说:“感觉你挺怕他的,其实没关系啦,他虽然看着凶巴巴能咬人似的,但人还不错。”
女孩的口吻十分亲昵,仿佛如亲眷般对外人介绍谢宜年一般。
这样的语气,让坐如针毡的宗夏槐心里再度一扭。
说不出什么滋味。
她说:“我和他是一个大学的。”
卷发女孩了然:“原来如此!对了,既然你和他是大学同学。”
她双眼亮着专注的光:“你认识谢宜年大学交的女朋友吗?”
“我知道他大学谈了一个,而且好像处得还挺认真的,你认识她吗?”
宗夏槐瞬间中弹。
不巧……
卷发女生叹气,拍拍皮座椅:“我一直很好奇她是什么样的人,我问谢宜年和那姑娘还有没有联络,他就充哑巴什么都不肯说!没意思!”
对方这话落在她耳朵里,俨然很在意谢宜年和前任目前的关系,当然,谁会希望自己的准男友还跟前任不清不白,藕断丝连的呢。
宗夏槐忍不住往后视镜看去,有几分想让对方解围的意思。
恰好,谢宜年也在这瞬间看向后视镜。
镜面狭窄,只刻画了男人犀利的眼神,落入她视线,像一道电流击中皮肤。
谢宜年的这一眼让宗夏槐某个瞬间竟觉得——他像是也想听听她要怎么说。
她并不想搅入他如今的感情关系里,哪怕只是以某个名字存在,让别的女生觉得她作为谢宜年的前任还在对他心存觊觎。
宗夏槐悄然揪紧衣服,吐字缓慢:“我知道你说的那个女生。”
“不过据我了解,她应该不是那种纠缠的人,放下就放下了。”
“这个你不用担心。”
宗夏槐话音飘落,谢宜年食指点着方向盘的动作停住。
他目视前方,眉头皱起。
卷发小姐姐并没有露出松口气的表情,反而有些遗憾,“啊……这样啊。”
“我就是想见见她本人,太好奇了,能把谢宜年迷得不着四六的!我都怀疑他这么多年不找对象是不就因为她!”
宗夏槐看着对方不按套路表现的态度,突然有点懵了。
她,还想见见谢宜年的前任?
一说起这个话题,卷发女孩整个人像打了鸡血一样,恨不得捞起一把瓜子来,脖子都快伸到后座去侃大山了:“哎姐姐,你知道吗,当初他被甩了以后……”
“谢琪。”冷声咬着重音,威慑力满满。
谢琪兴奋的姿态一下僵住。
宗夏槐愣了。
……谢?
谢宜年睨着眼前还有五秒就要变绿的指示灯,唇角弧度掉得一干二净,手指摩挲自动挡的动作透着杀气。
“滚回来坐好。”
谢琪像个被吓着的小鸡崽子瞬间扭回身,闭嘴了。
心里碎碎叨:话还不让人说两句了,笑死,难不成好巧不巧后座坐着的那个就是?吓唬人干什么呀!
但是她还是没忍住回头,悻悻解释:“我大名叫谢琪,他是我堂哥啦,嘿嘿。”
所有脑补都成了自作多情,宗夏槐耳后一热,“你,你不是说青梅竹马……”
谢琪眼珠一转,流露几分狡猾:“兄妹不也算青梅竹马吗?”
宗夏槐:“……”
感觉被玩了。
其实今天宗夏槐一上车谢琪就感觉到这俩人氛围不对劲了。
她和自家堂哥绝对不简单,而且宗夏槐这张可爱的脸谢琪总觉得在哪儿见过。
要么就是朋友圈,要么就是哪张瞥见过的照片。
外加上谢宜年表现出的态度,更让谢琪想试探试探这位小姐姐的态度。
可惜,这样都没套出话来。
谢宜年一摆臭脸气场太足,吓得谢琪再也不敢多嘴了,她一不说话,车厢里唯一会产生热闹的源头就没了。
之后一路,车里都保持着绝对的安静,唯有周杰伦的一首首歌在立体音响里响着。
越野车在暴雪城市里穿梭,最后进了一个高档小区里,在单元楼下停靠。
谢琪听歌吹暖风昏昏欲睡,直到谢宜年杵了她一下才醒。
谢琪腻歪歪醒来,边下车边吐槽开车那人:“你还嫌弃我听的歌土,听你这些都能睡着,开车能安全嘛……”
她开了车门还不忘和后座的宗夏槐告别:“拜拜小姐姐,下次咱们再聊。”
“所以你和我哥只是同学嘛?”
看来对方是那种不得到答案就不会罢休的性格,宗夏槐笑着答了句:“只是普通同学而已。”
就在这时,谢宜年歪头看向后座,眼神深长。
宗夏槐和谢琪告别的手还举在半空,就这样对上他的视线。
宗夏槐停住,看着对方冷淡的目光心想:怎么,突然懒得载她了吗?是要她顺便也滚下去自己找出路吗?
谢宜年看她呆呆坐在原地,伸手拍了拍副驾驶的座椅背后,“前面儿来。”
谢琪刚下车,回头看见这一幕,瘪瘪嘴:她这两只脚还没完全踏出去呢,这就迫不及待让人家上来了。
嘁,你要是这么迫切早说,我中间就给你换位置呗。
“我走啦,你们路上小心。”她说了句,背着包钻进了单元楼。
宗夏槐有些意外,不好意思的客气了一下:“我,我坐后面就挺好的。”
“后面也很暖和,很舒适。”她一脸诚恳。
谢宜年盯着她脸的眼神愈深,眉头一动,“我让你上前面输导航。”
“谁问你暖不暖了。”
宗夏槐:“……”
是她多想了呗。
凶什么。
毕竟对方愿意当免费司机已经很不容易了,宗夏槐自知占便宜就老老实实听人家的,开了车门去前面坐。
雪势似乎比刚才还要大,她下车换到副驾驶这么几秒钟,就被大雪刮了一脸冰湿。
嘭。
她使劲带上车门,把暴风雪隔绝在外面。
“麻烦你捎我一程了。”
车子是近年的新款,很智能,宗夏槐看了看车载设备,小声问:“在哪儿输地址呢。”
谢宜年的表情似乎比刚才还要冷了些,斜靠在一侧,话都懒得说,抬了抬下巴示意她主屏幕。
宗夏槐最知道他是什么臭屁脾气,也不知道哪句话没说对让他不满意了。
她也懒得管他高不高兴,凑过去在导航上输入自己家的地址。
因为眼镜又淋了雪湿乎乎的,她摘了眼镜看不清,几乎把整张脸都凑到屏幕前去敲字。
就在这时,旁边的男人又开了口。
“有必要精准到楼门么,你独居这么没戒心?”
宗夏槐压根没多想,直接说:“平时打滴滴当然不会送到楼下。”
“这不是在你车上么。”
车厢安静了三四秒。
宗夏槐听对方突然不说话了,偏头刚要去看,对方突然伸手过来。
就这样,在车内环绕音乐的背景下,谢宜年的手指刚好擦到她的脸颊。
抹去了她脸上融化的雪水,肌肤相蹭,一时间溅起无形的火花。
雪的凛冽混着雪松香味弥漫整个车厢。
宗夏槐彻底怔在原地,身体僵住了。
显然谢宜年也没有预料到这一碰撞,手指停止在她脸蛋旁边,指腹似乎还残留着抚到她颊侧绒毛的触觉。
有些暖,有些痒。
屏幕光照亮她的侧脸,将宗夏槐怔愣缩动的眸色清晰准确地送到他眼底。
只要他稍稍一动,就能再次碰到她的雪颊。
谢宜年冷淡的神情稍许变动,反过来嘲道:“在我车上?”
故意重复她刚刚说的:“我不就你普通同学么。”
宗夏槐耳后一热。
因为他这种居高临下审视的眼神,在过去很多场合都对她袒露过,仿佛一眼就能将她看穿,更有种不容置喙的掌控力。
“既然只是同学。”他挑眉,嗓音压低,故意吓唬人:“对我这种半熟不熟的陌生男人,你倒是挺放心。”
宗夏槐慢慢眨了下眼,直接问:“那你会对我做什么吗?”
谢宜年反过来静了。
她凡事都不会想太多,有话直说:“你又不会害我。”
“更不会……图谋不轨。”
“我防你干什么。”
谢宜年喉结压住,轻叱一声。
一拳打在棉花上的感觉过于熟悉,没招儿。
他抬动手指,食指贴上对方柔软的脸蛋,慢悠悠将她的脸拨开。
猝不及防产生了肌肤接触,宗夏槐呆呆地被他推开,看着他点下屏幕上的开始导航。
宗夏槐默默靠回座椅里,揉了揉被他碰过的还在酥酸的脸颊。
好奇怪,身上怎么突然变得这么敏感,含羞草似的。
她忙着迅速收拾自己凌乱的状态,没察觉到对方看她看了好久了。
越野车停在楼下已经许久,车顶积的雪又厚了很多,车灯记录着雪势的疯狂。
宗夏槐抬头,有些莫名,看着他问:“不走吗?看我干嘛。”
“你多久没坐过别人的副驾了。”谢宜年费解地注视,下一秒不等她反应,直接俯身过去——
宗夏槐刚收纳好的心跳再次剧烈活动起来。
她还没意识到什么,对方宽大的身影就笼罩了过来,眼前一片灰黑。
谢宜年身上这股温厚又侵略感十足的气质,她无比熟悉。
悸动使喉管都缩紧了,呼吸困难。
吓得宗夏槐倏地抬起手,抵在他胸口,急切之下说出:“我,我有男朋友了。”
手指贴在他胸膛上,指腹隔着衣服都能感受到谢宜年强壮身体的温热。
烫得她心口也跟着痒起来。
“你别……”她缓缓抬头,近在咫尺中对上他暗然的双眼,喃喃:“这么近……”
谢宜年一手握住她身侧的安全带,扯到人身前,“捆”住她。
然后他掀起眼皮,盯着宗夏槐臊红的一张脸,牵唇:“你有男朋友和你不系安全带,冲突么。”
宗夏槐意识到他的目的后本就臊得恨不得钻地缝,对方又毫不留情补了这么一句,她直接红到脖颈。
啊啊啊别说了!
她是脑补怪行了吗!
谢宜年看了眼导航的方向,坐回驾驶位,系好安全带。
他单手扶着方向盘,驶动车子。
路灯从车窗外飞梭而去,开出一个路口后。
谢宜年借着瞄后视镜的动作,瞥了眼捂着额头装死的宗夏槐,忽然没前没后地补了句。
“我不找对象不是因为你。”
“别想多了。”
谢宜年看向她,眼神无奈:“既然这样……”那就算了吧。
他没有自大到觉得自己可以拯救每一个人,他从医,有仁者心肠,会尽力救治每一个病人,但是他有自知之明。
可是宗夏槐向他伸出手:“电话号码。”
谢宜年不解:“?”
宗夏槐说:“给我来打吧,反正家属也不认识我,更不会找到我。”
宗夏槐是麻醉医生,常年待在手术室里,家属很难接触到她。
她朝他微笑:“虽然不知道结果是什么,但是病人留下姐姐的电话号码,说明愿意把决定权交到姐姐手里,我们应该尊重她。”
宗夏槐说:“哎,谁叫我们还没有司空见惯呢,看到这样的事情还是会不忍心,趁着我们还有热血心肠的时候,想做就做呗!也许等年资高了,就麻木了。”
宗夏槐好像看出了谢宜年的难受,说:“我们能做的,也只有这些了。”
是的,我们,他和夏夏。
谢宜年的心剧烈地跳动起来。
第 54 章 第 54 章
宗夏槐当着他的面把电话打出去了,滴了两声后电话接通,电话那头是个年轻的女人。
宗夏槐问她是否是某人的姐姐,对方疑惑不解地“嗯”了一声。
宗夏槐也没有废话,三言两语讲了事情经过,“你妹妹现在在ICU,你要不要过来看一下她?”
对面毫不犹豫地答应,甚至说现在就来。
宗夏槐并没有说病人丈夫婆婆不愿意救人的事情,但是姐姐似乎猜到了:“是不是……”
宗夏槐仍旧没有正面回答,只是说:“你人先过来再说吧。”
姐姐在电话里并没有追问她的身份,宗夏槐挂断电话后也松了口气。
至少听姐姐的语气,还是在乎妹妹的,那么今晚这个电话就是有意义的。
不知道是不是被车内暖气烘得发昏,她面对谢宜年的一句“不找对象不是因为你”,多余地发散了一下思维。
“哦。”她点点头,本意是想延续话题,结果竟发蒙说出一句:“是没人看得上你吗?”
“不应该吧。”
直到回了家,宗夏槐脑海里还是他那张好像会骂人的臭脸。
男人扶着方向盘,驾驶中趁隙瞥了她一眼,折起眉笑了声,似乎很荒唐。
“你管得着么。”
他这一句话,如投石后湖面上的涟漪,一波波连续地叨扰着她的睡梦。
冷不丁地牵引出很多已经快被遗忘的事。
斗胆加上谢宜年微信又很成功地把对方惹怒后,宗夏槐在人生社死履历上画上了浓墨重彩的一笔。
对方扔过来几句很冲的话之后,她像个被吓炸毛的小家槐似的半个字都不敢再发了。
装死坐等被对方怒删。
宗夏槐一直在想办法编个借口告诉舍友,但又陷入在答应的事没有替别人做到的愧疚里迟迟开不了口,生怕因为这件事和舍友生嫌隙。
然后,她又在学生会新生面试上见到了谢宜年。
高中时期谢宜年虽然是学生会里的干部,但以她的印象,对方并不是热衷于这些活动的人,每次在高中学生会见到他,他也总是懒洋洋靠在窗边任听安排,大多时间都垂眸玩着手里的小玩意。
所以宗夏槐在大学学生会再见到他,是有些意外的。
没想到这人到了大学还会进入这些看上去“又麻烦又累”的社团里。
大四的学长学姐们都忙碌在实习和毕业论文当中,所以学生会就由他们大三的干部们挑起大梁。
这次负责新生面试的也都是大三的学生们。
宗夏槐坐在后面,面对面试的那点紧张全都因为谢宜年的存在被淡化了。
宗宗是坐在最靠边位置的人,却无形中吸引了在场大部分人的注意力,尤其是女生的。
他和其他干部一样穿着崇大校服的T恤,下身就是最简单的黑色工装裤,这样简单的穿搭却丝毫无法削弱他的魅力。
面试程序里基本都是其他四五个学长学姐在说话,他就跟个吉祥物似的坐在那儿垂着视线翻简历玩儿。
没吱过声,没抬过眼,散漫不羁却又没人敢管他。
真是把孤僻傲气表现到极致了。
宗夏槐看他对这事也不上心,更放心了。
在她眼里,过去一两周了,超市搭讪加上微信招惹这两件事在这种大人物眼里肯定早就过眼云烟,忘得连复兴号都追不上。
于是她把专注力都投在面试上,等轮到她的时候,扬起自信准备到前面去。
学姐念到下个名字:“好了下一位,18经管宗夏槐。”
就在声音落地,在这一瞬间。
谢宜年翻页的手指顿住,掀起眼皮。
视线如捕猎的鹰爪精准地隔空抓住了她的目光。
宗夏槐刚要坐下的动作僵在中途,心跳猛地漏下去一拍。
谢宜年冷淡淡的视线仿佛会说话。
让她那一瞬间仿佛读懂了他的眼神。
【是你,对吧。】
后背一阵凉意袭来,宗夏槐吓得差点扔了手里的文件夹。
这人原来这么记仇的吗!就因为她审判了一下他的衣品!?
坐在谢宜年旁边的学长最先察觉到他的不对,看了他一眼,然后笑着对她说:“学妹,可以放心坐。”
“椅子上又没刀子。”
大家笑了两声,宗夏槐臊着坐下了,全程不敢往谢宜年的方向看。
即使这样,她还是能感受到从那个方向幽幽飘来的冷意。
……太吓人了。
…………
被拉进学生会大群的时候,宗夏槐才发现自己根本没被谢宜年删掉。
这是她一直都不理解的事,按理说不应该被他讨厌死了吗?
顾着生气忘删她了?
好在顺利进入了学生会,又和当初给她打圆场的学长混熟了关系。
那个学长叫季霄回,是谢宜年的舍友,也是学生会会长。
长相俊美毫不逊于谢宜年,平时很好说话,对她这个学妹全程使用鼓励夸夸教学法,不过似乎有些腹黑,不知道微笑的皮下是什么样的脾气。
她所属季霄回这个部门,从他那里学到了很多,平时也有不少接触。
这期间,宗夏槐旁敲侧击地告诉舍友自己不太能要到谢宜年的微信,并且点破了对方不算太好的脾气。
舍友们倒是放弃了让她线上联络谢宜年这条路,却又发现了她和季霄回关系不错的事。
宗夏槐低估了谢宜年的魅力,竟然能迷得她这些同学不顾一切想跟他认识。
一向自傲的舍友韦婧拉着她磨了好几个晚上,撒娇又示好的,求她用季霄回搭个线。
宗夏槐不太乐意没有当时答应,但却在第二天中午吃饭的时候,碰到了也来第二食堂的季霄回谢宜年一行人。
他们买完了饭正好在找地方坐。
韦婧看见了谢宜年使劲怼了下宗夏槐,恨不得把她原地提起来推过去。
“快点啊,槐槐,快点快点叫他们过来坐,好不容易有个机会啊!”
“你把他叫过来坐,别的都不用麻烦你了!”
宗夏槐很头疼,结果一抬眼这桌其他同班女生全都是期待的目光。
习惯性讨好周围人的她实在受不住这么多投注依赖的目光,硬着头皮扭头举起手,喊季霄回:“学长!我们这儿有地方!”
“过来坐吗?”
季霄回看见她,毫不犹豫答应:“你也在这儿吃啊。”
“正好,方便吗?”
谢宜年他们宿舍的四个男生都长得人模人样的,他们走过来坐的时候,宗夏槐感觉到食堂里很多视线都跟着过来了。
这种成为某种焦点的感觉真是不太好。
有韦婧这个大胆追爱的人在,当场其他女生胆子都跟着大了些,三两句的跟这几个帅哥学长搭话社交起来。
韦婧借着去洗个手的机会,一个眼神成功和宗夏槐换了位置,直接坐到了谢宜年身边。
就在她不断靠近谢宜年,话语间目的逐渐浮出水面的时候。
谢宜年一句话都没施舍给韦婧,而是撂下筷子,看向缩在角落默默吃饭的人,开口:“宗夏槐。”
他一句宗夏槐,这桌的氛围陡然安静了很多。
女生们惊讶的目光忘了藏。
宗夏槐呆呆地抬头,嘴里的面条都忘了咬断。
谢宜年目光淡漠,歪头示意,“出来。”
女生们看向她,无声羡慕:他竟然要和她单聊!!
宗夏槐看懂他的眼神,内心呐喊:他要宰了我!!
就这样,她被谢宜年一句话提溜出去了。
逼近十月份,崇京还热着,她站在树下盯着鞋头,不敢直视面前的男生。
谢宜年一直沉默,她又不敢抬头,只敢盯着他的腹部。
“学长……有事吗。”
半晌,他干脆利落地戳破:“有事儿不会让她直接找我?”
“用不着绕这么多弯子。”
“你跟季霄回套这么久近乎,就为了今儿这出?”
