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了谁在家长会上自我介绍的事, 钟瑾和秋笙吵了几句，但是在看到靠在沙发上悠闲看热闹的孩子, 俩人又非常默契地停止了争吵。
爹娘要给小孩做好榜样。
爹娘不能让孩子免费看热闹。
于是俩人很快达成共识，一起去，谁也别想逃。
晚上孩子都睡了，秋笙穿着睡袍在床边给她准备明天上学要用的东西，在把校服的百褶裙叠起来的时候，她突然想起来什么，起身跑过去拍浴室门,
“钟瑾，钟瑾，你洗好了吗？我突然想起有件事。”
浴室里哗哗的水声停止了，接着响起一阵拖鞋拍打在瓷砖地面上的啪啪声, 浴室门猛地拉开, 露出一张带着水汽的帅脸，“怎么了？”
秋笙的视线在他腰腹间松垮的浴巾上停留了一瞬, 默默把视线挪开,
“我就是突然想起, 忘记给小瞳买安全裤了。校服不是小短裙吗？小孩在学校里爬上爬下的难免走光，里面肯定要穿安全裤的。”
“对对对。”钟瑾说，“这是大事, 幸亏你提醒。”
他转身拿了架子上的毛巾擦着头发, “我这就换衣服出去买。”
“你知道买什么样的吗？要不我去吧。”
钟瑾已经拿了T恤衫套上，“这边路你不熟, 我知道哪里能买到, 就是不知道这么晚还开门没有。”
“那我在家守着她睡觉，我等下把安全裤的照片发给你, 你比着买，别买错了。”
“行。”
一道迷迷糊糊的小奶音在他们身后响起，“去哪里？我也要去。”
倒霉孩子不知道什么时候从床上爬了起来，揉着眼睛站在他们身后，脚上还穿着钟瑾的大拖鞋。
“你不去，这么晚了你赶紧去睡觉，明天还要上学。”钟瑾拍拍她的头，拿上车钥匙出门了。
小孩踩着他的大拖鞋吧嗒吧嗒追了两步，不放心地叮嘱，“那你可不许在外面吃烧烤嗷。”
“不吃，放心。”
门外传来大门合上的咔哒声。
大馋丫头还是不放心，又踩着大拖鞋摇摇摆摆地走到妈妈那边，抱着妈妈的腿，仰起头问，“他是去吃烧烤吗？”
“不会。”秋笙把她抱回床上，“你爹再不靠谱，也不可能洗澡洗到一半跑出去吃烧烤。”
现在都快12点了，街上的店铺基本都关门了。钟瑾去了好几个地方都没买到小孩的安全裤，最后找到一家母婴店的门头上留了联系电话，打过去，老板说三五条的她懒得过来开门。
“所以，这就是你买回来100条安全裤的理由吗？”秋笙看着他拎回来的一个大袋子，觉得太阳穴突突的。
“数量少了人家不愿意过来一趟，能买到就不错了。”钟瑾说着走进了浴室。
他还得再去洗个澡，好像是香皂没冲干净，他和母婴店老板说话的时候，几个小泡泡从他的锁骨处冒了出来，也不知道老板有没有看到。
秋笙把那兜安全裤打开看了看，10条一盒，一共买了10盒。
这个男人还算有点脑子，没有100条都买一个尺码，而是买了三个不同的尺码，这样孩子长大一些也还能穿，倒也不会浪费。
秋笙拆了一盒出来，拿出一条小小的四角安全裤用清水洗干净，用儿童衣架挂起来，晾到了窗户边。
孩子第一天上幼儿园，家长还得做自我介绍。想想都是一个隆重的场合。
小公寓里一大早上就忙忙碌碌的。
秋笙换上一套小香风套装，发尾用卷发棒烫出造型，又化了很淡的素颜妆，稍微显得正式但又不会张扬。
钟瑾则是寻常就穿的衬衫西裤，皮鞋擦得一尘不染。
以前年轻一点的时候，秋笙觉得钟瑾穿这种商务风的衬衫西裤，不如穿宽松的休闲款式好看，他那时候脸有点少年气，不太能驾驭这种风格。
如今快30岁的年纪，青涩的少年气逐渐褪去，经历过一些事，气质间有了故事感，这样的套装穿在他身上刚刚好。
像是一棵树，长到了它最好的年纪，挺拔从容，矜贵优雅。
秋笙正在帮小瞳梳头发，看着他挺拔的背影微微出神，挺括的衬衫下，隐约透出紧绷的肌肉线条，这身材还是挺迷人的。
钟瑾对着镜子整理了一下发型，转身问，“能给我找点东西抹一下手吗？我的手有点干。”
秋笙随手拿了一支面霜的试用装递给他，“里面还有一点，你挤挤。”
钟瑾挤出面霜抹在手上，凑在鼻尖闻了闻，“不好闻，我下次还是用大宝吧。”
Chanel奢华精萃乳霜，正装3400元50g，如果不是专柜送的试用装，还就剩个底，谁愿意给他用？
真下头。
你就配一辈子用大宝，秋笙心想。
以前钟瑾几乎没给小瞳买过短裙，学校发的百褶裙裙摆只到大腿处，秋笙担心孩子在地上爬磕到膝盖，就给她穿了一双过膝的棉袜。
小孩穿着规规矩矩的蓝色小衬衫，小短裙下是长长的白色棉袜和黑色的大头皮鞋，头上顶着两个可爱的小揪揪，自己背着小书包和大肚杯水壶。
也不知道是不是这身打扮的原因，孩子好像突然就长大了，好像是披上战袍，小小的她要开始闯社会了。
*
抵达幼儿园的时候时间还早，学校门口已经聚集了不少家长和学生。
爹娘牵着小瞳的手走过去，就有眼熟的家长和他们打招呼，“哎，来了？入园体验那天遇到过你们，你们一家三口可长得真好看。”
又有人拉了拉那人的衣角，小声说，“人家离婚了。”
夸他们好看的那个家长显然没料到，一时间神情有点尴尬。
秋笙大大方方地打招呼，“你好，我是钟云瞳的妈妈，我叫秋笙。”
“我觉得你长得好像有点像一个明星。”
之前还大大方方的秋笙立马不自然地低下头，说话也有点结巴，“不是，你可能看错了。”
旁边有人插了一嘴，“她长得是不是有点像秋丹花？就是演什么长公主的那个，那个剧还在我们这边的海边取过景不是吗？”
“对，你和那个演员长得好像。”
钟瑾已经明显感觉到了秋笙的不适，视线在人群里扫了一圈，看到向子默从毛菲雪的车上跳下来，立马带着她们走开了。
“向子默。”钟瑾喊了一声。
背着书包站在车旁张望的小男孩看到他们，立马跑了过来，老远就喊，“小瞳妹妹。”
等向子默跑到跟前了，大家才发现他的门牙没了。
钟瑾拍了拍他的肩膀，“换牙了？两颗门牙一起掉了？”
向子默不好意思地挠挠头，“系。”一听自己说话都漏风，瞬间闹了个大红脸。
小瞳一直盯着向子默缺掉的牙看，小脑袋瓜子不知道又在想什么。
大人们站在一起聊天，苗清月她们家也到了，苗清月没有穿女生穿的百褶短裙，而是穿了男生的小西裤，遮住了下身的钢腿。
小孩不太敢走进陌生的环境，几个大人围在那边安慰她，给她加油鼓气。
小瞳摇了摇钟瑾的肩膀，“我要坐在你的肩膀上。”
“不行，穿着裙子不能坐肩膀上。”
“那你把我抱起来。”
钟瑾就把她抱在怀里。
小胖孩坐在爹的胳膊上，东张西望地到处看，看到牵着妈妈站在人群外的罗嘉皓，她就哐哐敲钟瑾的头，“放我下去。”
“一会儿这一会儿那的，你到底要干嘛？”钟瑾埋怨了两句，又把她放回到地上。
小瞳迈着小短腿奔跑着穿过人群，钟瑾马上朝她那边喊，“钟云瞳，不许乱跑。”
还好小孩又及时停了下来，就停在人群外，站在罗嘉皓的面前。
自从上次幼儿园投毒事件之后，罗嘉皓他们一家就被周围的人冷落了，虽然毒不是他投的，但大家都知道他是一个会乱捡东西吃的孩子。
家长们不敢让自己家的孩子和他玩耍，保不齐哪天又捡了什么东西喂人家小孩，谁也不敢拿自己家孩子去赌。
他们到了学校，以前认识的家长们几乎没人和他们打招呼，大家看到他们都躲着走。
以前是罗嘉皓的妈妈教他不许和苗清月玩，现在这事轮到自己头上，她才知道滋味是真难受。
小瞳跑到罗嘉皓的面前站定，小脑瓜上都急出了一层汗，慌慌张张地说，“我找到你爷爷了。”
“钟云瞳，你又要干嘛？”罗嘉皓很无语，“我爷爷在公园练太极呢。”
小瞳直接拉起他的手，跑回到向子默这边，对向子默说，“你笑一个。”
向子默虽然不理解，但还是听话地抿着唇笑了一下。
“哎呀，把牙齿露出来的那种笑。”
向子默又用手捂着嘴，咧开嘴笑了一下。
小瞳伸出手把他的手拽了下来，露出向子默缺了门牙的牙齿。
“你看，他是馒头爷爷，你是馒头，他是你爷爷，我说的没错吧？”倒霉孩子挺着小胸脯，好像做了多大的好事似的，一脸骄傲。
其他人都不知道她这又是闹哪一出。
直到钟瑾拿出之前给卖馒头的爷爷拍的那张照片。小瞳踩着滑板车站在晨光中，她对面的馒头爷爷呵呵笑着，露出嘴里缺掉的两颗牙。
家长们笑得不行。
“这倒霉孩子，她还真能联想。”
“小瞳啊，不是所有缺了牙的人都是馒头爷爷。”
“等你以后缺牙的时候你就老实了。”
“笑死个人。”
向子默本来一下缺了两颗牙有点不好意思，苗清月本来因为腿和别人不一样不太敢进学校，这会儿看到大家都在笑，这两个小孩也暂时忘记了自己的烦恼，跟着傻乎乎地笑着。
毛菲雪用手指抹掉笑出来的眼泪，“这小皮孩，幸亏你爹是学侦查的，要不都跟不上你这脑回路。”
说到这里钟瑾突然想起，
可能不是因为他学侦查，所以能跟上女儿的脑回路。
也许是上辈子跟这倒霉孩子斗智斗勇，这辈子才学了侦查。
第52章
今天银杏小班的教室最后面多了两排塑料凳子, 小朋友们坐在前面的课桌旁，爸爸妈妈就坐在后面的凳子上。
小朋友们轮流上台去自我介绍, 每个小孩自我介绍完，就有对应的家长站起来认领自家孩子，并简单介绍自己。
钟瑾和秋笙坐在后排的角落里，看到自家的胖孩子被老师点到名字，立刻从座位上站起来。
不像平时嘻嘻哈哈的样子。
小孩神情很严肃，迈着坚定的小短腿走上讲台。
像昨天在家里排练的那样，双手张开放在小肚子上, 很有礼貌地鞠一个躬，大声说，
“大家好，我是一个……不对, 我不是一个。我是钟云瞳, 我今年三岁零两个月，我喜欢玩滑板车, 还喜欢吃炸鸡烤肠冰冰凌和彩虹糖, 很高兴认识新盆友。”
小孩说完自我介绍, 老师带头给她鼓掌，夸她，“钟云瞳说得很棒, 请钟云瞳的家长自我介绍。”
钟瑾看了秋笙一眼, 这家伙平时在家里无法无天的，这会儿估计是怕人认出她是秋丹花, 一直战术性侧着头面向墙壁。
钟瑾站起来, 瘦高挺拔的身形格外显眼，
“我是钟云瞳的爸爸, 钟瑾，我是一个警察。我旁边这位是钟云瞳的妈妈，秋笙。老师要求自我介绍要满一分钟，那我们两个人一共有两分钟的时间。既然这样，我就给大家科普一下如何防诈骗吧。”
接下来钟瑾就开始游刃有余地科普各种防诈骗手段，由于话太多，老师实在觉得他太费时间了，客气地请他坐下，并立刻Cue了下一位同学起来发言。
等全部同学自我介绍完，罗老师又说了一些展望未来之类的官话，小朋友们留在学校继续上学，家长们终于可以回去了。
一听说家长要离开，之前还嘻嘻哈哈的幼崽们开始逐渐回过味来，直到现在才知道，原来上幼儿园是要和爸爸妈妈分开的。
不知道是谁家的倒霉孩子带头开始哭，越来越多的小孩跟着哭了起来。
钟云瞳也从自己的小椅子上站了起来，小手抠着桌子边边，瘪着嘴看着爸爸妈妈。小脸皱在一起，想要哭，但是又努力憋着没哭出来的样子。
看着实在心疼。
钟瑾打算走上前去安慰几句，小孩却用手背捂着眼睛，朝他们喊，“你们快走，要不我要哭了。”
秋笙拉了拉钟瑾的胳膊，轻声催促，“走吧。”
钟瑾走到后门那边，发现苗崇还坐在板凳上没动，喊了他一声，“苗崇，你不走？”
“我不走，月月情况特殊，学校批准我先陪她一段时间，等她融入集体我再回去。你们走吧，小瞳这边我看着，有什么问题我联系你啊钟所。”
“谢了。”钟瑾朝他摆摆手。
出了幼儿园，有几个家长爬在大门的栏杆上往里面看，甚至有一个年轻的妈妈小声哭了起来，幼儿园里更不用说了，哭成一片。
钟瑾对秋笙说，“我上次看到这种场景，还是送人去看守所刑拘的时候。”
