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午钟瑾一直待在办公室里, 爹在这里，小瞳也不出去乱晃了, 安安稳稳地窝在沙发上看动画片。
明明钟瑾一直在工作，根本没往她这边看，却在时间刚好30分钟的时候出声提醒，“30分钟到了。”
小孩立马放下电脑，“好的，那我出去看热闹。”
“你等等，我有话和你说。”钟瑾也合上了他面前的电脑, “你是不是有点害怕胡得？”
小瞳懵懵懂懂地看着他，想了半天，不明白害怕是什么意思，最后鼓着脸说, “我反正是不喜欢他了。”
钟瑾起身, 走到小瞳那边，曲起一条长腿靠坐在沙发扶手上, “你今天别去看热闹了, 我给你讲个热闹。”
胡得这么在意小瞳不会生气的原因, 其实大家都知道。
去年冬天的时候，胡得办了个校园霸凌的案子。几个小学高年级的学生长期欺负一个三年级的男孩子，长期霸占小男孩的零花钱, 扔他的书包, 让他跑腿什么的。后来高年级的那几个教唆小男孩去零食店盗窃零食，零食店报了警, 才揪出后面的霸凌事件。
警方找了老师, 又找了几个学生的家长，几方施压下, 那几个高年级的学生后来也没再敢继续欺负小男孩了。
本以为案件已经结束了，但后来胡得得知，小男孩患上了严重的抑郁症，家长给他办理了休学。
胡得去看过一次那个小男孩，回来以后闷闷不乐了挺长时间。
别看胡得一米九几的北方大汉，再加上他那锃光瓦亮的大光头，骂人也凶，总给人一种刀枪不入的错觉。
其实他是所里最敏感，最能和受害者共情的人，有时候遇到一些可怜的人，他会自己花钱买礼物去看别人，会尽自己最大的力量去帮助弱小。
估计也是小男孩患上抑郁症的事给他留下心理阴影了，他现在看到性格太好的小孩，总是很焦虑，生怕孩子以后被人欺负。陌生小孩他都怕人家被欺负，更何况是所里的大宝贝小瞳，他就更担心了。
说完胡得的事，钟瑾看向仍然一脸懵懂的小孩，“你是不是没听懂？”
小瞳却认真地说，“我知道玉玉，画画姐姐就是玉玉啊。”
钟瑾捏了一把小孩的脸，“你还太小了，很难理解这些话，总之你记住，胡得其实是关心你的，你以后不用害怕他。”
“去玩吧。”钟瑾拍拍她的头。
小孩从沙发上爬下来，两只小脚踩进鞋子里。
“穿反了。”钟瑾给她把两只鞋的左右调换过来，又弯下腰，把她的胖脚丫塞进大头皮鞋里。
小瞳拉开门走出办公室。
钟瑾在后面喊，“钟云瞳，进出请随手关门，关门轻……”
轻点的点字还没说完，小孩又走回来，啪地一声重重把门摔上。
钟瑾，“……”
小瞳走到办案大厅，发现她之前扔下的滑板小车已经停回专属小车位上了，小瞳走过去，把小车开上，在所里来回溜达。
溜达到走廊上，刚好和从审讯室出来的胡得撞上视线。
一米九不好惹的大光头和一个软萌萌的矮小锅盖头的视线再次交汇，胡得往审讯室里退了两步，双手举起来做投降状，“你先走。”
还坐在审讯室里的两个盗窃嫌疑犯看不到外面，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只觉得外面肯定是有什么特别恐怖的东西。
要不这个刚才拍着桌子骂他们的凶狠民警，怎么会这么紧张？
到底是什么让他都害怕？派出所里不会有什么吃人的东西吧？
两个嫌疑犯对视一眼，眼里多了一份惊惧，未知的恐怖气氛弥漫在审讯室里。
然后，一个小孩踩着滑板车出现在视野里。
她站在审讯室门口，朝大光头民警伸出一只小肉手，“牵牵。”
不好惹的大光头意外地看着小矮子，随后眼里迸发出受宠若惊的光芒，朝小孩伸出一只宽厚的大手。
小孩站在滑板车上，一手扶着车把手，另一只手捏着光头伸过去的大手，突然瞪着大眼睛，朝审讯室里大吼，“看什么看？好好改造！”
嫌疑犯一，“……”
嫌疑犯二，“……”
在他们二脸懵逼的注视中，小孩扬起小胖脸，骄傲地对大光头说，“我超凶。”
光头脸上出现了嫌疑犯们从没看过的笑容，他帮小孩把着小车的车把，把小孩推走了。
胡得下班的时候，又带着小瞳去外面买了炸鸡烤肠和冰冰凌，这俩人就算是正式和好了。
小瞳靠在胡得宽阔结实的怀里，朝他伸出一只小手指，“你如果再买一个牛牛干，我和你天下第一好。”
于是胡得顶着欢乐的大光头又跑去给孩子买了一大袋牛肉干。
不过天下第一好带来的喜悦没有持续太久，胡得发现小瞳也攀在饶诗诗的桌子边缘对她说，“姐姐，你给我一个奶豆豆，我和你天下第一好。”
钟瑾站在办公室门口，拧开矿泉水仰头喝了一口，以他对自家缺德女儿的了解，合理怀疑他们这段友谊持续时间不会太长，很可能很快翻脸。
*
第二天一早，钟瑾抱着孩子走进派出所，就听到小王在那边说，“绝了，市局那边的宣传片一播出去，好几个打电话来认孩子的，都说小瞳是他们的孩子，我一说让他们来所里当面相认，又一个都不敢来。”
“对了。”小王扒了一口馄饨，“有一个倒是说要来，只不过她现在在外地，晚上才能到海山。”
饶诗诗也附和，“假的呗，你看着，晚上肯定不会来的了。”
小王，“她要敢来，就是扰乱公共秩序，高低关她两天就老实了。”
钟瑾听到他们的对话，没说什么，只觉得应该给市局那边说一声让宣传部那边对孩子的面部做模糊处理，他们这样剪辑也太不像话了，把孩子的脸直接播了出来，埋下一堆隐患。
下午钟瑾刚好要去一趟市局，就亲自去了一趟宣传部，盯着他们把视频打码，后来干脆直接让把这一段删掉才罢休。
从市局回来，也差不多过了下班时间，钟瑾带着小瞳回了一趟之前那个被台风破坏掉的家。
今天全屋的木地板已经铺完了，以前家里是开发商精装的那种猪肝色的木地板，现在改成了原木色，家里一下子就觉得清爽不少。
小瞳背着小手在家里到处走走看看，看到主卧装成了她选的那个彩虹色的方案，满意得不得了，“哇，好漂酿。”
钟瑾双手揣兜站在门口，朝卫生间那边抬了抬下巴，“你去浴室看看。”
小瞳又哒哒哒地跑进浴室，浴室也拆掉了，换上了粉色和明黄色撞色的马赛克浴缸，墙面的瓷砖也换成了和房间配套的薄荷绿色。
“那我要在介里玩泡泡枪哦。”小瞳指着那个彩色的浴缸。
“嗯。”钟瑾点点头。
之前儿童房原本订的是次卧，但开工前，钟瑾突然觉得应该把主卧给孩子住，主卧带独立的卫生间，小女孩应该拥有一间完全属于自己的浴室。
考虑到这样的话，卫生间的装修风格和儿童房又太不搭调了，干脆又把浴室也拆了重新装。
当时他告诉装修公司这个想法的时候，对方和他反复确认，是不是确定要把主卧改成儿童房。
得到肯定的答复后，设计师那边感慨道，“我还是第一次见把主卧当儿童房的。”
钟瑾，“嗯，现在见到了。”
小瞳从彩虹色的浴室里跑出来，抱住钟瑾的胳膊晃一晃，“我们的好日子是不是要来了？”
钟瑾一把把她抱起来，“是的，好日子要来了。”
“等房子修好了，梁阿姨也要回来了。”小瞳皱起小脸，“都怪一个拆家的台风小子。”
钟瑾的笑容僵了一下，“梁阿姨不回来了。”
“为什么？”
“因为你要上幼儿园了，不用一直待在家里，以后不需要梁阿姨照顾你了。”
小孩捂着头大叫，“怎么我又要走？”
钟瑾给她解释了半天什么是幼儿园，在幼儿园里都干什么，以及所有的小朋友都是要上幼儿园的。
在选择幼儿园的时候，钟瑾经过了严谨的对比，最后决定送孩子去派出所对面的区实验幼儿园。其实除了那些宣传双语教育的私立国际幼儿园，其他几家公立幼儿园的水平都大差不差的。
钟瑾首先排除了国际幼儿园，什么精英教育，他的孩子不需要那么卷，幼儿园只要她开心健康就好。哪怕上了小学也不用卷，只要认识字，以后不当文盲就好了。
他自己是一个对物质没什么要求的人，父母死了以后留下来一笔很大的遗产，他至今都没有去办理遗产继承手续，也是不想面对，律师催了好几次他都一直拖着。
最近回一趟京市去办理手续这个念头经常冒出来，拿到这笔钱，就替小瞳存着。倒霉孩子这个没出息的样子，除了吃的什么都不感兴趣，这笔钱起码能保证她一生都衣食无忧啊。
做父母的，真的为孩子打算得再多都不嫌多。
而选择区实验幼儿园，也就是因为这家幼儿园离派出所近，过条马路就到了。
这样就算所里加个班什么的，也不会耽误接孩子的时间。如果孩子在幼儿园有什么事，也能在第一时间赶到。
其他的都准备好了，现在只差如何说服小瞳去上幼儿园了。
钟瑾说，“你的幼儿园就在派出所对面，你一放学就可以来派出所了。”
“那我就在派出所上幼鹅园。”小孩不知道从哪里捡到一根小棍子，正拿着小棍在那边敲敲打打，用小棍指着窗户问他，“这玻璃就这样了吗？”
钟瑾看了一眼木板封着的窗户，“要换新的，新玻璃过两天才到……你不要打岔，我在和你商量去幼儿园的事。”
小瞳又走回来，用手里的小棍敲了敲钟瑾的皮鞋，“我还是不去幼鹅园了。”
“你确定想好了吗？苗月月他们可是都要去幼儿园的。苗月月的轮椅你也不想玩了吗？”