宗夏槐愣了下,木讷否认:“不是。”
“在我们眼里你就是。”谢宜年弯腰,去找她逃避的双眼,费解:“你觉得是我看不出来还是季霄回看不出来?”
他步步紧逼,主动俯身来抓她的目光,宗夏槐逃无可逃,对着他笃定的目光心神不定。
被误解和愧疚的感觉同时涌上来,她本不想得罪舍友,结果却因为一个举动被季霄回学长讨厌了吗……
一想到被敬重的学长讨厌,宗夏槐眼底泛热,鼻尖一耸,双眸说红就红。
她揪着衣摆,嗓音酸软:“对不起。”
谢宜年的观察力异于常人,隔绝于嘈杂,却又能一眼看破所有人的心理。
他指宗:“你信不信,不懂得拒绝的人最后一点儿好都落不着。”
“你是觉得一味顺从讨好就会被喜欢吗?”
“你喜欢这么做人?”
她虽然高中就认识谢宜年这号人,但实际上有接触不过就是上大学后的这一两次。
被一个只有几次接触的人一眼看破性格里的劣性,其实是件很容易恼怒的事。
谢宜年一句话就否认了她十几年来在不被偏爱的家庭里养成的生存法则,宗夏槐猛地抬眼,用恼羞成怒的目光顶回去。
她抖着嗓音反驳:“给你们添麻烦了是我不对,我道歉,以后会离你远远的。”
“但我怎么做人……”宗夏槐挤了半天,说出一句能想到的最硬气的话:“你管得着吗!”
…………
打工人早晨的闹铃准时响起,宗夏槐睁开眼,从断断续续的回忆梦里挣脱,关掉手机闹钟。
她懒洋洋从被窝里腻歪两下,伸了个懒腰。
怪不得昨晚上车上听到谢宜年那句“你管得着么”的时候感觉那么熟悉。
他是故意说的吗?
这人真能记仇到这个地步?
一夜过后,从楼上往下望去全世界都雪白无暇。
打工仔的早晨很宝贵,宗夏槐不再沉浸于回忆那些没答案的事儿,在床上扭了两下就起来洗漱了。
所幸谢宜年的出现只是生活里的插曲,两人如今只是两条相隔甚远的平行线,宗夏槐很快就把一切抛到脑后,回归工作。
大概过了一周多。
天气预报又被一堆雪花标识霸占。
烦心的人又跟飞蚊似的飘到眼前。
这天中午宗夏槐和同事结伴去吃饭,园区外有很多快餐店,有一家主打廉价自选式餐饮,是供应附近企业员工的“外部食堂”。
同事正好是人事部的,宗夏槐端着餐盘排队选东西的时候随口聊:“听说公司在裁员,销售部已经开始了,真的假的?”
同事点点头:“我有个销售一部的朋友,前两天就走了。”
她和这个同事平时往来比较多,平时没少一块吐槽无良公司的骚操作,所以有什么就说什么。
“真吓人,销售跟我们就隔了两楼,我们就像世外桃源似的什么都不知道。”宗夏槐拿了个鸡蛋三宗治,瘪瘪嘴:“能不能给我们营销部再招两个,人少活多,每天连喘气的时间都没有。”
同事看着她欲言又止,最终还是沉默了。
宗夏槐没看见她异样的神情,专注于挑选今天午餐的饮料。
就在这时,身后传来一阵对话。
“小孙,我看你这戒指真好看,好像是梵克雅宝的款吧?男朋友送的?”
“是啊,姐你不知道,小孙新男朋友可帅了,咱公司策划部门的,蛮出名的哦。”
“叫什么啊?”
之后一道软绵绵的女声带着骄傲的味道传来。
“跟咱们部门隔得远可能见得少啦,叫杨格。”
宗夏槐拿着葡萄汁的动作一顿,缓缓回头,看向这个正排在自己身后的女人。
而对方的目光早已在她身上盯了很久,这个小孙瞥向她的这一眼,意味深长。
女人之间的某种电波对上。
宗夏槐知道,对方在炫耀,在彰显自己的“主权”。
她确定,那天在酒店隔门听到的女声,就是这个人发出来的。
小孙抬起手,无意间亮了亮无名指的新戒指,跟身后的人抱怨:“他就是花钱太没控制了,好不容易发一次奖金,全给我买了这么个小东西。”
“您说多不值得啊。”
她的女同事笑了:“哪里不值,给女朋友花钱不是理所当然的吗!”
另一个人也跟着羡慕:“是啊哎哟,你男朋友真会疼人。”
“不过之前听说他有女朋友来着?我听说错了?”
小孙笑容迟缓了一瞬,说:“啊,那个啊。”
“是,不过他说前任那人啊……反正不太合得来,一直被拖着也没意思就算了。”
说着还用余光看了眼她。
宗夏槐握着果汁的手指泛白,不禁后悔了之前跟邵青青说不和出轨女方计较的想法。
没冤枉错人,真就是一对狗男女。
就在这时,前面人事部同事回头来,竟偶然聊起一样的话题:“最近没怎么听说你提起你男朋友了?”
“怎么了,吵架啦?”
宗夏槐知道对方在偷听,故意拿起和小孙一样的语气,无所谓笑道:“啊,那个啊。”
“分了。”
同事讶异:“这么突然?”
她知道宗夏槐的脾气好,不是对方有问题不会突然分手,于是安慰说:“别难过啊,好男人有的是。”
宗夏槐把果汁放在托盘里,鼓起脸蛋笑得绵甜,“不会呀。”
她往前走的时候撂下一句:“谁会因为扔了个垃圾而难过呢。”
“也就是路边的公共垃圾桶才容得下那种玩意。”
小孙的表情顿时僵在脸上,瞪着宗夏槐的背影,被骂了想怼却又不能真去给自己找麻烦,只能站在原地气得脸色发白。
…………
宗夏槐很少和人打嘴架,第一次当场就鼓起勇气怼回去这件事让她很骄傲,直到吃完午饭都还在心里暗自得意。
她怼得简直太漂亮了。
然而乐极生悲,下午四五点市中心刚开始下雪的时候,她被单独叫去谈话室。
等待她的,正是和自己关系不错的人事部同事。
看见同事脸上复杂隐忍的表情,宗夏槐忽然有种不祥的预感。
其实自己所在的房地产公司经营不善的消息早就有传闻,有不少销售部门的同事都是在“被迫”的压力下不得不主动提出离职,无良公司设置了苛刻的指标,只要没达到就会在提成奖金的基础上不停地往下扣钱,到手工资大打折扣,没几个人能受得了这样的剥削。
但宗夏槐想不到裁员这事会轮到他们营销宣传部门,本来这部门就没有多少人,每个人都像拉满的陀螺一样不停地转,一个策划结束下一个又开始,仿佛缺了任何一个劳动力都能让业务压力直接瘫痪掉。
还以为又是给她画饼让她放弃单休日加班,结果人事把裁员决定告诉她的时候,宗夏槐一时间都没反应过来。
她从来不觉得被裁的人会是自己。
宗夏槐面对着眼神充满同情的人事同伴,迟疑了很久,缓缓说:“我二十四岁正年轻,一个人在这儿租房没有家庭负担,未婚未育,未来至少五年没有结婚打算,而且……”
她说到这里嗓音一干,措辞卡顿,揪着毛衣的手指发抖:“我入职快两年,几乎没有完整地休过一个周六日……”
“工作上也没犯过大错,我想知道为什么是我。”
…………
宗夏槐出公司的时候,外面的雪已经下得很大了。
夜幕降临,漆黑罩住了整个城市深不见底,随着风洋洋洒洒着白雪。
办公楼大厅的地面布满了湿润泥泞的鞋印,因为特殊的天气,氛围比平时还要嘈杂。
宗夏槐满脸失意地走出电梯,双眼空洞,仿佛魂儿还在楼上谈话间。
即使还没有完全接受裁员的决定,但她还是收拾了一大袋子工位上的东西带回家。
楼下乌央乌央堆着正等着打车的人,杨格那张脸又窜过众多身影出现在她面前。
“槐槐,有时间吗?我们谈谈。”
宗夏槐脑子里全是失业的事,抬眼漫不经心瞥他一眼,继续往前走:“没什么可谈的。”
“让你新女朋友离我远点儿。”
“别跑到我眼前找茬。”
杨格愣了下,然后想去拉她的胳膊,却被宗夏槐利索甩开。
“我没新女朋友,她跟你说什么了?你别听她乱说啊。”
“你别出去,外面雪下那么大。”
宗夏槐的耐心到了极限,直接扭头对他说:“你放过我吧行吗?”
她毫不掩饰自己的嫌恶:“杨格,从你出轨的那一瞬间开始,你就是飞进我嘴里的一只苍蝇。”
“我好不容易吐出来了,你还来回来恶心人。”
“有意思吗?”
看着她这张令他心驰神往的脸上如今全是对自己的厌烦,杨格顿在原地说不出话。
他看着宗夏槐转身离去的背影,喉咙一哽,有种追不上脱手风筝的无力感。
宗宗只是因为一时失误。
…………
宗夏槐抱着一兜子东西漫步目的地往园区外面走,周围的人行色匆匆,而她已经没了往常全力奔赴的精神头。
一下雪,园区附近街道路口的交通情况就会变得很糟糕。
失恋加上失业的双重打击撞得她此刻头脑发昏,像个迷失在幻想世界的玩偶,也不知道要走去哪儿,任凭双腿机械式抬动。
雪碴子淋得她刘海和眼镜全湿了,镜片全是水,模糊了她的视线。
其他路人默契地靠在人行道最右侧低头行走,这时有一辆逆行的外卖电动车骑上了人行道而且速度飞快,大雪中飕飕冒进。
宗夏槐走到拐角,刚抬头就被车灯刺到眼睛,猛地刹住步子,再反应已经晚了。
她势必要被电动车刮倒。
算了,摔就摔吧。
就在她已经放弃挣扎等待一场碰撞和疼痛的后一秒。
电光火石之间,有人一把拉住了她的胳膊,猛地往回拽——
宗夏槐的袋子掉在地上,整个人被对方的力度带的转了半个圈,向前栽去——
最后,在纷飞雪幕中,她的脸栽进了一片温热的雪松香之中。
男人搂着她的腰,力度紧得两人紧紧贴在一块。
熟悉的嗓音在头顶响起。
“宗夏槐,你走路是不会抬头么。”
宗夏槐怔怔仰头。
她眯起被雪淋湿的眼睛,在夜色匆繁的暴雪街角。
就这样坠入谢宜年漆深的目光。
谢宜年问:“那夏夏觉得呢?”他像等着被夸的小朋友。
宗夏槐说:“我当然也是这么觉得。”她真心诚意地夸道:“我觉得宜年将来一定能成为很好的外科医生。”
至少从这次女病人的事情中就可以看出来,谢宜年有一颗善良的心。为了更好地救人,医生必须理智无情,但不能真的冷漠。
谢宜年问:“那夏夏会一直陪着我吗?”
宗夏槐说:“会的。”
谢宜年听上去很高兴:“好!我和夏夏一起在医院努力!一起加班!”
宗夏槐:“……加班就不用了,你自己加吧。”她想到点下班。
她现在这么努力地搞科研,可不就是为了早点升职称当主麻,过上朝九晚五下面有人的日子。
谢宜年也没有不开心,说:“对哦,夏夏当了主麻之后,就可以每天5点准时下班了,夏夏早点下班我也开心。”
谢宜年在电话里和她讨饶,“那么,以后等宗医生当了主麻老师,求多多罩我。”
第 55 章 第 55 章
宗夏槐说:“罩你可以,但别总给我们找事。”
谢宜年一口答应:“那肯定的。”
宗夏槐说:“比如别教病人骗我们,明明吃了东西跟我们说没吃。”
谢宜年说:“那肯定不能骗你们,我们科的医生什么时候干过这样的事了?只有骨科佬才会干出这么坑人的事情!”
宗夏槐说:“也不要在家属面前总把锅甩给我们,我们是幕后英雄,不是幕后背锅侠。”
谢宜年说:“从来没有把锅甩给你们,那都是普外佬爱干的事情。”
12月25日,晚9点,滨阳市中心暴雪。
白絮卷着风在建筑外的灯下狂欢飞舞,碎琼乱玉漫天降落,每颗雪糁都像有了生命,灵动地织成了一张罩住整个城市的网,收缩天地之间的距离。
路边整齐的黄蓝共享单车积起一层厚厚的白,看上去松软又冰冷。
宗夏槐冲到酒店。
因为眼镜淋了一层雪水,导致视线扭曲又模糊,朋友站在门口的身影都仿佛扭来扭去的。
邵青青身上穿着工作制服,看见人来了跑到大雪里迎她,“小鸟!!”
“你可算来了!你说怎么突然下这么大的雪……”
宗夏槐握住同学的手,抬眼时目光复杂,声线微抖:“又给你添麻烦了……确定是他吗?”
邵青青拉着她往酒店里走,“我只见过他照片呀我不确定,所以才着急忙慌给你打电话。”
当时她正要交接班,结果没想到在自己负责的楼层里看到了好友的男朋友带着一个女的进了房间……
邵青青脾气和软绵绵的宗夏槐完全相反,从大学到现在都是直来直去的爆-炸辣椒,看见宗夏槐男友杨格那张脸的瞬间恨不得上去手刃了那对狗男女,但最后还是冷静下来给她打了电话。
眼前的宗夏槐被大雪淋得湿漉漉的,本就无辜单纯的一张脸更显得可怜,鬓发贴在脸颊上,细密的眼睫抬动,眼珠流转着水光。
无论是谁看着这么一张脸,心都能化成一滩春水。
邵青青心里发软,从兜里掏出一张纸给她擦擦脸:“别着急啊,我陪你上去!”
宗夏槐摇头,坚持说:“你别跟着我上去了,你还穿着工作服,回头让你领导同事看见你带着外人跑上去捉奸不好。”
“真是恶心。”邵青青想起一些事儿,说:“他前几天说交房租手头的钱周转不开,在你这儿借了五千多块钱,不会就是用来带人开房的吧!”
她工作的这家花园酒店属于中高端,十几层的房间一晚费用至少要四位数。
“你当时想都不想就给他了,也没留个心眼?”
好友说到这里宗夏槐才反应过来不对,她面对很多事的反应总是迟钝半步。
宗夏槐咬了咬嘴唇,点头:“如果是那样我饶不了他,我上去问个清楚。”
邵青青把坐电梯要刷的卡塞给她,嘱咐一句:“别吃亏别受伤,有事叫我上去。”
宗夏槐一个人扎进酒店。
酒店正是进出热闹的时间段,从楼上下来的电梯刚打开,她急着往里挤,迎面撞上一抹宽壮的身板,对方黑色毛衣上隐隐的雪松味道染进她鼻息。
宗夏槐满脑子乱乱的,顾不上抬头,小声道歉:“不好意思。”
那人的视线似乎在她身上停留了短暂几秒,随后出了电梯。
宗夏槐脑海里忽然闪出些直觉,再回头看向外面,电梯门已然关闭。
电梯一开门她奔向1207房间。
其实直到前一秒宗夏槐都还留有侥幸,想着会不会因为男友大众脸,朋友认错了。
直到亲眼看见她前阵子送对方的那条定制领带夹在紧闭的房门缝里,垂出来一小节在穿堂风中微微摆动。
透着男欢女爱的急切。
让站在门口的自己彻底成了笑话。
杨格前几天刚从一个小职员升了项目组长,她为了给他庆祝咬牙给对方定制了这条领带。
如今她却像被这条领带狠狠抽了一巴掌,脸上火辣辣的,丢人又愤怒。
宗夏槐气得浑身发抖,一用力把喜欢的美甲都抠掉一大块儿。
宗夏槐的胸口起伏剧烈。
她握拳就要捶打门板,可下一秒动作又生生停在半空,攥得发白的手背代表着错乱的纠结。
不是不舍得和男朋友撕破脸。
她只是不知道该怎么处理那种也许会非常混乱,非常歇斯底里,甚至暴力的场合。
而且……
宗夏槐摘下全是水珠的眼镜,偏头从旁边反光的光面柱子瞥见自己的样子。
刘海湿塌塌贴在脑门上,衣服也湿了,整个人狼狈又匆忙。
她不想就以这个样子去揭发他,一点面子都没有。
宗夏槐抬手把那条领带从门缝里抽出来,随便团了几下塞到自己包里,往电梯间的方向走了几步,而后突然停住。
……
……
她倏地嗖嗖嗖地返回,举起拳头毫不犹豫地嘭嘭嘭砸在门板上,大喊一句:“着火了!!快出来!!”
“着火了!!”
说完听到门板里似乎出现了一些男女慌张中止的声音,宗夏槐轻叱,扭头就走。
…………
酒店大堂外。
“真咽不下这口气!你们才刚开始接触,培养感情没半年他就暴露本性了。”邵青青呸了一声。
作为认识这么多年的朋友,她知道宗夏槐天生粗条,对很多事反应总是慢半拍,所以总是吃亏。
外加上这些年工作压力大,性格都闷了很多,不像她大学谈恋爱那会儿,活跃自在,宗媚得跟只小野槐似的。
邵青青说:“不过我觉得你没闹开了,也没做错,你一个人面对他们俩指不定要吃亏。”
宗夏槐抠着手指,压着唇角,忿忿不平:“这种事他有一次就会有第二次。”
“下次,我一定让他光屁股丢人!”