“太夸张了。”秋笙说，“不至于。孩子只是去上幼儿园，下午就接回来了。”
钟瑾把车钥匙扔给秋笙，“我就在对面上班，腿着过去就行了，车你开回去，下午来接孩子的时候顺道接上我。”
“行。”
秋笙往车那边走了两步，又停下脚步，想了想，还是回头喊了一声，“自我介绍的事，谢谢你了。”
钟瑾双手揣在裤兜里，没回头，“100块一次，记得转账。”
其实秋笙不是一个社恐的人，她大多数时候还有点社牛。
钟瑾记得以前过年，他们圈子里的这群孩子要轮流去对方家里拜年，那时候大家最害怕的事有两件，第一是当众汇报成绩，第二是才艺表演。
汇报成绩对于钟瑾来说也还好，他从小到大都是学霸，不管在哪个学校，成绩就没掉出过年级前十的那种。
才艺表演是他最害怕的，他根本没有拿得出手的才艺。
所以之前小瞳每次怪声怪调的唱歌的时候，钟瑾都会很确定，这孩子就是他亲生的。
可秋笙却不一样，她唱歌跳舞钢琴大提琴都会。每次才艺表演环节，大家都求着她多表演几个节目，把大人搞烦了，这样别的孩子就不用表演了。
于是秋笙就会一直表演，直到大人烦了，让他们几个孩子自己上一边玩去。
然后秋笙就会私下找他们几个收出场费，出演一个节目一百块，他们哥几个心甘情愿地平摊这个钱给她。
后来她害怕当众发言，其实是从她进入娱乐圈后开始的。
她进娱乐圈的那会儿大学都还没毕业，才20出头的年纪，又不是专业学表演的，演技生涩是肯定的。
那会儿出演的几部戏她演的基本都是反派角色，本身角色就不讨喜，再加上演技青涩，所以那段时间被骂得挺惨的，导致她后来听到秋丹花这个名字就会应激。
一开始以为时间长了估计会好一些，但是现在都这么多年过去了，她的应激好像越来越严重了，现在她出门必须戴墨镜，否则都没有安全感。
钟瑾踩着逐渐刺眼的阳光，从回忆里走出来，一脚踏进清晨忙碌的派出所。
谷乐站在饮水机那边倒水，看到他进来，又往他身后看了一眼，“小瞳呢？”
“上幼儿园呢。”钟瑾说。
谷乐又问，“在哪儿上幼儿园？”
钟瑾回头，指着对面的区实验幼儿园，“就在那儿，和安区实验幼儿园银杏小班，放心了吧？没被她妈妈带走。”
“嗯。”谷乐抱着接满水的水杯转身走了。
钟瑾看着他那个巨大的水杯一阵无语。比谷乐自己的头还大，叫什么吨吨桶，也不知道他每天喝那么多水干嘛，喝得脑子里都是水。
刚进办公室，胡得又来敲门，把一卷资料放在钟瑾的办公桌上，
“钟所，前天有人报警，说她丈夫因欠债跳海自杀了，我们联合海警那边，在对方的指认区域打捞出一具尸体，确认是报警人的丈夫。这是这两天调查的资料，我觉得基本能排除他杀的可能，你再审一遍。”
一直到中午，钟瑾都在办公室里审资料，直到外面有人叫他去食堂吃饭，他才放下资料走出办公室。
边吃着饭，钟瑾拿出手机看了一眼，银杏小班的班级群里很安静，老师也没发点小孩的动态在群里。
他又给苗崇发了一条消息，【你还在学校吗？她们怎么样了？】
苗崇回了两个字，【挺好。】
然后就没了。
没了。
具体怎么个好法，也不详细展开说说。更没说拍张照片或者视频过来，完全没有get到钟瑾的意思。
这个苗崇，难怪他老婆要骂他是木头疙瘩。
钟瑾又不太好意思一直追问苗崇，匆匆扒了几口饭，放下碗就出了门，过了马路，去幼儿园那边看看能不能看到孩子。
这会儿可能是午睡时间，隔着栅栏看学校里，安安静静的，操场上一个小孩都没看到。
钟瑾沿着栅栏一直走，想说绕到窗户那边，也许能看到教室里的情景。
刚拐了个弯，就看到栏杆上扒着起码十几个家长，一个个跟动物园里的猴子似的伸长了脖子往里面看，还都不敢发出声音，怕被老师撵出去，场面看起来诡异极了。
而且钟瑾还在那群“猴子”里发现了一个熟悉的身影。
他双手插兜走过去，长腿一迈，直接跃上了栏杆底下的石墩上，“能看见吗？”
秋笙一回头，钟瑾发现这家伙眼睛红红的。
“哭了？不至于吧？”
钟瑾从上衣口袋里掏出一块叠得整整齐齐的手帕递给她。
秋笙接过手帕，擤了鼻涕，把墨镜戴上，又把手帕还给钟瑾，幽幽地说，“也不知道中午能不能吃好饭。”
钟瑾一听这话，心里也有点不是滋味，还是安慰她，“肯定好好吃饭了，她上托管所的时候就会自己好好吃饭了。”
他和秋笙在栏杆下坐了一会儿，抬手看了看腕表，“回去吧，再有三个小时就能来接她了。”
秋笙点点头，跟着站了起来。
俩人一起往回走，钟瑾说，“你要不去所里等吧，以前你不是喜欢看八卦吗？基层派出所里可热闹了，小瞳天天看。”
钟瑾记得他们刚在一起那会儿，有一天秋笙刷直播刷到附近有人直播抓小三，抱着手机看得特起劲。等钟瑾洗完澡出来，发现沙发上的人不见了。
他拿出手机一看，果然在那个直播现场看到了秋笙，人家抓小三，她在旁边兴奋得上蹿下跳的。
秋笙现在却摇摇头，“我现在不爱去人多的地方，我在车上等吧。”
钟瑾看到她上了越野车，不可闻地叹了一口气，抬腿往派出所那边走。
距离幼儿园放学还有十几分钟，钟瑾和秋笙就挤在一群家长中等着了。
到了放学时间，保安打开大门口画着弹簧狗图案的伸缩门，一群小孩像小鸭子一样排着队，由老师带领着走出来。
小瞳个子高，钟瑾他们一眼就看到了她头顶的小揪揪。
小孩子上了一天幼儿园，好像突然就成熟了，看到爸爸妈妈也不激动，稳稳当当地跟着队伍往前走。
等到老师点到钟云瞳的名字，她才从队伍里跑出来，像个实心小炮·弹一样冲进钟瑾的怀里，嘴里大叫着，“我们终于重逢了。”
回家的路上，小瞳主动和爹娘分享，“今天学了一个小鸡的歌。”
然后捏着小手，瞪着黑豆豆一般的大眼睛，怪声怪调地唱，“鸡，鸡鸡，我的小鸡，鸡，鸡鸡，可爱的小鸡，你这毛茸茸的身体，是将来的大母鸡。”
秋笙很捧场地拍手鼓掌，“哇，好……好特别的歌曲。”
钟瑾扶着方向盘，绷紧唇角，突然扭头看向窗外，肩膀颤抖了几下。
秋笙掐了他的大腿一把，钟瑾把笑容憋了回去。
钟瑾清了清嗓子，换了个话题，“今天在学校有听老师的话吗？”
“我很听话，苗月月不听话，被老师骂了。”
“是吗？怎么骂的？”
小瞳坐在儿童椅里，挺起小肚子，叉着腰，学着老师的样子说，“苗清月，你不要像钟云瞳一样一直说小话。”
第53章
“所以钟云瞳, 你是不是在上课的时候说小话了？”钟瑾立马真相了。
小胖孩嚼着妈妈给她的西梅干，一脸骄傲, “对呀，我说了呀。”
“陆星星问我为什么这么漂酿，我说因为我长得像爸爸妈妈。”
“他还问我最爱的人是谁，我说我最爱爸爸妈妈。”
“他问我想爸爸妈妈吗？我说想，但我也不哭。”
钟瑾从后视镜里和秋笙对视一眼，两个人都没法反驳，小孩看似说了小话, 但人家说得句句在理。
汽车拐进小区，钟瑾总结道，“你说得有道理，但是不要在上课的时候说, 可以在课间休息的时候说。”
秋笙循循善诱, “那宝宝，如果下次陆星星在上课的时候问你, 最喜欢爸爸还是最喜欢妈妈, 你要怎么回答？”
小瞳的嘴巴从酸奶吸管上离开, 响亮地回答，“我都喜欢。”
钟瑾，“……你要说, 陆星星上课不可以说话。”
秋笙继续问, “那如果陆星星又问你，钟云瞳, 你喜欢喝酸奶还是喜欢吃炸鸡呢？”
触发炸鸡关键词。
小孩的眼睛立刻亮了, “我喜欢吃炸鸡喝可乐，我们现在去吃一个炸鸡好不好？”
钟瑾, “……你要说，陆星星我们下课再聊。”
小瞳双手一摊，倒在安全椅的靠背上，眼里没光了，
“我还是不要上学了，上学都不能自由的说话，我还是想当一个根本不认识字的小孩算了。”
车子已经开进停车场，看到后视镜里失去了斗志的小孩，钟瑾突然改变了注意，侧身对小瞳说，“我们现在去吃炸鸡。”
小孩的快乐很简单，上一秒还对整个世界失望了，现在听到炸鸡，又瞬间满血复活，举着手欢快地高呼，
“好耶。”
到了麦当劳，钟瑾把点好的炸鸡汉堡和饮料分成三份，每人面前摆一份，然后对小瞳说，
“从现在开始，我们就是在上课。钟云瞳你是学生，上课期间不能说小话，如果你说小话，你的食物就会被拿走一份。”
有了食物的诱惑，钟云瞳同学马上举手同意，“好的好的，可以吃了吗？”
钟瑾，“把你书包里的计时器拿出来。”
小孩子们就是会有一些奇奇怪怪的爱好，比如小瞳就很喜欢把家里的磁吸计时器带在身上，时不时地拿出来看一看，然后又放回书包的隔层里。
后来上幼儿园了，为了安全起见，钟瑾就给她买了一个软硅胶包裹的，替换了之前那个金属计时器。
计时器拿出来，
钟瑾调了半小时倒计时，手指搭在启动开关上，“我按下开关，就正式开始上课了，钟云瞳同学，你准备好了吗？”
又可以做游戏，又可以吃好吃的。
小孩兴奋得在座位上扭来扭去，“我准备好了。”
计时器启动，大家安静地开始吃面前的食物。
一个小朋友拿着儿童套餐里的唐老鸭玩具，从他们旁边走过，小瞳的眼睛盯着那个玩具看了一会儿，小肉手一指，
“我也要那个。”
钟瑾伸手从小瞳面前拿走一个麦乐鸡块，“不好意思，你说话了。”
小孩立马捂着头，想要抗议，但突然想起发出声音要被处罚，只能张大嘴巴，无声龇牙，怂凶怂凶的。
模拟小课堂还在继续。
这次小瞳学乖了，看到有小孩哭闹着要买冰激凌，以她以往爱看热闹的性格，估计是要多管闲事发表几句看法的。
今天为了食物也是豁出去了，小皮孩愣是忍住没出声，只是捂着嘴小声笑了两声。对于她的嘲笑，钟瑾适当放水，就当没看到。
过了一会儿，钟瑾趁她不注意的时候突然问，“你要不要吃一个冰激凌？”
小瞳果然上当，立马举起手，“我要草莓味。”
钟瑾又伸手从她面前的餐盘里拿走两根薯条。
秋笙没有干扰钟瑾给孩子树立规矩，但也不影响她在心里默默吐槽，钟瑾好狗啊。
有了前两次失败的经验，小瞳后来就学聪明了，再也不上钟瑾的当，钟瑾故意惹她说话的时候，她就会说，
“上课不要说小话。”
钟瑾再继续说话，小孩就竖起一只小手指，严肃地提醒他，“你再说话我要告诉老师哦。”
钟瑾毕竟有很丰富的审讯经验，知道怎么把握这个度，今天的目的是要让孩子学会守规矩，目的达到他就立刻收手，没有再继续逗她。
再逗下去可能适得其反，孩子估计要逆反了。
一家人安静地吃自己餐盘里的食物，每个人都很守规矩，直到计时器响起来，大家又才开始重新说话。
最后钟云瞳同学由于在小课堂上表现良好，获得了一个冰激凌的奖励。
小瞳踮起脚尖，从窗口接过冰激凌，礼貌道谢，“谢谢姐姐。”舔了一口冰激凌，又指着前面的小火车，“我要坐那个。”
啃着冰激凌坐在小火车里，胖小孩摇着小花手和他们打招呼，钟瑾双手揣在裤兜里，朝她喊，
“吃快点，冰激凌要融化掉了。”
秋笙站在商场投下来的阴影下看着他们这边出神。
今天早上送小瞳去幼儿园后，秋笙回到家里，觉得有点无聊，就去翻了翻钟瑾的书，想要找本书看。
然后她就发现堆在床头柜那边的一大摞书籍，除了一本刑侦小说，其余的全都是育儿类书籍，什么《正面管教》、《原生家庭》、《认知天性》之类的。
秋笙以前和钟瑾讨论过要不要孩子的问题，她自己是很想要一个孩子的，想要有一个和自己血脉相连的女儿，把她打扮成小公主，香香软软的，想想就很幸福。
可钟瑾一直有点没有安全感，他总是担心自己工作太忙，怕照顾不好孩子，怕孩子觉得不开心不幸福，怕以后长大了会后悔成为他的女儿。
两个人没有达成共识，虽然家里长辈会催生，但他们也一直没有落实生孩子这件事。