小孩用棍子敲了敲自己的皮鞋，“那还是去看看吧。”
钟瑾伸手摸了摸孩子光滑的头发，“好孩子。”
发现她的头发已经长长了一截，原本整齐的锅盖头边缘都长出了参差的碎发，前面也有点挡眼睛了。
他想给孩子把头发留长，但这过渡期发型真是有点丑。每每看到这个头发，他都要在心里把于飞扬再骂一遍。
钟瑾把小瞳抱起来，走出了房子，在等电梯的时候，他突然想起来，“对了，你不是喜欢抓鸡吗？我明天带你去一个地方。”
还真让他在网上找到了一家养放山鸡的农家乐，也联系了那边的老板，说只要小孩不受伤，鸡随便抓的。
钟瑾就想带孩子去多跑跑，担心她以后长太胖，逼着孩子运动的话，又觉得太辛苦。台风那次无意间发现小瞳喜欢抓鸡，倒是给他提供了新思路。
“抓到的鸡带回来吃吧。”小瞳说。
钟瑾，“……不行。”抓到的鸡带回来吃，吃了鸡又长肉，长了肉又去抓鸡，这图什么呢？
刚走进电梯，钟瑾的手机响了起来，是所里的来电。
接起电话，那边传来小王的声音，“钟所，那个打电话过来说小瞳是她孩子的女的，她来所里了。”
“嗯？”
“她要见你。”
第42章
和安区派出所的大厅里, 小瞳经常待着的那张长椅上这会儿坐着个女人。
女人身材很好，高挑纤细, 浓密的黑直发一直垂到腰侧，目测应该是个大美人。
长相不明是因为女人从进来开始就一直戴着口罩和墨镜，她简单说明自己在电视上看到自己孩子了，是过来认孩子的。
小王问她，“你孩子叫什么名字？”小瞳的名字是没有公开的。
女人没有回答，却反问小王，“钟瑾是不是在这里工作？我要见他。”
对方能说出钟所长的名字, 这是小王没有预料到的。
女人气质实在太好，跟大明星似的，一点都不像骗子，而且又认识钟瑾, 小王早就忘记早上说的扰乱公共秩序的事, 马不停蹄地给钟瑾打了个电话。
有些人被抓到所里，也会牛逼轰轰地嚷嚷着, “我要见所长。”就跟去饭店吃饭, 拍着桌子喊, “我要见你们经理。”似的。
一般这种人钟瑾是不会见的。
但这个女人事关小瞳，而且钟瑾直觉她不会是来闹事的，从电梯出来后, 就直接开车返回了所里。
他怀里抱着孩子走进派出所。
所里刚带回来一群醉酒闹事的, 这会儿大厅里乱糟糟的全是人，隔着人群钟瑾一眼就看到了坐在角落里的女人, 翘着二郎腿, 勾着头在那边刷手机。
秋笙。
虽然她戴着墨镜和口罩，但钟瑾对她这么熟悉, 光看背影都知道一定是她。
秋笙怎么来了？
找他的人是秋笙？
小瞳是秋笙的女儿？
他之前带小瞳回京市的时候明明去找过秋笙，秋笙那时候的表现不像是知道小瞳的存在的样子。
他抱着孩子转身走出派出所，站在车旁打了个电话，“我在派出所外面，你出来吧。”
里面的秋笙收起手机，站起身，对小王挥了挥手，“小兄弟，谢了，再见。”
小王，“哎，所长还没来呢，你去哪儿？”
秋笙却没有回答，挎着一个黑色的帆布单肩包，走进了外面的夜色中。
她看到站在黑色越野车旁的高大身影，朝他们这边走了过来。
“这就是那个孩子吧？”秋笙问。
钟瑾疑惑地看着她。
秋笙当着他们的面，摘掉了口罩，又摘掉那幅巨大的黑超墨镜，露出一张素白干净的脸，她没有化妆，但依然美得很明艳，尤其是一双明亮的褐色桃花眼，很迷人。
小瞳窝在钟瑾的怀里，黑漆漆的大眼睛一直盯着秋笙看，直到看到她露出脸，小孩才响亮地喊了一声，“娘。”
秋笙朝小孩张开胳膊，“你果然是我的孩子。”
小瞳也扑到秋笙的怀里，耸着小鼻子在她耳畔左闻右闻，捂着头一脸焦急，“为什么你的味道不一样了？”
*
预感到他们的聊天内容会很抽象，且一时半会儿可能说不清楚。钟瑾直接把秋笙带回了他们现在住的那个公寓。
公寓是两室一厅的格局，带一个小小的厨房，装修其实很不错，都是按星级酒店的标准装修的，但相比于正式的住宅，面积还是局促了一些。
秋笙进来后，很不见外地四处看了一圈，“啧，带着孩子怎么不买间像样点的房子？”
钟瑾把孩子放到地上，“别废话，说吧，什么情况？”
秋笙走到沙发那边坐下，翘起腿，“我渴了，给我倒杯水。”
钟瑾转身又去厨房那边倒水，但这边是临时住处，带过来的东西很少，家里就两个水杯，他和小瞳一人一个。钟瑾这人多少有点强迫症，虽然以前和秋笙再亲密的事都做过，但现在都离婚了，他不想共用水杯这种私密的东西。
于是他直接把烧水壶给拎了过去，往茶几上一放，“喝吧。”
秋笙，“……杯子呢？”
“没杯子，你凑活喝一口得了。”
“大哥，你哪怕给我个碗呢？我就这么对着壶喝啊？”
钟瑾转身进了厨房，又找了只碗出来递给秋笙。
秋笙连喝了三碗水。
钟瑾站在一边吐槽，“牛都没你能喝，你是不是被人卖到沙漠去做苦力去了？”
秋笙无所谓他的阴阳怪气，倒到沙发上靠着，捞了一个抱枕抱在怀里，才慢悠悠地开始说正事，“钟瑾，你还记得我以前给你说过的，我经常会做一个同样的梦的事吗？”
“记得，你还说我长得像你梦里面梦到的那个人。”
“对。”秋笙点点头，“我昨天晚上在网上刷到这孩子的一个视频片段，我一看，这不就是我梦中经常梦到的那个小孩吗？在梦里她就天天追着我喊娘。你刚也看到了，刚一见面，她也喊我娘，这就证明她是我的孩子。”
秋笙看到视频里的小孩在寻找家人，先是对应上自己的梦，又想起钟瑾曾经找过她问有没有过一个女儿的事，几件事联系在一起，她就基本确定这个孩子就是梦中叫自己娘的那个孩子，所以就找了过来。
秋笙这个梦钟瑾也听她说起过。
据说是从她十多岁的时候就开始总是做同一个梦，梦到他们是在一个像是古代布置的地方，穿的衣服也是古代的那种绫罗绸缎，说是有很多人，还养了一只很漂亮的大狗。
但她这个梦只有一些碎片，并不是连贯的。
后来钟瑾发现秋笙总是在看一些玄幻类的小说，就觉得她是小说看多了，才会做乱七八糟的梦。
现在看来秋笙不一定是小说看多了，她很可能是残留了一些前世的记忆碎片。
而且秋笙的梦刚好和小瞳描述的那个异世界对上了。
钟瑾心里瞬间警铃大起。
秋笙来的目的，他心里已经大致有了答案，但还是亲自确认一遍，“那你找过来是想做什么？”
秋笙又在那边用碗倒水喝。
发现钟瑾在看她，她就抱歉地笑了笑，“不好意思，飞机餐太咸了。”
喝完那碗水，秋笙放下水碗，理所当然地说，“我当然是来把我孩子带回去啊。”
钟瑾，“咳咳……咳咳咳咳咳……咳咳。”
也不知道是咳的还是激动的，钟瑾冷峻的脸上染上了一层绯红，
“你想什么呢？就算孩子是你的，那也是我的，不是你说带走就带走的。”
钟瑾突然想到一件事，“她连你的名字都不知道，你凭什么说她是你的孩子？她来到这个世界，第一个找的人也是我。证明我才是和她最亲近的人，也是她最想生活在一起的人。”
“怎么可能？在梦里她明明和我最好。”
钟瑾，“你也说那是梦了，梦都是反的，她现在和我天下第一好。”
“行，把孩子叫过来问问。”
于是正骑着小车溜来溜去的倒霉孩子就被叫到了沙发前，胖孩子一只脚搭在滑板车上，一只脚踩在地上，手里拿着一块黄油吐司咬着吃。
被叫过来，她还有点不耐烦，问，“要干嘛？我饿了。”
钟瑾指着秋笙问，“你知道她叫什么名字吗？”
小瞳嘴里咬着黄油吐司，含糊道，“夫人。”
钟瑾递给秋笙一个，【看吧？她根本不知道你的名字】的眼神，连名字都不知道，小瞳肯定和她的关系不怎么样。
“她当初去派出所找我，可是一下子就说出了我的名字。”钟瑾特意强调。
秋笙一脸狐疑，明明在梦里小瞳和她真的很好，虽然只是一些碎片场景，但孩子会窝在她的怀里睡觉，她会把宝石妆点在孩子的头发上，她们还一起摘花，一起放风筝。怎么可能关系不好？
她把小瞳拉在身前，圈在怀里问，“宝宝，那你是怎么知道他叫钟瑾的？”
小瞳叉着腰，气势十足地大声喊道，“钟瑾，出来受洗。”
“受洗是什么意思？”秋笙看向钟瑾。
“……她说的可能是受死。”
秋笙捂着嘴笑了一会儿，“原来是经常有人上门去指名道姓要砍他，所以你就记住这个名字了对吧？”
“看来有的人在两个世界都不能给孩子提供安稳的生活啊。”
秋笙故意大声说。
“我看孩子还是和我一起生活比较合适，当然，钟瑾你可以申请探视权。你如果表现好的话我会酌情同意的。”
钟瑾直接气笑了，“那你说说为什么她来到这个世界最先找我，而不是找你？证明她还是更信任我。”
于是秋笙又问小孩，“为什么先找他而不是找我？”
小孩不耐烦地打断他们问来问去的话，“我饿了，我要吃火锅。”
在开车去火锅店的路上，钟瑾和秋笙还一直在车上争吵，小孩捂着耳朵，把脸贴在车窗上看外面的车，搞不懂这些大人到底在干嘛。
对于为什么来到这个世界先找钟瑾这件事，小孩说不清楚，其实只是本能的驱使而已。
因为她在魔尊世界的时候有一次受了很严重的伤，差点就死了，当时爹用自己的血养着她，才救回来她的一条小命。