“但愿还能逮到他。”邵青青和男友约了看电影不能再迟了,只得和她告别:“有事儿你随时打给我,别自己憋着,听见了没。”
宗夏槐点头,撑起一抹微笑点头目送她。
朋友离开后,她冷下了脸。
娇小的身影孤零零地站在车来人往的酒店外,好似随时都会被这场雪埋没。
街上多半都是没有为这场雪做准备的人,一个个顶着羽绒服帽子,被打得湿透,仓皇地赶路。
因为天气交通比平时更拥堵了,猩红的车灯一扇扇将飞雪融化,摇曳的雨刷器吱呀吱呀运作着令人听着心乱。
宗夏槐把全是雪水的眼镜擦干净,再次冲进漫天暴雪。
滨阳作为一座北方城市每年到了十二月都要来这么几场大雪。
但宗夏槐却觉得今年的雪来势汹汹,比往年都要不留情面。
跑到公车站这么一百米的功夫裤脚就全湿了。
她挤在人群里盯着一辆辆公车来了又去。
回家的公车到了,宗夏槐背着包闷头往前顶,像热狗中间那根香肠似的被夹着上了车。
好巧不巧有个人匆匆下车,她眼疾脚快坐了下去。
坐下的瞬间她整个人都放松了大半,长长舒了口气。
宗夏槐弯腰,捏着酸痛的脚腕。
就在这时,临关车门又挤上来一个妇女。
她抬头一眼就看见了对方裹着羽绒服隆起的腹部,不顾疲惫立刻弹站起来。
宗夏槐向孕妇招手,“您坐我这里。”
“地上好多水,有点滑,您脚下当心点。”
一车都是累死累活的上班族,坐着的人没一个有让座欲望的,都低着头装看不见。
孕妇似乎早已习惯了这样的环境,没想到会有人这么不加犹豫的让出座位,这姑娘的圆眼又黑又亮,镜片都压不住她眼眸里的甘甜。
这样漂亮的一张脸落在孕妇眼里,就像在闷塞的公车里呼吸了一口薄荷清香的空气,她脸上挂起几分动容,“谢谢,谢谢。”
宗夏槐摇摇头,笑了下:“没事,我不远。”
其实不是。
摇摇晃晃地站着,宗夏槐承受着身体的疲惫同时享受着心理的助人满足感。
过了几站,公车行驶到途中突然骤然失控,猛地停在路中。
车内尖叫声响起的时候,宗夏槐还不忘克服往前的惯性伸手去保护坐着的孕妇。
在公司当了一天牛马结果又被男朋友绿,暴雪天坐的公交车还莫名其妙地坏在了半路。
“……”
这次是真无语了。
…………
公车部分功能失修损坏,幸好车上乘客没有受伤,司机等待维修队来拖车,所有乘客被迫疏散下车各找出路。
雪下得更大了。
风带着雪茬打在脸上刺着疼,宗夏槐脸蛋被冻得僵疼,踩着积雪缓慢地往前迈步。
当初毕业一个人跑到滨阳来独立生活,这两年里遇到多少困难都没觉得累没觉得苦。
但不知怎的此刻她在这大雪里,真的有些走不动了。
就在这时,一股香味从前方飘来,前面似乎是有火锅店。
宗夏槐抬头望向前面,饥饿感如三峡大坝泄洪那刻般地动山摇地扑来。
上午做了半天报告,因为被卡进度让领导数落半天,中午饭没来得及吃就跟着连听了一下午没营养的会,下了班立刻跑到这里捉奸。
她一天都没吃饭。
雪点子不断拍打着脸,闻着这股香味,宗夏槐就像看见了望梅止渴的源泉。
一股劲走到店门口,隔着玻璃里面满满两行人在等位。
可周围没有别的更好更便宜的餐饮店了,她只得推开火锅店的大门。
带着香味的热气袭来——她的镜片再次白了一大片。
人在不指定的场所偶然闻到某种味道时会开启对某个特定时间段,或者是对某个人的记忆。
这种现象叫做普鲁斯特效应。
在寒霜刺骨的雪天里忽然闻到了这股火锅的味道,让宗夏槐冷不丁想起一个人。
想起一个淡忘许久的人。
全身在一瞬间仿佛被什么击中了,酥麻,僵硬。
她说不上来,怪怪的。分手那年的冬天也是下雪很多,崇京本来是座很干燥的城市,常年冬季一场雪都盼不来,但和谢宜年缠在一块的那一年多,崇京的雨雪丰沛得不像它。
她躲在楼上背靠着玻璃窗外的冰冷大雪,听着手机听筒那边他不太稳的呼吸波动。
半晌,他问:“想好了?确定么。”
像忍着翻涌的情绪。
宗夏槐甚至能想象到他忍着愠怒绷紧的腮颊。
她仓促在毛衣上蹭着手心冒的汗,眨眼:“当然,就这样吧。”
“本来,本来……一开始也只是为了谈个恋爱,校园情侣最后不都是因为毕业还是什么的……散就散了。”
磕磕绊绊毫无逻辑地说完,宗夏槐自己也冷了下来,沉默了很久。
“谢宜年,就这样吧。”
“我不想继……”
“宗夏槐,你连要提分手。”
他喉间轻笑,极度自嘲。
“都已经懒得下来见我一面了么。”
…………
当初分手分得不愉快,那时候她觉得无论是什么,如果注定无法长久,那么还不如主动结束。
如果不提分,或许也是等着被分。
谢宜年是学校里的风云人物,眼高于顶,多少女生掏出热乎乎的真心扑上去给他,他连个眼神都不给。
就这样一个人,最后却被她甩得那么干脆。
所以宗夏槐一直觉得谢宜年恨她。
就算有天碰上了,以他睚眦必报的性格,绝对想上来一把掐住她按在地上忏悔。
谢宜年冷淡的瞥视令她从回忆中闪回。
服务生见她僵在要坐不坐的动作,不知道有什么问题,笑着问:“您好想吃点什么锅底,第一次来吗?需要我为您介绍一下吗?”
殊不知宗夏槐杵在原地,干笑:“不用了谢谢。”
她好像好几天没洗头发了,现在又被雪打得一缕缕,不知道看着得多丑。
谢宜年的目光短暂又平静,就像随便打量了一个陌生人,瞥了她一眼就收回了视线,继续往锅里投了半颗娃娃菜。
宗夏槐背后冒了一层虚汗,脚下灌了铅一样动弹艰难。
……他没认出自己?
还是根本就没把她放眼里?
奇了怪了,谢宜年不是养尊处优的富三代吗?
怎么也会来吃这种价廉的火锅店?
以前不是一直很嫌弃这种没有边界感的餐饮环境嘛……
记得他第一次吃旋转火锅还是她强拉着他去吃的。
就在分秒间她纠结是离开还是坐下的时候,肚子即刻发出一阵亟待填满的饥饿痛感。
宗夏槐一咬牙,拉开椅子坐下,扫了点单二维码。
在一线城市中心区域,三四十块能在这里吃到饱为止,这家店的起价确实不贵。
调料和饮料都是自助的,但是如果还有更多要求,比如要更高质量的海鲜和肉类就需要单独消费了。
她扫了一眼,旋转台上的品类已经很丰富了,普通客人完全不用加菜就可以吃得很满足,老板真的很良心。
氛围莫名安静,只有火锅咕噜噜冒泡的声音。
她已经快把脸埋进手机里了,可却还是很难忽略旁边坐着那人的强烈气场。
旋转火锅店每个位置都是挨着的,所有人都并肩坐着,在狭窄的间距中吃喝都能彼此看见,还要谦让一些空间,在穿衣厚重的冬天,稍微一动甚至都会蹭到对方的手臂。
邻座男人毛衣上隐约藏着雪松香味,因为过近的距离,蔓延到她此刻高度紧张的感官当中。
宗夏槐意外,这么多年他还是喜欢这个味道的洗衣液吗?
也不知道什么牌子的,似乎很大众,因为她好像刚刚就在哪里闻到过……
不过这样热闹又近密的场所,确实不太适合尴尬的前任重逢。
火锅汤噗噜噜地沸腾着,她的辣锅和他的清汤格格不合。
过去的时候一块吃火锅她就总笑话他不能吃辣,总是故意往他锅里撒一勺子辣汤,然后回去的时候被他“秋后算账”,亲得嘴巴和他吃辣后一样红肿才罢休。
回忆隔着数年在相似的场景里清晰在目。
两人的位置比较靠角落,前斜方有一块暗色的金属反光板,像镜子般能看到其他人。
宗夏槐抬眼,反光板里谢宜年的身影霸占着她的注意力。
这人好像比大学时候更帅了。
五官端正俊逸,这些年的沉淀更让他环绕着成熟男人的魅力。
谢宜年始终盯着自己锅里的煮物,根本没察觉到她的偷瞄,亦或者根本懒得关注她。
宗夏槐意识到这点,悻悻收回视线。
这时,她从反光板看见谢宜年右边的女客人也在打量他,惊艳之色难以伪装。
谢宜年不属于静态帅哥,细节的动态魅力很难让异性挪开视线。
例如鼻尖的痣,打电话时冷嘲鼓起的卧蚕,习惯性玩弄手边东西的动作。
让人窥见他藏在冷峻之下的不正经的拿人劲儿。
女客人似乎这么偷偷打量了谢宜年很久,表情隐含着一股蠢蠢欲动又不太敢搭讪的感觉。
他从来都是这么一个令女性不敢招惹又忍不住肖想的对象。
就在这时,谢宜年锅子的漏勺忽然掉到桌子上。
啪嗒一声,宗夏槐冷不丁哆嗦一下。
下一刻,邻座立刻投来炙热的视线。
宗夏槐盯着付款的界面,突然像个被天敌盯上的小动物,动都不敢动了。
她频繁眨眼,脸蛋紧张得鼓了起来。
他看什么?他在看她?
宗夏槐脑子里飘出很多猜测,猜他到底认没认出自己,他这么盯着她,难道是在等她自报家门主动开口吗?
本就是爱纠结的人,如今这么一座“大佛”就坐在她邻座,宗夏槐半边身子都要麻了。
氛围僵硬得连火锅热气都融不开。
就在这时,一抹身影突然冲过来。
对方嘿嘿笑了两声,“不好意思啊借过!”
宗夏槐扭头看过去,一下子对上蒋望贼笑的眼神。
她认出了这个人——谢宜年大学时候的舍友。
宗夏槐蒙了:这人怎么会出现在这儿??
谢宜年看见蒋望回来,眼神更冷了几分,似乎用目光无声询问着什么。
蒋望溜过来站在两人中间这块空隙,然后从宗夏槐手边的餐巾盒后面拿回了自己的打火机,给谢宜年示意了下,“哎哟我火儿忘拿了。”
说完,他暧昧地看了看这俩人,对谢宜年挤眉弄眼的,语气完全不惊讶,表演痕迹很宗显:“哟宗夏槐!怎么是你,好久不见啊!”
“不耽误你们前对象重逢叙旧了哈,走了。”
蒋望的出现和这一句话彻底打破了那层窗户纸。
谢宜年右边一直偷偷觊觎的女客人唰地看过来。
宗夏槐尴尬在原地,呼吸屏住。
这人来匆匆去匆匆,把场面搅成一锅粥满意离去。
宗夏槐悻悻回头,直接撞上谢宜年深沉的目光。
她弹开视线,从旋转台上夹了几根海带,小声讷讷:“如果我说……你们认错人了,我是她双胞胎妹妹……”
你信吗?
话没说完,宗夏槐小心翼翼再次抬头,看见他冷漠中掺着嘲谑的目光。
谢宜年从来不吃她装傻充愣那一套,过去也总是强迫她不许逃避,直面他这个人和其他所有问题。
他不容置喙,不许她糊弄人的态度强势无比,仅一个眼神就足够吓人。
她宗白自己彻底没法逃避了。
宗夏槐尴尬得头皮发紧,慌乱中看见什么菜都往生蔬盘里夹:“我,不是故意要制造偶遇的。”
“我也不想和你邻座的,你看见啦,这家店人很多。”
“等了这么久才有个地,我没法选。”
对方的沉默让她更慌,嘴一快,宗夏槐的心里话溜了出来:“哎行了,就算你想翻旧账,能不能让我把饭吃完了再……”
谢宜年忽然开口:“你有毛病?”
宗夏槐目瞪口呆,怒气上涌,嘴更笨了:“你,你有话不能好好说吗,骂什么人啊?”
“你把菜。”他直接打断她,指了指自己的生蔬盘,“都夹我盘儿里了。”
宗夏槐看过去:“……”
呀,挨得太近,盘子弄混了。
谢宜年扫了眼她夹的这一堆蔬菜,轻哧:“怎么,现在连肉都吃不起了?”
他抬手示意,指她:“来,给她上份精品羔羊。”
宗夏槐:“不用,我不喜欢吃这个……”
他直接反问:“以前不是最爱吃这种?”
话落,谢宜年补了句:“算我账上。”
宗夏槐:“……”
谢谢你啊你还真是个大善人。
宗夏槐的心情很复杂,当初是自己非要分手的,结果几年过去再发展的对象还是这么一个烂人。
但凡今天不碰到谢宜年,她都不至于像现在这样无地自容,如坐针毡。
就在这时,放在桌边的手机亮起。
宗夏槐看去,弹窗上显示着男友发来的最新微信。
【宝贝,下班了吗?回家了?吃饭了吗?记得吃点好的别委屈自己。】
【我加班刚结束,好累,安慰一下嘛(亲亲)】
这两条消息映入眼底,烧起了宗夏槐刚降下去的怒火。
她没忍住直接反问对方:【你确定你加班?你今天都去哪儿了。】
对方停顿一下,持续输入中后甩来一句毫不羞愧的埋怨。
【我不在公司加班还能去哪?】
【宗夏槐,你在我手机里装定位了?】
他倒打一耙的话术十分娴熟。
【当初不是你说咱们彼此都留一些自由,恋爱别谈得那么累吗?现在你不让我管你,然后你又这么束缚我?】
宗夏槐绷不住想破口大骂问候上下八百辈祖宗的冲动,手指在对话框敲敲打打,删减好几个来回才发觉自己压根不会骂人。
【我没有监控你的兴趣。】
气得她直接打开小红书搜索怎么骂人才厉害。
翻着翻去,宗夏槐眼底禁不住开始泛酸。
怎么连痛快骂个人都不会!
看她不继续回消息,出轨男友发来一句挽回氛围。
【好啦,我知道你一直信任我的,谁教你这么测试自己男朋友的?哈哈。】
【最近确实忙,回头我们出去约会好不好。】
她垂下眼睛,鼻尖耸动。
从小到大她总是习惯性藏匿情绪,受了委屈她就会用吸鼻来缓解泪腺的发作。
大多时候只要使劲动动鼻头,捏捏鼻翼,就能把眼泪憋回去。
没有人知道她这个小习惯,所以她能当众堂而皇之地“治疗”自己。
火锅的香气还在蒸腾。
男人端着筷子的动作不知何时也停了下来,他乜斜着邻座的人。
女孩的微动作尽落入他眼底。
须臾。
宗夏槐把一口沾满了辣油的茼蒿塞进嘴里,听见邻座的男人忽然开了口。
他嗓音一如既往好听,冷淡中含着清冽的粗粝感。
“再送你两份肉,能把你那眼泪收收吗?”
“我没有听人哭声吃饭的兴趣。”
“坏人胃口。”
她低头咀嚼的动作倏尔一愣,喉咙呛辣。
下一秒,憋了许久的眼泪利落地咳了出来。
就这样雾着眼镜拿了等号条,她摸索一个边角位置坐下,闻着香味,更多挥散不掉的回忆在脑海里逐一浮现。
像潜伏在海面下的礁石,一退潮,那些画面全都冒了出来。
宗夏槐捂着饿得乱叫的肚子,靠在一边墙上蹙眉假寐。
不知道为什么偏偏今天又想起初恋来,真是饿昏了头。
对方怕不是已经不记得她是谁了。
或者是隐约记得有个胆敢甩了他的前任,憋着等哪天见到再算账。
宗夏槐盯着店里缭绕的火锅雾气,郁闷腹诽:这种时候就别再酸唧唧地想前任了吧。
没出息。
天气恶劣,小店里却人满为患。
等了快一个小时的号,宗夏槐饿得头晕目眩,这时候服务生叫到她前面一个号,结果对方是对情侣,不愿意分开坐。
顺延就叫了到她,服务生问:“女士是这样的,那边空出来一个夹中的位置,您看可以吗?”
宗夏槐饿得恨不得抱起牛来生啃,使劲点头。
服务生引导她往里面走,旋转火锅座位之间近得胳膊相蹭,香气缭绕。
一步步往店里面走,宗夏槐回顾了这一天的经历,上班的时候被组长数落,被另一个流程的小领导卡进度,好不容易下班了又发现男友出轨,坐个公车还能坏在半路。
为了借钱给男友“救急”,她现在每天吃饭都要数着钱将就着果腹。
结果对方却拿着她的血汗钱去快活。
宗夏槐鼻尖发酸,莫名委屈。
今天绝对是她二十四年人生里最倒霉的一天。
已经不会有再糟糕的事发生了。
宗夏槐拉开椅子,刚要坐下。
一偏头,正对上男人漆黑的眼睛。
刹那,周遭空气都仿佛凝固住——
世界安静了。
谢宜年穿着修身的黑色高领毛衣,捏着杯口的手白皙又漂亮,微微侧着头,睨着她的眼神透着冷。
有时候话不能说得太早。
糟糕就糟糕在,偏偏这个时候碰到了大学被自己甩了的富三代前任。
……靠。
见鬼了。
他把调料搅和均匀,一人一份。
这时候牛羊肉也上来了,宗夏槐想动手,然而谢宜年已经涮好一片肉夹到她的碟子里。
宗夏槐用筷子夹起来,放进酱料碗里,使正反两面都充分浸润,放进嘴里的那一刻,肉的鲜香味迸发出来。
肉用的是新鲜羊肉,自然不用说,可这蘸料称得上是灵魂蘸料,直接提味60%,一般火锅店的沙茶酱容易做得很咸,但是这家的甜味会更重一点,颗粒感不重,和芝麻酱充分地混合在一起,又用蒜蓉一拌,用葱把香味最大化地激发出来,直接把人香到了天灵盖。
宗夏槐竖起了大拇指:“好吃!”
没过一会儿,宗夏槐的碟子里就有堆小山的趋势了。
谢宜年一边生闷气,一边给夏夏老婆涮肉,他很像是那个生气的小紫人表情包:【我要把老婆喂得白白胖胖.jpg.】
直到夏夏老婆往他嘴里塞了一块肉,谢宜年猝不及防地咬住,嚼了几口,还是从前的味道。
好吃呜呜。
谢宜年忍不了了,他转脑袋:“夏夏,我吃醋了。”
宗夏槐:“?”
第 56 章 第 56 章
宗夏槐问:“吃什么醋?”
原来谢宜年心情不佳并不是她的错觉,宗夏槐往他的碟子里分肉,抬头看见锅的热气熏红了谢宜年的眼尾,甚至他的额头都开始冒汗。
宗夏槐摸摸他的手,滚烫,像锅里的火炭一样。谢宜年今天穿得并不厚,只穿了一件长袖衬衫,和宗夏槐的衣服不在一个季节。
男生好像大多都怕热不怕冷,宗夏槐有些走神,在手术室里,那些男外科医生总爱叫护士把空调温度达到最低,搞得房间跟冰窖一样。
谢宜年这会儿正对着铜锅的热气,快热成了蒸笼上的包子。
宗夏槐看他还没说答案,也不着急,拍拍他的手:“我和你换个位置。”
谢宜年有些迟疑,因为他觉得他现在坐的位置并不舒服,所以不想和夏夏换。
然而夏夏把他拽起来:“我在这里正好烤烤火。”
但是谢宜年再坐这里就要烤熟了。
杨格在餐厅撒泼的事落在谢宜年生活里不过是再不起眼的一个小插曲。
当天晚上,白色的城市越野车离开西餐厅,往市中心的花园酒店驶去。
车内奢档的立体音响放着当下热门的DJ土味热曲,开车的卷发女孩听得带劲,连摇带晃的,就是把坐在副驾驶的谢宜年恶心得够呛。
遇到红灯,摩登卷发女孩扭头对上他颇不耐烦的神情,“干嘛?你这眼神什么意思?”
“我要是知道你就听这些破玩意儿。”谢宜年手肘撑着窗边,余光乜斜她:“当初给你装音响的钱就应该拿去喂狗。”
他阖眼,揉了揉额头:“不想我死你车里就切广播,太阳穴直突突。”
女孩:“……”
一张破嘴淬了毒似的。
女孩乖乖切到城市交通广播,扫了眼他身上的熟男穿搭,不落下风地回怼:“行了,咱俩就别互相嫌弃了。”
“别忘了这一两年都是谁拯救你那烂衣品的。”
“我没音乐品味,你没穿衣品味,咱俩挺搭配的。”
谢宜年轻哼,没搭茬。
女孩嘱咐一句:“既然打算暂住滨阳,你就别一直住酒店了呗,实在不行你搬来跟我住。”
他似乎有些累了,懒洋洋回了句:“甭管了。”
车子又驶过两个路口。
绿灯亮起,她看着眼前路况踩下油门,忍不住八卦:“哎,今天餐厅门口撞你的那个小姐姐是谁啊。”
“听你那话,感觉你俩认识。”
谢宜年微微睁眼,深黑的眼瞳倒映玻璃外的灯光,“不宗显吗?”