现在孩子突然来了，秋笙能感觉到钟瑾的紧张。
他天不亮就起床，亲自给孩子准备营养丰盛的食物，他也知道自己审美直男，孩子的衣服鞋袜都是成套买的，而且都是很舒服的材质和款式。他看那么多育儿的书籍，就是怕自己的无知会把孩子养歪了。
钟瑾是一个好爸爸，这点秋笙没有怀疑过。
她只是觉得他有时候太累了，钟瑾是一个精力很旺盛的人，派出所的事没有刑侦那么磨人，按理说他工作没有以前那么累，但状态却更差了。
自从这次再见后，经常在他的眼底看到淡淡的青色，脸上也时不时会出现睡眠不足的疲态。
转了两圈的小火车到时间停了。
钟瑾弯下腰用湿巾擦掉小孩满手满嘴的奶油，小瞳指着滴落在衣服上的一些奶油，
“介里也擦擦。”
衣服上的奶油已经干了。
“那个擦不掉，回去洗。”他把孩子从小车厢里抱出来。
秋笙朝他们走过去，正想说晚上她给小瞳洗澡，让钟谨早点休息。
她还没来得及开口，就听钟瑾说，“晚上你带她早点睡，所里有点事，我再回去一趟。”
*
白天那个为了逃避债务而跳海自杀的案件，钟瑾在查看资料的时候发现一些疑点，但是时间太短还没有梳理清楚，他晚上又回到所里继续加班。
小瞳和秋笙两个人躺在沙发上看动画片。
秋笙脸上贴着面膜，小瞳也闹着要贴，秋笙就拿出一张压缩面膜，用纯净水打湿了贴在她的脸上。
小孩贴着面膜，懒洋洋地靠在抱枕上，胖脚丫悬在沙发前，悠闲地晃来晃去。
这时候钟瑾发消息过来问孩子睡了没。
秋笙就拍了一张悠闲孩子的照片发过去。
钟瑾，【叫她起来去睡觉。】
“你爹见不得你太悠闲。”秋笙对孩子说完，又给钟瑾发消息，【给她定了半小时的闹钟的，到时间就让她去睡。你几点回来？】
【估计会很晚，你们睡，不用管我。】
“宝宝，给爸爸说晚安。”秋笙把手机递到小瞳的嘴边，按下语音键，小孩懒洋洋地抬起眼皮，
“爸爸晚安，不要太辛苦嗷。”
过了一会儿，钟瑾回过来一条语音，“晚安，睡前不要喝酸奶。”
在这条语音发过来的时候，小瞳已经从沙发上下来了，脸上的面膜被她扯下来扔到一边，光着脚丫站在地毯上，小手刚摸到茶几上的酸奶。
她心虚地看了秋笙一眼，小手窸窸窣窣地在那边抠酸奶。
秋笙，“咦，爸爸是不是刚说过不要喝酸奶？”
小孩转身抱住秋笙的腰，把头埋在她的肚子上，“妈妈，我和你天下第一好。”
“宇宙第一好也不能喝。你今天已经喝了两瓶酸奶了，而且爸爸也说了睡觉前不可以喝，会消化不良，还可能会尿床，所以绝对不行。”
小皮孩砸砸嘴巴，趴在茶几上，把鼻子凑到酸奶瓶前面，隔着瓶子闻一闻味道，又伸出舌头舔一舔密封好的瓶子。
还时不时回头观察一下秋笙的表情，见秋笙实在是不搭理她，就自己乖乖爬到沙发上，把脸埋在秋笙的肚子上，膝盖曲起来，脚丫子一踢一踢的睡着了。
秋笙以前懒散惯了，没事的时候经常都是睡到中午才起床，现在要配合小孩上学的时间早起，也是挺痛苦的。
闹钟响起来，她都会从被窝里伸出手，闭着眼睛把闹钟摁掉，再赖一会儿床，直到钟瑾进来喊她，她才会磨磨唧唧地起床。
结果今天钟瑾没来，睡在旁边的孩子使劲推她的胳膊，“我要尿尿。”
秋笙扯下眼罩，艰难地睁开眼，迷糊道，“你爸爸没回来吗？”
把孩子送进卫生间，让她坐在加了儿童坐便器的马桶上自己尿尿，秋笙推开次卧的门看了看，房间里没人，钟瑾昨晚上真的没回来。
给小孩穿好校服收拾妥当，秋笙带着她在小区楼下的早餐店吃小笼包，临走的时候又让老板打包了一份，顺路给钟瑾送去。
直到开着车走在去派出所的路上，秋笙还一脸不爽地嘀咕，“怎么派出所也要连夜加班呢？”
还以为只有刑侦那边会整夜不回来，没想到派出所也是一个德行。
越野车停在派出所大门口，秋笙这才发现早上出门的时候忘记戴墨镜了，她把车门打开，把小瞳抱下车，让她拎着早餐给爸爸送进去。
“送进去就快出来啊，妈妈就在门口等你。”
“好的好的。”
小孩拎着早点走进派出所大厅，和每一个人都打完招呼后，她又走到自己的专属停车位上，把早点挂在车把上，开着小车去找爹。
饶诗诗笑得不行，“就这两步路她还得开趟车。”
车把哐当一声撞开所长办公室的门，钟瑾不用抬头都知道是谁来了，小车精准地开到他面前，小孩抬着脸笑嘻嘻地看着他，
“滴，您有新的外卖订单。”
有时候钟瑾带着她在外面吃饭，听到商家的外卖系统提示这句话，就让她给学会了。
钟瑾从车把上取下外卖，摸了摸她的小揪揪，今天小揪揪上系着天蓝色的飘带，看起来很乖。
“收到了，你妈刚给我打过电话了，你快出去找妈妈上学去。”
“好的，钟婶。”
小孩响亮地回答一声，踩着滑板车冲出办公室，过了一会儿又滑回来，哐当一声把门给砸关上。
然后转身，丝滑地遛到调解室那边，听到里面有人吵架，毫不犹豫地把车开了进去。
第54章
秋笙在派出所门口等了半天, 不见小孩出来，又给钟瑾打了个电话, 催他叫小瞳快点出来。
钟瑾从办公室走出来，轻车熟路地走进调解室，把正在那边探头探脑的孩子拎出来，夹在胳膊底下送了出去。
小瞳的头夹在爸爸的胳膊下，短腿乱踢，“啊，我今天不要上学。”
钟瑾可不惯着她, 直接打包带走，双手架着孩子的咯吱窝，把小孩递给秋笙，
“你送完她就回去吧, 车位的角落里有一辆自行车, 你可以骑着在附近走走，沿海步道那边很漂亮, 别去学校门口坐着等了。”
“行, 你忙完了早点回去睡, 你的脸色看起来很差。”
钟瑾摆了摆手，“快去吧，上学要迟到了。”
学校就在马路对面, 开车反而费事, 秋笙拉着小孩往对面走。
小瞳的手被妈妈牵着，只好磨磨唧唧地跟着走, 小脸上挂着明显的不情愿。
路边一点风吹草动她都要停下来看半天。
秋笙直接把她抱起来, 快步走过斑马线，幼儿园那边上课铃都打响了, 还好罗老师还站在校门口等着她们。
把孩子交给老师，秋笙甩了甩有点酸痛的胳膊，难怪钟瑾总说钟云瞳是实心沙袋，这力气可真是不小。
自从上次轮椅事件闹的那个乌龙，罗老师就对钟云瞳印象很深刻，时不时都要盯着她，看看这皮孩子又在干嘛。
早上有绘画课，小朋友们都拿着蜡笔在那边画自己的画，钟云瞳也拿着小画笔，毫无章法地在画本上疯狂涂鸦。
坐在她旁边的陆星星可能是被钟云瞳豪迈的画风惊到了，他捂着嘴大叫起来，“啊，你画的好丑。”
钟云瞳回过头，黑眼睛瞪着陆星星。
罗老师怕孩子们打架，忙上前走了两步过去，还没走到跟前，就看钟云瞳很严肃地教训道，“陆星星，上课不要说小话。”
然后又低下头，继续豪迈作画。
等绘画课结束，罗老师问钟云瞳，“昨天还说小话，今天怎么不说了？”
小孩伸出被蜡笔画得乱七八糟的小手，小手指竖在鼻子前，认真地对老师说，
“上课不可以讲话，要不没有一个炸鸡。老师，我们去吃炸鸡好不好？”
小朋友们说话就是天马行空的，罗老师早就习惯了，虽然听不懂，却还能无障碍沟通。
她笑眯眯地对小孩说，“现在没有炸鸡，但是因为你今天没有说小话，老师奖励你一颗小星星好不好？”
小孩果然就被成功转移了注意力，“我要一个小星星。”
小星星就是幼儿园用来奖励表现好的小朋友的贴纸，属于积分制，小孩子们积攒到10颗小星星，就能找老师兑换一个礼物。
可以换到小皮球、发卡、迷你小汽车之类的小东西。
罗老师把奖励的小星星贴在积分卡上，让她自己放到书包里保管好。
钟云瞳拿着贴了小星星的积分卡走回到座位上，立即就收获了苗清月满满的羡慕，
“哇，钟云瞳你都有小星星了，我都还没有。”
小瞳就把自己的小星星抠下来，贴在苗清月的脑门上，嘻嘻笑着，“现在你也有一个了。”
苗清月摸摸额头上的贴纸，“这是你的奖励，我还是还给你吧。”
可小瞳根本不在意，不知道从哪里摸出一只蜡笔，站在课桌前，低着头在手腕上画出一个歪歪扭扭的圆圈，又往那个圆圈里涂满颜色，举起手对苗清月说，
“看，我有一个鹅童手表。”
不过她那块丑兮兮的鹅童手表很快被罗老师发现了，罗老师让她去洗手，她不同意，坚持要保留自己的手表，于是刚到手还没焐热的小星星又被老师收走了。
苗清月摸了摸空掉的额头，“好可惜，钟云瞳你的小星星没了。”
小瞳笑嘻嘻地点点头，“是呀，真的没了。”
“你不想要小星星吗？”
小瞳用手捏着自己的鹅童手表，“想要啊，但我更想要手表。苗月月，站起来走两步。”
自从苗月月穿戴上钢腿以后，小瞳发现了比轮椅更好玩的事，就是让苗月月站起来走两步，苗月月摇摇晃晃地走完一圈，她就会跑上去摸摸苗月月的头，再夸一句，“真棒。”
有时候不说真棒，她就说，“干得漂酿。”
苗月月被她夸得耳根子透着红晕，有点难为情，又有点不好意思。
可是苗月月还挺喜欢这种感觉的，有时候钟云瞳忘记让她走两步，苗月月还会故意在她身边晃来晃去，直到小瞳让她走两步，再被摸头夸真棒。
苗月月就一整天都很满足。
在幼儿园的小朋友们开始睡午觉的时候，秋笙那边收到了几个大的打包箱子，她上次回京市，把一些平时要用到的东西打包寄了过来，今天包裹都陆续送到了。
秋笙打开其中的一个箱子，从塞得满满当当的箱子里滚落出一个人头，她面无表情地把那个逼真的人头捡起来塞回箱子里，又打开旁边的另一个箱子，搬出了一台电子缝纫机。
然后秋笙也没管地上横七竖八的几个大箱子，把那台缝纫机摆放在餐桌上，拿出小瞳的一条校服裙子，用剪刀沿着线缝把裙子拆开，重新在裙底加上了一条和裙摆一样长的短裤。
经过改动的校服裙子，从外面看不出有什么不同，但里面加了裤子，就变成了一条裙裤，这样小孩子哪怕动作幅度很大，裙摆也不会说翻起来。
之前秋笙就觉得这个校服的短裙设计很有问题，好看是好看，但完全没有考虑到这个年纪的孩子活泼好动的天性。
今天缝纫机到了，她终于能对这条裙子下手了。
钟瑾那边忙完了案子的事，推开门走进屋里，猝不及防地被门口的几个大箱子绊了个趔趄，箱子里才塞进去的人头又滚落了出来。
几个没有头发的人头先后滚到地上，钟瑾看了一眼，蹲下身平静地捡起来，放回到箱子里。
“怎么把这些也带来了？”钟瑾站在玄关门口换鞋。
可能是熬夜的缘故，他的声音有点哑。
秋笙从小就喜欢捣鼓娃娃，他们京市的那个家里有一整面墙的柜子，里面放满了各种各样的娃娃。
钟瑾没想到她居然把这些娃娃给邮寄过来了。
秋笙正在用蒸汽熨斗熨校服裙子，手上动作没停，说，
“你还记得文和昌吗？他的公司不是生产BJD娃娃的嘛。现在他们娃社要搞周年店庆盲盒，想让我帮忙设计盲盒的服装和首饰，所以我就让他把娃娃寄过来了。”
“免费帮忙啊？”
秋笙把熨好的裙子挂起来，“怎么可能免费？工费很贵的好不好？”
不是免费就行，那个文和昌以前追过秋笙，希望他们只是单纯的利益关系。
钟瑾换好鞋，去次卧那边拿了家居服，走进浴室。
过了一会儿，钟瑾拉开浴室的门，探出半个头，善意提醒，“在小魔兽回来之前，你最好把你那些娃娃收起来，放在她找不到的地方。”
秋笙觉得钟瑾也太夸张了，小瞳是很听话的孩子，告诉她不要弄就好了。
钟瑾洗完澡去补觉的时候，秋笙把那些娃娃收起来放进了主卧靠墙那一侧的衣柜里。
然后盘腿坐在沙发上，把笔记本电脑放在膝盖上，开始构思娃衣的设计。
忙碌起来时间就过得快多了，一转眼就到了差不多该去接孩子的时间。
秋笙收起电脑，长时间保持一个姿势，关节有点僵。
她站起来活动了一下胳膊，踢踢腿，走到次卧那边推开门往里看了一眼，钟瑾还在睡。