而对于魔犬来说，她喝谁的血，就会天然地和谁更亲近，互相之间的感应也会更加敏锐。有的饲主为了增加和自己灵兽的感应，还会特意以血饲之。
也正是因为这样，所以她和爹的链接更深，感应也更加强烈。
而娘也确实是陪伴她最多的人，而且也非常爱她，如果不是娘的血没有疗伤的作用，当时她受伤的时候，娘肯定也会为了她放血疗伤的。
所以小瞳搞不懂他们现在为什么要吵，为什么要分开，像以前那样一家人安安稳稳地过日子不是更好吗？
到了火锅店，鸳鸯锅端上来，小瞳坐在儿童椅里，吃着钟瑾给她夹的牛肉。青菜和豆芽都摆在一边，不爱吃。
秋笙看她只吃肉，就想起，“在我的梦境里，我们养的那条大狗也很挑食，只肯吃肉。”
钟瑾正在给孩子夹菜的手猛然顿住，大狗，嗅觉很好，经常在地上狗狗趴，喜欢吃肉。？？？，猛然醒悟，“钟云瞳，你不会就是那条狗吧？”
小瞳嚼着肉肉，竖起一根手指，在钟瑾面前摆了摆，表情很认真严肃，严肃到黑眼珠都快瞪成斗鸡眼了，“不是哦，我是你们的一个宝宝。”
秋笙也帮着孩子说话，“钟瑾你不要胡说八道，她是她，狗是狗，她怎么会是狗？”
第43章
吃完火锅回家的路上, 钟瑾问秋笙，“你晚上住哪里？我送你过去。”
秋笙从窗外扭过头, “我就在你那边将就一晚得了，不是有两个房间吗？”
前面红灯，钟瑾踩下刹车停下来等红灯，
“我同意了吗你就将就？”
秋笙，“那我总得和我的孩子在一起吧？你同意我就住过去，你如果不同意，孩子我带走。”
人在无语的时候真的会笑一下的。
钟瑾就笑了一下, “孩子还不一定就是你的。明天先去做个亲子鉴定再说。”
“亲子鉴定当然要做。但如果亲子鉴定下来，我们是亲母女，我就要把小瞳带走。”
钟瑾捏了捏方向盘，突然就焦虑了起来。是啊, 如果秋笙和小瞳是母女, 那怎么办？妈妈要带走女儿，这是情理之中的事。他虽然是爸爸, 但也没有说霸占着孩子不让她和妈妈接触的道理。
但他更不能想象如果失去小瞳, 他的生活又会变成什么鬼样子。
在他愣神的时候, 前面的路灯变绿了，他的车却没有前行，还是后车摁了喇叭提醒, 他才重新把车开了出去。
秋笙也注意到了钟瑾突然沉下来的脸, 她没有继续追问刚才那个问题。孩子她肯定是要带走的，但亲子鉴定下来之前争执这些没意义。
秋笙回头去看旁边坐在儿童座椅里打瞌睡的小孩, 嘟着肉乎乎的小包子脸, 闭着眼睛，困得直点头。
可能是感受到秋笙注视自己的视线, 没睡熟的小孩突然睁开黑亮的大眼睛，咧开嘴朝秋笙笑了一下。
小孩把头靠过来，额头在秋笙的手臂上蹭了蹭，虽然妈妈的味道和以前不一样了，但她还是天然的对这张漂亮的脸感觉到亲切。
秋笙感受着胳膊上小孩暖呼呼的体温，直到现在才有一种她真的有了一个孩子的真实感。
无痛当妈，跳过所有辛苦过程，直接拥有了一只软萌可爱的团子。真的太幸运了，幸运得想哭。
她摸着孩子柔嫩的小脸，心正在一点点融化。
钟瑾从后视镜里看到后面母女相拥的温馨场面，神情冷漠地提醒，“不要太早感动，说不定亲子鉴定不是。”
看到秋笙投射过来想要刀人的眼神。
钟瑾又改口，“你暂时住我那边，先等亲子鉴定结果出来再说。”
他想好了，如果秋笙在外面住酒店，那么以他对秋笙这个女人的了解，她一定会想方设法把孩子弄到她的身边的，甚至不惜偷孩子。
钟瑾以前亲眼见证过秋笙想要得到一个限量版包包能有多疯狂，在那只包预售的时候，她连续半个月都跑去橱窗里看一眼，每次过去都会给柜姐带各种不重样的小礼物小零食什么的。
最后在包包开售的第一时间，已经被她处成闺蜜的柜姐第一时间给她留了一只。
像秋笙这样有毅力的女人，她做什么都会成功的。
所以钟瑾觉得，应该把她想要孩子的想法，从一开始就直接摁死在摇篮里。
回家的路上，钮祜禄钟婶已经有了一份完整的夺子攻略。
对此一无所知的秋笙伸出手拍了拍钟瑾的驾驶室的靠背，“我把我的行李箱忘记在派出所了，我要过去取一趟。”
这会儿车子都已经开到小区楼下了，钟瑾就对秋笙说，“你自己打个车过去拿可以吗？”
“可以，你在前面停车。”
小瞳紧紧牵住妈妈的手，“我要和你去。”
绝对不能和女儿分开一秒钟的钟瑾立马改口，“我送你们去吧，前面不让停车。”
秋笙看了看前面路边竖着的一个硕大的蓝色停车标志，发出了一声不可闻的冷哼，呵，男人。
越野车开到派出所，小瞳已经靠着秋笙睡着了，小手抓着妈妈的一根手指头，脑袋靠在妈妈的胳膊上，睡得很香甜。
为了不吵醒孩子，钟瑾只好下车去帮秋笙拿箱子。
他走进所里，没在秋笙说的大厅的角落里看到她的行李箱，又扫了一圈，还是没看到。
钟瑾找到正在调解室教训那几个醉酒闹事者的小王，问了问箱子的事。
小王把他带到更衣室，从那边拖出来一只硕大的LV行李箱，“所长，我看这个箱子贵重，就暂时放到这边保管了。”
“好，麻烦你了。”
钟瑾推着那只高度跟他的腿长差不多的箱子走出派出所。
这箱子实在是大得有点离谱，职业习惯使钟瑾比了比这只箱子的体积，然后他合理怀疑秋笙这一趟是抱着去父留女的决心来的，这只箱子装下一个散装的他不成问题。
回到家里，又要把这只大箱子搬进房间，经过一番折腾，睡了一觉的小瞳也醒了。
正好孩子醒了，钟瑾就给她说，“洗过澡再去睡。”
小瞳揉着眼睛，选择性耳聋，直接往房间那边走，自从不让玩泡泡机以后，她又开始逃避洗澡了。
钟瑾提高了声音，“钟云瞳，洗澡，听没听见？”
秋笙看了他一眼，“你干嘛凶她？”
“我不凶你看她听吗？”
秋笙走上前，牵着小瞳的手，温柔地问，“小瞳啊，和妈妈一起洗澡好不好？”
本来正在逃避洗澡的倒霉孩子，一听说可以和妈妈一起洗，欣然同意，还主动提出，“要洗头，还要洗后背哦。”
“好的，妈妈给宝宝洗香香。”
俩人手牵着手，打开秋笙带来的那只大箱子，蹲在地上翻翻找找，从里面翻出一堆瓶瓶罐罐。
“这个是洗头的。”
“这个是蜂蜜沐浴露，你看，上面写着，小朋友也是可以使用的。”
“还有这个，花瓣面膜，嗯，这个可能不能用在你的脸上，妈妈等下给你敷脚丫子好不好？”
母女俩的头凑在一起，秋笙不断拿出各种包装精美的瓶瓶罐罐，小瞳捧着小脸，不断发出“哇”“好腻害”的惊叹声。
真是个没骨气的小屁孩。
钟瑾不动声色地走进厨房，把藏在冰箱顶上的粉鸭子泡泡枪拿下来，不动声色地摆到浴室门口。
又若无其事地走到沙发那边坐下。
等她们两个终于选好了今晚侍寝的沐浴小子们，抱着各种瓶瓶罐罐走向浴室的时候，小瞳果然注意到了横放在浴室门口的泡泡枪。
钟瑾翻着手上的刑侦小说，抬起眼皮往那边看了一眼，唇角露出一抹得逞的微笑。
就让秋笙感受一下泡泡枪的威力吧。
和孩子一起洗澡？蜂蜜沐浴露，
还花瓣面膜？等下被满浴室的泡泡搞崩溃就老实了。
然后钟瑾就看到，他家的大胖丫头伸出穿着洞洞拖鞋的脚，一脚将粉鸭子泡泡枪踹开，又牵着妈妈的手开开心心地走进浴室。
在浴室门关上之前，钟瑾依稀听到秋笙问，“你刚才踢的那是什么？”
倒霉孩子响亮地回答，“什么也不是。”
钟瑾看着地上被踢到一边的粉鸭子，心都碎了，真的好想唱一首男人哭吧不是罪。
等秋笙和孩子洗完澡出来，钟瑾主动提出要帮孩子吹头发，秋笙自己还要往脸上繁琐地抹上一堆流体状物质，也确实顾不上孩子，就欣然同意。
终于收拾好，又面临着新的问题，钟瑾觉得孩子这么久都是和他睡的，晚上肯定要和他一起睡才能睡得好。
而秋笙则认为，女孩子肯定是和妈妈一起睡才方便。
俩人吵了半天，小瞳搬了洗漱凳，站在凳子上，取下了挂在冰箱上面的计时器。把计时器拧到15分钟，双手举着正在走动的计时器走到他们面前，
“你们只能吵一个计时器。”
钟瑾和秋笙同时停止了争吵，安静的空气里能听到指针跳动的咔咔声。
秋笙眨了眨眼，第一时间解释，“小瞳，你是讨厌爸爸妈妈吵架了吗？我们不是吵架，我们是在商量事情。”
小瞳还是举着计时器，瞪着乌溜溜的眼睛，认真道，“只能吵一个计时器。如果吵不好，还是赶紧动手吧。”
秋笙，“……”
钟瑾，“……”
小瞳，“你们吵洗我了。”
然后爸爸妈妈就让倒霉孩子知道了什么叫引火烧身，他们直接把问题丢给胖孩子，“晚上想和谁一起睡，你自己选。”
倒霉孩子大声回答，“我要睡中间。”
“只能选一个。”
孩子瞪着两个凶巴巴的大人，怂了。
聪明的小脑瓜子左右权衡，既然是和妈妈一起洗澡的，那睡觉就和爸爸一起睡吧，免得这些幼稚的大人又生气。
躺在铺着卡通小黄人的被窝里，钟瑾把漏风棉袄搂在怀里，下巴搁在她的头顶，
“钟云瞳，你会离开爸爸吗？”
宁静的夜晚，雄鹰一般的男人卸下伪装，露出了脆弱的一面，他真的很怕他的宝贝离开他。
小孩的脸贴在爹的胸口，肉包子脸都被挤变形了，她用小手把钟瑾推开，爬起来，跪坐在床上，俯身抱住钟瑾的脸，郑重承诺，
“我永远不会离开你，我超级100分爱你。”