“碰瓷儿的。”
“撞我两回了。”
女孩:“……”
我怎么不信呢。
她咧开一抹笑,补了一句:“那人家姑娘就干撞你,不图点啥啊?”
这不神经病吗。
谢宜年盯着窗外的后视镜,似在回想什么。
半晌,他缓缓来了句:“天儿冷。”
“估计是缺温暖。”
女孩:“……”
你他妈才是那个神经病。
…………
西餐厅上的前菜里有小半杯香槟,宗夏槐在鼓起勇气和杨格对峙之前喝了一点酒。
她自诩酒量还可以,却不知怎的一路回家都晕乎乎的。
洗漱后她将自己扔进床里,仍旧觉得有些天旋地转。
宗夏槐盯着天花板,脑海里挥之不去的都是谢宜年和那个女孩子站在一起的画面。
不知怎的,她想着那两个人挽着胳膊站在一起的景象,想起的却都是曾经自己站在那个男人身侧时候发生过的瞬间。
她想起和谢宜年一起吃过的那些地摊和小苍蝇馆。
想起谢宜年在身后带着她的双手,教她打篮球。
想起谢宜年扣着她后颈,第一次吻她。
想起她肆无忌惮地趴在他身上捣乱,直到被他压着满脸通热。
宗夏槐莫名将自己和他发生过的,全都套在那个女孩子身上。
幻想着他也已经和现在的女朋友做过那么多事。
那些虚构的画面浮现的瞬间,她浑身都不对劲起来,说不出是酸是苦。
宗夏槐从床上惊坐起来,双手拍打着脸颊,啪啪地让自己清醒点儿。
“干嘛呢我……”她喃喃。
就像口腔没味的时候,会希望马上吃一点咸的或是甜的东西来丰富味蕾神经。
人在当下处于窘境或困难的时候,总会容易想起过去美好的时候以来对比感慨。
宗夏槐摇摇头迅速从那些回忆里挣脱,一定是因为最近太倒霉了才会想这些,应该吃点好的安抚一下自己。
想着她立刻爬起来搜罗能吃的东西。
结果一看,冰箱空空如也,只剩下三颗鸡蛋孤零零在那儿摆着。
宗夏槐打开外卖软件,看了看夜间配送费又舍不得花钱,最终叹气关掉。
没了夜宵,她又颓废地倒回床里,捞起一本书翻开。
这本书恰好是讲颜色搭配和服饰材质搭配的,让宗夏槐不禁回想起遇到谢宜年这两次对方的穿搭。
火锅店那次他穿的是棕色呢子大衣配黑色高领毛衣,黑色修身西裤和皮鞋,虽然很简约,却完美的诠释了谢宜年身上的那股高级感和矜贵。
网上果真说得没错,呢子大衣这种东西只属于身高一米八以上宽肩窄腰的男性。
这次是羽绒大衣里面配西装衬衫,像是刚结束了一天工作就带着女朋友来吃饭了。
气质这种东西真的很神奇,她第一次见有人能将羽绒服和衬衫叠穿得这么漂亮的。
这种搭配绝对不是谢宜年能想到的。
宗夏槐对这人以前的衣品深有印象。
这反倒让她想起两人最开始是怎么产生接触的了。
大一开学答应舍友去打听他微信后,宗夏槐问遍了以前高中认识的学长学姐,都挖不到这人的联系方式。
据说谢宜年傲得不行,更懒得网聊,微信和Q-Q从外不轻易给生人,如果是学校里的活动需要交涉,活动结束后他也会删掉不相关的人。
后来在学校超市见到他,这人竟然绿色T恤配红色的篮球短裤,要不是那张脸,估计能荣登男生恶心穿搭赏析。
这让她不禁猜谢宜年的穿搭原则是不是在衣架上随便拿两件套上,不至于衣不蔽体,能出门就行??
舍友催微信号催得紧,宗夏槐想都不想就A上去了。
她跟在他身后排队结账,好几次想搭话都没敢,身子因为想说话的欲望倒是越贴越近。
她凑一步,他往前躲一步。
直到谢宜年躲无可躲,偏头看着她,主动说:“你有事儿?”
宗夏槐仰头对上他眼睛,微笑:“啊?”
她看见两人快贴上的距离,赶紧后退:“哦对不起对不起……我。”
宗夏槐浑身都在使劲,偏是嘴不争气,愣是说不出想说的话。
“……没事。”
谢宜年瞥她一眼,把手里的东西交给售货员扫码。
就在这时,她忽然想到一个法子。
宗夏槐假装摸了摸口袋,“哎哟”了一声,看向前面的人,“学长,那个,我突然发现没带手机。”
“你能帮我结一下账,我回头加你个微信还你钱。”
她抬起着急洇湿的眼眸,惯会装可怜,嗓音软乎乎的很清甜:“可以吗……麻烦您了。”
宗夏槐并不觉得自己长得漂亮,但是她却知道,自己从小到大一这样和别人示弱撒娇,基本没有不达目的的时候。
所以她对这套很自信。
果不其然,哪怕是校草级别的人物,在她这样的表情之下,谢宜年板着的眉眼稍微有些变化。
他缓慢地扫了一圈她,开口:“学妹。”
宗夏槐听他有了些温度的嗓音,心想事成了,欣喜道:“你把微信号抄给我就行,我回去立刻发你。”
怕他不信自己,她特地自报家门:“我是大一经管系的宗夏槐,宗日的宗,槐鸟的槐。”
“我不会骗你的。”
给售货员扫码付款后,谢宜年一手捞起两瓶矿泉水,垂睨她隔着一层布料正在发光的口袋,毫不留情地拆穿:“你手机手电筒忘关了。”
“闪得我眼睛疼。”
宗夏槐唰地低头,一把捂住发光的衣兜,红着脸看他转身离去,臊得险些原地崩溃。
啊啊啊啊啊!!
…………
谢宜年丝毫不顾及他人心情,以拆穿别人糗相为乐的毒舌属性,她那个时候就深有体会,并受害。
后来她还是托关系四请五找,历经千难要到了谢宜年的微信号。
有了那次被当场嘲笑的经历,她恨不得这辈子别再见到对方。
本来打算直接把微信推给舍友韦婧,但对方关闭了所有添加方式,宗夏槐只能拜托中间人找个借口,让谢宜年先加上她。
谢宜年倒也给她那个高中同学面子,加了她的微信。
宗夏槐盯着两人成功加为好友的对话框,心扑通扑通地莫名乱撞。
还没想好措辞,对方甩来一句。
【有事吗?】
这熟悉的开场白让她想到在超市的黑历史,一下更慌了,半天没回他。
对方似乎有些不耐烦了,又来了句。
【他跟我说你找我有急事,如果没话说我就删了。】
宗夏槐生怕失去这次机会,慌得跳到随便一个软件,随便甩给他一个看似是男生受众内容的分享链接。
总之先开启话题证宗她不是为了躺列的“死人”先!!
【等一下】
链接发过去之后,她再一看。
【小红书分享:男生大学期间如何拯救恶心衣品,一个帖子教会你!】
对方沉默了。
宗夏槐也沉默了。
她石化在原地,呆呆地看着对方“正在输入中”,然后迅速蹦过来几句。
【这就是你的急事儿?】
【你专门加我,就为了告诉我我衣品很差?】
【你哪位】
最后这三个字打过来的时候,已经宗显带着脾气了。
字里行间都透着一股“评价我?你tm算老几”的意思……
那是宗夏槐人生第一次痛恨大数据精准算法的时刻。
…………
宗夏槐合上书,喝了口水,醉醺醺的感觉还是没有缓解。
后来他们谈恋爱的时候,她一边笑话他不会穿衣服,一边替他搭配。
自那之后谢宜年的穿搭都是她一手掌控的,她很享受打扮他的感觉。
她抱住旁边的枕头,盯着台灯不禁发呆。
那么一个不会穿衣服,也懒得花心思在这方面的男人,如今以这么精致矜贵的状态出现。
必定是出现了另一个替他选衣服,他也愿意惯着对方随便安排的女人。
想到这里,宗夏槐就不止别扭。
酸涩好像从血管最细微的深处蔓延出来,一点点侵蚀各个感官,而她又无从抓挠缓解。
…………
滨阳市中心还处在灯火斑斓的夜生活时间。
谢宜年下了车,直接钻进酒店大厅。
刷了卡回到十五楼套间楼层,他一出电梯,正好路过个穿着酒店工作服的女人。
谢宜年手指玩着房卡的动作一停,直接叫住对方:“邵青青?”
邵青青一开始都没看见他,听到声音突然刹住脚步,回头,认出了谢宜年:“嗯?”
“你,你记得我?”
“你是……谢宜年学长对吧?”
谢宜年点头,神情自若:“好久不见。”
邵青青压根没想到自己会被这种大神人物记住名字,毕竟当初她和谢宜年仅有的几次接触都是因为宗夏槐才有的。
这都毕业多少年了。
神了,难道牛逼的人连记忆力都跟普通人不一样?
邵青青牢记自己还在工作:“您住在这层吗?有需要的服务?”
“还是对我们酒店的服务有什么建议呢?”
谢宜年对邵青青此刻澎湃的心理活动没兴趣,“没有。”
他脑海里浮现前天晚上宗夏槐红着眼睛冲进酒店那气冲冲的委屈模样,说:“那天我在酒店碰着个人。”
邵青青一愣,心想不会吧。
然后就听见他直接点破:“宗夏槐。”
谢宜年扫了一眼四周,回忆那晚的情景,面不改色:“她怎么了?”
最后视线落在邵青青脸上,语气不容置喙:“出什么事儿了。”
…………
没想到滨阳的暴雪天一来就没个停歇。
天气预报挂上了暴雪预警,滨阳暴风雪的气候甚至登上了热搜。
这天宗夏槐忙到晚上八点多,好不容易下了班,迎上暴风雪最激烈的时间段。
她站在公司办公楼下面,望着这片席卷城市的白色风暴,环顾四周都在等待打车的人,想来想去舍不得花钱打车。
公车站要走出一个路口左右,而且她不确定这种极端天气那班车还在不在运行。
宗夏槐决定先在楼下等会儿,看看雪会不会变小。
就在这时,她抬眼看见西侧办公楼有个人正在走向她这边。
她眯起眼睛,一眼认出了杨格。
杨格一边走向她,一边远远望她,目的宗显。
看见这人她瞬间一阵不适,自从提了分手他这几天一直没断过微信骚扰,烦得她都直接免打扰屏蔽了。
但这人又不还钱,不能删联系方式。
一想到他拉着她又要不依不饶地说那些有的没的,周围还这么多同事站着,宗夏槐心一横,直接冲进大雪之中。
先逃再说。
看见她抬腿就跑,杨格大喊:“槐槐!!你别淋着!别跑了我们谈谈!!”
附近都是一个办公楼滞留的人,来来往往很多网约车,宗夏槐感觉无数视线都在往她身上投,瞬间更尴尬了,跑得更快。
路面上都是新雪,她的鞋底不防滑,一边跑还在路上滑了好几次,差点摔倒。
宗夏槐跑到园区外的出口时,刘海就已经完全被雪打湿了,眼镜也全是水点。
身后的人还在追,而她又没有法子立刻消失。
这时候她再想打车都打不到了。
就在这一刻,一束宗亮的车灯突然穿过细密的雪幕——直直向她而来。
气派的越野车直接横在她面前。
宗夏槐脚下的路被照亮,地面上的雪闪闪碎光。
宗夏槐愣在原地,看着车窗一点点降下,谢宜年的脸映入她模糊的视线。
谢宜年单手扶着方向盘,攫着她的目光漆黑,嗓音在暴雪中清晰精准。
“上车。”
宗夏槐还处于意外中,一偏眼,看见了坐在副驾驶对她微笑的卷发女孩。
她仿佛一下子被定在原地。
不知该怎么反应。
徐同和哈哈大笑:“师妹别紧张,大家都是这么过来的。你脑子聪明,适应个一两天就好了。”
晨会结束的时候,宗夏槐的手机开始弹消息了,她被上一任住院总拉进了6个新群里。
有专门和外科联络的群,也有专门和急诊联络的群……谭月顺便把麻醉科工作大群群主的权限转让给了她。
从今天开始,宗夏槐就要开始负责麻醉科的每日排班了,她需要在每天下午5点前把排班表发到群里。
晨会结束后,宗夏槐坐进麻醉科办公室,看着电脑上多出来的10多个会诊申请,无声地叹了口气。
似乎是老天爷嫌她还不够糟心,call机也响了。
宗夏槐伸手接电话:“你好,麻醉科……好的,病人什么情况……好的我来了。”
她一转头,看见徐同和在身后,说:“急插管,我先去了。”
急插管属于麻醉科的急会诊,是比较紧急的情况。一般来说是病房的病人在高流量吸氧的情况下,氧饱和度不好并持续下降,这时候就会请麻醉科来急插管上呼吸机。
徐同和想了想说,“我和你一起去吧,师妹。”
第 57 章 第 57 章
虽然急插管听上去是一件凶险的事情,但宗夏槐并不陌生。
首先,插管是麻醉医生的拿手活,普通的插管对宗夏槐来说早已是得心应手。
急插管在普通插管的基础上对麻醉医生的综合能力及心理素质要求更高。宗夏槐当年在基地的时候值夜班就开始跑全院急插管,现在人手没有当年紧张,领导也变谨慎了,不再让基地医生单独外出插管,改让本院的一值来插。
这里值得额外说明一下,本院住院医生和基地规培医生(含四证)都干一值,一值有两个类型,分为大一值和小一值。
本院住院医生干大一值拿call机,基地规培医生干小一值主要是听指挥打下手。
总之,一句话,当年插管的人是宗夏槐,现在插管的还是她。
而且去ICU插管还有一个好处:家属不在。在病房插管,家属容易过分紧张,就算把他们拦在帘子外面,他们也要扒着帘子看,还有一些完全不讲理的家属,根本听不懂人话,直接站在床头盯着,生怕宗夏槐插的不是气管导管,而是把尖锐的弯刀。
宗夏槐并不需要徐同和跟着,她拎着插管箱急匆匆走了,徐同和愣了一下,还是选择跟上。
他对师妹早已经没有男女之情,但他和宗夏槐是同门师兄妹,如今夏槐又是刚上任住院总,作为师兄,他难免担心和忍不住多照顾一些。
两方人手很快就绪。
正是下午三四点,骄阳炽烈无遗,篮球场无遮无拦。
谢宜年正站边上喝矿泉水瓶里的最后一口水。
少年身姿高俊,穿着举目皆是的红黑白校服校裤也格外出众,此时散散漫漫站在阳光下,裸露在外的皮肤都白到发光。
校服短袖露出的一截手臂线条流畅有力,骨节分明的修长大手松松抓握着瓶矿泉水,头微仰,突出的喉结一下下缓缓滚动。
清薄的脖颈往上,容颜最是俊美无暇,此时桃花眼浅浅耷拉着,又显出几分慵懒,却是骄狂,发梢闪耀的光点撞进了所有人眼里!
“啊啊啊啊啊啊啊我死了!!!”
“怎么会有人穿个校服都这么帅啊!他的校服我的校服好像不一样!这少年感绝了!”
“谢大少爷下海不得十万起步啊!这身高!这身材!这手!这脸!啊啊啊啊啊谢宜年当我老婆!!!!!”
“好性感好性感好性感啊啊啊!!!好想喝谢宜年矿泉水瓶里的水!”
“那桃花眼撩死我了!一分骄矜一分冷薄一分深情十分漫不经心!”
反观陈泽,正站在另一边进行球赛开始前的最后热身,一米八左右的身高和清秀的长相本身是够看的,但一对比谢宜年就逊色太多,此时摘下眼镜,那一贯的温和又褪色不少,装备很齐全,发带和护腕都戴着,正扭扭脚踝活动活动手腕,远远看向球场另一边谢宜年的目光里,不知带什么样的情绪。
“这么一对比陈泽真是弱爆了,谢宜年简直降维打击!”
“呸,也配跟谢宜年比,人做了好事一声不吭他啥也没干坐享其成。”
“所以以前是因为他戴了眼镜才觉得他帅的?眼镜一摘也就那样吧,我真该去眼科看看了……”
“妈的打个球这么多动作,真是烂人多作怪。”
“你们说陈泽要是输了会不会气死,人品比人家差,打球还打不过人家。”
“人品差的人什么事都干的出来,搞不好等下打球还搞小动作呢。”
人群中忽然话题一转。
“你们说谁会赢?”
“陈泽打球我见过,挺厉害的,但他人烂,我弃权。”
“谢宜年才转来附中,虽然实力未知,但他不光人比陈泽好太多,还比陈泽高比陈泽帅,谁帅我选谁!”
“我选谢宜年!”
“我选谢宜年!”
“我选谢宜年!”
……
一旁有人起哄问:“宗夏槐你选谁?”
宗夏槐扬眉一笑:“当然谢宜年。”
话音刚落。
“嘭——”
一个矿泉水瓶子精准丢进一旁垃圾桶。
众人循声望去,只见谢宜年转身朝这边走来。
瞬间全场安静,众人屏住呼吸,视线聚焦几乎要凝成实质。
众目睽睽之下。
谢宜年径直走到宗夏槐面前,直勾勾看着她,笑意懒洋洋:“伸手。”
这声音散漫又随性,又似乎含着无限情意。
宗夏槐像中了魔咒,脸不自觉发热,张着眼怔怔看着他,听从命令伸出手。
下一秒,手心落下两枚淡蓝色的薄荷糖,还残留着少年指尖的余热。
少年的桃花眼中盈着树隙间漏下来的光,肆意晃荡,令人眩晕。
声线又像是沁人清凉的自来水管水,是炎夏的最佳解药。
“等下要是低血糖了,就吃薄荷糖。”
宗夏槐不自觉微微弯起眼,对视两秒。
“那我要是直接晕倒了该怎么办?”
谢宜年勾着眼,特意加重那个字。
“那我就再抱你去医务室。”
宗夏槐瞬间脸颊发烫,自己都感受到了,正想要要怎么反驳回去。
谢宜年已经转身往球场去了,留下轻飘飘的一句话。
“有眼光,好好看。”
自恋鬼!
宗夏槐在内心笑骂,看着谢宜年远去的背影,又低下头,缓缓张开手,盯着那两枚薄荷糖发呆。
周围的女生早已掀起了新一轮的热潮。
“啊啊啊啊啊谢宜年这是什么中国好同桌!怕宗夏槐再晕倒,还特意来送薄荷糖!”
“还说宗夏槐再晕倒了就再送宗夏槐去医务室!上周宗夏槐晕倒的时候我就注意到他了!其他男生都怂得要死,就他一点不嫌弃宗夏槐胖,主动送女同学去医务室,有责任有担当!”
“梦一个同桌是谢宜年!”
“什么同桌能做到这份上啊?”
“实名羡慕宗夏槐了!骄矜少爷爱上我!”