就让他睡吧。
秋笙轻轻关上门，打算自己去接小瞳。
就在门合拢的时候，秋笙听到卧室里传出来一声类似于鸭子叫的声音。
她又重新把门推开，“钟瑾，是你在说话吗？”
这次鸭子的声音就更清晰了，“到时间接小瞳了吗？”
这声音像是鸭子叫，又有点像是有人大力掐着他的脖子发出来的声音。
秋笙直接走了进去，“你声音怎么这样？病了吗？”
卧室里拉着遮光窗帘，光线很昏暗，看不清楚他的脸，秋笙走到床边，伸手去摸他的额头，手心还没有挨到皮肤，就感觉到一阵热气扑上来。
秋笙的手心贴在钟瑾的额头上，暗骂一声，“你小子终于是把自己折腾病了。”
公寓这边的房子是临时住着，很多东西都不齐全，秋笙好像没看到过家里有药箱和体温计之类的东西。
她想把钟瑾推醒，开车带他去医院，但试了好几次，钟瑾都只是迷迷糊糊的，始终没有彻底清醒过来。
现在再不出发就赶不上接小瞳了，可钟瑾这个样子，她也不放心离开。
秋笙想了想，打开钟瑾的手机，在上面找到同事的电话。
钟瑾这人有个习惯，存别人的号码的时候，会在姓名后面加上工作单位和职务，通讯录一眼看上去清晰明了。
她记得和钟瑾去派出所的那天，和她说话的那个副所长感觉人挺好的，应该能帮得上忙。
找到【和安派出所副所长毛菲雪】的号码拨了过去。
那边很快有人接起电话，“钟所，有事吗？”
“菲姐，是我，我是小瞳的妈妈，秋笙。”
她在电话里简单说了钟瑾生病的事，请毛菲雪安排一下，先把小瞳接到派出所里，她安顿好钟瑾这边，立马就去派出所接小瞳。
毛菲雪那边爽快地答应了，“行，小瞳你不用担心，她在所里很乖。你先顾好钟所。等会儿我把我老公的电话发给你，如果需要帮忙你就打给他。”
秋笙连说了好几声谢谢。
他们一家人带着孩子在这异乡，身边没有一个熟悉的亲人朋友，多亏了派出所里的同事们帮忙。
*
毛菲雪这会儿也不在派出所里，在市局开会。她往所里打了个电话，让谁有时间去接一下小瞳，接到了给她说一声。
大家手里都有活在忙，饶诗诗看到抱着保温杯从大厅经过的胡得，就喊了他一声，
“胡警长，你有没有空？”
胡得怕饶诗诗使唤他出去买小吃，立马拒绝，“没空，忙着呢。”
饶诗诗，“钟所生病了，让我们先把小瞳接到派出所来。没空就算了，我去一趟吧。”
胡得又停下往办公室那边走的脚步，“那你忙你的，我去接。”
饶诗诗，“……那你快去，幼儿园这会儿都放学了。”
胡得个子高步子大，几分钟就走到幼儿园了。
小瞳他们银杏小班的学生还没有出来，胡得看到校门口有卖烤肠的，就买了一根拿在手里。
等下小孩子没看到爸妈肯定有点失落，不过一看到烤肠肯定又开心了。
银杏小班的孩子们走出来了，胡得朝小瞳挥了挥手。
站在队伍里的小孩神情严肃，一改往日嘻嘻哈哈的模样，像是突然有了使命感，小眼神坚定得很，踢着小正步跟着队伍往前走。
胡得还是第一次看小瞳这么认真的样子，觉得小孩儿真好玩。
正等着孩子被点名出队的时候，幼儿园的教导主任发现了胡得，朝胡得这边大步走过来，
“胡警长怎么来了？”
胡得不动声色地把烤肠藏在身后，“我来接我们派出所的孩子。”
“哪个孩子是你们派出所的啊？”
刚好钟云瞳被点到了名字，小孩背着小书包朝胡得冲过来。胡得指了指，
“就那个，钟云瞳，是我们派出所的孩子，主任你平时帮忙照看一下，孩子性格好，别让别的小孩欺负她。”
教导主任连声答应，“不能不能，我们学校很重视这方面的教育的，如果有霸凌现象，一定会严肃对待。”
“对了，胡警长，今年的防拐卖普法还是你来讲课吧？我们差不多也要定个时间了。”
胡得牵着小瞳的手，往旁边的空地挪了挪，就站在那边和教导主任商量讲课的事。
小瞳吸了吸小狗鼻子，一下就闻到了烤肠的味道。
她顺着味道绕到胡得身后，果然看到胡得粗粗的手指里捏着烤肠的竹签。
小孩踮起脚尖，伸长脖子，咬下一口烤肠，嚼得嘴巴上油滋滋的。
大人们在商量事情，她就在身后一口接一口吃着烤肠。
胡得和教导主任说完话的时候，他手里的一根烤肠已经只剩了个底。
等教导主任走了，胡得一把把小孩抱起来，让她坐在自己的胳膊上，
“是谁家的偷家小狗吃了我的烤肠？”
小孩双手扶着胡得的光头笑得东倒西歪，“是我，嘻嘻。”
第55章
市医院急诊科。
钟瑾刚抽完血, 秋笙陪着他坐在急诊室的外面等抽血结果。
一个小女孩牵着妈妈的手从她们面前走过去，小孩估计觉得阿姨很漂亮, 一直盯着秋笙看。
秋笙对小孩笑了笑。
等孩子走远了，她转头对钟瑾说，“也不知道小瞳在派出所怎么样了，她会不会想爸爸妈妈啊？”
钟瑾有气无力地靠着旁边一根柱子，哑着声音说，“她你不用管，她在派出所活得好得很。你管管我, 我身上要痛死了。”
秋笙的语气突然温柔，“没事，别担心，如果你死了我就看120秒的广告复活你。”
钟瑾, “……”
小瞳在派出所确实是活得很好, 现在正在被所里的民警们带着嗦粉。
饶诗诗教她，咬住粉的一头, 闭上眼睛, 使劲一吸, 粉就进嘴巴里了。
小孩不会使劲吸，就咬住米粉，快速蠕动嘴巴, 跟个小仓鼠似的, 腮帮子一鼓一鼓，米粉就进了嘴。
谷乐把自己碗里还没动过的牛肉全挑出来放进小瞳的碗里, 问她, “在幼儿园学什么了？”
小孩马上从座位上站起来，小脚站成内八字, 捏着手，扭着屁股给他们表演了一段小鸡舞蹈。
胡得笑得一脸欣慰，“我就说孩子在幼儿园能学到东西嘛。”
小瞳竖起手指，小脸上写满认真，“我给你们说哦，介不是免费看的，肉肉给我。”
笑容从民警们的脸上消失，在派出所还能遇到遇到强买强卖这种事，有时候他们都想报警了。
不过有了上次喂肉把她喂到积食的经历，大家没惯着她，她也就多吃了谷乐碗里的那份牛肉。
嗦完粉，小瞳又积极地给大家展示她的鹅童手表。
大家故意逗她，都把眼睛闭上，“我们可不敢看，没有钱付。”
小孩挨个扒开他们的眼皮，强制炫耀，“介不要钱，你看看嘛。”
秋笙是晚上10点才来派出所接小瞳的，她到所里的时候，小瞳正坐在一个光头民警的怀里，手撑在桌子上，捧着脸，在听人家调解案件。
困得头一点一点的，但听到精彩的地方，就会瞬间清醒，大眼睛瞪得溜圆。
在医院的时候，钟瑾说小瞳在派出所的快乐三件套，吃零食，看动画片和听八卦。
现在秋笙亲眼所见，还是钟瑾懂他女儿。
胡得看到秋笙站在门口，就把小瞳抱出来递给她，“嫂子，钟所没事吧？”
可能是出于尊敬，派出所里的人遇到秋笙都叫一声“嫂子”，也不管年纪是不是比钟瑾大。
而且今天秋笙的脸上没做任何伪装，她一路走进派出所，没有任何一个人大惊小怪，大家都只是自然地和她打招呼，然后就各忙各的去了。
派出所的这种氛围，让秋笙觉得莫名的安心。
难怪小瞳喜欢待在这里，连她都有一种回家的感觉。
秋笙接过小瞳抱在怀里，“钟瑾没事，在输液了，那边请了护工守着他。麻烦你们照顾小瞳了。”
“都是我们派出所自己家的孩子，客气啥？”
胡得指了指调解室，“我这边还有事，嫂子你路上慢点，有事随时打电话过来。”
秋笙和胡得说话的功夫，小瞳已经抱着她的脖子，头埋在她的脖子间睡着了。
小瞳白天玩得一身都是汗，回到家里，秋笙把她摇醒，让她洗了澡再睡。
小孩靠在秋笙的肩膀上闭着眼睛一动不动。
秋笙就按钟瑾教她的办法，说，“有一个粉鸭子的泡泡枪，要玩吗？”
小孩果然揉着眼睛爬起来，乖乖地说，“妈妈，我要洗澡。”
“你爹果然是什么都能预判。”
秋笙抱着小瞳走进浴室，先给她把衣服脱掉，然后让孩子坐在浴缸里，把花洒调了轻柔模式，用手拖着她的圆脑袋，从后往前冲水。
在用手搓揉她的头发的时候，小孩手里握着泡泡枪，往浴缸外面的地上疯狂扫射泡泡。
地上很快堆积起来一大滩泡沫，小孩弯腰看了看，回头对秋笙说，“都不是草莓味的泡泡。”
“嗯，对，这个泡泡也一样可以玩的。”
秋笙没往她的泡泡枪里加沐浴露，就算不缺钱也不能浪费，她兑了点肥皂水进去，一样能出泡泡。
小瞳低头看到自己手腕上画上去的手表，对秋笙说，“你不要把我的鹅童手表洗掉。”
“那你就把手举高，等下不小心冲到水就会掉。”
胖孩子就赶紧把手举得高高的。
后来打沐浴露和冲水的时候，秋笙就特意避开她的手腕，直到从浴室里把香香软软的小孩抱到大床上，她手腕上的手表还是好好的。
秋笙自己洗完澡出来，本以为孩子已经睡着了。
她一躺下去，那小屁孩又撅着屁股爬过来，小手挽住她的胳膊，胖乎乎的小短腿靠在秋笙的肚子上，把下巴搭在她的肩膀上小声问，
“爸爸生病了吗？”
没人告诉她钟瑾生病了，可能是之前秋笙和胡得说话的时候被她听见了。
“是生病了，但不严重，你睡一觉起来，明天就看到他了。”
小孩又附在她的耳边小声说，“我给你讲，买一个馍，煎着吃就好了。”
秋笙没听懂她是什么意思，但时间太晚了，不想继续和她聊东聊西的，就顺口答应着，“好的，明天买。”
小孩不依不饶，继续抱着秋笙的脸说，“我知道在哪里买，我明天带你去。”
“好的。”秋笙翻了个身，把孩子圈在怀里，“宝贝快睡觉吧，很晚了。”
小孩闭了一会儿眼睛，又睁开，长长的睫毛扑闪在秋笙的脖颈间。
她小声说，“我还是要给爸爸打个电话。”
秋笙本想闭着眼睛不理她，一会儿她就自己睡着了，但她感觉到皮肤上一阵温热，孩子埋在她的颈间小声哭了起来。
“宝宝，怎么了？爸爸没事的。”
秋笙连忙坐起身，去拿放在床头柜上的电话，“你不要哭，我们现在就给爸爸打电话，但如果他睡着了没接电话，那我们就睡觉好不好？”
视频电话拨出去，才响了两声就接起来了。
钟瑾异常憔悴的脸出现在镜头里，哑着嗓子喊了一声，“小瞳，还没睡觉吗？”
小孩抱着手机，看到爸爸和平时不太一样的脸，又听到他的声音也怪怪的，一下子眼泪就控制不住地涌了出来。
“爹。”
瘪着嘴喊了一声爹，就哽咽得一个字都说不出来了，只会张着嘴无声地流眼泪。
钟瑾看到孩子这样，自己也难受，眼眶一下就红了。
父女俩隔着屏幕，女儿在这边哭得伤心欲绝，爸爸在那边红着眼眶看着，要不是那边还当着外人的面，估计他也得哭。
最后还是秋笙把电话拿过来，“明天就见面了，别搞得跟出了多大的事一样，赶紧都睡觉去。”
然后直接挂断了电话。
钟瑾凌晨的时候就自己打车回来了，推开主卧的门看了一眼，母女俩裹着被子睡得很熟，一人歪向一边，形状像两个腰果。
他输液的时候出了一身汗，洗过热水澡才回到次卧继续睡。
人在生病的时候精神不好，容易睡着，但总是觉得迷迷糊糊的，一会儿像是飘在云端，一会儿又像是往深渊里坠落，睡醒了人也是飘飘然的。
也不知道睡了多久，醒过来的时候觉得嗓子又干又疼。
钟瑾掀开被子，想下床去找点水喝，刚坐起来，就觉得一阵天旋地转的头晕。
他又赶紧躺了回去。
等这阵头晕缓过去一点，拉了两个枕头垫在后背上，扶着床垫坐起来半靠在床头。
这时候钟瑾才发现床边多了一张凳子，也不知道是什么时候搬进来的。
凳子上整整齐齐地放着一些小零食，奶片、山楂糕和彩虹糖都有，水果也有几样，还有一瓶插上吸管的酸奶。
虽然很贴心，但看起来真的很像贡品。
钟瑾扯着嘴角无声地笑了一下。
卧室门被推开，从外面伸进来一颗圆脑袋，“爹，你醒了？”
钟瑾这次发烧是熬夜熬出来的，不具备传染性。他招招手让孩子进来。
小孩顶着一头乱糟糟的头发走进来。