看到女儿认认真真的小脸，钟瑾觉得胸腔里有什么东西在发胀，他反手搂住孩子小小的肩膀，“那如果妈妈要带你离开呢？”
小孩坐直身体，掀开睡衣，露出圆滚滚的小肚皮，指着自己的裤腰带承诺，
“我会把你栓在介里，一起带走。”
第44章
在照顾孩子方面, 有些对于爸爸来说死活学不会的事，妈妈好像天生就会。
就比如扎头发这件事, 小瞳那个被于飞扬祸害过的锅盖头，在长长了一些后，就变得很奇怪，没有什么形状，软塌塌地耷拉在脑袋上。
小瞳又坚持要留长，钟瑾一度拿这个尴尬的发型一点办法都没有。
但今天早上，秋笙不知道从哪里找出来两根小皮筋, 把孩子的头发从头顶分成两份，分别在两边各扎了一个冲天辫。
辫子刚扎好的时候钟瑾已经觉得很可爱了，但秋笙又用梳子从旁边梳下来一些毛茸茸的小碎发，小孩乌溜溜的大眼睛配上毛茸茸的冲天辫, 可爱度直接提升100%。
小瞳站在洗漱凳子上, 看着镜子里的冲天辫小孩，嘎嘎笑着, “啊, 我发芽了。”
这一刻, 钟瑾甚至都短暂的原谅了于飞扬。
钟瑾捡了几根给孩子梳头的时候掉下来的头发，装进物证袋里，又让秋笙,
“你拔几根头发, 等下去做亲子鉴定。”
秋笙正在往嘴上涂口红，反手把自己的牙刷递给钟瑾, “拔不了, 我这是假发。”
“开什么玩笑？你头发以前不就是这个样子吗？”
秋笙弯下腰，拨开头顶的头发给钟瑾看, “我这头发是后来接的，以前的长发我剪短了。”
“为什么？”
“我这不和你分手了想不开吗？就去剃了个寸头，剃完就后悔了，我好歹是公众人物，被人拍到是要上热搜的。于是等原来的头发长长一点，我又去接了个新的。”
钟瑾不相信，“我看你离婚的时候挺平静，不像是会做出这种事的状态。”
“你爱信不信。”
秋笙白了他一眼，“懒得和你说，别在我面前晃来晃去。”
钟瑾把牙刷装进物证袋，走出了浴室。
亲子鉴定在一家私人医院做的，多交500块钱加急费，明天下午就能出结果。
从医院出来，钟瑾抱着小瞳站在医院门口，问秋笙，“我和小瞳今天要去抓鸡，你要不要去？”
秋笙大为不解，“抓什么鸡？为什么要抓鸡？”
“嗯，海山这边特有的一项娱乐活动，特好玩，要去吗？”
小瞳也双手合掌放在胸前，强烈安利妈妈，“抓鸡真的很好玩哦。”
于是秋笙就这么稀里糊涂地上了车，跟着他们来到了位于郊区的一座山林里的放山鸡养殖场。
看到秋笙站在一众咯咯叫着的小鸡中间，全程皱紧的眉头的样子，钮祜禄钟婶觉得自己这一次的计谋应该是能成功。
他昨天仔细思考过了，以他对秋笙的了解。
秋笙这个人其实是很懒的。
她和钟瑾算是发小，两家的别墅挨着，家境也都差不多。
她还有个哥哥，所以从小就被家里人娇养着，是个典型的京圈大小姐，又娇又懒。20出头的时候被星探发现，短暂进入过娱乐圈，演过几部电视剧，拍过两条广告。
后来秋笙嫌娱乐圈太卷了，明星又容易被网暴，觉得没意思，就一直没接戏了。
退圈之后，她就再也不工作了，反正家里也不缺钱。成天待在家里，吃吃喝喝，做做美容，和小姐妹们聚聚会，生活惬意得很。
钟瑾觉得她现在和自己抢孩子，是因为根本没意识到养孩子的辛苦，她估计还觉得就跟她那一屋子的芭比娃娃似的，每天把孩子打扮得漂漂亮亮的往那一放，孩子就能自己长大。
所以钟瑾需要向秋笙展示养娃的辛苦的一面，让秋笙这个娇小姐知难而退。
现在秋笙一脸忧愁地站在鸡场的栅栏旁边，眉头深深锁紧，那苦大仇深的样子，看起来像是在观望一场火灾。
钟瑾故作体贴地对她说，“要不你回车上等我们吧，没办法，养孩子就是这样，孩子愿意玩，就得陪着来。这都算好的，还有刨沙坑，玩泥巴，踩水坑，什么脏她爱玩什么。”
秋笙皱着脸，愁云惨淡。
钟瑾就更开心了。
他们在鸡场旁边等了一会儿，从不远处的农家乐那边跑过来一个女孩，十多岁的样子，用脖子上系着的钥匙帮他们开了栅栏门上的锁。
那小姑娘帮他们开了门，又说，“叔叔阿姨，你们小心点，别被鸡啄了。”
秋笙用手指按在太阳穴上，忧虑地问，“这鸡还会啄人吗？”
“别的不会，就那只大公鸡会，你们注意别碰它就行。”
他们顺着小姑娘手指的方向看过去，一只又高又大威风凛凛的大公鸡正站在木桩上，气宇轩昂地打量着他们这边，示威般地抖了抖身上的羽毛。
小瞳也鼓起脸和那只大公鸡对视，看到公鸡抖羽毛，小瞳立马张开小胳膊，扑闪扑闪，大声喊，“你不要过来啊，我超凶。”
那只大公鸡猛地一下子朝小孩冲了过来，小软蛋吓得哎呀一声，转身就跑。
钟瑾第一时间转身，把女儿拉过来护在怀里，用自己的脊背对着公鸡。
那大公鸡飞起来直接啄了钟瑾的屁股一下。
随后那公鸡就被秋笙抡起一个不锈钢水盆，哐当一下砸飞，在空中表演了两个托马斯回旋之后，羽毛凌乱，落荒而逃。
突然遇到意外，原本的抓鸡计划也落空了。
钟瑾本来打算给秋笙一个下马威，结果自己的屁股又痛，还被秋笙数落了一路，
“这么危险的事你也敢带孩子来玩？幸亏今天被咬的是你，如果孩子被咬怎么办？”
小瞳抱着胳膊，落井下石，“幸亏娘救了你，你要说谢谢。”
钟瑾从后视镜里瞪了倒霉孩子一眼。
她马上扭头抱住秋笙的胳膊告状，“他还瞪我。”
秋笙一抬手，钟瑾马上认错态度良好，“对不起，今天是我的错，是我考虑不周，晚上请你们吃自助餐赔罪。”
漏风棉袄又赶紧把娘抬起来的胳膊拽了下来，“他认错了，不要打他嗷。”
晚上吃完自助餐，小瞳闹着要玩广场上的小火车，钟瑾知道孩子的脾气，不玩两次是不会下来的，于是他直接付了两次的钱。
小孩坐在小火车里一圈圈在广场上兜风，在小火车开到他们这边的时候，钟瑾就朝她喊，“嘴巴闭上，不许吃风。”
孩子选择性耳聋，依旧大大张着嘴巴，让风把脸颊吹得鼓鼓的。钟瑾追着小火车小跑，
“钟云瞳，你给我把嘴巴闭上，吃风晚上肚子要痛的我给你说。”
直到小孩乖乖把嘴巴闭上了，钟瑾才重新走回到秋笙这边。
秋笙正在旁边的地摊上选东西。
她选了一个毛绒绒的熊猫发箍，和一个长颈鹿的发箍递给钟瑾看，“哪个好看？”
钟瑾指了指熊猫的，“这个可爱。”
于是秋笙就对地摊老板说，“长颈鹿的给我两个，一个大人的，一个小朋友的。”
老板问，“多大的小朋友？”
秋笙指着不远处坐在小火车里的小瞳，“那个是我女儿。”
老板往那边看了看，收回目光，“那孩子的头又大又圆，戴这个就刚好。”
等秋笙付了钱，钟瑾才不爽地问，“你每次都不听我的意见，为什么每次都要问我？”
秋笙把两个发箍塞进挎包里，“谁说我不听你的？根据你的意见，我排除了难看的那一个啊。”
钟瑾没说话了。他早就习惯了，秋笙是有点气人的本事在身上的。
*
第二天早上，是区实验幼儿园的入园体验，有报名意向的家长们可以带小朋友去进行一日游体验。
根据学校官方网站上发布的体验项目，早餐也可以在幼儿园里吃，于是早上钟瑾就没在家做早餐。
秋笙给孩子梳好头发，戴上昨天买的长颈鹿的发箍，换上小恐龙的灯笼背带裤。
钟瑾帮孩子拎着和背带裤配套的小书包，三个人一起出了门。
秋笙的脑袋上也戴着那个长颈鹿的发箍，黑超墨镜挡住大半张脸，虽然看不清长相，但气质实在是好。
发箍戴在她们母女俩的脑袋上，看起来都贵了不少，一点都看不出是地摊货。
三个人出现在学校门口，瞬间吸引了不少目光，这三个人的长相气质，不像是来入园体验的，像是来为学校拍宣传片的模特。
钟瑾被看得有点不自在，小声问秋笙，“你这墨镜就一直戴着啊？很奇怪。”
“万一被人认出我是秋丹花怎么办？”
秋丹花是秋笙在娱乐圈的时候用的艺名，当时她这个艺名还是经纪公司找了大师给她算的。
秋笙当时还是个娱乐圈新人，虽然不喜欢这个名字，但也不敢提出异议，短暂的从艺生涯中就一直顶着秋丹花这个艺名活跃在荧幕上。
秋笙这人偶像包袱很重，后来不演戏了，她就生怕别人认出她是秋丹花，关键是她的演技又不怎么好，演过的几个角色都尬得要死，就更担心被人认出来了。
钟瑾说，“这都过去多少年了，再说你以前又不红，没人认出来的。你那墨镜摘了吧，今天又是阴天，戴着个黑超，不知道的还以为你是盲人。”
秋笙就听劝地把墨镜摘了。
小瞳看到人群里有认识的人，就挥手大喊，“向子默。”
向睿诚听到声音，带着向子默往这边走来。
钟瑾，“今天不是新生入园体验吗？你俩怎么也在这儿？”
没记错的话，向子默今年都上大班了，怎么老油条也来参加新生入园体验？
向睿诚挺了挺胸口，“看到没？小红花。我们是优秀学生和优秀家长代表，学校特意请我们来指导你们这些新兵蛋子的。”
“就是来当免费劳动力呗。”钟瑾一语中的。
向睿诚捂住儿子的耳朵，“别当着孩子的面说大实话。”
和钟瑾打趣了几句，向睿诚这才注意到站在钟瑾旁边的秋笙，“啊，这位是？”
“我是钟云瞳的妈妈，你好。”秋笙大方地打了个招呼。
向睿诚，“……你是秋丹花吧？”
秋笙，“……我不是。”