“哈哈哈哈哈哈哈好想吃谢宜年送的薄荷糖哈哈哈哈哈——”
“救命这是吞了多少本玛丽苏小说我先去喝口水缓缓哈哈哈哈哈哈哈——”
“啊啊啊啊啊啊啊要给谢宜年送的水早就买好了球赛怎么还不开始啊!!!!!!!”
火红的篮球往湛蓝的天空一抛,球赛开始!
宗夏槐站在一旁的树荫下,唇齿间漫开薄荷糖的清凉,静静注视着场上的一切。
她早就领会过谢宜年的变态程度,对这场篮球赛结果其实没什么悬念。
然而现实却是十分精彩。
篮球是一项极具观赏性的运动,每时每刻都足以激动人心。
一开场,段锐就把球一抢传给谢宜年。
谢宜年速度太快,又或者对手实在轻敌,还没怎么反应,少年就一个起跃投出,篮球跨越大半个场地,在空中划过一道激越的弧线。
“哐——”
超远三分投!
周围女生瞬间爆发出呐喊。
“啊啊啊啊啊啊啊帅爆了!”
“没想到谢宜年篮球也打的这么好!”
“简直毫无悬念!”
“陈泽不行啊。”
陈泽瞬间眉眼一冷,这次很有针对性,几个人围在篮筐下堵谢宜年。
段锐被截在外围完全有心无力。
然而谢宜年不光体型极具优势,速度、力量和技巧也远超场上所有人,根本懒得突破,原地直接起跳压腕,动作松松散散,目光还睨着边上的一圈人呢,球已经从白网落出。
一投即中!
“啊啊啊啊漫不经心杀我!”
“当年我轻轻一投,不知道什么叫对手!”
“谢宜年我是你粉头好狂好拽好酷直接一整个爱上啊啊啊!!!”
谢宜年完全是来炫技的。
三分钟后。
“咣——”
一声巨响。
震撼全场的一个扣篮!
少年跃在空中,重重一扣,篮筐篮网甚至整个篮球架都随之晃荡。
瞬间将全场的气氛掀向高潮!
在场所有女生嗓子都喊哑了。
“啊啊啊啊我的心都快跳出来了!”
“从此爱上会打篮球的男生!”
“谢宜年真的是帅到犯规!”
谢宜年轻轻落地,松松揉了揉手腕,抬眼看向陈泽:“改天吧。”
陈泽瞬间脸色铁青,不说话。
“笑死,谢宜年不打了。”
“确实,跟陈泽打挺没意思的。”
“陈泽全程连球都没摸着。”
“7:0,真难看啊。”
“你们说陈泽是气谢宜年不打了找不回场子还是怕更丢脸不敢打?”
“哈哈哈哈别打了别打了再打更难看。”
“封谢宜年一个附中篮球南波万不过分吧。”
“啊啊啊谢宜年从今天开始你就是我的神!”
“笑死别贫了谢宜年过来了快去给他送水啊啊啊啊啊!!!!!”
谢宜年没接任何人的水,甚至因其周身气场过于冷冽和玩世不恭,几乎没有女生敢靠近。
他径直走向宗夏槐。
“我的水呢?”
声音懒洋洋,讨要奖励的猫主子一样。
少年散漫站那儿,校服映出优美流畅的身体线条,腿长手长,清薄的锁骨间盈着薄汗,格外诱人。
正是绿荫下,树隙在他脸上洒下疏淡斑驳的光点,少年雪白的皮肤泛着水光,更显容颜俊美。
那双桃花眼仍是笑意盎然,炽热浓郁,风拂过,微湿墨黑的发梢恣意流转,薄荷的清冽气息被冲淡,荷尔蒙爆棚。
宗夏槐笑眼望去,从身侧举起早就买好的水:“喏。”
谢宜年眨眨眼,又揉揉手腕,还留有扣篮的余震:“手痛。”
宗夏槐瞬间扑哧一笑,心想这位大少爷给点糖还矫情上了,然而目光悠悠,语气幽幽:“那我帮你拧开?”
谢宜年忍不住一笑,懒懒点头:“行。”
宗夏槐利落将矿泉水瓶拧开,递过去:“谢谢你了。”
谢宜年仰头喝了口,长睫低俯,清澈的声音中含着笑意:“谢我什么?”
“谢你今天篮球赛打的这么精彩,谢你上周体育课送我去医务室,谢你以后就算我晕倒你也会送我去医务室……”宗夏槐站在他面前,背着手,微微低头,脸颊有些发红。
谢宜年单手拧着矿泉水瓶盖,轻轻一举,勾着声音,得寸进尺:“就拿这个谢我?”
宗夏槐觉得谢宜年真的很幼稚,幼儿园小朋友干了好事要小红花一样,故意悠着说:“那我明早给你买三鲜豆皮?”
谢宜年立马变脸:“不要!”
少年的声音透着冷漠的拒绝,然而郁闷着神情,就、很、可、爱。
宗夏槐瞬间笑出了声,想到这周末要回家,于是问:“你喜欢薄荷吗?”
谢宜年看着她:“还行。”
“甜食呢?”
“也不错。”
周围人群早就震惊震惊特大震惊!
“什么?我没看错吧?谢宜年刚刚是在撒娇?”
“认证成功,满级茶艺大师!”
“不知道为什么,别的男生装手痛让女生拧矿泉水我只会觉得做作,到谢宜年这就格外可爱,好的我是颜狗我承认!”
“关键宗夏槐还超宠他诶!”
“我自己的同桌我自己宠!”
“没有你谁还把我当小孩!”
“她超好她还陪他演!”
“宗夏槐真的钓死我了!”
“你们有没有注意到宗夏槐脸上贴的是美乐蒂创可贴!”
“我想起来了!刚刚去小卖部碰到谢宜年买创口贴,还特意问老板娘有没有可爱点的!”
“啊啊啊啊啊啊啊!!!!!!!”
“这不是真的我自剖两碗粉!”
“只羡鸳鸯不羡仙,羡慕谢宗每一天!”
当晚某论坛悄悄出现一个帖子。
【八一八少爷和同桌的二三事。】
LZ:现在入股就是原始粉了。
一经钓鱼,瞬间掀起千层浪,人生处处是观众,回帖无数。
【从宗夏槐送谢宜年草莓蛋糕的时候我就觉得不对劲了。】
【那天晚饭小西门外面还看他俩笑笑闹闹呢。】
【我说谢宜年为啥为了宗夏槐怼我呢。】
【哥们你马甲掉了。】
【周三早上他俩一起去食堂在现场!】
【某天晚上在书店亲眼目击!】
【我在篮球场也看到了!】
【就四个字,我赌宗夏槐。】
【宗夏槐体育课被李秋雅砸,谢宜年还给宗夏槐递球呢!】
【什么同桌关系能次次都送去医务室!】
【篮球赛为了谁我就不说了吧。】
【悄咪咪说一下,某天晚自习谢大少爷屈尊降贵向前桌借纸,是因为宗夏槐哭了。】
【妈呀这是谈上了?】
【石锤了他敲爱!】
段锐&何田田看到:?当我们是空气呢?好的我们确实是电灯泡……
两位当事人还不知情,但表示:我们真的只是同桌关系。
另一高楼也悄悄建起。
【高二七班宗夏槐爽爆我!】
LZ:一人撕翻嘴贱塑料姐妹团!怒怼黎梦罗雨晴道歉!霸气要钱锤陈泽!月考第一父子赌约!被李秋雅砸排球也当场还回去!
【《重生之我是宗夏槐》】
【宗夏槐人生我的梦!】
【只敢在人背后说,不敢在人面前说,我看不起!】
【我这个人向来心胸狭隘,睚眦必报!】
【所以我建议,你们直接向我道歉!】
【《陈泽还钱!》】
【我没那么过分,你叫我声爹就行了!】
【《痛吗?》】
【要我真不敢吱声呜呜呜QAQ】
【不怕事大,就怕胆小。】
【大家都要当勇敢的女孩子!】
【你若不勇敢,谁替你坚强~】
【你若盛开,蝴蝶自来~】
【滚啊哈哈哈哈——】
【哈哈叉出去!】
【草啊不说我都没想起来!陈泽欠我的二十块钱还没还!】
【快去找他要回来啊!绝对不能便宜了那个渣!】
【吼吼吼吼!明天一早我就冲八班去!】
【妈耶他这种人也能考全校第一,毁三观。】
【期待宗夏槐月考第一!】-
宗夏槐直到周六放学,站在教学楼底下,看着外面连天的雨幕,都还在思考一件事情。
为什么重回高二,仅仅一周,她对谢宜年的印象就足以颠覆。
记得前世,她对谢宜年的印象大概是,长挺好看一男的,但冷拽刻薄且二世祖,白瞎了那张脸。
起因就是前世的今天,也是周六放学,也是这样一个下雨天,印象过于深刻,以至于难以磨灭。
当时她站在同样的位置,刚撑开伞,就见一少年淋着雨往校门口走去,步伐不疾不徐,背影孤傲,看不清情绪,书包仍松松散散挎在一侧肩膀上,顶都不带往头上顶的。
她当时就想,下雨了不知道跑,有书包不知道往头上挡,妈的这不傻子吗?!
再定睛一看,哦,谢宜年,这傻子她同桌……
本来就傻,再淋雨别把脑子给淋坏了!
她想都没想,连忙跑过去要给谢宜年打伞。
谢宜年步子像老大爷遛弯,但腿长,没一下就走出老远,她追的贼辛苦,等赶上已经到了校门口。
“谢宜年!”她气喘吁吁,刚抓住他的手腕。
少年回过身,看到她,本就没什么表情的脸上陡然一凝,眉目间只剩冷,一种终年刺骨的冷,静默几秒,一句话也没说,就拂开她的手,转身利落走了。
她站在原地,看着谢宜年淋雨沿着人行道往前,本以为他会就这样消失在放学的人海中。
结果,下一秒。
街边疾速驶来一辆双闪双R小金人车标的黑色豪车,闪瞎她的眼,后来她才知道,是劳斯莱斯幻影典藏版,全球限量20台,价格上亿,然后被用来接少爷上下学……
老奴闪亮登场,不是,那司机真穿着黑西装戴着黑墨镜还打着黑伞!她目瞪口呆,心想她还是保守了现实生活还是魔幻太多,救命怎么会这么尬啊哈哈哈哈哈——
老奴,哦不司机哈哈哈,毕恭毕敬,打开后车门,又弯身撑伞。
谢宜年长腿一跨,优雅坐进车里,少年头发湿黑,皮肤冷白,容颜浓郁,周身都显出一种矜贵,对上车外的她,“哐!”车门被重重一甩。
“……”
她站在原地毫无感觉,甚至有点想笑,大少爷这是发脾气了吗?
本以为事情就这样结束。
然而资本家总是万恶的。
那辆车本就贴着街边停,她光顾着在原地偷笑都没来得及躲开,路面又积了满满一坑的雨水。
“哗——”
劳斯莱斯幻影扬长而去,她被溅了一裤腿雨。
要不是穿的鞋防水……
她对那天的印象就是这样。
少年孤高冷傲的背影,狂拽酷炫的黑人抬棺司机和劳斯莱斯幻影,以及湿着裤脚回家的透心凉。
终、生、难、忘。
以至于后来对谢宜年的印象都不太好,都是冷拽刻薄且二世祖……
此时。
宗夏槐站在教学楼底下,一眼望去,却并没有在雨幕中见到前世的那个孤傲背影。
她没太多想,撑开伞,抬步往阶下去。
倏然。
清冽的薄荷气息又侵袭了过来。
一阵快速的脚步声,一人弯身躲进了她伞下,一把小小的浅蓝色雨伞瞬间拥挤了起来。
她一转过头,就撞进了那双水色潋滟的桃花眼里。
少年眸光笑意勾人,声音慵懒又漫不经心。
“宗同学,可以送我去校门口吗?”
这时徐同和出声,他看出两人不对劲,还以为他们关系不好,出来“打圆场”:“没事,师妹,你就写一个建议完善相关检查,等心超结果出来了,让他们再发一个会诊就行了。”
写一个会诊60块,住院总这活干得累死累活的,不赚白不赚。
这下谢宜年更被“点燃”了,他今天铁了心要和徐同和唱反调,说:“那不行,杨主任收的病人都不富裕,特意说了,要给病人省着点钱。”
徐同和用一言难尽的目光看着谢宜年,这下他是真确定谢宜年和师妹“有仇”了。但是这俩人是什么时候结下的梁子?他以前和谢宜年打过交道,谢宜年也没这么小肚鸡肠啊。
徐同和有些为师妹“打抱不平”了:“谢宜年,你们开一台刀多少钱?没必要克扣我们这60块钱会诊费吧。”
徐同和不知道他这会儿说话才叫“火上浇油”。
谢宜年盯着宗夏槐,似乎是期待她说两句话。偏偏宗夏槐没理解他意思,她为工作的事情焦头烂额,哪里知道他在吃醋。
谢宜年被气走了。
最莫名其妙的是徐同和,谢宜年走后,徐同和转头对师妹说:“现在的外科是有些不可理喻。”
60块会诊费也要克扣,太不是人了!
第 58 章 第 58 章
虽然忙得焦头烂额,宗夏槐还是下意识为谢宜年说了一句:“他不是这种小气的人,可能也是主任的要求吧,这种会诊确实没必要反复请。”
徐同和听她这么说,不知想到了什么,深叹了一口气:“说到这一点,他家确实还算守规矩,对我们也比较客气。”
徐同和走过去,关了办公室的门,和宗夏槐说起悄悄话:“脑外医生脾气大,被医院宠坏了,有那么几个组……”
徐同和说:“这几个组主任脾气大,也比较记仇,尽量还是满足他们的要求。”
宗夏槐不太认可:“什么要求都要满足吗?那我们存在的意义是什么?”
麻醉和外科是同级科室,又不是听他们说什么就是什么。
徐同和无奈:“师妹,或许你觉得我太老好人,不够硬气,但事实是,我们停不了手术。”
谢宜年扫了一圈,教室里就没几个人。
他再皱起眉,往奶茶袋子里一看,也没有便利贴什么的。
根本不知道是谁送的。
他自己是不可能碰的。
丢了吧,又浪费粮食。
谢宜年一如往常,朝段锐使了个眼神:“给你。”
“我才不帮你挡这桃花!”段锐十分嫌弃,“上次帮你喝了那杯芋泥波波,人广播站孟秦语还来找我哭。”
宗夏槐在一旁直乐。
谢宜年忽然转过身。
宗夏槐指了指自己:“又要我帮你喝?”
前排。
趴桌子上的女生忽然缓缓转过头,看向这边。
是李秋雅。
谢宜年对上那目光,立马眉一凛,拎起奶茶起身:“不了,我怕你喝了恶心。”
接着,他就当着李秋雅的视线,大步走出教室,将那杯奶茶放到了垃圾桶旁的地上。
宗夏槐还不知道发生了什么情况,就对上了李秋雅冰冷的目光。
得,无妄之灾。
记得前世,李秋雅虽然追求谢宜年,但从不会借她之手。
说不定就有李秋雅送谢宜年奶茶,但被她喝了的情况。
怪不得李秋雅那么恨她,原来源头在这儿。
不过她实在想不明白,她能有什么威胁。
她样貌、成绩和家世都不如李秋雅,不过是跟谢宜年当了几个月同桌。
谢宜年又不可能喜欢她,她对李秋雅完全不构成竞争关系。
难不成跟谢宜年当过同桌就能成为她嫉妒的理由?
太可怕了吧……
恋爱脑达咩啊!
我不想当你们play的一环啊啊啊!!!-
时间还早。
谢宜年要跟段锐去书店买点资料。
宗夏槐掀开桌板一看:“等等,我跟你们一起去,我也要买套新卷子了。”
段锐一听:“啊我突然想起还有作业没写,你们去吧你们去吧……”
谢宜年&宗夏槐:“……”
去书店走大路要拐很远,穿小树林则很近。
宗夏槐一下教学楼就扎进了小树林里,谢宜年在后面紧紧跟着。
“有没有人跟你说过,不要轻易走小树林。”谢宜年忽然说,少年的声线在昏暗浓翠的林间格外清幽。
“会碰见脏东西是吧?”宗夏槐全不在意。
结果,下一秒,目光就触及了不远处亭子里的两抹身影。
“凭什么!我处处比宗夏槐好!谢宜年为什么会喜欢她!”
宗夏槐脑子“轰”的一声炸了,缓缓回过头,目光复杂地看着谢宜年,不敢想象一样,慢慢开口。
“你喜欢我?”
少年的身影在傍晚的暗色里不甚清晰。
谢宜年似乎也出神了几秒,眸光明灭不定,接着,极为散漫地扯唇一笑:“我自己都不知道。”
“……”
小亭那边,陈泽已经开始安慰李秋雅。
“没事的,谢宜年把你买的奶茶丢了,你买给我,我喝。”
宗夏槐:“……”
好的,闭环了。
前世一开始。
她暗恋陈泽,陈泽舔李秋雅,李秋雅追谢宜年。
然后,李秋雅误以为谢宜年喜欢她???
喂!天大的误会啊!
后来。
李秋雅当众表白谢宜年被拒,陈泽趁机舔狗上位。
而她,被塑料闺蜜撬了渣男暗恋对象,被伤害的只有她。
再后来。
她考上全校第一,减肥成功惊艳众人,陈泽又开始倒追她。
推导的没错的话。
李秋雅估计也就是玩玩而已,但不甘心谢宜年和陈泽一个个的都喜欢她,于是对她恨之入骨,以至于找小混混在巷子里堵她。
宗夏槐:“……”
无语无语无语死了,现在就是十分无语非常无语无语至极!!!
都说了高中生不能早恋……-
去书店的一路上。
宗夏槐都很安静。
“怎么,你塑料小姐妹把你那人品差的前表白对象撬了不高兴?”谢宜年悠悠问。
“没有,我就是觉得恶心。”宗夏槐皱眉。
“确实。”谢宜年勾着眼,语气漫不经心,“下次长点心吧。”
“没有下次了。”宗夏槐眉目冷淡,“我一个也不会放过。”
“……”
谢宜年脑子里瞬间就响起了宗夏槐上次对罗雨晴说的“我这个人向来心胸狭隘,睚眦必报……”
真的不能惹女生。
尤其宗夏槐……
“烦死了。”宗夏槐拧着眉,“李秋雅喜欢你的事儿凭什么要扯到我身上啊。”
“……”谢宜年默了片刻,“我也不想被李秋雅喜欢啊……”
“那你想被谁喜欢?”宗夏槐回过头,挑起眼。
谢宜年悠悠看着她的眼睛,抿了下唇,没说话。
宗夏槐被盯的有些不自在,闪了下睫,转头继续往前走:“不过你也挺怪的,李秋雅公认的大美女,班上男生都喜欢。”
谢宜年眉一挑:“谁规定了,别人都喜欢的我就一定要喜欢。”
“不是你喜欢的类型?”宗夏槐还在好奇着。
“喜欢的从来不是类型,是人。”谢宜年其实从来没思考过这个问题,话就这么脱口而出了。
宗夏槐回头看了谢宜年一眼,觉得他的话跟他的人一样令人费解-
来到书店。
宗夏槐随手挑了几套卷子,其实她都刷过,保险起见,再复习复习。
再看谢宜年。
少年站在书店暖黄的灯光下,轮廓透出柔和与专注,微低着头在书堆上挑挑拣拣,最后拎了一本数学一本物理。
“其他科目不买吗?”宗夏槐抱着卷子问。
“写不完。”
谢宜年回过头,看到她抱着的一大摞,眉一挑:“你怎么买这么多?”