她穿着连体的弹力小熊睡衣，头发又多又蓬松，看起来好像一朵蘑菇云飘了过来。
小蘑菇云走到爹的床边，靠在床垫上问，“你难受吗？”
“不难受。”钟瑾的声音比昨天还哑，几乎只能听得到一点气音。
“啊，你的声音为什么好像唐老鸭？”小孩把头埋在他的手心里，语气听起来好悲伤的样子。
英俊的爸爸变成了唐老鸭的声音，这件事真的好难接受啊。
钟瑾用另一只手撸撸她的一头乱发，继续用唐老鸭的声音和她沟通，“你能请妈妈帮我倒杯水吗？”
“我能的。”
小孩直起身，哒哒哒地跑出去了。
过了一会儿，她双手端着钟瑾的杯子，摇摇晃晃地走进来，把水递到钟瑾的手里，“快喝吧。”
钟瑾低头一看，水杯里的水估计还不足10毫升。
这个年纪的小孩对大小和多少都没有概念，钟瑾之前和她捉迷藏，他躲在窗帘后面，眼睁睁看着小孩把家里的鞋盒翻出来，一个个打开，认认真真在里面找他。
钟瑾在孩子期待的目光下，仰头把杯底的两滴水喝完。
把杯子递给她，再次重复，“你帮我叫妈妈过来。”
孩子抱着杯子走出去了。
钟瑾又听到她在茶几那边窸窸窣窣地捣鼓杯子，估计刚才那两滴水，就是她从自己的杯子里匀出来给他的。
他突然明白了为什么是两滴水了。因为她那是个吸管杯，把杯子倒过来疯狂甩，才能甩出几滴水。
他都能想象得到穿着紧身连体睡衣的小孩，抱着水杯疯狂摇晃，全身的每一块小胖肉都在努力抖动的样子。
只不过感动归感动，钟瑾快要渴死了，只能自己扯着嗓子喊，
“秋笙，秋笙，我要喝水，秋笙。”
外面听到声音的秋笙跑了进来，站在门口边笑边问，“你要干嘛？”
听到这难听的嘎嘎嘎的鸭子声，真的忍不住想笑，觉得他又惨又好笑。
钟瑾，“我要喝水。”
他已经努力说清楚了，但这声音在秋笙听来就是，“嘎嘎嘎嘎。”完全不知道他在说什么。
她把头抵在门框上，不厚道地又笑了一下，“我听不懂你在嘎什么。要不你发信息给我吧。”
这时候又甩出几滴水的小瞳端着水杯走了回来，一脸淡定地翻译，“他要喝水。”
然后踮起脚尖，双手捧着几乎是空的水杯，递上去给钟瑾，
“喝吧，慢慢的，别呛到嗷。”
第56章
秋笙拿了钟瑾的杯子, 给他重新倒了一杯温水过来。
看到钟瑾喝一口水，吞咽的时候眉头微微皱起, 秋笙就知道这小子肯定是嗓子很痛。
钟瑾是一个很能忍痛的人，做刑警的，身上挂彩是常事。那些伤口秋笙看着都觉得疼，他却一幅稀疏平常的样子。
能让他皱眉的疼痛，那估计是真的已经疼到一定境界了。
之前在网上看到有人形容嗓子疼是“吞刀片”，秋笙想，这小子估计是已经到了吞刀片的地步了。
看他喝下小半杯水, 秋笙说，“我出去给你买点早餐，吃了东西再吃药，你想吃点什么？”
钟瑾估计是刚才嘎嘎嘎的自尊受到伤害了, 现在不肯再说话, 拿出手机给秋笙发了一条消息，
【买清淡点的, 白粥什么的, 别的吃不下。】
“好。”秋笙看了消息回复他, “我把小瞳带出去，你好好休息。”
小孩子心里一直惦记着生病的爹，踩着滑板车跟在秋笙的旁边, 小嘴叭叭地叮嘱,
“买个馍，煎着吃就好了。”
秋笙今天有时间和耐心, 认认真真和小孩聊了半天, 不过始终不明白这个馍，煎着吃是什么意思。
最后小瞳干脆开着小车, 把秋笙领到了公交车站那边，找到了卖馒头的爷爷。
馒头爷爷的口音很重，钟瑾他们做警察的，和天南地北的人都有打交道，他能听懂馒头爷爷说话，可秋笙不太能听懂。
还是在旁边几个热心大娘的翻译下，秋笙才勉强听懂是什么意思。
用馒头切片煎着吃，能治疗积食。
秋笙猜测估计是以前小瞳积食了，钟瑾这么弄给她吃过，孩子还以为只要是生病，都得吃煎馒头片。
钟瑾现在那个刀片嗓，再让他吃又干又脆的馒头片，这不是要他的命么。
这还真是她爹的好大儿。
早晚把她爹孝死。
秋笙买了几个馒头，挂在小瞳的车把上，又带着她继续往前走，打算去粥铺买粥。
小瞳踩在滑板车上，还在担心着爸爸没吃上煎馒头片，病就不能好的事。
这边人有点多，秋笙帮她扶着小车的车把，耐心解释了好半天，才让小孩明白，她以前生的病和爸爸不一样，爸爸这种病不能吃煎馒头片。
小瞳沉默着，想了一会儿，又恍然大悟，“他是不是要多喝水。”
“对，他需要多喝水。”
秋笙说着话，带着孩子走进了一家粥铺。
钟瑾说只吃得下白粥，秋笙脑子里闪过【瘦肉粥是不是更有营养】的念头，不过她马上打消了这种念头。
买了钟瑾点的白粥，她自己则买了加了很多虾仁的蟹黄粥。
秋笙的爸妈对她的管理很严格，从生活学习到吃穿住行，方方面面都是被管制着的。这就导致秋笙也觉得，爱一个人，就是把自己觉得好的东西捧到他面前。
后来钟瑾用了挺长时间才让她明白，尊重是比爱更重要的东西。
就像她不喜欢进厨房，不喜欢做家务，钟瑾就完全理解，而且从没有在这件事上抱怨过。
在和钟瑾的那段婚姻里，她也变成了一个可以为所欲为的小女孩，在父母那里没有得到的无条件的爱，最后在钟瑾这里都得到了。
可后来生活突然变故，他们各自都发生了很糟糕的事，秋笙知道钟瑾完全掉入深渊了，那个时候她也正在黑暗里徘徊。
于是大家就这么走散了。
只是以前的很多习惯，至今都还保留着。
就像，今天这份白粥，就是曾经钟瑾教会她的尊重。
老板把打包好的粥递过来，秋笙接过来挂在小瞳的车把上，又扶着她的车把往外走。
刚走出粥铺，听到有人在身后叫了一声，“小瞳。”
秋笙回过头去看，是一个陌生的中年妇女，长得白白净净，很面善很温柔的感觉。
中年妇女笑容满面地又喊了一声，“小瞳。”
踩在滑板车上的小孩突然反应过来，朝那个陌生女人叫了一声，“梁阿姨”，然后从滑板车上跳下来，冲过去抱住女人的腿。
“你去哪里了？怎么都不来看我？”小瞳扬起小脸，一连声的问题。
梁阿姨扶着小瞳的肩膀，对秋笙笑了一下，“你好，我是之前照顾小瞳的阿姨，我姓梁。”
秋笙微微诧异，钟瑾原来还给孩子请过保姆呢。
他以前可是最不愿意家里有外人的。
“你好，我是小瞳的妈妈，我叫秋笙。”秋笙也回以一个友善的微笑。
“你们要回小区吗？我正好也要往那边走，陪你们走过去。”梁阿姨一直拉着小瞳的手，小瞳也很依赖她的样子，还用脸在梁阿姨的手背上蹭了蹭。
往前走了一段路，话题自然地聊到一个关键问题上。
秋笙问，“梁阿姨，你后来怎么没有再继续照顾小瞳了呢？”
梁阿姨敛去唇角的笑容，也没什么隐瞒，把台风那次的事都给她说了，说完还郑重地给秋笙道了歉，
“每次想起这件事，心里都是辣辣的。你说，人怎么能闯出这么大的祸呢？”
“那您的妈妈现在还好吗？”秋笙问。
“现在已经没事了。因为老太太身体不好，我自己学了一些急救知识，我赶到家里的时候，救护车还没到，我先给她做了心肺复苏和人工呼吸，等救护车赶到，医生都说幸亏我们自己抢救得及时。”
“那还好，大家都没事，就已经是最好的结果了。”
说话间走到了小区大门口，梁阿姨停下脚步，“我就不进去了。”
她放开小瞳的手，“小瞳，再见。”
小孩却牵着阿姨的手不放，“我要你一起回家，我爹都生病了，你去看看他。”
“钟先生怎么了？”
秋笙，“熬夜熬的，昨天发烧嗓子疼，没什么大事。”
梁阿姨看了看秋笙手里拎着的粥，
“发烧嗓子疼是身体里有热气，光吃粥不行，可以煮点小吊梨汤，用鸭梨、银耳、陈皮、红枣、话梅和枸杞一起炖煮，煮40分钟，把银耳炖出胶，对了，枸杞最后再放，放早了就炖烂了。”
秋笙一脸迷茫。
对于一个从不下过厨的人来说，梁阿姨说的这一堆食材她都不一定认得全。
梁阿姨也是看出来了，“没下过厨吧？我回去炖上一盅，炖好了我就送过来。”
秋笙也没客气，像是生怕梁阿姨反悔似的，赶紧道谢，并拿出手机加上梁阿姨的微信，想把食材的钱转过去。
她转的钱梁阿姨没收，说食材家里都有现成的，她对小瞳摆摆手，“小瞳，拜拜。”
小孩站在滑板车上，大声喊道，“我也要喝。”
梁阿姨回头，眼角的皱纹都带着笑意，“小馋猫。”
*
钟瑾龇牙咧嘴地喝了半碗白粥，吃了药，又回床上躺着去了。
今天是周六，小瞳不用上学，秋笙让她自己坐在客厅的地毯上看半小时动画片，她拿了电脑去餐厅那边做娃衣的设计图。
半小时的计时器响了，小瞳自己主动关了电视机。
孩子揣着小手在地毯上趴了一会儿，有点无聊，就翻过来，后背贴在地毯上，露着小肚皮滚来滚去，咯咯笑着，
“妈妈，你看我，好搞笑哦。”
刚开始秋笙还会配合地说几句，“好可爱”，“哈哈”之类的话，来回几次，秋笙的思路都被打断了。
她就去衣柜里找了一个娃娃出来，把娃娃的头和身子组装好，再套上公司寄过来的裙子和假发，然后把小娃娃递给小瞳，
“这个是你的宝宝，你今天要好好照顾她好吗？”
小瞳双手接过娃娃，搂在在怀里，马上进入了角色，“我的宝宝说她饿了。”
“嗯嗯，那你要给宝宝准备食物哦。”秋笙拍了拍她的头，又走回到电脑那边继续工作。
小瞳把宝宝抱到沙发那边放下，用自己的小毯子盖住娃娃，又从茶几上拿了一瓶酸奶，跑过来找秋笙，
“给我打开。”
秋笙再次被打断思路，但还是耐着性子帮她把吸管插进酸奶瓶里。
小瞳又回到沙发那边，把酸奶吸管对着娃娃的嘴，“给你奶，快喝。”
娃娃不会吸酸奶。
她又跑回去找妈妈，“妈妈，她都不喝酸奶。”
秋笙的眼睛盯着电脑，“嗯，她不喝你喝。”
在小孩子第N次跑过来，攀着餐桌的边缘，仰着头和她说娃娃的事情的时候，秋笙快崩溃了。
于是她做了一件很不厚道的事，她说，“宝贝，娃娃可能是困了，你带她去陪爸爸睡觉吧。”
小瞳把娃娃拎在手里走进了卧室，豪迈地把娃娃甩到床上，直接砸在钟瑾的脑袋上，钟瑾发出“嘎”地一声。
小孩毫不在意，双手抓住被子，一只腿伸到床上，另一只脚踩在地板上用力一蹬，顺利地爬上了床。
她抱着自己的娃娃，靠着枕头睡在被子上。
钟瑾想翻一下身的时候，被子被实心小猪压得紧紧的，他试了几次都扯不动被子，就只好放弃了，继续保持着平躺的姿势。
小孩在被子上躺了一会儿，睡不着，又开始无聊了。
她翻了个身，趴在钟瑾的胸口上，掀开他的眼皮看了看，又捏了捏他的鼻尖，小手在他下巴上的青茬上摸了摸，小声嘟囔，
“它咬我的手。”
估计是说胡茬扎手了。
小孩的语言系统真是可可爱爱的，钟瑾有点想笑，但如果一笑，让孩子知道他没睡着，那就完蛋了，所以他憋着没笑。
小瞳又用脸去蹭钟瑾的下巴，柔嫩的小脸被胡茬刺到，痒得她咯咯咯的笑。
小孩玩了一会儿胡茬，突然揪住钟瑾的鼻尖，想要把鼻子拉下来，用鼻子去蹭他自己的下巴。
但一个好端端的活人，哪里能做得到这个动作？
一直在装睡的爹马上发出嘎嘎嘎嘎的声音。
秋笙再次放下电脑，走了进来，“你又嘎什么呢？你要喝水吗？要喝水你就嘎一声。”
钟瑾，“嘎嘎嘎嘎嘎嘎嘎。”
倒霉孩子坐在钟瑾的肚子上，低着头靠在钟瑾的胸口上偷笑，
“他说，快把这个小混蛋弄走。”
第57章
为了让钟瑾能好好休息, 秋笙只能放下工作，全身心地陪着小瞳玩耍。
她们把秋笙带来的娃娃全部搬了出来, 把这些娃娃整整齐齐地摆在地毯上，小瞳当小老师，教娃娃们唱她在幼儿园学会的小鸡歌。
老师之前也把歌曲的原版发到了家长群里。
秋笙听孩子唱了一会儿，自己打开手机，听了一遍原版，确认了，小孩一个字都没唱在调上。
要说秋笙以前上学的时候, 可一直都是班上的文艺委员，文艺委员不能接受自己的孩子是音痴，就像体育委员很难接受自己的孩子是弱鸡一样。