“你是，我特别喜欢你演的青萝长公主，我手机里还存了青萝公主的剧照，你绝对就是。”
整个早餐期间，向睿诚都一直在和秋笙探讨关于她到底是不是秋丹花的问题，秋笙本来就烦被人认出来，好几次差点想打人。
钟瑾则曲着大长腿局促地缩在小板凳上，正在认真研究这个幼儿园的早餐营养配比是否科学，最后得出结论，碳水超标，维生素和矿物质严重不足。
于是钟瑾决定，以后上学后，小瞳的早餐还是要在家里吃。
学校在操场上摆了小板凳，吃过早餐的家长们就带着孩子三三两两地在这边休息。
他们在休息区这边又遇到了后来的苗清月一家，苗清月现在已经佩戴上了钢腿，但刚戴上不久，还不能走太多路，所以今天虽然穿戴了假肢，但是也仍然是坐着轮椅。
见到熟悉的朋友们，苗清月就在妈妈的鼓励下，从轮椅上走下来，摇摇晃晃地给大家展示她的新腿。
苗清月在大人们的鼓励声中练习着走路，小瞳不知道什么时候就爬到人家的轮椅上去坐着，小声招呼向子默，
“你来推我。”
向子默推着她在操场上玩了一会儿，遇到老师给他派发新的接待任务后就跑开了，剩下小瞳自己坐在轮椅上。
小瞳正准备站起来把轮椅推回去，就被这次负责接待新生的银杏班的罗老师发现了。
罗老师之前就接到过通知，她负责的这一届有一个双腿残疾的特殊小孩，校长让她平时多留意照顾。
现在看到小孩自己坐着轮椅待在操场中间，老师赶紧放下手里的一次性水杯朝她走了过来。
“小朋友，你叫什么名字？怎么自己在这里？”
正要站起身的孩子看到老师朝自己走来，吓得一屁股又坐了回去，“我叫一个钟云瞳，你好。”
“你好，是叫钟云瞳对吧？你好可爱呀。是脚脚不太舒服吗？需要帮忙吗？”
可能小孩子对老师的恐惧是与生俱来的，虽然面前的老师很亲切，可倒霉孩子还是觉得很紧张。
她慌里慌张地摆摆手，“我有很多舒服，不要帮忙，再见。”
然后直接站起身，迈着短腿头也不回地跑掉了。
第45章
家长带着小朋友们在操场上短暂的休息过后, 罗老师就招呼着新生小朋友们排好队，准备带领队伍去参观学校。
第一次上幼儿园的小朋友, 还不太懂规则和纪律，老师招呼了半天，有的小孩赖在爸妈身上不肯下去，也有的孩子依旧满场乱跑。
场面一度失控，看得钟瑾和秋笙都跟着焦虑。
不过还好他们的孩子已经有了几天上托管所的经验，而且是个听打招呼的孩子，老师通知大家排队的时候, 她已经背着小书包乖乖地站在了队伍最前面。
排队的规则一般都是按照高矮顺序排，小瞳平时看着是个小矮子，是因为她身边全是比她年纪大的人，唯一苗清月倒是和她差不多年纪, 可苗清月又站不起来和她比个头, 所以钟瑾一直有一种自家孩子很矮的错觉，所以一直想方设法地给孩子补营养。
可现在她跟同龄的孩子们站在一起, 就显得比其他小孩都高。因为个头高, 有小朋友加入队伍, 她就被迫往后站一点，没一会儿就逐渐沦落到了队伍靠后的位置。
她头上又扎着冲天辫，一眼看去, 像是平原上猛然拔高了一棵小树苗。
钟瑾奇怪道, “小瞳是突然长高了吗？”
“参照物不同而已。”秋笙说。
旁边也有几个家长在议论排队的孩子们，一个妈妈指着小瞳说,
“那个孩子养得真好, 又高又结实，头发油光水滑的, 一看就不缺营养。”
旁边也不知道是她老公还是谁的人接话道，“女孩子要小鸟依人才可爱，小姑娘长得牛高马大的有什么好的？”
秋笙神色古怪地朝那边看了一眼，回过头，大声对钟瑾说，
“钟瑾，你知道有一种很奇怪的现象吗？当鹤立鸡群的时候，鸡就会说鹤是异类，然后朝鹤投去异样的眼光。”
钟瑾，“你说这些有的没的干嘛？他听不懂。他单纯就是自己个子矮，自卑。”
过了好半天，那个中年男人才反应过来这俩人是在嘲讽他，想追上去理论两句的时候，他们两个已经随着参观的队伍走远了。
小瞳好像挺喜欢这个区实验幼儿园的，参观结束走出学校的时候，就已经不太排斥上幼儿园了，还主动问起，
“到底哪天才能来上幼鹅园？”
“明天就过来给你报名，手续办完，还要去体检，等学校通知开学就可以来上学了。”
“好的好的。”
小孩一手牵着爸爸的手，另一只手牵着妈妈，在他们中间蹦蹦跳跳地往前走。
此时和幼儿园隔着一条马路的派出所的玻璃窗后面，挤着几个人头。
小王说，“就是那个女的，前天晚上就是她报警来所里找孩子。”
“我去，大美女。这身材，这气质，啧啧。”饶诗诗感慨。
胡得抱着保温杯一脸欣慰，“这以后，我们小瞳也是父母双全的孩子了。”
傍晚6点多的时候，钟瑾正在厨房里做晚餐，秋笙和小瞳窝在客厅的沙发上吃零食看动画片。
钟瑾时不时地出来骂两句，让她们少吃点零食。
母女俩都是一模一样的选择性耳聋，眼睛盯着电视机，看到好笑的地方，就笑得嘎嘎嘎的。
不知道的还以为家里养了一群鸭子。
钟瑾无语，转身又进了厨房。
不一会儿，秋笙抓着手机跑了进来，“钟瑾，钟瑾，鉴定结果发过来了，我不敢看，你帮我看。”
钟瑾不动声色地接过手机，心情有点复杂。这两天小瞳和秋笙相处得很好，如果鉴定结果不是，那么小瞳会难过。如果鉴定结果是，那么他会难过。
真是一个两难的境地。
他打开医院发过来的那张图片，直接拉到底，看了一眼最后面的结果，神色平静地说，“不是。”
秋笙傻掉了。
“不是吗？怎么会？”
她喃喃说了两句，看到钟瑾想把她的手机从窗户里扔出去，才突然反应过来，
“啊，就是，你这个骗子。”
秋笙抢过手机，看到了最下面的一行字，【根据DNA遗传标记分型结果，支持样本1和样本2存在亲子关系。】
“钟瑾，你这个狗。”秋笙骂了一句，就抱着手机啦啦啦地跑出去找孩子去了。
秋笙高兴得跟彩票中大奖似的，抱着小瞳亲来亲去，钟瑾在厨房里炒菜，把锅勺摔得砰砰响。
只有倒霉孩子全然不顾妈爸的死活，大眼睛直勾勾地盯着电视机，已经完全陷入动画片的剧情里了。
看到章鱼哥想要偷看海绵宝宝的日记，小孩紧张地捏起小拳头，“不可以不可以。”
吃晚饭的时候，秋笙问小瞳，“宝宝，你想不想跟妈妈去京市生活？那边有很爱你的外公外婆，有舅舅。还有很好的学校，你也会在那边重新认识好朋友的。”
小孩大口嚼着钟婶牌手工牛肉丸子，很没良心地欣然答应，“要去。”
“你不留下来陪我了吗？”钟瑾问。
能看出来他心情很不好，嗓音有点干涩。
小孩又肯定地点点头，“要留下来。”
秋笙还要再说什么，被钟瑾直接打断了，“她现在还小，根本就不懂是什么意思，先不要问她了。”
他们现在的处境就和所有离婚后争夺抚养权的夫妻一样尴尬，害怕孩子受伤，但又不得不让孩子和父母其中一方分离。
小瞳吃完了牛肉丸，把碗推到钟瑾面前，“我还要。”
“不可以吃肉了，你把碗里的蔬菜吃了。”
小瞳又转身对秋笙说，“让我再吃一个肉肉丸，我和你天下第一好。”
秋笙立马拒绝，“不行，爸爸说得没错，小孩子不能挑食。”
在对孩子的教育上，正在争夺抚养权的前夫妻两个人短暂达成共识，总之，不能毫无原则、毫无底线地拉拢孩子。
而且这倒霉孩子太聪明了，还得小心被她反拿捏。
*
这一晚上钟瑾和秋笙都没怎么睡着，早上俩人都顶着一张因为没睡好，而格外疲惫的脸。他们俩的皮肤都白，眼底的淡青格外明显。
可能也是因为俩人目前的处境差不多，有点同命相怜的意思，秋笙主动帮钟瑾冲了一杯咖啡。
钟瑾接过咖啡，拉开餐椅坐下，一脸疲惫地问，“你没下毒吧？”
“倒是想下，没找到买毒的渠道。”秋笙在他对面坐下，仰头喝了一大口冰咖啡。
“我昨天晚上又做那个梦了。”秋笙说。
“嗯？”
“我梦到我们养的那条大狗好像受伤了，你把自己的手指割破，用你的血喂给那只大狗喝。好像这样可以疗伤，那只大狗喝完你的血，身上的伤逐渐愈合了。”
秋笙又一口把剩下的咖啡全喝掉，
“奇怪的是，梦里的我也在没人的时候，刺破了手指，把我的血喂进大狗的嘴里。好像这件事不能让人知道，我当时的表情偷感很重。”
可能因为亲子鉴定也涉及到血的缘故。
像是唤醒了什么记忆。
秋笙在亲子鉴定结果出来以后，又梦到一些以前没梦到过的场景。
钟瑾抬头看了一眼正撅着屁股趴在地板上发呆的小孩，她的下巴搁在地上，两个小手缩起来揣在肚子下。
他拿出手机，搜索了小狗趴的姿势，把图片展示给秋笙看，“你看她的动作和这只小狗是不是一样的？”
秋笙露出一抹姨母笑，“好可爱啊。”
“这是可爱的问题吗？”
钟瑾把手机收回来，
“我怀疑她就是那只狗，因为我们用自己的血饲养了她，所以基因检测报告上她才会是我们的孩子。你还记得她第一次见你的时候，说你身上的味道和以前不一样了吗？证明她是用味道来识别人的。这一点和狗很像不是吗？”
“不是，她绝对不是狗。”
在秋笙的梦里，有一个和小瞳长得一模一样的小孩，还有一只大狗。她没有联想到小孩是狗的另一个形态，所以一直坚信，狗就是狗，小孩就是小孩。
争论不下的两个人只好又把倒霉孩子唤了过来。