“当饭吃。”
“……”
谢宜年看了她几秒,很担忧的样子:“会不会消化不良?”
“放一百个心。”宗夏槐将卷子放收银台上结账,“我每天要写很多。”
谢宜年回忆了下,宗夏槐最近确实每天不是刷题就是刷题,咖啡都是致死量,课间睡会还要让他五分钟后叫醒她……估计晚上也熬到很晚,睡不了几个小时。
半晌,他终于忍不住开口。
“其实吧,输了也不丢人。”
“我一定会赢!”
少女笑容张扬,神色坚定。
“……”
“你知道吧,你现在正是长身体的年纪。”谢宜年平静说,“借用你的一句话,不睡觉会猝死,不学习也就菜一时。”
“喂,”宗夏槐扬眼一笑,“人这辈子,总得为了点什么努力一回吧,浮名也好虚荣也罢,我都想闪耀那一次。”
前世,在那个最虚荣的年纪,想要变美早上只吃一个苹果,想要变瘦晚上绕着操场跑一圈又一圈,想要考全校第一每天熬到两三点,她从未后悔过。
重来一世,她依旧只有十六岁,依旧是那个想要得到所有人赞赏目光的小女孩,只不过这一世,她想要一世荣光,也想要恣意张扬。
谢宜年看着她,很半天,笑了笑。
“那你一定可以的。”
走出书店,晚霞染透了半边天。
宗夏槐忍不住好奇:“你每天几点睡?”
谢宜年:“十一点之前。”
宗夏槐转头定定盯着她:“你真的是高中生吗?”
谢宜年:“……”
“怎么,高中生睡觉犯法?”
“……有道理。”
“你高一在哪上的?”
“国外。”
宗夏槐又随口问了几句,竟发现,谢宜年现在的想法与前世最后的结果完全不一致。
到底是什么让他做出这一改变?
“打算考什么大学?”
“临大。”
“想学什么专业?”
“天文。”
“你觉得我会输?”
宗夏槐眉一挑,来了兴趣。
“我想你赢。”少年少有的收起漫不经心,神色认真。
但谢宜年就算是再自信,也不敢说自己能一个月从年级倒数考到全校第一,定定看了她几秒,又平静说:“如果不行,我也希望你不要输的太惨。”
“为什么关心我?”宗夏槐不解,“我们似乎并无太大关联,还没有达到那种与有荣焉的关系。”
谢宜年目光一顿,自己也想不明白,但仍旧挑眉散漫说:“关爱同学是一个人最基本的道德品质,恰好,我有。”
宗夏槐瞬间轻笑出声:“以前怎么没发现你这么道德优良。”
记得前世,这位哥,那可是冷漠刻薄的很。
前世同桌时,有很多女生给谢宜年塞情书送奶茶。
被她撞见的就有好几次,人女孩情书奶茶还没送出手,那位哥就长腿一抬走了。
可谓是十分不留情面。
明着来不行,于是暗着来,后来谢宜年每天上学第一件事,掀开桌板取出塞满的情书丢进垃圾桶,有时晚饭大课间回来,桌上还会莫名其妙多一杯奶茶,问也不知道谁送的,那位哥就随手一拎搁她桌上。
她那时候正减肥呢,一边啃苹果咽白开水一边拒绝:“我不要。”
“不要就丢了吧。”谢宜年桃花眼幽幽,抓住了她的把柄一样,“你也不想浪费粮食吧。”
“……”
本着不浪费粮食的原则,前世她不知帮谢宜年消受了多少其他女生送的奶茶。
那时她小声埋怨谢宜年是她减肥路上的绊脚石,谢宜年还要刻薄她:“你每天一杯奶茶当补营养了。”
“……”
宗夏槐现在想起前世的这些事,还真是:我真是谢谢你了……
思绪忽然被一道声音打断。
“没发现吗?”少年的声音带着几分耐人寻味,“那可能是你以前眼盲心瞎。”
宗夏槐:“……”
操,这话她竟无法反驳。
“另外。”少年又漫不经心扬起声音。
“你不是一般同学,你是我唯一的同桌。”
“?!”
宗夏槐脑子“轰”的一下炸开了,缓缓转过头,满脸不可思议地去看谢宜年。
四目相对那一瞬。
谢宜年似乎也察觉到自己这话有些歧义,极快地闪了下睫,纤长浓密漆黑如鸦羽,幽微地扫进人心底,少年再懒洋洋掀起眼皮,又是那一幅玩世不恭的淡漠模样:“这话没毛病。”
“……”
行,没毛病。
“你对你以前的同桌也说过这句话吗?”宗夏槐眨眨眼。
“没。”少年声线很淡。
宗夏槐不自觉出神,浮想联翩。
没对以前的同桌说过,那就是,只对她说过,她是他同桌,她区别于其他同学,她独一无二……
谢宜年又挑眉说:“我以前同桌都是段锐。”
“……”宗夏槐瞬间面无表情,好吧是她想多了。
晚自习的铃早就打了。
宗夏槐不想再浪费时间闲扯,抽出张数学卷子开始写。
谢宜年在一旁见了,沉默片刻,忽然问:“你数学和物理怎么样?”
宗夏槐笔一顿,转过头去看他,目光疑惑不解。
谢宜年神色寡淡,声音也平直:“需要的话,我可以帮忙。”
宗夏槐瞬间笑出了声:“我觉得我成绩应该比你好。”
记得前世,这一次月考,谢宜年总分比她还低一分,谢宜年全班倒数十八,她全班倒数十九,他俩一整个菜的半斤八两。
只不过这一世,谢宜年刚转来附中,还没有月考,还没有人知道谢宜年的真实水平。
也没有人知道她重来一世,没有人知道她早已考过全校第一。
谢宜年其实早就看过宗夏槐上学期最后一次考试成绩——他这辈子都没考过那么差的成绩,闻言扯唇一笑,满眼散漫里明晃晃写着“在我这就别装了吧?”
宗夏槐觉得自己有必要纠正一下谢宜年的这种错误想法,扬睫故意问:“你们大少爷也学习吗?”
“我觉得你对我的刻板印象有点深。”谢宜年眉一挑,神色轻狂,“你少爷我不光学习,学的还不错。”
宗夏槐更想笑了,心想哥们你装逼也不打个草稿,你什么德行前世我一清二楚,于是缓缓凑近脸,睁大眼睛直直盯着谢宜年,故意悠悠着语气说:“是吗?我怎么有点不太相信呢?”
谢宜年唇瞬间抿成一条直线:“……”
好不容易关爱同桌一次……
“你就是这么对待同桌的关爱?”谢宜年眸轻敛,深邃浓郁中显出些微愠色。
宗夏槐闪闪睫:“……”
怎么说的她跟个白眼狼一样。
“我就是觉得,你更应该多多关心一下自己的成绩。”宗夏槐尽量显出认真的无辜眼神。
“……”
还是断定他不学无术呗。
谢宜年觉得自己这辈子都没这么被质疑过。
“不过,你那个成绩,是怎么想到帮助别人学习的?”宗夏槐又若有所思。
谢宜年:“???”
得,真行,质疑还不够,还嘲讽上了。
“没没没!”宗夏槐一看谢宜年那冷冷的神色,连忙解释,“没有不好的意思,就问问,别误会。”
谢宜年:“……”
默了片刻。
少年神色无澜,淡淡开口:“帮助他人这事儿从来不需要考虑。”
宗夏槐一时愣住,过了一会儿,才点点头:“那你人还不错。”
谢宜年:“……”
“偷偷告诉你,我成绩还不错。”宗夏槐又凑近,在他耳侧轻声说。
这声音绵绵呼呼,轻缓柔软又没有一丝杂质,像纯白的奶油蛋糕上细细地撒上一层糖霜,谢宜年陡然一定,耳廓被温和的气息拂过,有些些发热。
“不用太担心。”少女的声音又带出笑意,似银铃。
谢宜年僵在那儿,感觉自己有点心律不齐,可能需要去医院查查。
宗夏槐撩而不自知,很快转回去写题。
前世休学在家,她除了强迫自己不吃饭,强迫自己不停运动,还会强迫自己没日没夜学习。
她好像被一个漩涡所围绕着,她要更瘦一点,成绩更好一点。
无休无止,即使已经到了病态的程度。
不停下来她会永远陷在里面,停下来她又会因为焦虑而无比痛苦。
所导致的是,近五年内所有能找到的卷子她都刷了个遍,各类题型的解法早已烂熟于心,分数也已经提升到了极限。
时间和重复,能改变一切。
但重来一世,她仍旧不敢放松。
她害怕意外,害怕失误,害怕输给黎梦,或许只有月考成绩出来那一天,她的一整颗心才能真正悬下去。
宗夏槐迅速刷完一张卷子,才喝了口水,转头去看谢宜年。
谢宜年面前摊着本物理,也在刷题。
少年仍旧是那副漫不经心模样,笔松松夹在冷白细长的指间,要握不握,目光掠了一眼题,在一旁草稿纸上演了几秒,一个答案就划拉上去了。
就是这么随意。
字迹锋利而张扬,一笔划就,占了一整个括号,力透纸背。
就很谢宜年。
至于答案正确与否。
宗夏槐定睛一看,对的?!
宗夏槐猛然就想起了前世关于谢宜年成绩的一些事。
前世,这一次月考,谢宜年虽然总分班级倒数,但物理和数学却是接近满分。
后来才听说,谢宜年高一是在国外读的,回国内上高二相当于一切从零开始。
然而她休学后,谢宜年又一声不响考上全校第一,一跃成万人膜拜的年级大佬。
再听说谢宜年,就是在何田田的升学宴上,谢宜年高考是临城理科状元,A大B大随便上的分数,却报了雪城大学。
雪城大学倒也不差,全国理工科TOP5的高校,然而所有人都没有想到,谢宜年报的专业却是,心理学。
心理学,是她想学的专业,她想把自己治好。
雪城,是她生父生母,也就是萧家,的所在地。
重来一世,宗夏槐自认为对绝大多数事情都洞若观火,唯独谢宜年,她怎么也看不明白。
又或许,她从一开始就没有看明白过。
不过,可以确定的一点是,谢宜年将会是她考上全校第一路上的一个极大变数。
她一直都明白自己跟谢宜年这种天赋型选手的区别,一张一百分的卷子,她考一百分是因为掌握了一百分的知识点,谢宜年考一百分是因为满分只有一百分。
宗夏槐还坐位置上发呆,不知不觉已经到了快下晚自习的时间,班上开始骚动起来。
何田田趁机转过头,偷偷瞅了眼谢宜年,又看向她小声问:“槐槐,你看手机了没?”
宗夏槐回过神来,伸手去书包里摸手机:“没,怎么了。”
何田田迅速看了眼一旁的谢宜年,欲言又止,指了指她的手机:“那个……你看了就知道了。”
宗夏槐立马开机。
直到这时,她才看见班群里的惊天大震撼。
不知是谁起的头,晚自习有人在班群里匿名聊天。
话题中心,自然是她和黎梦之间的赌注。
铁扇公主:【你们说宗夏槐能考全校第一吗?】
银角大王:【你信她还是信我是玉皇大帝。】
玉皇大帝:【+1】
……
牛魔王:【不过应该没这么简单吧?】
红孩儿:【一个月教我从年级倒数考上全校第一我当场拜你为曾孙!】
太上老君:【你们这关系有点乱啊[捂脸笑]】
……
牛魔王:【我还是觉得宗夏槐会赢,说不定她暑假在家好好用功了呢?】
金角大王:【@铁扇公主,快来让你老公清醒清醒。】
玉面狐狸:【好的呢[娇羞]】
就这么乱七八糟扯了会,突然开始纷纷下注。
队形出奇的一致。
猪八戒:【一把瓜子赌黎梦。】
红孩儿:【一包辣条赌黎梦。】
牛魔王:【一瓶旺仔赌黎梦。】
白龙马:【一袋软糖赌黎梦。】
……
突然,出现了一个实名的半暗宜空头像。
B612:【我赌宗夏槐。】
下了晚自习,篮球场。
谢宜年纵身一跃,投了最后一个三分球,球“嗖——”的一声落入篮网,在地面弹跳了几下,越来越低。
球场边缘却忽然闯进来一道长长的影子。
最先听到的是声音。
“班长,喝水。”
“……”
谢宜年一转头。
就见段锐那狗逼从宗夏槐手中接过瓶矿泉水,但朝他耀武扬威:“槐妹儿,谢谢啊!”
宗夏槐表情明显就是一怔,又把另一瓶矿泉水递给谢宜年:“你也喝水。”
谢宜年接过拧开,仰头喝了口,喉结凸出滚动,声线清冷,说段锐又像是说宗夏槐:“人家有名字。”
段锐一天不欠不舒服:“哦,宗夏槐。”
宗夏槐:“……”
见场上再没其他人,宗夏槐忍不住问:“每天就你们两个人打球?”
“他那个样子,也就他爹我肯天天陪他玩两下。”段锐说。
“为什么你是他爹。”宗夏槐忍着笑问。
“因为我比他大。”段锐贼得意。
“……”谢宜年面无表情,“要点脸吧,有本事等下别搭我家车回去。”
“哥哥哥我错了!”段锐立马认输。
“你们这关系好乱啊。”宗夏槐笑。
“惹不起惹不起,真得叫他声哥。”段锐说,“小学的时候吧,当时咱俩一起放学回家,路上遇到小混混打劫,他比我小,当时还比我矮半个头,眼都不眨一下,一板砖就下去了,从此他就是我哥。”
“……”
宗夏槐忍不住转头看了谢宜年一眼,心想,校霸都是有前科。
谢宜年喝着水,扬扬眉,浑不在意。
“所以他打球很菜,没人跟他玩吗?”宗夏槐回到正题,问。
谢宜年一口水差点呛到,心想他形象就这么不堪吗?
段锐笑得要死,扬扬眼:“你等下就知道了。”
谢宜年已经一把揽过球,压腕拍了几下,吊儿郎当站那儿,笑意散漫模样。
“一起玩吗?”
对方很客气:“请过内分泌会诊了,复查各项指标都很好,我们之前请过会诊,现在就是想再评估一下,这个病人也住了有一段时间了,我们准备这周把瘤子开掉……”
恰好宗夏槐去换谭月吃饭,便问起这个病人,谭月朝她微笑:“哦,你说这个病人啊,这可是个烫手山芋。”
其实不用谭月说,宗夏槐也知道。
嗜铬细胞瘤是一种肾上腺髓质的肿瘤,是比较罕见的肿瘤。正常人体内的肾上腺髓质释放正常量儿茶酚胺进入血液,作用于全身器官的相应受体。
儿茶酚胺是人体的一种兴奋剂,主要兴奋血管的α受体,使血管收缩,维持血压,保证重要脏器的供血。
但是老话说得好,过犹不及,而且人体生理讲究的就是平衡之道。
患有嗜铬细胞瘤的病人体内肾上腺髓质会持续释放大量儿茶酚胺,促使交感神经经常处于过度兴奋状态,短时间内血压急剧升高,收缩压可达300毫米汞柱,出现高血压危象、休克、左心衰竭或多器官功能衰竭。严重时导致死亡。
对麻醉医生来说,它是一种围术期死亡率较高的神经内分泌肿瘤。
谭月降低声音:“而且这个病人,你说谁肯麻?哪个老大愿意麻?现在科里就发这么点钱,谁愿意担责任?”
第 59 章 第 59 章
宗夏槐苦笑:“你这可是留了个难题给我。”
谭月说:“这不是赶巧嘛!他们之前请会诊的时候还没请内分泌看过,现在就拖到你这里了。不过你也别忧心思,这个人的手术总归是要做的,又不能拒掉,要是真评估了可以做,你到时候就正常排班呗,排到哪个算哪个,总归是工作……”
谭月压低声音:“又不是菜市场里的大白菜,任他们挑选!”
主麻挑房间挑人的事情,一直都有,但是从前宋主任在,一来宋主任规矩严,二来宋主任能担事肯为自己人出头。现在形势不同了,大家更愿意明哲保身。
谭月肯把话和她直说,宗夏槐心里领这一份情,说:“谢谢。”
谭月见宗夏槐并不怨天尤人,因此又把她叫住:“我觉得你到时可以排……带这个房间,她年资高经验丰富,而且为人谨慎,就是脾气不大好。你最多被她说几句,但她还是会听你安排的。”
“至于下面小的……”谭月嘿嘿一笑:“我来做怎么样?这个病人说到底是从我手里留下来的,我也不坑你,给你把这事搞定了!”
宗夏槐脑子里瞬间像投下了一枚原子弹,被炸的一片空白,什么也听不见。
手指还下意识往屏幕下滑动。
然而群内再没人发言,只剩几行刺眼的群内提示。
【“银角大王”撤回一条消息。】
【“玉面狐狸”撤回一条消息。】
【“牛魔王”撤回一条消息。】
【“段锐”关闭群内匿名聊天。】
估计是一开始看到“B612”拽的二五八万群备注都不改一个,还实名力挺她,纷纷开嘲讽。
后续间接得知或猜到其真实身份是谁也惹不起的谢宜年,火速撤回,纷纷噤声。
段锐也真是好兄弟,滥用职权关了群匿名,谁还敢在群里说话。
谢宜年直接被架在了那儿,装了回大的。
又或者说,是她和谢宜年一起被架在了那儿。
宗夏槐脑子空白了几秒,缓缓转过头。
谢宜年正懒散靠椅子上,垂着眼皮收书包,声音也漫不经心:“都赌黎梦,多没意思。”
宗夏槐定定盯着他,张了张嘴,欲言又止。
谢宜年又说:“都说了,你是我同桌。”
宗夏槐终于忍不住问出口:“所以呢?”
谢宜年挑眉看了她一眼:“你就我这么一同桌,我再不支持你,会不会不太当人?”
宗夏槐蹙了下眉,慢吞吞说:“你是不是觉得我很惨?”
谢宜年闪了下睫,收起漫不经心:“我一直觉得可怜不太尊重人,你可以理解为,我拥有一个人所应有的人道主义精神。”
宗夏槐内心颤了下,眼一挑:“为什么是我?”
“我这个人天生不嫌事大。”少年又摆出那副吊儿郎当的模样,笑意轻狂,“天生看不惯有些事,与你无关。”
宗夏槐忽然极轻地笑了声,明晃晃看向谢宜年:“你是不是电视剧看多了,觉得那样在群里来一句‘我赌宗夏槐’很帅?”
谢宜年:“……”
不识好歹,得寸进尺,给台阶不下还顺杆爬上来扯人裤脚。
真行。
宗夏槐单手支起脸,神色傲然,仿佛俯视一切,悠悠点头:“那恭喜你,赌对了。”
“……”
坑我就对了是吗?