于是秋笙就盘腿坐在地板上，把小瞳叫过来坐在她的怀里, 重新教她唱小鸡歌, 她唱一句，小孩跟着唱一句。
可就算是这样, 小孩也没有一个音是准的。
秋笙也看出来了, 孩子不是故意捣蛋, 她真的很认真的在学，认真到圆乎乎的脚趾头都在抠着地毯一起努力，可发出来的音就是怪声怪调的。
“宝宝, 你在幼儿园学的舞蹈也给妈妈跳一个。”秋笙放弃了唱歌, 又想，也许舞蹈跳得好呢。
小孩听话地站起来, 小脚站成内八字, 捏着小手，认认真真地跳完了一支小鸡舞。
然后秋笙就确定了一件事, 这孩子随钟瑾。
钟瑾上学的时候是学霸加校草，是多少女生的校园男神。
高中那会儿秋笙和他虽然没有确定恋爱关系，但关系已经是死党了，天天混在一起玩，但她从来没有听过钟瑾唱歌。
直到高三毕业的时候，钟瑾在毕业聚会上喝多了，拿着KTV的话筒唱了一首歌。
后来全班的女生都表示受到了伤害，自己校园男神的形象被他的嗓子毁了，还有人要求钟瑾开庭的时候带上他的破嗓子。
钟瑾这个臭不要脸的，还好意思私底下给秋笙说，其实那首歌是特意为她唱的，《心动》。
秋笙当时回了他一句，“谢谢，你差点把我唱心梗。”
而秋笙嫁给钟瑾的时候也是万万没想到，他这破嗓子它还遗传啊。
小瞳当了一会儿小老师，觉得无聊了，现在又扮演医生，给娃娃们打针去了。
秋笙看着自己宝贝女儿圆圆的后脑勺，越想越气，从地上爬起来，冲进卧室，给了钟瑾一拳。
钟瑾垂死病中惊坐起，“……嘎？”
*
中午的时候，钟瑾脚步漂浮地从卧室里出来了。
他自己倒了一杯水喝，去浴室里洗了脸，刮了胡子，简单收拾一下，精神看起来好多了。
秋笙正靠在沙发上刷外卖页面，招招手让钟瑾过来，“你来看看，你想吃什么。”
钟瑾挨着秋笙坐下，翻了几页，都没什么胃口，看到图片上那些油腻的菜还有点想吐。
他朝秋笙摆摆手，表示自己不想吃。
“不吃东西哪行啊？胃里有点食物好吃药。”
钟瑾哑着声音说，“小米粥。”
这次秋笙好像听懂了，“小米粥？”
“嘎。”
听着他那劈叉的声音，真是有点心梗，本来唱歌就难听，现在连说话也难听。
秋笙刚在搜索框里打出“小米粥”几个字，就有一条微信消息发了进来，是梁阿姨发过来的。
【小瞳妈妈，我在小区楼下，把炖好的汤拿过来，顺便做了几个清淡的菜，能麻烦你来拿一下吗？】
秋笙回了一句好的，起身换上拖鞋下楼了。
梁阿姨把保温桶递给她，说什么也不肯上楼，她觉得钟瑾还在生她的气，现在钟瑾又病着，怕自己上楼反而添乱。
秋笙问梁阿姨的地址，说晚点把餐具给她送回去。
梁阿姨笑眯眯地说不用，她明天过来取，也不等秋笙再说什么，骑着小电动走了。
反正都下楼了，秋笙干脆拐了个弯去了业主食堂，在那边又买了两个菜，拎着东西回了家。
打开梁阿姨送来的保温桶，里面有几个饭盒，除了一盒小吊梨汤，还有一份山药小米粥和炒青菜。
秋笙把餐桌上的电脑收到一边，把饭菜都端到餐桌上摆好，就去卧室叫钟瑾出来吃饭。
坐上餐桌，钟瑾扫了一眼桌上的菜，又疑惑地看了秋笙一眼。
“我去业主食堂买的菜。”秋笙说。
钟瑾用手机打字，【梁阿姨来过了？】
他能看出来桌上的几道菜是梁阿姨做的。梁阿姨炖汤一般会放三个大枣和5颗枸杞，青菜一般是用手掰开的，断面不像刀切的那么平整。
“嗯，早上买早餐的时候遇到她，她听说你病了，就做了几个菜送过来，快吃吧。”
钟瑾没再说什么，倒是喝了一大碗小吊梨汤，山药粥和青菜也吃了一些。
小瞳用手托着腮帮子，兴致缺缺，“梁阿姨都没给我做肉肉。”
秋笙给她夹了从食堂买回来的蒸鱼，“你吃这个。”
“我还是不喜欢吃介个。”小孩把秋笙的手推开，自己闷着头喝山药粥。
最后是梁阿姨送过来的菜全都吃完了，食堂买的那两个菜大半都剩下了，外面买的菜调味料重，和自己家里做的放在一起，一吃就能吃出来。
吃完饭，小瞳有点闹瞌睡，抱着钟瑾的腿撒娇，要爸爸陪她睡觉。
钟瑾把她抱回床上，他靠坐在用两个枕头摞起来的靠背上，微凉的指尖一下下拍着孩子的脊背。
没一会儿小瞳就睡着了，钟瑾闭着眼睛，手掌停在小孩的后背上，就这么搂着她睡。
卧室门没关，秋笙站在门口敲了敲门，“钟瑾，你睡了吗？”
钟瑾睁开眼睛。
秋笙走了进来，“我和你商量一件事。”
“嘎。”
房间里也没有多余的凳子，秋笙就坐在床尾，“要不我们把梁阿姨请回来吧。”
钟瑾垂着眼睫，没说话，过了一会儿，他拿起手机，发了一句，【为什么？】
秋笙，“因为我觉得我们需要一个阿姨，而且梁阿姨人也很不错，说实话，没有几个阿姨能做到她这样，都已经被辞退了，还会为生病的前雇主炖汤送过来。”
钟瑾发，【我不放心让外人照顾小瞳。】
“你还在在意台风那件事吗？”
钟瑾诧异地看了秋笙一眼。
秋笙抱着胳膊点点头，“梁阿姨都告诉我了，台风天把小瞳留在家里的事。”
钟瑾在手机上打出一行字，【所以，不行，不能再让小瞳陷入那样的困境里。】
“你还记得泡泡吗？”秋笙突然问。
钟瑾不知道她为什么会突然提起泡泡，有点疑惑地点了点头。
泡泡是秋笙从小养大的一条狗，是一条灵缇犬，很聪明的一条狗子，还有洁癖，钟瑾挺喜欢它的，不过在他们结婚的第二年泡泡就老死了。
秋笙继续说，
“我可能没给你说过，泡泡6岁的时候，有一年我们全家出去旅游，当时我妈高反不舒服，我们就让她和泡泡留在酒店，我和我爸我哥我们去了庙里。后来回来的时候才发现泡泡自己打开门跑出去了，我妈因为身体很难受，没注意到狗自己跑掉了。”
“我们全家人在藏区找了三天，我当时哭到晕倒，甚至还想要不要像那些信徒一样，去山上朝拜，求佛祖保佑我找到泡泡。”
“后来终于找到被人圈起来的泡泡，人家不肯还狗，我们又报警找到警察，几经周折才把狗给要回来。”
“你说，这件事我应该怪罪我妈吗？”
钟瑾闭了闭眼睛，在手机上打字，【这两件事性质不一样。】
“性质都是一样的。”
秋笙看着钟瑾的眼睛说，
“包括你父母妹妹的车祸，都只是一次意外，谁也不想碰到这样的意外。钟瑾，你把自己困在了那场车祸里，你也把梁阿姨困在了那次台风里，你这样活着真的太累了。”
钟瑾的父母和妹妹出车祸的那天，刑侦队正在追捕一个贩·毒团伙，当时那个团伙开着一辆改装过的皮卡车，从高架上逆行冲下去。
这个时候钟瑾的妹妹钟言开车载着父母，恰巧从那个地方经过。
两辆车相撞，钟言的车后座遭受到猛烈的撞击后，偏移了车道，和对向过来的一辆油罐车相撞。油罐车发生爆炸，当时在场的所有人全部身亡。
根据后来的调查，没有证据指向犯罪团伙是故意撞向钟言的车的，大家都安慰钟瑾，这只是个意外，只是恰好所有的事情都在那个时间碰到了一起。
可就像秋笙说的，钟瑾把自己困在了那场车祸里。
他一直没有真正的走出来过。
哪怕小瞳来了以后，让他的生活开始慢慢变好，每天都会因为各种孩子的趣事笑出声来，但是他自己知道，他脑子里的那根弦一直是绷得紧紧的。
如果现在的生活再有一丁点风吹草动，弦就会断掉。
他将会再次掉进同一个深渊。
秋笙站了起来，走到门边，回头说，
“过两天搬回自己家里，那个房子也不小，家务琐事会成倍增长，孩子上了幼儿园，学校那边也随时有事需要家长配合，派出所的活我看也并不轻松。你的身体能不能扛得动，你自己考虑吧。”
说完话，秋笙转身走出了卧室。
她回到客厅，盘腿坐到地毯上，把笔记本电脑拿过来放在膝盖上。
电脑还停留在设计页面上，她却无心工作。
脑袋里乱糟糟的想了一些事。
她托着腮自言自语，“我为什么要说这些？我和他是竞争关系不是吗？他养不好孩子我才能上岗啊。”
然后秋花生女士突然龇了一下牙，语气森然，“我要黑化。”
钟瑾从卧室里走出来，秋笙及时收起了自己的獠牙，正襟危坐，装出正在努力工作的样子。
钟瑾低着头在手机上打字，走到她这边，把手机递给她看，
【我给梁阿姨打电话说一声，但我不保证她会同意回来。】
秋笙看了一眼，收回视线，“哦。”
钟瑾又打字，【你好像个沙雕反派。】
第58章
梁阿姨在收到钟瑾的短信后, 安排好家里的事情，在第三天就重新上岗了。
她这段时间都在照顾身体不好的母亲, 好几个活她都推掉了，刚好最近想出来重新找活，就正好收到了钟瑾的消息。
梁阿姨二话不说就答应了回来。
现在梁阿姨正和秋笙一起搬东西到新家那边，在电梯里，梁阿姨悄悄给秋笙说。
台风那件事过后，她其实担心了挺长时间，怕钟瑾去公司投诉, 说她在台风天把孩子自己留在家里，如果真这样，她以后可能再也找不到活干了。
秋笙安慰她，“钟瑾不会做那种事的。”
梁阿姨把秋笙的那些娃娃搬进她的工作室。
新家这边房间多, 秋笙就霸占了一间来当工作室, 有专门的架子放她的娃娃和材料，宽大的剪裁桌也有, 靠窗那边放了一张缝纫桌, 完全布置成了一个手工小天地。
梁阿姨帮着秋笙整理东西, 心说以前真没想到，给这些娃娃做衣服也能赚钱。
这些东西在她们那一代人的印象中，就是个不务正业。
不过梁阿姨不是一个会多嘴的人, 就像她觉得秋笙长得像一个明星, 但她从来不乱议论，就是闷着头好好做自己的事。
秋笙和梁阿姨把娃娃拿出来, 一个个摆上架子。
“梁阿姨, 我有几句话想和您说。”秋笙突然道。
“嗯嗯，好的, 你说。”
秋笙说，“其实也没什么大事，就是您妈妈身体不好，家里难免有一些突发状况，我完全能够理解您把妈妈放在第一位的心情。不过下次家里再有什么事，一定要安顿好小瞳。找我，找钟瑾，找派出所都行，但请务必先安顿好我们小瞳。”
梁阿姨停下手上的动作，一脸愧疚，“台风那次的事，我是真该死。但人不能在一个地方重复摔两次，我以后知道怎么做。”
“没有谁该死，我们都不过是想要守护好自己爱的人，我们也不能说要求您把小瞳放在第一位，只是您有事要先通知我们，大家一起想办法。小瞳要出什么事，我和钟瑾一生都走不出来的。”
看梁阿姨讪讪的，秋笙又安慰，“过去的事就过去了，就到这里为止，以后这件事别再提了。”
秋笙拿起一块碎花布料，“梁阿姨，这块布料我给您做一个围裙吧，这个布料是防水的。”
“这布料还怪好看的，你做个那种背心式的，前面有两个口袋，我好装手机。”
“行。”
*
今天是幼儿园小班防拐卖演习的日子，现在的小朋友们越来越聪明了，演习的难度也在逐年上升，今年教务处的老师为此还特意编写了剧本。
被套路的小班孩子们对此浑然不觉。
大家这会儿正在操场上排好队，等着老师带领他们去参观派出所。
罗老师拿了一根专门的绳子出来，这是一截很长的安全绳，绳子的两面延伸出很多分支，每个伸出去的分支上都做了安全扣。
每个安全扣对应一个小朋友，把安全扣系在小朋友的腰上，罗老师只用牵着绳子最前面的拉手，散乱的小朋友就变成了规整的一串。
老师牵着一串小萝卜头走过斑马线，穿过路边的小广场，走进了派出所。
接待小朋友们的是派出所的警长胡得。
胡得长得又高又壮，看起来也凶，一开始小朋友们还有点害怕他，大家有点放不开。
不过小孩们很快就被之前没见过的警车、警灯那些东西吸引了注意力，伸手摸一摸警车，就开始兴奋起来。
参观完停在外面的警车，胡得牵着一串小朋友走进派出所。
长得牛高马大的大光头警长，每年对面幼儿园有新生入园的时候，他都会牵着一串小萝卜头来参观派出所。
虽然画面莫名喜感，但大家见过几次，也不觉得有什么稀奇了。