钟瑾问她，“钟云瞳，你还记得以前我们有一只大狗吗？”
“嗯。”孩子点点头，“天云魔犬。”
“那狗现在去哪里了？”
小孩还真的认真想了半天，然后就开始一本正经地胡说八道，“她去蟹堡王餐厅打工去了。”
钟瑾，“这家餐厅在哪里？在这个世界吗？”
秋笙，“那是海绵宝宝打工的餐厅。”
钟瑾，“……算了，去玩吧。”
小孩把手搭在餐桌上，踮起脚尖朝桌子上看了一眼，桌上空空的，于是嘟起嘴问，“没做早餐吗？我都饿瘪了。”
“今天出去吃吧。”钟瑾实在没心情做早餐。
他们去了离小区不远的一家海鲜面馆，在等着老板煮面的时候，钟瑾用手指蘸着茶水，在桌上画出一些关系图，给秋笙分析。
“假设钟云瞳就是那只狗。她受伤了，我需要用血给她疗伤。然后，这个血应该是有什么增加亲密值的作用，以我对你的了解，你肯定不甘心孩子单方面和我关系更好，所以你也悄悄的喂了自己的血给孩子喝。这个逻辑是存在的对吧？”
秋笙虽然觉得小瞳不可能是狗，但她也承认，如果血有增加亲密值的作用，那么她肯定也会悄悄给狗也喂点血的。
“但是你这个人很怕疼，所以喂得不多，这个逻辑也是存在的对吧？”
秋笙，“……存在。”
“由于你喂她喝的血量远远低于我喂的量，所以她和我的感应更深，这也就是她来这个世界最先找我的原因。然后又因为她喝过我们两个人的血，所以基因检测报告上会显示我们和她存在亲子关系。”
钟瑾在桌上画着一些清晰的线条，最后手指一顿，“如果说她就是狗，狗就是她，一个灵魂，两种形态。那么这一切就闭环了，对吧？”
“不过还有最后一个问题。她说你的味道和以前不一样了，为什么味道会不一样？这一点暂时还没有搞清楚。”
秋笙顺着他的话说，“可能是因为我用了香水？”
“应该不是。如果香水就能干扰她的嗅觉的话，那么可干扰的因素太多了，比如香皂，沐浴露，烟草等。应该是什么更深层的味道。”
秋笙被他说得一愣一愣的，直到看到服务员和周围的食客朝他们投来疑惑的目光，才猛然停下。
随后又不屑道，
“这一切都是你臆想的。”
然后秋笙又赶紧朝周围的人解释，“不好意思，我们在玩推理游戏，是不是太大声了？抱歉。”
有个大叔说，“没事，不影响，继续说，我也想听个答案。”
直到吃完早餐往回走的路上，钟瑾都还依然坚信自己的推理已经很接近真相了。
不过在他对两个“嫌疑人”进行审问的时候，秋笙说，“她不可能是狗，反正我梦到的小孩和狗是分开的。”
小瞳嚼着奶糖，竖起一根手指，再次认真解释，“你不对，我是一个宝宝哦。”
第46章
暑期似乎不知不觉地就过去了, 钟瑾早上跑步的时候，只穿着短袖居然觉得有点凉凉的。
也不知道到底是真的天气凉了, 还是心凉。
以前他那个一说出门就会开心地从床上爬起来，踩着滑板车跟在他身后溜来溜去的小尾巴。
自从亲妈来了以后，早上再也不跟他一起出门了。母女两个拉着严严实实的遮光窗帘，躺在铺着卡通被褥的大床上，一人歪向一边，睡得不省人事，任钟瑾怎么喊都不动弹。
最后钟瑾走过去, 分别试了试她俩的鼻息，确认只是睡着了，才独自出门晨跑。
跑完步回来，在楼下生鲜超市买好今天的菜。走到海鲜区的时候, 钟瑾依稀听到一声萌萌的小奶音说, “我今天要吃一个虾小子。”
一回头，超市里人来人往的, 却不见她矮矮的小身影。
莫名的怅然若失。
买完菜回到公寓, 用虾头熬出虾油, 把米放进去熬粥，钟瑾又去水池那边清洗蔬菜。
秋笙打着哈欠走出来，说了声, “早。”又打着哈欠走进卫生间。
过了一会儿, 她嘴里叼着牙刷走出来，靠在厨房门边和钟瑾说话, “每天起这么早你不困啊？你要不请个保姆吧？”
钟瑾没说话。
秋笙是知道钟瑾的, 他这人特没有安全感，再加上职业的原因, 他完全不会信任不熟悉的人。
以前他们在一起的时候，钟瑾就不同意请保姆。他不出任务的时候，就一人包揽了家里所有的家务活，洗衣做饭打扫。
如果他出任务不在家，秋笙又不会照顾自己，就会直接回娘家去住。
以前两个人的时候还好说，现在又添了一个孩子，家务活直接成倍数增长，钟瑾还要上班，一个人怎么忙得了这些事。
说不动钟瑾这个倔驴，秋笙就懒得说了。正好小瞳起床了，顶着一头蓬乱的头发，打着哈欠东倒西歪地从卧室里走出来。
秋笙就去帮孩子梳洗去了。
早上吃完早餐，钟瑾说要先带小瞳去派出所，等下抽空带她去区实验幼儿园报名。
秋笙扒了一个大虾放进小瞳的碗里，“你去上班，我带她去报名吧。”
见钟瑾露出不信任的表情，秋笙有点生气，
“你不会是怕我把小瞳带走吧？钟瑾，人和人之间这点信任都没有了吗？在我们没有商量好之前，我是绝对不会把小瞳带走的。你也知道的，我反正没有工作，我待在海山陪着孩子也可以啊。”
钟瑾迟疑地盯着秋笙，他可太知道这个家伙了，嘴上说的一套，实际上做的是一回事。
以前他们同时组队玩一款游戏，当时主要是钟瑾带着秋笙打，秋笙特别菜，只会跟在钟瑾屁股后面捡点掉落的装备。
后来钟瑾要出任务，叮嘱秋笙不要自己玩，她甚至还对天发誓绝对不玩。
结果等钟瑾走了三天回来，两个号都被她玩废了。
“不相信我就算了，你带小瞳去派出所吧，我正好睡回笼觉。”秋笙站起身，走进了卧室。
钟瑾临出门前又改变了主意，他在学校的小程序上看到通知，说是要在报名现场做入园体检，这样的话，估计要费点时间，他不一定有时间在那边耗。
于是钟瑾就在秋笙的挎包里塞了一块儿童手表，把报名的材料交待给秋笙，让她带孩子去报名。
出门前钟瑾在小瞳圆圆的头顶揉了几把，“我走了，你等下和妈妈去学校报名啊。”
小孩正在玩积木，响亮地说了一声，“拜拜。”头也没抬。
有亲妈还真是不一样，以前她和梁阿姨在家的时候，钟瑾上班前孩子都要抱着他腻歪好半天才肯放他走。
*
台风那几天抓的那起非法贩卖笑·气的案子，一直到今天才审完所有涉案嫌疑人，早上刚办完嫌疑人转刑事拘留的手续，所里就来了个抱着孩子的女人。
女人在调解室里又哭又闹，说自己男人被公安抓走了，房子车子也被封了，她自己没有能力抚养孩子，要把孩子交给国家帮她养。
她男人就是那个贩卖笑·气的主犯。
刚好钟瑾撞到了，就说了她几句，
“你有手有脚，智力正常，你怎么就养不了孩子了？有的人为了要回自己的孩子有多难你知道吗？简直身在福中不知福。赶紧回去，别在这边捣乱。”
把女人弄走，钟瑾又拿出手机看了看定位，他早上塞在秋笙包里的那块儿童手表，有定位功能。手表定位就在附近，正在移动，方向是区实验幼儿园那边。
这会儿都快中午了，还没走到学校。也不知道这母女两个一早上都在家里磨蹭什么。
饶诗诗抱着一叠文件走进来，“钟所，这些是需要你审核签字的文件。”
放下文件，她在办公室里左右看了两眼，“所长，小瞳今天怎么没来所里？”
钟瑾翻开她递过来的文件，头也没抬，“她妈妈今天带她去幼儿园报名。”
“嗯嗯。”饶诗诗点点头，转身走出钟瑾的办公室，还贴心地把门关好。
看到她从办公室出来，小王和谷乐他们几个凑了上来，“怎么样？问到没？”
饶诗诗比了个OK的手势，“没错，是瞳宝的妈妈来了。”
“那你有没有问钟所是不是打算复婚？”谷乐问。
饶诗诗和小王同时用那种【你没事吧？】的眼神看向他，神经病才会去问这种问题。
不过很快几个人又凑到一起八卦了几句，既然妈妈来了，那应该是要复婚了吧。
然后小王突然沉默了，“为什么我们这么肯定妈妈就是前妻？也有可能是新妈妈不是吗？”
于是在大家的各种脑补下，钟所那清汤寡水的私生活，被这伙人造谣造得那叫一个风生水起。
钟瑾批完几分文件，拿起手机又看了一眼，定位目标现在已经到了区幼儿园，且在那边待着不动了。
应该是在办理报名手续了。
过了一个多小时，再看手机，定位还在区幼儿园。
报名需要这么长时间吗？
钟瑾狐疑地退出儿童手表的定位，登录了另外一个追踪器，他出门前，摸小瞳的头那两下，顺手放进小揪揪里的一个小型追踪器。
追踪器现在已经跨越了大半个城市，已经抵达海山机场了。
钟瑾立马打开手机，查询了机场航班信息，58分钟后，有一班从海山飞往京市的航班即将起飞。
“好你个秋花生。”
钟瑾拿上车钥匙，大步走出了办公室。
在走廊上遇到抱着保温杯晃晃悠悠的胡得，钟瑾又改变了策略，立即大步朝胡得走过去，
“老胡，我要报警，我前妻把我女儿拐跑了，你立即出警，和我去机场截人。”
胡得的表情就像在梦游一样，连他那锃光瓦亮的光头都透着迷茫，“……啊？”
“来不及了，车上和你解释，警灯带上，跟我走。”
*
在胡得和钟瑾开着闪着警灯的越野车在路上狂奔的时候，妈妈已经舒舒服服地躺在了机场vip休息厅里的大沙发上，旁边的小推车上还摆着专供的零食和饮料。
小瞳站在小推车前，拿一瓶酸奶，又拿了一个小蛋糕，走到秋笙这边，把东西扔到她身上，“帮我打开。”