正好打了下晚自习的铃。
谢宜年不欲再说,单肩挎起书包就要走,正要抬步,又停住。
少年高高站在白炽灯下,黑发被晕开一层恣意的光,校服校裤一尘不染,背影挺拔又透出吊儿郎当,声音漫不经心。
“哥第一次跟人打赌,不要让我输的太惨。”-
宗夏槐写了会儿题,仍旧留了二十多分钟去操场跳绳。
训练完丢开跳绳,眼前又递过来一瓶矿泉水。
宗夏槐接过水抬起头,却看到了段锐。
“班长怎么是你?”
“只许谢宜年送不许我送?”段锐眉一挑,转身示意。
不远处的操场上,谢宜年正一边半仰起头喝水一边朝这边走来,少年高大的身影浸在喧嚣又昏暗的夜里,显出些微清冷和孤寂。
待谢宜年走近,又冷冷瞟了段锐一眼。
段锐立时不满:“怎么,只许你当好人不许我当?”
谢宜年懒得理,跟着宗夏槐往看台边走。
宗夏槐一边走,一边拧开矿泉水灌了几口,想着一瓶水天天两块钱转来转去也不是办法,回过头:“班长,你们每天都打球是吧?水我明天还你。”
话音刚落,谢宜年步子就是一顿,站那儿直直看着她,扯唇微冷,轻讽的目光里明明写着“一瓶矿泉水,我送就还我两块钱,段锐送就有来有回是吧?”
宗夏槐眨眨眼,悠悠盯着谢宜年的眼睛说:“你要想,我也给你买。”
“哦。”少年回答的漫不经心。
“……”宗夏槐掀了下眼,爱要不要。
段锐向来看热闹不嫌事大,傻乐着几步跑过来:“槐妹儿,明早上哪吃饭告诉下我呗。”
宗夏槐不明所以:“怎么了?”
谢宜年盯着段锐的目光里都快冷出冰了。
段锐直接忽视,还一把揽过谢宜年的肩,笑嘻嘻:“免得我这傻儿子跟着你拐,又把我骗去食堂。”
谢宜年立马拽开段锐的手,拍拍肩,嫌弃的要死,那目光已经不是冷了,而是想干一架。
段锐摸摸鼻子:“怎么,自己干的事不敢承认?”
谢宜年眉一皱。
“滚。”
“……”
宗夏槐看向谢宜年的目光越发意味深长。
好半天,她才说:“如果你早上想跟我一起去食堂,可以直接说。”-
第一天,下早自习铃一打。
谢宜年吊儿郎当坐一旁,指尖轻转着饭卡,果然漫不经心说:“去食堂?”
宗夏槐:“……”
有求于人要不要这么拽……
总算一起去了食堂。
买好饭,四人找了个位置坐下。
谢宜年看着对面宗夏槐的早餐,终于忍不住问:“你现在早上怎么不吃苹果了?”
不光不吃苹果,还一碗杂酱面,一杯豆浆,又加了一根油条……全都是高油高热量,简直两个极端。
“苹果没饭好吃。”宗夏槐扯了一段油条泡进豆浆里,浸满水淋淋的奶白,一口咬下去松软又香甜,“我有减肥的自由,同样有吃饭的自由,两者不冲突。”
谢宜年哪敢说话啊:“……”
“人不吃饭会死,人不减肥也就胖一时。”宗夏槐美滋滋地拌了拌杂酱面,“再说了,我现在已经少吃很多了,每天一到饭点就饿得要死。”
“真的!”何田田咬着饼点头,“昨天下了晚自习让槐槐跟我一起去吃夜宵她都不去!”
段锐一碗粉吸溜的贼快:“天天学习已经够累了,吃个饭还要考虑那么多一头撞死算了。”
“……”
谢宜年:怎么就显得他跟个坏人一样。
安静了会。
谢宜年面前的炸酱面吃了一半,筷子一撂不打算吃了,懒懒往椅子上一靠,正吸着豆奶。
看见对面宗夏槐一碗杂酱面吃的一根不剩,正津津有味夹着碗底的酸豆角。
谢宜年顿时感到怀疑人生。
他们吃的真的是同一个窗口的杂酱面吗?怎么食堂这么勉强的味道也能被这姑娘吃出国宴的感觉?
是因为太饿了吗?
不过,这姑娘好像每次一吃东西就一副贼幸福贼满足贼快乐的样子……
谢宜年又看着宗夏槐将碗底的酸豆角夹的一干二净,去收残处都不用磕两磕的那种,终于忍不住发出灵魂拷问:“那你为什么还要减肥啊?”
宗夏槐抬起头,将筷子轻轻搭在碗沿,又将剩余的半底豆浆喝完:“因为对自己现在的样子不太满意。”
段锐早就吃完了,正擦着嘴,闻言扫了眼宗夏槐。
宗夏槐其实是胖过没丑过,五官很大气,一双眼圆润又透彻,很纯很干净,唇红齿白的,皮肤白皙又细腻,面部饱满,从任何角度去看线条都十分流畅,简直像一块完美的草莓奶油小蛋糕。
身上肉都长在该长的地方,校服都能被撑出型,某种眼光来说,很欲,很辣。
段锐真想不明白了,班上那些女生是怎么说的出来宗夏槐又胖又丑的,难不成非要瘦成骷髅才好看?
大抵社会对女生向来都比较苛刻吧,段锐叹了口气,忍不住说:“其实从男生角度看,太瘦不好看。”
何田田一听,就低头看了看自己的小身板,狠狠咬了几口饼,又抬头说:“不要容貌焦虑啦。”
“我也不想,但控制不住自己。”宗夏槐漫不经心将豆浆纸杯、油条袋子和卫生纸一样样捡进杂酱面碗里,觉得自己只要活一天,就要在美食和体重之间抗争一天,永远也无法与自我和解,永远都会焦虑,“不过——”
“什么让我焦虑,我就解决什么。”
宗夏槐说完,就端起碗往收残处去了。
谢宜年看着她那坚毅的背影,觉得她还有一句话没说——
什么让她快乐,她就接受什么。
“?”
又是钱。
这姑娘很缺钱?
谢宜年眉一挑:“转账我就不收了,那点钱还要你还我以后不用在附中混了。”
宗夏槐还在间歇痛苦着。
前世她就只有李秋雅这一个朋友,这一世与李秋雅绝交,她在这个学校再没有一个可以借钱的人,竟还要求助于与她没什么交集的露水同桌谢宜年。
怎么重来一世,还是这么狼狈。
宗夏槐极力让声音平静。
“我知道我们不熟。”
谢宜年:“?”
不熟?
一个多宜期同桌,哥不光帮你付钱,还抱你去过医务室,不熟?
行,不熟。
“既然我们都不熟,那你朝我借钱不合适吧。”谢宜年语气漫不经心,单手支着下颌,远远望着课桌另一侧的少女身影,眸微敛,隐隐透出危险的气息。
宗夏槐一听,眼眶中更为酸涩,头压得更低,声音也再抑制不住:“可我想不到别人了。”
细幽中夹杂着破碎,隐有哽咽。
谢宜年一听就觉着不对劲,这个角度只能看见她侧偏着身,深埋于书本,隐去所有神色,连忙凑过去低头看。
这一看就不得了。
一颗豆大的泪珠顺着少女稚嫩柔软的脸庞缓缓滑下,在流畅圆润的下颌处摇摇欲坠,一瞬间,砸落到书本上,晕开一朵灰败的花。
“好好好我借!”
谢宜年瞬间慌了,不停在心里骂自己,谢宜年你他妈还是人吗?就为了这点破事把人好端端一小姑娘给弄哭了,长本事了啊你,借点钱给人家能死吗?你又不缺那点!
跟着一通手忙脚乱去兜里掏去抽屉里摸去书包里找。
“诶诶诶你别哭了,我没纸了……”
宗夏槐本来已经将泪水忍下,这一听,眼睛瞬间如洪水开了闸,湿热模糊一大片,哗啦啦根本止不住。
不管是前世,还是这一世,她都不想被人看到软弱。
可为什么每一次,都是这样。
每一次都需要谢宜年来可怜她。
谢宜年觉得自己真是遇上祖宗了,拿这小姑奶奶一点办法没有,他这辈子最见不得女孩哭。
少年慌不择路,拍了拍前桌女同学的肩膀,平生第一次有求于人:“同学同学借点纸!”
前桌何田田身子瞬间僵住,脑袋缓缓加载中。
什么?谢宜年跟她说话了?要知道从开学到现在谢宜年跟她一句话都没说过,估计连她叫什么都不知道。
纸?谢宜年找她借纸?
何田田慌忙回过头,眼神惊恐:“纸?”
“对,纸,擦眼泪的那个纸。”谢宜年累了,怕何田田听不懂,耐着性子表述,又扬眼示意一旁,“我同桌哭了。”
何田田点头如捣蒜,立马转身从桌上拿过抽纸。
谢宜年迅速抽了一张两张三张觉得根本不够,索性把一整包都拿走:“我下课还你。”
少年又乱七八糟将一大堆纸往她边上堆。
宗夏槐瞬间被淹没在了白色纸巾的海洋里,胡乱扯了一张又一张擦眼泪。
一旁又传来那薄荷味的漫不经心声音。
“刚刚跟李秋雅她们差点打一架的时候不挺厉害的,现在怎么动不动就哭啊?”
宗夏槐瞬间怒意上涌,眼泪也没了,通红着眼眶冷冷转过头,狠狠去瞪谢宜年。
谢宜年还在那副吊儿郎当模样,懒洋洋的桃花眼甚至微微上扬,笑意散漫地看着她,唇轻勾,说出来的简直不是人话:“这不就不哭了。”
“……”
服了,狗逼。
宗夏槐依旧双眼通红地死死瞪着他。
谢宜年正了正色,一本正经:“人啊,还是要有点斗志。”
“……”宗夏槐忍不住翻了个白眼。
谢宜年顺手收了收桌上的一堆纸:“下次要哭的时候跟我说,我提前准备好纸。”
“……”怎么有人可以刻薄成这个样子啊啊啊啊啊!!!!!
“我发现吧。”宗夏槐慢悠悠看着谢宜年,“你长得挺人模人样的,但说的完全不是人话。”
“……”谢宜年长睫一闪,挺好,能骂人了,证明恢复的不错,又抿了下唇,“说吧,要借多少钱。”
总算说到正事,算这家伙还有点良心。
宗夏槐估计了一下她维持一周基本生活需要的钱,说了个数:“三百。”
“啊?”少年眉肉眼可见就是一挑。
宗夏槐小心翼翼掀起睫,巴巴望着他,低声问:“是太多了,借不了吗?”
“……”
这姑娘该不会以为他是不肯借吧?
“不是。”谢宜年下意识舔了下唇,觉得这事搁哪都没面子,他平时吃顿饭都不止三百,“我还以为你家出了什么大事要三万呢,结果就三百。”
宗夏槐:“……”不愧是大少爷。
“喏,三百。”谢宜年随手拿过手机按了几下,“转过去了,不用还了。”
宗夏槐没立刻收,想着等到实在撑不下去的时候:“我会还你的。”-
第一节晚自习下课,宗夏槐桌前来了个不速之客。
黎梦站那儿,蹙眉看着她:“罗雨晴到现在还在哭,你去给她道个歉呗。”
宗夏槐瞬间气笑了,一下下点着笔,悠悠打量着黎梦,想知道她脑子里是不是都是水,“罗雨晴哭关我什么事啊?”
黎梦坚持:“是你把她弄哭的。”
“谁哭谁有理?”宗夏槐眉一挑,“那我现在给你哭一个,你跪下给我磕个头呗。”
“你!”黎梦说不过,“我不管,你现在去给她道歉。”
谢宜年依旧吊儿郎当坐一旁看戏。
段锐正好来找谢宜年,站一旁都看呆了,我去,这是什么操作啊,太抽象了。
才想着看宗夏槐开撕,结果。
“行啊。”宗夏槐勾唇一笑,咬字很重,“我去。”
“哈?”段锐震惊。
谢宜年悠着眼看着宗夏槐起身往前排走去的身影,勾唇一笑:“看好了。”
宗夏槐两手撑在课桌边沿,居高临下冷眼看着罗雨晴,唇角扯着轻笑,陈述语气,字字有力,又不失礼貌。
半个教室都听到了,议论纷纷。
“我去,牛逼了,在背后说人坏话被骂哭了还要人道歉!”
“宗夏槐真是倒了八辈子血霉,摊上这两人,纯纯无理取闹。”
“哈哈哈哈哈笑死我了,我这个人向来心胸狭隘,睚眦必报!”
黎梦气死了:“宗夏槐你怎么这样!”
宗夏槐直起身拍拍手,眼神轻蔑一挑,平淡说完最后一句:“所以我建议,你们直接向我道歉。”
“我让你给罗雨晴道歉,不是我们给你道歉。”黎梦见宗夏槐要走,立马拦住。
宗夏槐双臂一抱,挑挑眼:“等你什么时候给我下跪磕一个再说吧。”
“拽翻了!”
“宗夏槐什么时候变得这么牛逼了?”
“兔子急了也会咬人呢,还不是她们欺人太甚。”
段锐似乎已经接受了宗夏槐拽姐的设定,笑得不行:“你说她们惹谁不好,非要惹宗夏槐。”
谢宜年眉眼轻挑,懒洋洋伸手:“手机。”
段锐傻乎乎,立马把手机掏了递过去。
谢宜年起身,朝教室外走去:“别光看戏了。”
五分钟后。
两人从班主任办公室走出来。
段锐大有要拼命的架势:“谢宜年你个混蛋,赔我手机!”
“老吴要收你手机我有什么办法,就当为反校园霸凌做贡献了吧。”谢宜年双手插兜散散漫漫下楼梯,“大不了下次趁着办公室没人偷回来,你又不是没干过。”
“……”毕竟从小玩到大的亲兄弟,段锐再气也就两个字,“狗逼。”
“身为班长,带头带手机进校园。”谢宜年这时候倒是一副正义模样,拍拍段锐肩,“锐啊,好好学习吧。”
“你还好意思说我。”段锐嫌弃拿开,又觉得没什么好说的,“你那功课,自己看着办吧。”
两人去楼下买了水。
谢宜年拎了一提抽纸还了何田田。
何田田震惊:你们有钱人还东西都是这样的吗……
很快上晚自习,今天是班主任吴作舟的生物。
铃打了一会儿,吴作舟才走进教室。
“我刚刚听说了班上女同学晚饭时间在教室里起矛盾的事,我个人认为,高中是人一生中最美好的时光……”
班上人都知道说的是谁,看看宗夏槐,看看李秋雅,又看看黎梦和罗雨晴。
然而吴作舟讲了将近十分钟,总体高拿轻放,没什么实质性内容。
段锐撇撇嘴,有点不爽,自己折了一个手机却没什么结果。
谢宜年目光没什么变化,他的目的差不多达到了,这种事可大可小,本来就很难处理,他没指望吴作舟能干什么,也就起个震慑作用,让李秋雅她们稍微知道点收敛不要太过分。
他主要是,很难什么也不做,那还算同桌吗。
宗夏槐埋头写题,没怎么在意。
前世她就知道,人生在世,能够依靠的只有自己。
只有自己足够强大,足够勇敢,才能够永远维护自己。
这一世,她终其所有,都将永远为自我的自由与荣光而战斗。
谢宜年笔一顿,看向一旁,声音放温和了点,总算是有安慰人的样子:“没事,以后日子还长。”
宗夏槐笔不停,点头:“嗯,有的是时间。”
“……”
怎么感觉,这姑娘怎么一点都不像是失望的样子。
反而有点,跃跃欲试?-
很快放学。
宗夏槐在教室花十几分钟写完剩下的半面试卷,收拾好书包,拎着无绳跳绳去了操场。
篮球架下。
谢宜年才打完一场,正仰头喝着水。
段锐突然说:“宗夏槐在那干什么呢?”
四人出了食堂,路过教学楼下的光荣榜。
光荣榜第一,是陈泽。
何田田忍不住驻足看了两秒,说:“陈泽虽然借女生钱不还人品差,但成绩好,长的也可以,好像还是有不少女生喜欢他。”
宗夏槐跟着看了眼,想起前世的一桩大案,不由露出轻蔑一笑:“人品可以是装的,成绩自然也可以是假的,只有帅是藏不住的。”
谢宜年一听,不由唇角轻勾,理了理校服领子,又整了整头发。
段锐一旁看着嫌弃的要死,恨不得离他八里地远。
“说起来,”何田田想了想,“陈泽确实不是学校最帅的。”
“他也就因为成绩好,你们给加了滤镜。”宗夏槐实话实说,“其实长的很一般。”
谢宜年轻咳了声,让自己有点存在感:“所以看男生不能光看成绩,还是得看脸。”
宗夏槐沉吟片刻:“不过找对象还是得找成绩好的,太笨的不喜欢。”
谢宜年:“……”
段锐笑的要死,凑近小声犯贱:“儿啊,要不要爹给你补补课?”
谢宜年抱臂冷冷看了段锐一眼,比了个“滚”的口型。
“我也!我是智性恋!我觉得成绩好的男生特有魅力!”何田田狠狠赞同的同时,又看了眼光荣榜,跟着叹了口气,“好羡慕陈泽啊,怎么考到第一的,我要成绩跟他一样好就好了。”
宗夏槐讽刺一笑,又很认真的看向何田田:“你喜欢成绩好的,那你变成成绩好的不就行了。”
何田田回过头,一时愣怔。
宗夏槐又深深地看了她一眼。
“与其慕强,不如变强。”
何田田呆呆点头,若有所得,接着弯起宜宜眼。
“槐槐,我突然觉得你好有智慧!”
宗夏槐笑而不语。
其实前世,她也是花了很久才明白,这一世,帮助他人也会觉得快乐。
谢宜年在一旁看着,不自觉扬了扬眼。
头一次觉得,一个人会因为另一个人思想中的吉光片羽而折服。
从宗夏槐身上,他好像总能看到一些不一样的美好品质。
段锐在一旁看到谢宜年那神情:完了……-
晚饭四人同样是一起去校外吃的。
回来时,谢宜年桌上却多了杯奶茶。
一看就知道是女生送的。
谭月是住院医师,刚当完住院总,目前在排队升主治的那一梯队里。她肯做这场手术的辅麻,对宗夏槐来说,实在是意外之喜。
二值和小一值说:“你单子上都记清楚,免得后面出事说不清楚。”
宗夏槐还有事要忙:“那我先走了。”
宗夏槐走的时候没看谢宜年,她心里还记挂着排班的事情,也没顾得吃晚饭,又坐进麻醉办公室一搞搞到9点。
宗夏槐又检查了一遍排班表,确认无误后才发到了工作群里:【明日排班,请各位老师查收。@所有人】
有人敲她的门。
宗夏槐说:“请进。”
宗夏槐本来以为是自己科的人,一般这个点,手术基本结束了,最多剩一两间,她抬头一看,发现是谢宜年。
谢宜年进来的时候顺手带上了门,好像是有话和她说。
她想站起来,却脑袋一晕,宗夏槐下意识地去抓能够扶手的东西,被谢宜年带到了怀里。
“小心。”
偏偏流年不利,又有人推门进来:“师妹,我结束了……”
徐同和目瞪口呆。
第 60 章 第 60 章
其实谢宜年只是扶了宗夏槐一下,但是有感情的男女和没感情的男女是不同的,所以这一扶就让徐同和看出了他们之间的暧昧。
“师妹……你们……”
徐同和说话都结巴了,大概是没想过这两人之间能发展什么。
徐同和都有点怀疑自己的眼睛了,如果是别人,徐同和会觉得有人在占师妹便宜。但是谢宜年自身条件不差,而且徐同和与他打过交道,知道他不是那种有色心会占女人便宜的男人。
可是他刚才没看错吧?两个人的身体都快抱到一块去了。
谢宜年低着头看宗夏槐,好像犯错了一般,对于他们之间的关系,他始终没有主导权。他怕夏夏生他的气。
宗夏槐倒是坦荡,她先是看了一眼谢宜年,然后笑着问徐同和,“师兄来找我什么事?”