但今年的小萝卜头里多了一个钟云瞳，所里的几个年轻民警都跑过来逗她。
小王捏一捏她的小揪揪，“你还用参观啊？你都是派出所老油条了。”
小瞳把他的手推开，眼神很坚定，“别闹，上课呢。”
胖孩子背着小书包，穿着大头皮鞋的小脚规规矩矩地并拢站好，昂首挺胸，认认真真听胡得讲课。
小王扭头对饶诗诗说，“上过幼儿园的就是不一样，我们小瞳，往那一站就是兵。”
“严肃点，你别干扰孩子上课。”饶诗诗瞪了他一眼，又继续拿着手机蹲在那边录像。
参观到审讯室的时候，胡得让每个小朋友都去审讯椅上坐了一下。
坐上审讯椅的小孩就会被胡得“审讯”，“有没有做过什么坏事？”
有的小孩嘻嘻哈哈的，有的小孩当场就被吓哭，有的老实孩子掰着手指头把自己的“罪行”一一交代。
轮到钟云瞳坐上审讯椅的时候，钟瑾出现在审讯室门口，他穿着警服，双手揣在裤兜里，没往里走，就站在门口看了一会儿。
然后他给秋笙打了个电话，前几天生病没完全康复，声音还是有点哑，但不影响说话，
“秋笙，你看看我们家的电视机遥控器是不是在冰箱里。”
秋笙那边传来一阵窸窣的脚步声，然后是拉开冰箱抽屉的哗啦声，最后秋笙说，
“还真在，你怎么知道的？”
小瞳坐在审讯椅上，绞着手指头，还在那边继续交代问题。
“你先别挂，估计还有。”钟瑾说。
小孩捏着小手，认真交代，“爸爸睡着的时候，我把彩虹糖塞在他的肚脐眼里。”
钟瑾，“……先挂了”
挂了电话，抬腿走进审讯室，钟瑾也没管在一边憋笑的胡得，直接把孩子从审讯椅里拎了出来。
不能再交代了，再交代就得说拔他腋毛的事了。
那天是钟瑾洗了澡，穿着宽松的T恤和及膝的大裤衩瘫在沙发上，小瞳坐在地毯上看动画片，钟瑾也跟着看了一会儿，看着看着钟瑾就睡着了。
手肘曲在脑后，家居T恤又很宽大，短袖滑到了肩膀上。
他后来是疼醒的，小孩跪在他的身边的沙发上，手里捏着几根毛发，她还问，“你为什么这么多线头？”
然后还跑去找秋笙告状，“我爹质量太差了，有很多线头。”
秋笙有时候会吐槽娃娃的那些原装娃衣，说质量太差了，线头很多，就让她给记住了。
这件事让秋笙笑了好久，一看到钟瑾就笑。
秋笙笑笑也就算了，可不能让派出所的这帮家伙知道，于是钟瑾把小瞳抱出审讯椅，又把站在旁边的苗月月抱进去坐好，
“苗月月，轮到你交代了。”
苗清月刚还在纠结要不要交代自己最大的秘密，还没做好心理建设，就突然被抱到了审讯椅里。
她抿着唇犹豫了一下，弯腰把自己的裤腿拉起来，小声说，
“我欺骗了大家，其实我穿裤子不是因为我怕冷，而是因为我的腿是钢腿，我不是一个好孩子，我说谎了。”
胡得立马把苗月月抱出来，搂在怀里，大手在她单薄瘦小的脊背上拍打着安抚，
“这不是你的错，你是好孩子，没有腿的事情不用告诉别人也没关系的。”
小萝卜头们看着这一幕，也纷纷说，
“没有关系的。”
“这只是一点小事。”
“我妈妈说每个人都会有自己的缺点。”
“苗清月，我们以后还是好朋友。”
苗清月缩在胡得的怀里，看了看近在眼前的大光头，伸出小手摸了摸他的光头，
“你也没有头发，我也没有腿，嘿嘿。”
胡得，“……对，每个人都会缺失一些东西，但这又不是我们的错，所以不用觉得抱歉。”
小瞳拉了拉钟瑾的手，示意他把头低下来，她抱着钟瑾的头，在他耳朵旁边小声说，
“你质量不好也没关系，让妈妈帮你缝一缝。”
钟瑾捏住她的脸，“不许胡说八道。”
参观完派出所，老师又把小萝卜头们串在一起，牵着往学校走。
走到斑马线那边的时候，迎接萝卜头们的第二个个考验就来了。
罗老师突然捂住肚子，“我的肚子好痛，老师去一趟厕所，你们先在这边等一等老师，不要乱跑好不好？”
然后罗老师就跑开了。
接着会安排另一个乔装过的老师上场，会用棒棒糖去考验小朋友们。
小孩子们在路边等了一会儿，罗老师没回来，有人开始害怕了，小声说，
“我妈妈说不能自己待在外面，会遇到坏人的，我们还是回去好不好。”
又有小朋友说，“可是前面就是斑马线，我妈妈说不能自己过马路。”
小瞳一脸淡定，“那我们回派出所吧，回派出所不用过马路。”
一堆小孩商量了一会儿，觉得还是回派出所比较把稳，于是一串小孩又转身往派出所这边走。
这个时候穿着商场的导购服的老师上场了，她拦住小朋友们，说出提前准备好的台词，
“小朋友们，我是欣欣超市的导购阿姨，我们现在有一个试吃活动，想请你们试吃各种口味的棒棒糖，你们想要吃吗？”
一群小萝卜头踊跃举手，“我要我要。”
“好的，那我们现在要走到对面的超市去，你们跟着阿姨走好吗？”
乔装老师捡起地上的绳子，
“来，阿姨牵着你们我们一起过马路。”
幼崽们现在已经被棒棒糖冲昏了头脑，不但跟着走，甚至还会很有礼貌地说“谢谢”。
大家还主动把自己喜欢的口味汇报给陌生阿姨。
快走上斑马线的时候，小瞳突然停下了脚步，有点不安地回头看了看派出所那边。
陌生阿姨催促道，“小朋友，快走，等下糖就要发完了。”
小瞳捏着安全带，礼貌地说，“谢谢你，我还是不要吃你的糖了。”
“怎么了小朋友？有草莓味，还有巧克力味哦，你喜欢吃什么口味？”
这个时候，民警和学校老师都在监控器后面观察着，看到这里，胡得说，“这个老师套路太深了，直接提口味，这谁扛得住？”
老师看到小孩还在犹豫，就询问道，“小朋友，你还有什么顾忌呢？”
小瞳捏了捏安全带，“我给你说哦，不能吃捡到的东西，会中毒。”
教务主任指着屏幕，“这孩子不错，防诈骗意识很强，这就是钟所的女儿吧？”
“嗯。”钟瑾抱着胳膊，眼睛盯着屏幕，冷酷地点点头。
胡得则是笑得与有荣焉，“我们这孩子天天在派出所里看案件调解，反诈骗知识储备很丰富的。”
监控器那边，老师还没有放弃，继续循序善诱，
“小朋友，没有关系的，我们吃的不是捡到的，是超市里卖的正规商品，和爸爸妈妈给你买的是一样的。”
小孩想了想，放开了捏着安全带的小手，主动牵起老师的手，
“那我要一个草莓味，谢谢你。”
第59章
一串萝卜头欢天喜地去超市吃免费的棒棒糖, 结果走到超市门口就被几个民警给拦截了，商场导购阿姨也被当做人贩子, 当场就被戴上手铐押走了。
懵逼的小朋友们被带回所里，接受了严厉的批评教育。
然后挤成一排坐在大厅的电视屏幕下，强制观看防拐卖宣传片。
胡得从这边走过，手指指了指钟云瞳，“你啊，小吃货。”
小瞳吐着舌头朝他做了一个鬼脸，“略略略。”
胡得走到钟瑾的办公室那边, 敲门走了进去，
“钟所，有个情况我和你说一下。刚才在审讯室的时候，小孩们不是在那边承认自己犯的错嘛, 别的都没事, 就是一个小男孩说在学校掀女生的裙子，这事你看要不要找学校反映一下？”
钟瑾放下手上的资料, 抬起头,
“你去找区幼儿园的教导主任, 算了，也别找主任了，直接找校长, 协助他们开展儿童行为教育。另外, 要求他们整改女同学的裙子。小瞳妈妈在裙子里面加了一条小短裤，我觉得那样就挺不错的。或者直接请他们换成裤子, 小孩跑跑跳跳的也方便。”
胡得答应着转身往外走, 钟瑾又叫住他，“那个小男生, 请老师通知他的家长，让家长也引起重视。”
“好，我现在就过去。”
胡得走了没多大会儿，办公室的门又被哐当一声撞开，小瞳骑着小车冲了进来。
她看了钟瑾一眼，径直走到办公桌那边，拉开最底下的一个抽屉，从里面掏出一些零食塞进她的书包里。
把装满零食的书包挂在车把上，冷酷的小孩转身就走。
“站住。”钟瑾叫她。
小瞳停下车，脚还踩在滑板上，嘴里塞着一块酸奶糖，回过头，“干嘛？”
钟瑾朝她招手，“过来，我有事问你，”
小瞳又把车骑回来，站在钟瑾面前。
钟瑾弯下腰，把孩子抱起来坐在他的膝盖上，问她，“同学们呢？不是看宣传片吗？你怎么自己跑过来了？”
小瞳嚼着奶糖，含糊不清地说，“他们回学校了，老师问我要不要一起走，我说我不走，我要等爸爸。”
“嗯。”
钟瑾拿了手帕，把她的嘴角溢出来的酸奶味的口水擦掉。
“那我问你，在学校的时候有没有男同学掀你的裙子？”
“没有。”小瞳肯定地摇摇头。
“嗯，如果有，一定要告诉老师，告诉妈妈和我，知道吗？被同学欺负了也要告诉我们。”
小瞳坐在钟瑾的膝盖上，弯下腰把挂在车把上的书包捞了上来，低着头在里面翻零食。
钟瑾把她的书包拿过来扔到桌上去，“先听我说话，我说完你再去弄零食。”
小瞳转过身用头在钟瑾的胸口撞了一下，“那你快说。”
钟瑾用手摁住她乱动的脑袋。
“还有，你们今天差点被人贩子拐走是不是？你以后千万不能吃陌生人给的东西，明白吗？”
小瞳抬起头，突然认真地问，“我跟着坏人走，所以不是好孩子了吗？”
“不对，是人贩子不好，不是你们的问题。”
钟瑾在曲起食指小孩的鼻子上刮了一下，又把孩子拉过来靠在他的胸口，
“而且你不用做好孩子，你可以调皮捣蛋，可以成绩不好，长大以后可以只做你喜欢的事。但是你绝对不能被人贩子骗走，知道吗？”
小瞳捏着自己脸颊上的两坨肉肉，“如果我被骗走，你就像这样哭起来。”
钟瑾做出一个哭脸，“我会哭死过去的。”
办公室的门没关，毛菲雪拿着几份资料低着头走进来，一抬眼，看到钟瑾耷拉着眼角，瘪着嘴，哭唧唧的模样看着她。
四目相对，毛菲雪愣了一下，“钟所，有事吗？”
钟瑾马上整理好表情，装作无事发生的样子，“你有事吗？”
毛菲雪古怪地又看了他一眼，拿着资料走上前，“市局那边传过来几份资料，你看一下。”
钟瑾把小瞳从膝盖上拎下去，小孩拍了拍他的胳膊，又指了指桌上的小书包，“那个，给我。”
拿到装满零食的小书包，小瞳踩着滑板车往外遛。
钟瑾在后面喊，“不要乱跑，等我下班一起回家。”
*
家里的东西大部分已经搬到新房这边了，今天晚上的晚餐就是在新家里吃的，一进门，就闻到很香的番茄炖牛腩的香气。
梁阿姨从厨房里伸出头来，“钟先生你们回来了？15分钟以后开饭。”
“好。秋笙呢？”钟瑾把小瞳的拖鞋拿出来，摆在她的脚边。
梁阿姨，“她还在工作。”
“嗯。”
钟瑾换好拖鞋，把换下来的皮鞋放到鞋柜下面摆好，又把那甩得横七竖八的两只大头皮鞋捡回来放整齐。
一大一小两双黑皮鞋，整整齐齐地摆在鞋柜底下。
梁阿姨看到这一幕笑了一下，她服务过这么多家庭，钟瑾是唯一一个会自己整理鞋的男主人。
小瞳一进客厅就往自己的大狗窝那边跑。
那狗窝是钟瑾前几天给她买的，是一个小房子的形状，有一个门洞，里面铺了软软的小被子，顶上还挂着一盏小夜灯，狗窝里有一个骨头形状的枕头。
钟瑾也是有一天刷到网上的一条宠物视频，视频里说，狗是穴居动物，家长可以在家里放一个半封闭式的狗窝，来模拟洞穴的感觉，增加小狗的安全感。
他又想到小瞳还保留了一些小狗的习性，当即就在网上下单了这个狗窝，买回来连夜安装好，小瞳果然很喜欢。
只不过现在头已经伸进狗窝里的小瞳，被钟瑾拖了出来，
“先去洗手换衣服再过来玩。”
梁阿姨把晚饭端到餐桌上摆好，和钟瑾打了一声招呼就准备离开了。
这也是钟瑾和她约定好的，她只负责做饭，偶尔接送一下小瞳，周末钟瑾和秋笙工作忙的时候，也需要梁阿姨帮忙白天照看一下孩子。
工作时间比原来短，但工资不变。
这样梁阿姨可以有更多的时间回去照顾妈妈。
而且钟瑾不喜欢家里有外人，这样其实大家都更自在。
小瞳站在洗漱台前面的小楼梯上，钟瑾用毛巾给她擦脸擦手，回头对梁阿姨说，