秋笙把零食打开递给她，小孩子手里拿着吃的，小脚交叉，悠闲地靠在沙发上喝着酸奶。
“娘，我们不带爹玩吗？”小瞳吸了一大口酸奶，神色平常地问。
仿佛以前也经常出现这种娘不带爹玩的戏码，孩子已经见怪不怪了。
秋笙摘下脸上的黑超墨镜，温柔地摸摸孩子的圆脑袋，“瞳瞳，以后叫我妈妈，不要叫娘，叫娘也太老派了。”
倒霉孩子疯狂吸入酸奶，“好的，娘。那我叫爹什么？”
秋笙，“叫他……嗯，就叫他钟大头吧，他上学的时候头挺大的，我们那会儿给他取的绰号就叫钟大头。”
小瞳把吸光的酸奶瓶扔进垃圾桶里，开始啃巧克力口味的小蛋糕，双手捧着蛋糕，脸颊一鼓一鼓的，含含糊糊地说，
“叫他一个钟婶。”
秋笙慈爱地抚摸着孩子的头发，突然顿住，手指在头发里摸索几下，接着从头发里薅出了一个小圆片。
“这是什么？”
她疑惑地把圆片翻过来看，在看到圆片上闪烁的红色光点的时候，脸色大变，暗骂一声，
“好你个钟大头。”
秋笙焦虑地站起来，在休息室里走了两圈，最后直接把追踪器扔到垃圾桶里，然后拉着小瞳就走。
现在钟瑾肯定已经在赶来抓她的路上了，留在这边肯定不行，她打算先在附近找个地方躲一阵，伺机再逃。
秋笙牵着小瞳刚走出航站大楼，迎面就看到钟瑾的那辆越野车闪着警灯开过来，钟瑾从驾驶室伸出头，“秋花生你给我站住。”
然后潜逃未遂的母女二人就这么被缉拿归案了。
胡得顶着一颗无辜而又存在感极强的光头，在满是硝烟的车厢里，硬着头皮走流程，
“因为钟所长报了警，这边要请二位和我回所里做一个笔录。”这估计是胡得这辈子最有礼貌的一次出警，他甚至用了“请”字。
小瞳伸手绕过副驾驶室，笑嘻嘻地伸出手，在胡得的光头上摸了摸。
钟瑾看了她一眼，“坐好。”
小孩感受到爹那边此刻的气压很低，没敢造次，缩了缩脖子，回到儿童椅里坐好，没老实三秒钟，又开始窸窸窣窣地在后面拆零食吃。
一行人回到派出所，胡得实在顶不住压力了，第一时间去找了毛菲雪，
“毛副所长，有个警情，麻烦你去调解一下。”
毛菲雪放下手头的文件，“怎么了？”
“是钟所和他前妻，为了争孩子的事报了警，总之就是，我不敢去调解，要不你去吧。”
“怎么会有这种事？”
毛菲雪虽然不解，但还是站起身，往调解室那边走去。
回到派出所里的倒霉孩子又开心了，背着小书包，踩着滑板车到处看热闹，小车开到钟瑾他们那间调解室，她就伸进去一个圆脑袋，
“你们两个，好好改造嗷。”
又笑嘻嘻地把小车开走，熟练地赶往下一个热闹现场。
第47章
和安区派出所调解一室里, 毛菲雪已经基本搞清楚了现在的状况。
“我能问一句吗？你们既然都这么在乎小瞳，那两个月前, 小瞳为什么会自己来派出所里找爸爸？而且钟谨你之前为什么完全不认识小瞳？秋女士，在孩子独自在外面流浪的这段时间，你又去了哪里？”
秋笙不知道怎么回答，就看了看钟瑾。
钟瑾直接挥了挥手，“这个问题拒绝回答。”
毛菲雪，“……”满脸写着【你要这么不配合，那我也那你没办法】的无奈。
第一次进调解室的秋笙则是暗自诧异, 原来被警察问话还可以这么拽的？她一向是遵纪守法的好公民，一直以为警察问话要有问必答来着。
毛菲雪沉默了一会儿，换了一个调解战略，
“好吧, 既然过去不说, 那我们来聊聊未来。你们也不要把这个当成警察问话，就当是一次聊天。我比你们长几岁, 也是做妈妈的人。我以过来人的经验告诉你们, 父母不和, 最受伤害的其实是孩子。”
估计也是考虑到这一层，钟瑾和秋笙的脸色都不太好看。
毛菲雪正要继续说下去，问询室外面又伸进来一颗圆圆的大脑袋, 一脸八卦的小表情, “打起来了吗？”
毛菲雪，“……”站起身, 走过去把门给推关上, 反锁了。
“总之，就算你们今天的行为没有给孩子造成什么影响, 但是也是欠妥的。秋女士，你能说说为什么要独自带孩子离开吗？”
秋笙抬起头，眼神清澈，“我回京市办点事，想带孩子一起去玩一趟，也就两三天时间我就回来了。姐，我真的不是偷孩子，我也是她妈妈，我带孩子出去几天不过分吧？”
“你为什么不和钟瑾提前商量呢？”
“他这个人我太了解了，提前商量他肯定不会同意的。”
毛菲雪，“夫妻俩有什么说不通的呢？再说妈妈带孩子出去玩两天也是再正常不过的。钟瑾也不是不讲道理的人，好好说他肯定会同意的。是吧钟瑾？”
钟瑾抱着胳膊靠在椅背上，面无表情道，“我绝对不会同意的，小瞳不能离开我。”
毛菲雪，“……”
沉默。
毛菲雪突然站了起来，“你们俩自己聊吧。”
她踩着高跟鞋走出调解室，走到自己办公室门口，手搭在门把上正欲开门，突然想到什么，往大厅那边看了一眼，果然那边已经没什么人了。
毛菲雪转身走进谷乐的办公室，如她所料，一堆人挤在监控屏幕前，正在那边津津有味地吃所长家的瓜。
所长家的倒霉孩子还坐在桌子的正中间，盘着腿撑着小脸，咧着嘴乐呵呵的。
这孩子还真是心大。
毛菲雪敲了敲门，“谷乐，把调解一室的监控关掉。”
办公室里一片哀嚎，毛菲雪态度很坚决，“谁家没有点事？谁没有点隐私？如果是你们，也想被同事这么八卦吗？监控关掉。”
谷乐关了监控，毛菲雪指了指他们几个，“都回去干活，八卦一下陌生人我也不管你们了，自己家人你们也八卦，影响内部团结。”
小屁孩看到没热闹看了，转过背，小短腿踢了几下，吭哧吭哧地准备从桌上爬下来。
谷乐把她抱起来放到地上，弯下腰捏了捏她的脸，“瞳，你爸爸妈妈吵架了，不如你以后跟我过吧？”
小孩揪着谷乐的耳朵，凑上去大喊一声，“想得美！”
把谷乐的耳朵震得嗡嗡的，小屁孩踩着她的滑板车，穿着大头皮鞋的小脚一蹬，丝滑地冲出办公室，在走廊拐弯处一个漂亮的漂移，转进了正吵得热闹的调解二室。
调解室里，钟瑾从座位上站起来，“出去说吧，这边有监控。”
“好。”秋笙也跟着他起身。
“你先去车上等我一下。”钟瑾对秋笙说。
他走进调解二室，把踮起脚尖，伸长脖子，专心吃瓜的小朋友拎回来，夹在胳膊底下带出了派出所。
钟瑾把车子开到离这边不远的一处海滩。
这会儿太阳已经不那么晒了，海滩上有不少人带着孩子在这边玩耍。
还有做小生意的老板，用小旗子在海滩上圈出了一个区域，往这一片沙子里埋了一些小玩具，招揽小朋友们进去玩寻宝游戏。
小瞳这孩子身上就跟装了什么游戏探测雷达一样，钟瑾和秋笙都没有留意到这个不起眼的寻宝地点，她那么矮一个，却是一眼就看到了，
“我要玩那个。”
钟瑾弯腰给她把鞋袜脱了拎在手里，让孩子光着脚丫踩在沙滩上自己走，他付了玩游戏的10块钱，看着孩子拎着小水桶，拿着小铲子开始寻宝，他才走回秋笙这边。
摊主放了一些小板凳在旁边，钟瑾和秋笙就坐在小板凳上，一起看着孩子玩耍。
板凳太矮，钟瑾的腿太长，两条长腿怎么放都不合适，最后只好像螳螂那样，膝盖张开，脚在身前收拢，以这个折叠的姿势勉强把腿放下。
秋笙看了一眼，有点想笑，把头瞥到一边，抿了抿唇。
小瞳那边举起刚挖到的一只鸟，朝他们喊，“我挖到了。”突然又不说话了，仔细看了看手里的鸟，叫了一声，“啊，好丑。”一把扔出老远。
秋笙和钟瑾一起笑了起来，随后互相看了一眼，笑容又从他们的脸上消失。
沉默了一会儿。
钟瑾说，“我打算办停薪留职，带小瞳回京市。”
秋笙诧异地看了他一眼。
做警察是钟瑾从小的梦想，当初他不想继承家业，他爹都和老师说好了，给他报工商管理大学，结果他自己又把志愿改回来，坚定地选了一直想上的公安大学。
为此他爹一两年都不怎么和他说话。
这么多年好像一直习惯了钟瑾穿警服，随时要出任务的样子，秋笙想象不到他如果不工作了，会是什么样的状态。
“你不必做到这一步的。”
秋笙说，
“我带小瞳回京市真的没有你想的那么严重，我就是有点事必须要回去一趟，又不太想和刚重逢的孩子分开。我最多走三天就回来了，小瞳的幼儿园是周五开学，我肯定在她开学前回来。”
“你给小瞳在幼儿园报好名了？”
“是啊。”秋笙理所应当地看了他一眼，“早上说好的我带她去报名的啊。”
钟瑾挠了挠额前的碎发，没说话。
虽然秋笙一声不吭地就把孩子拐跑，他真的很生气，但秋笙已经帮孩子把幼儿园的名报上了，这是他没料到的。
他还以为秋笙把孩子带回京市就不还回来了。
“当然，把孩子留在海山抚养，并不代表我就放弃抚养权的争夺。我会暂时搬过来海山生活，陪着我的孩子。”
秋笙看了钟瑾一眼，接着说，
“我知道你抚养孩子这段时间有了感情，我对她的感情也不会比你更淡。她是十几年以来无数次出现在我梦里的孩子，连你都只是零星出现过几次，她却在我的每一次梦境里都会出现，这种感觉你可能无法理解，是一种刻在灵魂里的牵挂，是每梦到一次都不愿意醒来，醒过来以后心脏都会痛的感觉。”
钟瑾的视线一直没离开过孩子，看到她把铲子扔在一边，跪在地上，用手疯狂刨沙坑，他立马出声阻止，
“钟云瞳，不可以，手会痛。”