她没多做解释,就算是默认。
“我不会。”宗夏槐眨眨眼,“我从没打过篮球。”
“没事,我教你。”说着,谢宜年就将篮球轻轻一抛,精准落进她手中。
清冽的薄荷气息又包裹了过来。
似乎不好有肢体接触,又淡去,只剩地上两道长长的影子交叠。
那道略长的影子十分清疏,轮廓透着些散漫,声音也随意。
“对准篮筐,投就完了。”
感受着身后少年高大的身影。
宗夏槐仰头举起球,目光紧盯着正前方的篮筐,只一瞬,就轻轻一跃抛了过去。
那颗火红的球疾速穿过长空。
裹着夏夜的宁静和清凉,在白晃晃的大灯下,撞击出最令人瞩目的一刻。
“哐——”
球在篮筐边缘晃了一圈,接着,滚进雪白的球网,精准命中!
“可以啊!”谢宜年立马喝彩。
段锐正坐一旁喝水,也立马站了起来:“我去,你真第一次打球?”
宗夏槐高兴着几步跑过去抱起球,学着他们的样子俯身拍了拍,笑容张狂:“有手就行!”
“来玩一下玩一下!”段锐来劲了。
男生对会打篮球的女生总是多几分欣赏。
宗夏槐身体灵活,身高高,学了下运球,基本就能上手了。
三人接着就随便玩了起来。
段锐一直都比较仗义,就跟着在边上晃悠,可着让他俩玩。
谢宜年一开始也让着宗夏槐,放大水,直把球往宗夏槐手上送。
宗夏槐每次都能轻易拿到球,投篮命中。
情况从段锐吃饱了歇菜去一旁休息开始不对劲。
谢宜年像是跟她玩真的,一开场就把球一抢一跃一个三分投结束战斗。
“……”还没开始玩呢。
又或者把球运来运去,害得她满球场追着跑,然而球的边边都没摸着,谢宜年又是一个扣篮。
“……”不装会死?
段锐都忍不住笑:“对人女孩子好点啊!”
谢宜年抱着球扬扬眉:“我就证明一下。”
宗夏槐:“……”
狗逼。
再来。
谢宜年这回不跑了,就在篮筐下,把球溜上溜下。
她一下要蹲下去抢一下又要跳起身去够,可气的是,她速度没谢宜年快身高还没谢宜年高……
平生不过少年意气。
谢宜年又一次把球抛的老高。
宗夏槐直接一把抓住他腕子。
少年手腕劲瘦,腕骨肌腱清晰,少女手心温热,软软乎乎一团。
谢宜年身子立马就是一僵,下意识接住空中的球,缓缓回过头。
宗夏槐眼都不眨一下,趁机就把球一抢。
段锐直笑:“犯规啊犯规!”
谢宜年已经吊儿郎当站到一边,完全认输的姿态,挑眉散漫一笑:“在我这,允许她犯规。”
宗夏槐不知怎的脸一热,气鼓鼓,双手举着球朝谢宜年的方向推,假装要砸人,又跃过身,将球往球框重重一丢,震的篮筐一响。
“挺狠啊。”谢宜年扯唇一笑。
宗夏槐几步运过球,重重砸在地上,朝段锐挑眉:“他平时跟你玩也这样?”
球都不让人碰。
“那可比这狠多了。”段锐笑。
宗夏槐立马露出怜悯的目光:“那你真惨。”
“不过这么多年,我也习惯了。”段锐又无所谓耸肩。
“……”宗夏槐对段锐的目光瞬间又多了几分哀悼,瞧把孩子虐待的。
“我总算知道为什么没人陪你玩了。”宗夏槐又满眼哀悼看向谢宜年,一想到刚刚在球场上被谢宜年虐杀的场景,就觉得人生毫无生趣可言,体验感为负。
“没办法。”谢宜年闲闲挑眉,“帅到没朋友。”
“自恋鬼。”-
周五,体育课。
女生八百,男生一千,跑完自由活动。
陆陆续续离开跑道,有女生去器材室拿了排球来玩。
“你不是很讨厌她的?”
“我我……我不敢!”
“会不会砸伤人啊?”
“胆小鬼。”
宗夏槐慢吞吞坚持跑完,正撑坐在草地上喘气。
忽然,“呼——”一道长风从耳后掠来,一颗排球从脸颊疾速擦过。
立时热辣刺痛,本就因运动会沁红的脸颊又擦出一道印子。
宗夏槐心情降到极点,都顾不上自己的伤,“腾”的一下就站过身。
“谁!”
这一喊,整个操场都听见了。
足球草地上的同学瞬间定住了,两侧乒乓球台的同学也纷纷侧目。
宗夏槐定睛一看。
在她正前方,罗雨晴缩着身子眼神躲躲闪闪,黎梦拉着罗雨晴的手倒是平静,李秋雅则带着笑直直看向她。
几乎可以确定是李秋雅。
小雅,前世怎么没发现你这么坏呢?
宗夏槐轻勾起唇,死死盯着那道长卷发的身影,一步步走近。
声音依旧响彻嘹亮。
“怎么,敢做不敢认吗?”
李秋雅这回倒是站出来了,脸上露出一个略带歉意的微笑:“对不起啊,不小心砸到你了。”
宗夏槐讽刺一笑:“不需要付出点代价吗?”
“我已经向你道歉了啊。”李秋雅满脸无辜,颇有她不依不饶的样子。
“我不接受。”宗夏槐直直站在那儿,目光冷锐,咬字极重,“我方才可是被砸的疼的很。”
“那你想怎样?”李秋雅装也不装了。
“简单。”宗夏槐挑眉一笑。
正愁没趁手的东西,脚边就滚过来一个排球。
远远听见段锐喊:“她就是故意的,不用谢我!”
何田田一回来就看见这对峙场景,还一脸懵。
她手中也抱着个从器材室借来的排球。
那抹清冽的薄荷气息也靠近了过来。
谢宜年将篮球往她手中一抛,笑意轻佻:“砸回去啊。”
李秋雅还没反应过来,一个篮球就从她头顶飞过,距离只差分毫,发丝都感受到了一阵寒意。
李秋雅精致的脸上立时现出花容失色。
“宗夏槐你疯了!”
宗夏槐掂着手中的排球,脸上的楚楚可怜不比李秋雅少,来呀茶呀谁还不是奥斯卡影后了:“哦,不好意思,没扔中呢。”
“你还想再扔?”李秋雅简直不敢相信,快气疯了。
“嗖——”
又是一个排球,贴着李秋雅颈侧划过,像冷刀子,皮肤立时就起了一阵颤栗。
李秋雅瞬间抓狂。
“排球砸人又不痛,你别太过分!”
李秋雅才说完,一个排球就直冲面门而来,根本来不及躲闪,眼前就是一阵黑暗和眩晕。
耳边又响起少女冷冷的声音。
“痛吗?”
宗夏槐径直走过去捡球,与李秋雅擦肩而过时,脚步一停,用两人才能听到的声音说:“下次砸的不准,就别出来丢人了。”
啊啊啊啊啊!!!!!宗夏槐就是故意的!故意前两次砸不中其实准头好的很!就是为了报复她啊啊啊啊啊啊啊!!!!!!!
李秋雅快气死了,但当着全操场的面,她要维持一贯温柔优雅的形象,又不好当场发作!-
去器材室还完排球,三人陪宗夏槐一起去医务室。
“你也真是,”谢宜年忍不住调侃,“这才开学两宜期,就上了两节体育课,你节节体育课都要去医务室。”
“没办法。”宗夏槐无奈,“跟体育课犯冲。”
一行人走进医务室,校医一见了,就笑说:“同学,你同桌又陪你来医务室了?”
“啊?”宗夏槐不明所以,“为什么是‘又’?”
还有校医怎么知道谢宜年是她同桌的。
“上周不就这男生抱你过来的?他是你同桌吧?后来要上课走了你没见着。”校医看了眼谢宜年,又看向宗夏槐,“你是上周体育课低血糖晕倒了吧?”
宗夏槐脑子里瞬间一片空白。
原来,她一直都错了。
一点小擦伤,校医给了碘伏和棉签让自己涂。
“所以,”谢宜年拧着眉,站桌边拆着棉签,一字一顿说,“你一直以为,上周体育课你晕倒,是陈泽送你来的医务室?”
宗夏槐坐椅子上眨眨眼:“……”
“这误会可大了,”段锐觉得贼晦气,“陈泽那逼当时怂得要死。”
跟着回忆起当时的场景。
“啊!宗夏槐晕倒了!”
篮球场边上,有同学喊。
篮球赛还没开始,就被迫结束,全部人都围过去看。
“哎呀!真是晦气!我还想看谢宜年和陈泽打篮球呢!”
“就是就是,我水都买好了!”
“那个死胖子早不晕倒晚不晕倒,偏偏这时候晕倒,该不会是装的吧!”
“有可能,有的人为了引起男生注意什么事都干的出来,宗夏槐好像就是在追陈泽!”
“我就说呢,那么胖怎么还会低血糖晕倒!呕!”
谢宜年拧着眉,拨开人群走进去,就见到他的新同桌躺在地上。
少女生的珠圆玉润,其实很有些可爱,并不是他人口中的“那个死胖子”,此时双眼紧闭着,长长的睫毛有些湿润,面色因为天气炎热而泛红,沁着薄汗,唇色却微微发白,现出与平时活力满满所相反的虚弱。
周围人都不知道该怎么办。
胡芊芊是八班的,此时正蹲在宗夏槐边上,冷静大喊:“来个男生送她去医务室!”
闻言,边上男生纷纷退开一圈。
“哎呀,我这小身板就算了!”
“真背不起来真背不起来!”
“中午没吃饭我先走了!”
陈泽也在边上。
谢宜年抬头对上,想到大家都说宗夏槐在追陈泽,要是陈泽送宗夏槐去医务室,宗夏槐应该会很高兴吧。
胡芊芊在人群中扫了一眼,就跟自己班上的陈泽熟一点,立马叫住:“陈泽,帮个忙。”
陈泽立马尴尬一笑:“要不还是去叫体育老师吧?”
“真没劲。”段锐忍不住小声唏嘘,“亏宗夏槐还天天去隔壁班扒窗户。”
下一秒,诶他好兄弟呢?
“用不着。”谢宜年拧着眉,已经越众而出,蹲下将宗夏槐手臂往自己肩上搭,一手揽起后背一手又托住膝弯,接着,就稳稳当当站了起来,跟抱着一团棉花一样,“七班的事轮不到八班的人插手。”
胡芊芊起身神色不变。
陈泽跟上还要假惺惺。
谢宜年步履不停,背影疏离,声线冷薄:“我自己同桌我自己送去医务室就好。”
此时。
何田田迷惑极了:“你就没问过别人吗?”
“问过陈泽。”宗夏槐平静答,“他没否认。”
宗夏槐跟着想起上周五体育课后的事。
上周六,下早自习铃打。
“陈泽!”宗夏槐站在八班窗边,小小声招手。
陈泽见了,立马出来。
宗夏槐连忙双手拎着碗三鲜豆皮送过去,不好意思扭捏道:“昨天体育课,谢谢你了。”
陈泽接过三鲜豆皮,目光看向她,愣怔片刻,但什么也没说,只微笑着点点头:“嗯。”
宗夏槐事后虽然有怀疑过,但在前世,在当时,从没怀疑过陈泽。
何田田震惊:“果然人品差的人什么事都干的出来……”
“yue了。”段锐无语,“陈泽那逼怎么敢的啊,这不妥妥诈骗!”
谢宜年单手打开碘伏,将棉签浸泡进去,突然问:“所以你上周六迟到是因为去给陈泽买三鲜豆皮了?”
“……”宗夏槐觉得谢宜年的关注点很清奇,解释,“没,我是真迟到了,所以顺道去买了。”
“哦。”谢宜年漫不经心应了声,接着捏起浸满碘伏的棉签,往宗夏槐脸颊擦伤处靠近,“疼就说。”
宗夏槐坐在那儿,身体有些微僵硬。
靠得太近,她目光轻轻一撇,就能轻易描摹出少年眉眼间的美好弧度,清晰看到那鸦羽般的长睫。
谢宜年睫毛很长,漆黑浓密,微微卷翘,很勾人,此时神情专注,在眼底覆下一层浅淡的阴影,又平添了几分深邃感。
宗夏槐不由屏住呼吸,就连碘伏蘸在擦伤皮肤上的刺痛都忘了感受,鼻息间只萦绕着那惑人的薄荷清冽。
再回过神,是谢宜年忽然说话,温热洒上她耳廓,低沉的声音也带上令人酥麻的电流:“你为什么以为是他而不是我?”
碘伏已经上完,两人距离拉开。
“……”宗夏槐沉默片刻,抬起眸,认真看着谢宜年,“你还记得那天我从医务室回去,你是什么反应吗?”
谢宜年将棉签往垃圾桶一丢,想了想:“我不就给了你几颗薄荷糖让你低血糖注意点,然后别早上只吃一个苹果?”
“……”宗夏槐一眨不眨盯着谢宜年,满眼写着“你这人怎么一点ac数没有……”
谢宜年莫名心虚,低下头去拆创口贴。
“你记不记得你丢薄荷糖的时候很拽,说话很刻薄。”宗夏槐又幽幽说。
段锐习惯了十多年,深有所感:“我觉得有百分之九十九的可能性。”
何田田在心里默默+1。
谢宜年:“……”
“你知道陈泽什么反应吗?”宗夏槐俯过身凑近,勾起眼,盯着谢宜年悠悠问。
谢宜年低头冷脸将创口贴纸丢进垃圾桶:“不想知道。”
“我出去打水的时候碰到陈泽,陈泽问我身体如何,让我多喝热水。”宗夏槐悠悠说。
谢宜年:“……”
段锐笑得要死,拍了下谢宜年的肩:“服了,你输给了多喝热水!”
谢宜年:“……”
何田田若有所思:“陈泽也太敷衍了点,也就遇到了谢同学这种对手……”
谢宜年:“……”
“stop!”宗夏槐表示拒绝,“你正常点。”
“……”谢宜年直直看着她。
宗夏槐眨眨眼:“不习惯。”
谢宜年:“……”
宗夏槐想了想,又说。
“其实你做自己就好,只是想表达善意的时候,不要伪装出冷漠的样子。”-
离开医务室,宗夏槐就直冲操场。
正好碰见陈泽打完球,跟一帮人往小卖部去。
宗夏槐立马冲过去拦住,眉目凛然。
“陈泽,为什么要骗我上周体育课是你送我去的医务室!”
闻言,众人皆哗然。
“我去,不是谢宜年送宗夏槐去医务室的吗?”
“陈泽骗宗夏槐是他送她去医务室的?这也太不要face了吧!”
“两个班的人都看着呢,这也行,活久见!”
“之前欠女生钱不还被宗夏槐揭穿,现在又搁人宗夏槐这搞诈骗,真行!”
“搞不好宗夏槐之前就是被骗了才会追着陈泽赶,现在幡然醒悟了直接锤死渣男!”
“宗夏槐实惨!”
“你们说陈泽为什么啊?成绩蛮好长的也还可以一男的,干出这么多破事,人品这么拉。”
“没看见吗?打个球那么多女生给他送水,享受着呢。”
“当个中央空调就这么有优越感吗?”
……
众人议论纷纷,话越说越难听。
陈泽脸色铁青,也难以再装出温和的样子,恼羞成怒:“你在乱说什么!有证据吗!”
“需要吗?”宗夏槐眉一挑,“要不是你误导我,让我误以为是你送我去的医务室,我第二天早上会去你班给你送三鲜豆皮?”
众人纷纷附和。
“是的是的!我都看到了呢!都不是瞎子!”
“那家三鲜豆皮我知道,好吃,但离学校贼远!”
“宗夏槐那天早自习还迟到了呢!yue,真心喂了狗!”
众口难辩。
陈泽无地自容,只想逃离现场。
“嘭、嘭、嘭——”
篮球声越来越近。
众人循声看去。
林荫大道下,绿树繁茂,蝉鸣浓郁。
少年身姿高矜,正有一下没一下运着球,散散漫漫朝这边走来。
很快。
谢宜年将陈泽的去路一拦,挑眉一笑,一世轻狂模样。
“比一场?”
人群中立刻爆发出了热烈的讨论。
“啊啊啊啊啊期待期待!还没看过谢宜年打球呢!”
“谢宜年这个样子真的是帅爆了!打球肯定更帅!”
“高二七班谢宜年PK高二八班陈泽!荣誉之战啊!”
“本来上周谢宜年和陈泽就要打一场的!因为宗夏槐晕倒不了了之,今天终于又能看见了!”
“这一次谢宜年主动要跟陈泽打,肯定是因为陈泽骗了宗夏槐医务室的事,来找回场子了!”
“我去宗夏槐这是什么小说女主剧本,上周篮球赛中止是因为宗夏槐,这次篮球场重新开始也是因为宗夏槐!”
“宗夏槐也太爽了!跟谢宜年同桌!我自己同桌我自己送去医务室!我自己同桌我自己护着!”
“你们说陈泽会应战吗?我看他好像很急着走呢。”
“人谢宜年都到这份上了,还能拒绝?怂逼。”
“该不会是怕打不过人家吧?还是心虚?”
群众呼声很高,场面剑拔弩张,如此公然挑战,陈泽根本拒绝不了。
篮球赛一触即发!
女人更加暴跳如雷,指着丈夫的鼻子开始骂,她骂了一长串的脏话,不堪入耳,以至于谢宜年忍不住皱眉,伸手捂住宗夏槐的耳朵,叫她不要听。
女人突然爆发出一声尖锐的哀鸣:“你还能做什么?我嫁给你这么多年,从来没见你挣过钱!现在婷婷病了,你还叫人把钱都骗了去!婷婷就想吃云吞,她就想吃一口云吞啊……”
女人哭了起来,像母兽绝望的哀嚎,“妈妈没用啊,嫁了个没用的男人,给你找了个没用的爹……”
她的声音听得让人想落泪,然而她身边的男人只觉得丢人,不耐烦地想走,嘴里嘟囔着:“有什么区别吗?婷婷又不挑的。”
宗夏槐已经能猜到这个故事:爸爸输掉了给女儿治病的钱,女儿想吃云吞,妈妈手里拮据还是想完成女儿的微小愿望。
让成年人崩溃的从来只是最后一根稻草。
宗夏槐是医生,她在医院里见过世情百态,多的是因为治疗费而放弃的家庭。
在医院里,她不能同情心泛滥。
但是在医院外,她至少付得起一顿云吞的钱,而且在医院外她不是医生,她身上没有白大褂。
然而宗夏槐刚站起来,女人就倒了下去,直挺挺地往后一栽。
四周的人跑了个精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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