“梁阿姨，你带点菜回去吃，回家就别做了。”
“不用，家里我老公做好了饭的。”梁阿姨把秋笙给她做的小碎花围裙取下来，挂在厨房门口的挂钩上。
钟瑾还是说，“那你带一份牛腩回去，我们吃不了这么多，要不明天还得吃剩菜。”
小瞳站在台阶上，也劝道，“带一份回去，乖乖的嗷，听话，”
梁阿姨一看小瞳这样，心都化了，满脸笑容地答应，“行，那我带一份回去。”
晚饭的时候，秋笙和钟瑾商量了一下房间的分配。
这套房子有三个卧室，其中最小的一间被秋笙当了工作室，另外还剩一间大一些的次卧，和最大的主卧。
主卧现在装成了彩色的儿童房，在搬过来之前也找专业的环保机构做过检测，环境是完全达标的。
但毕竟装修面积比较大，钟瑾和秋笙还是不太放心小孩长期住在这边，毕竟小孩子抵抗力弱。
俩人商量了一下，反正小瞳现在暂时还不用独立睡一个房间。
就让钟瑾住在儿童房里，小瞳更多的时间和秋笙住次卧，偶尔的也让她陪钟瑾住一晚，安抚一下空巢老父亲的心。
秋笙用番茄牛腩的汤汁伴着饭，说，“等小瞳需要独立一个房间的时候再调整。”
说完这句话，俩人都愣了一下。
等小瞳需要独立房间的时候，起码都是一年后了，一年后是个什么情况大家都说不好，说不定到时候小瞳都不在海山了。
钟瑾给小瞳夹了一块牛肉，神色平静，“行，就先这么住着吧。”
吃完晚饭，钟瑾收拾碗筷，把剩菜倒进水池，拧开水龙头把垃圾冲到垃圾处理器里，碗筷码好放进洗碗机。
厨房梁阿姨走之前已经收拾干净了，灶台台面干净得能反光，让钟瑾一个洁癖都挑不出毛病。
秋笙说得没错，有了梁阿姨，他确实是轻松多了。
省下来的时间可以休息，看书，或者陪小瞳玩耍，时间不再像之前那么紧巴巴的。
简单收拾好，走出厨房，秋笙招手让他过去，从茶几下的抽屉里拿出一个包装很精致的盒子。
“过来吃巧克力。”
小瞳也跪在茶几前，眼巴巴地看着秋笙手里的巧克力，口水都已经滴到下巴上了。
钟瑾走过去，秋笙就打开纯白色的巧克力盒子，里面有4种口味的巧克力，分别用4个颜色的锡箔纸包裹着。
秋笙看了看包装上的英文，逐一念出来，“有黑巧、榛子酱、奶油可可和焦糖布蕾四个口味的夹心，你们要哪个口味。”
“黑巧。”钟瑾说。
小瞳伸出4个手指头，“我都要。”
“不行。”秋笙拒绝，“只能吃一个，巧克力不能吃太多。”
小瞳趴在茶几上，胖脚丫踩在地毯上滑来滑去，想了半天，谨慎地挑了一个她喜欢的粉红色。
钟瑾其实对甜食没什么兴趣，但看到她们两个这么开心，他也不扫兴，走过去挨着小瞳坐在地毯上，让小瞳把脚丫子踩在他的脚背上。
秋笙给他们一人分了一个巧克力，她自己拿了一个焦糖布蕾的。
钟瑾在空中接到她扔过来的巧克力，顺嘴问一句，“你在哪里买的？喜欢的话以后经常买来吃。”
秋笙，“不是我买的，文和昌去国外旅游寄过来的。”
钟瑾动作果断地把巧克力扔回盒子里，“我不爱吃甜的。”
小瞳立马捡回来捂在手心里，“你不要我要。”
钟瑾，“狗吃了巧克力会死，你也不许吃。”
小叛徒立马剥了一个巧克力，整个塞进嘴巴里，小手捂着嘴巴嚼嚼，腮帮子一鼓一鼓的。
吃完一颗巧克力，小孩开心得在地毯上跑来跑去，还龇着小黑牙，怪声怪调地唱着自己刚编的歌，
“巧克腻好好吃，不吃是傻瓜，呱呱呱。”
第60章
刚入秋的时候, 和安沿海的这一片海域有一次大规模的涨潮，幼儿园老师在群里通知家长们, 在退潮的第二天一早，组织家长带着孩子一起去体验赶海。
天还没亮，福鼎小区2030室就陆续亮起灯光。
钟瑾在彩虹色的儿童房里醒过来，先去次卧把睡得乱七八糟的母女俩叫醒，又顶着一头凌乱的碎发去客卫洗漱。
等他刷完牙，母女俩还没起来。
秋笙的脸埋在枕头下睡着，小瞳趴在枕头上, 胖脚丫还踩在秋笙的肩膀上，钟瑾也服气了，这个姿势她们是怎么睡得着的。
他走过去，直接把小瞳抱起来, 又推了推秋笙的胳膊, “赶紧起，迟到了。”
钟瑾把小瞳抱进主卧的卫生间, 这个卫生间的布置都是按照小朋友的需求设计的, 马桶上安装了儿童智能马桶圈, 洗手池前面也加装了小楼梯。
小瞳虽然大多数时候和妈妈睡在次卧，但主卧的卫生间却还是她专用的。
钟瑾拧了毛巾给小瞳擦脸，秋笙终于打着哈欠从次卧走了出来。
这会儿天上下着小毛毛雨, 钟瑾去衣帽间里给小瞳找衣服, 把雨靴和小雨披拿出来。
秋笙又打着哈欠走进来，“钟瑾, 你看到我那支烂番茄色的口红没有？”
钟瑾指了指客厅那边, “虽然我不知道什么叫烂番茄色，不过你可以去狗窝里找找。”
秋笙跪在地板上, 把头伸进狗窝里一通翻找，除了烂番茄色的口红，她还找到莫名消失的一个娃娃头和一盘眼影。
娃娃的脸上被眼影涂得五颜六色的。
秋笙一阵心梗。
想起钟瑾之前说过的话，让她最好把自己的东西放在小魔瞳找不到的地方。秋笙当时还不以为意，现在知道了，警察叔叔的话该听还是得听。
终于收拾妥当，小瞳穿着小黄鸭的小雨披，闭着眼睛靠在钟瑾的怀里，一只雨靴还踩在钟瑾的小臂上。
秋笙也是哈欠连天。
外面天还黑着，越野车打着灯光从车库里开上来，挡风玻璃上立即涌上一层密密的雨珠。
梁阿姨拎着水桶站在小区大门口，朝车子挥了挥手。
钟瑾把车停在梁阿姨的面前，穿着雨衣的梁阿姨带着一身水汽坐了进来。
昨晚梁阿姨知道他们今天早上要去海滩，就说要跟着一起去，她去码头买点刚捕捞上来的海鲜。
秋笙说要什么海鲜他们顺路买回来就行了，让梁阿姨不用专门早起，在家里多睡一会儿觉。
梁阿姨不同意，非要自己去买，怕他们内陆来的不懂得挑海鲜。
拗不过她，就由她去了。
现在的人也是奇怪，像梁阿姨他们这种五六十岁的人，一天天的使不完的牛劲，早上四五点就起床，还精神抖擞的。
而秋笙这种还不到三十岁的年轻人反而成了脆皮的，一个个白天睡不醒，晚上睡不着，走两步都喘。
到了海滩那边，太阳已经出来了。但天空下着小雨，云层太厚，看不到日出的美景，只感觉天空和海面都被灰色的雨雾连成了一片。
先在码头把梁阿姨放下，钟瑾把车速放缓，沿着沿海公路往前开，看到小孩子们多的地方，就把车靠边停下。
罗老师已经在海滩上等着他们了，看到钟瑾把车停下，就朝他们这边招手，“钟云瞳。”
钟瑾和秋笙一左一右牵着小瞳，踩着湿润的沙滩，深一脚浅一脚地朝老师走去。
罗老师给他们发了小桶，小铲子和盐巴，简单告诉他们一些赶海的基本常识，就把他们一家放逐了，让他们自己去边上体验去。
从小生活在内陆的钟爹和秋妈尴尬了，完全不懂得怎么操作。
倒是小瞳往地上一趴，小鼻子一抽一抽的，“让我来闻一闻海鲜小子们在哪里。”
钟瑾拎着雨衣的帽子，把小孩从地上拎起来，孩子的身上已经沾满了细沙和泥巴。
秋笙道，“别管她了，让她玩吧，回去洗就行了。”
钟瑾又把孩子放到地上。
小瞳在沙滩上到处乱刨沙坑，还真让她误打误撞地刨到一只猫眼螺。
小孩惊喜地把猫眼螺捡起来，用手一捏软乎乎的螺肉，猫眼螺内部储存的水一下子滋了出来，海水喷了她一脸。
“啊，这小子尿我一脸。”
小瞳捏着和她的拳头差不多大的猫眼螺，尖叫着跑到钟瑾他们这边，把猫眼螺哐当一声扔进小红桶里。
钟瑾和秋笙找到一个小孔，俩人蹲下身研究了半天，初步判断这应该是罗老师说的蛏子的呼吸孔。
俩人谨慎地往小孔里撒了一点盐巴。
然后就屏住呼吸，像两个小朋友，乖乖地蹲在沙地上，一动不动地盯着那个小孔，秋笙小声问，
“它怎么还不出来？”
钟瑾，“或许是盐不够？再撒点。”
“可是我们刚才已经撒下去大概5克食盐，那么再加2克左右，你觉得怎么样？”
钟瑾，“不需要这么严谨，我在网上查过，凭感觉倒就可以了。”
于是又往孔里撒进去一点食盐，继续了漫长的等待。在他们等待的时候，小瞳又跑回来，把一只寄居蟹扔进桶里。
“早跑了。”一个声音在他们身后响起。
一回头，看到向睿诚穿着专业的连体涉水裤，手里拎着一个大水桶，大步朝他们走过来。
有了向睿诚这个赶海爱好者的助攻，后面的事情就顺利多了，这对来自内陆的前夫妻学会了怎么抓蛏子，还抓到了猫眼螺和八爪鱼。
虽然向睿诚一直抱怨被他们两个新兵蛋子拖累了，但还是没放弃朋友，发现哪里有海鲜就会喊他们赶紧过去。
每次抓到海鲜的时候，没见过世面的秋花生女士就会开心地笑起来，钟瑾看到她笑，黑眸也跟着弯了一下。
在靠近公路的沙滩这边，班上几个不愿意下去的家长正坐在马路牙子上聊天。
戴着草帽的女人朝秋笙她们那边努努嘴，“不是说离婚了吗？我看这不是挺好的吗？”
“离婚也不见得就成仇人吧？”有人说。
草帽女人又说，“是，就算离婚也不见得成仇人，但你们见过离婚了还能好成这样的吗？我看就是装的，故意博眼球。那女的天天戴着个墨镜口罩，还真把自己当什么大明星，不就是演过几部烂片吗？当时网上骂她骂得可凶了。”
几个人互相看了一眼，都没接话。
草帽女人是班上唐荣宗的妈妈，前段时间小朋友们去参观派出所，唐荣宗主动交代他在学校掀女生裙子的事。
后来派出所那边找了学校的校长反应这件事，学校也很重视，不但开展了全校的儿童行为教育，还提前发了秋冬季的校服，让女孩子们可以穿秋冬的校服裤子来上学。
罗老师没有在群里指名道姓地说是谁掀的裙子，只是说班上个别男同学有这种行为，请家长教育一下，可能又单独私聊了唐荣宗的家长。
本来这件事到这里也就完了，尤其是家里是女孩子的家长们都觉得派出所和学校处理得很好，也都同意明年夏天重新出钱做新的夏季校服短裤。
可是唐荣宗的妈妈对此一直耿耿于怀，她私下总是提起，派出所所长这是有点滥用职权了。
就这么点小事，他至于搞这么大阵仗吗？
现在全校都知道她儿子会掀小姑娘的裙子。
有听不下去的家长就说，“派出所和学校可没点唐荣宗的名字。”
虽然官方没有直接点出唐荣宗的名字，但那天唐荣宗交代问题的时候，小孩子们都在，家长回去一问，小孩子们自然就叽叽喳喳地说出是谁。
其实大多数家长并不觉得这事有多严重，这个年纪的孩子懵懵懂懂的，未必就真的有多大的恶意，学校好好教育，家长好好引导就没事了。
可唐荣宗的妈妈还是不依不饶，就是觉得自己儿子被针对了，被欺负了。
她也不敢当面去找钟瑾对峙，成天在背后蛐蛐人家，而且蛐蛐得越来越难听，甚至都有点造谣的成分了。
故意意味不明地说，听说钟瑾和毛副所长走得挺近的之类的话。
别的家长都不太想搭理她，毕竟人家是所长，谁也不想惹这个麻烦。
她要说点什么，大家都是沉默着不接话，也有几个拎不清的会附和她说几句，她就说得更来劲了。
在这几个家长身后，是一个面朝马路的公交车站台，梁阿姨就坐在站台棚子下的凳子上，她的脚边放着小半桶刚从码头那边买回来的海鲜。
梁阿姨倒不是故意在这边偷听人家说话的，她是怕站在马路边，钟瑾他们看到她在一边等着会玩不尽兴，正好这边有凳子又能休息，就坐在这边等了。
前面的草帽女还在说得起劲，和她隔着一面铁皮隔档的地方，梁阿姨的眉头越皱越深。
在草帽女说出那句，“我反正是看这家人很不舒服，什么大城市来的，装得很。”的时候，
梁阿姨终于站起来，绕过公交车站走到女人面前。
她皱着眉，扶着腰，平静地问，“你信不信我把你的嘴巴撕烂？”
【南瓜文学】NANGUAWX.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