他一直盯着那边，直到小孩停止用手刨沙，重新拿起铲子，他才转头看向秋笙，
“我理解。”
台风那次，他的心脏也疼过。
秋笙拂开被海风吹乱的额发，“钟瑾，我们以一年为期，这一年共同抚养孩子，一年以后让孩子重新再选，不管她选择谁，另一个都体面的退出，好不好？”
钟瑾沉默着没有应允。
秋笙又说，“体面的退出不是说再也不见孩子，而是甘心当副手，换一种形式陪伴孩子而已。”
钟瑾知道秋笙提出的这个方案应该是目前的最优解，但是他做不到。如果以后小瞳选了秋笙，他不知道自己该怎么办。
钟瑾不可闻地叹了一口气，心想，明明才认识两个月，怎么会这么难？
转念一想，其实是认识两辈子了。
小胖孩玩累了，提着一桶满满当当的战利品，光着脚丫朝他们跑来，“看我超级腻害。”
她蹲下身，把挖到的宝物一件件从小桶里拿出来，展示给爸爸妈妈看，“介是螃蟹，介是大虾，介是小熊猫……”
摊主坐在钓鱼椅上朝这边喊，“小朋友，挖到的玩具不能带走啊。”
钟瑾弯腰把那些做工粗糙的玩具捡回小桶里，“给伯伯送回去，你玩之前人家就跟你说好玩具不能带走的。”
“不要。”小孩开始不讲道理，用小胖肚压在水桶上，“你付钱给伯伯就可以了。”
被有钱爹带着各种消费，小孩现在已经形成了一种意识，没有什么是钱解决不了的，如果解决不了，就再多给点钱。
“钟云瞳，你是不是想被打屁股？”钟瑾举起手，轻轻地落在小孩的屁股上。
小孩立马转头向娘告状，“他打我。”
秋笙也一点不惯着她，“不听话就要挨揍。”
看到爸妈是来真的，小皮孩怂了。吸吸鼻子爬起来，拎着小水桶踩着细沙摇摇摆摆地走回去，把水桶送回给摊主，规规矩矩地道谢，
“谢谢伯伯，玩具还你，再见。”
又吸着鼻子走回来，可怜巴巴，“我还了。”
钟瑾摸着孩子的头，耐心和她讲道理，“你想要什么玩具我们会给你买，但是人家提前说好玩具不能带走，你当时也同意了，那么你就要遵守规定知道吗？”
小孩用头一下下撞着爹的胳膊，“我要买一个炸·弹，把学校炸掉。”
“这个买不了。在哪里学的这些乱七八糟的？以后不许跟胡得玩了。”
钟瑾捞起孩子抱在怀里，起身往回走。
走出这片沙滩，钟瑾回头对秋笙说，“你明天带小瞳回京市吧。”
秋笙拎着小鞋袜跟在后面，一脸不相信，“真的假的？你舍得我自己把小瞳带走？”
钟瑾掂了掂怀里的胖孩子，“我也正好要回去一趟。”
第48章
上次飞京市的时候, 小瞳在飞机上耳朵痛。
钟瑾这次有了带娃出行的经验，带上牛奶, 又在网上查了，准备了一些硅胶泥的耳塞备上。
在飞机起飞前，钟瑾把硅胶泥捏成合适的大小，塞进小孩的耳朵里，“等下如果耳朵痛就要告诉我。”
小瞳还记得上次御鸟飞行的时候，爹告诉过她，不能大声说话, 不能打扰别人。
这会儿就捂着嘴，狗狗祟祟地点点头，超小声回答，“好的好的。”
“怎么这么说话？”钟瑾皱眉, 他自己反而忘记了以前说过的话。
小瞳伸出手, 揪住钟瑾的耳朵，把他的头拉到自己面前, 小声在他耳边说, “不能大声说话, 你忘记了？”
钟瑾揉揉被声浪冲得发痒的耳朵，想起来是有这一茬，“这次记性倒是不错。”
飞机上的温度有点低, 秋笙请空姐拿了一条毯子, 打开盖在小孩子的肩膀上。
“怎么要戴耳塞？”秋笙指了指小孩耳朵里的水晶泥。
钟瑾，“我上次带她回京市, 可能是气压的变化, 坐飞机的时候她喊耳朵痛，所以这次就提前准备了。”
“上次？是你来京市找我的那次吗？当时她也在京市吗？”
“对, 就那次，于飞扬带着她在外面等我，她之前是长头发，就是那次被于飞扬带去把头发剪短了。”
飞机已经离开跑道，秋笙看着窗外湛蓝的天空出神，“如果上次就见到她就好了。”
钟瑾听到她的话，则是一阵后怕。
如果上次就让秋笙见到小瞳，以当时他想要赶紧摆脱孩子的心情，肯定二话不说就把孩子还给秋笙。
还好当时错过了。
飞机抵达京市的时候是傍晚，秋笙带他们去了她常去的一家私房菜馆。
菜馆开在一片老洋房里，是会员制的，来这边的客人经理都知道身份。
看到秋笙，经理就迎上来打招呼，“秋女士，今天几位？”
“三位，这是我女儿。”秋笙牵起小瞳的手，“你给她拿一个礼物，就是上次你们送给尤欣的女儿的那种圆圆的大肚杯。”
“好的。”经理浅浅鞠躬，转身走开。
秋笙拉着小瞳在座位上坐下，和钟瑾说，“我上次和尤欣来这边吃饭，他们送了一个很可爱的米奇大肚杯给小朋友，我觉得那个杯子特别可爱，今天也给我们小瞳要一个。”
钟瑾对秋笙的这种买椟还珠的行为大为不解。
她经常为了一些赠品而去买一个很贵的东西，像买化妆品送的小首饰盒，买麦片送的小玻璃碗，有一次她还为了一个泡面碗买了一箱泡面，其实她从不吃泡面。
后来那些泡面被钟瑾全吃掉了，不过钟瑾为此上火下巴上长了一个痘痘，秋笙又花钱买了很贵的祛痘膏来给他抹。
最后是为了一个泡面碗，花了几百块。还真是印证了那句话，免费的就是最贵的。
经理很快拿了两个大肚杯走过来，一个米奇的，一个米妮的，两个形状一样，颜色不同，让小瞳自己选一个。
小瞳看了半天，最后选了粉色米妮的。她好像很喜欢这个杯子，当即就用背带挎在身上。
看到女儿喜滋滋的样子。钟瑾又觉得，今天来这里吃饭是对的。
吃过饭以后，秋笙就暂时和他们分开了，她说要去办点事，大概明天下午才会过来找他们，也没提要带小瞳走的事。
钟瑾就独自带着孩子去开了一家酒店住。
上次来京市的时候，钟瑾的心情很糟糕，只想赶紧办完事情就走，所以随便住了一家快捷酒店。
这次回来却很轻松，明天让律师把遗产继承的相关文件拿过来签字就好了。
所以钟瑾这次特意选了带温泉的度假酒店。
开好房间，他才发现忘记把孩子的泳衣带来了，不过小瞳最近长胖了一些，好像也长高了一些，可能上次在苗清月家拿回来的那套泳衣已经小了。
钟瑾带着小瞳去酒店的水上乐园商店那边选泳衣，店员推荐了比基尼的款式，就是成年人的那种分体比基尼的款式，只不过尺寸是小朋友的，说这个款式拍照很好看。
“不用。”钟瑾一口回绝。
他自己给孩子挑了一套蓝白条纹的海魂衫，搭配同款的小短裙，又请店员带孩子去更衣室换上。
小孩穿着可爱的小裙子，身上挎着圆圆的大肚杯，头上顶着两个发芽的小揪揪，牵着钟瑾的手跑进水上乐园。
在温水池里玩了一会儿，孩子踩着水慢慢地走到池子旁边，手攀在池子边缘，朝钟瑾喊，“我要喝水。”
钟瑾坐在水池边，拿过她的水杯，弯下腰把吸管递过去。
池子里有些滑，小瞳在伸着脖子打算叼住吸管的时候，脚滑了一下，整个人往前栽去，水杯磕在她的上嘴唇上。
钟瑾立马伸手扶住她，把她的下巴抬起来检查，看脸有没有受伤。
上嘴唇的地方有点发红，钟瑾用指腹揉了揉，“痛吗？”
小孩懵头懵脑地点点头，“磕到我的……磕到我的上巴了，上巴。”
“哪里？”
小瞳伸出一只肉乎乎的小手，先摸了摸自己的下巴，“介里是下巴。”又指了指自己的上嘴唇，“介里，上巴。”
很肯定地再次点头，“磕到我的上巴了。”
钟瑾弯着腰，手扶着额头，笑得浑身发颤。
他拿过用防水袋装着的手机，拍下一张小胖孩扶着池子边缘，低下头大口喝水的照片。
习惯性地把这张照片放进仅自己可见的朋友圈里，配文，【今天钟云瞳不小心上嘴唇磕到水杯上，笨孩子说她的上巴磕到了，哈哈。】
存好朋友圈，把手机放下。
想了想，钟瑾又重新拿起手机，把刚才的那张照片和文字发给秋笙。
过了一会儿，秋笙的消息回了过来，【笑死我了，你们在云巅的水上乐园吗？】
钟瑾，【嗯。】
秋笙，【可惜我不能一起去，拍视频给我看。】
钟瑾就录了一段视频，穿着海魂衫的胖小孩腰上挂着小黄鸭的游泳圈，手里拿着一个塑料筐和小漏网，皱着小脸，正在认真地把水上漂浮着的小球漏到她的小筐里。
看到钟瑾在拍她，她就看着镜头，露出一个职业性假笑，然后又立马变脸，低着头继续捞球去了。
秋笙看了这条视频，情绪价值直接拉满，【女儿好萌，泳衣也选得好，小孩子穿海魂衫最乖了。】
钟瑾又和秋笙聊了几句，放下手机，心情挺不错。
突然觉得秋笙的出现也不完全就是坏事，起码他想要分享孩子的日常的时候，有一个随时可以分享的人，而且秋笙这个人没有圈子里那些大小姐的傲气，她其实是一个很温暖的人。
在钟瑾和她说什么的时候，她每次都能给到很好的情绪反馈。
*
第二天秋笙发了消息过来，说事情没办完，要晚点才能来找他们。
一早曹律师送了一些文件过来，钟瑾看过没有问题后，在上面逐一签字。
曹律师一直跟着钟瑾的父亲，在公司任职快20年了，就算钟瑾没有参与过家里的生意，也见过曹律师很多次。
签署完协议，曹律师像长辈一样拍了拍他的肩膀，
“钟总他们出了那么大的事，我也是后来才知道你调离刑侦队了，现在看到你的状态还不错，我也挺开心的。”
“放心，我现在没事了。”
钟瑾把小瞳叫过来，给曹律师介绍，“这是我女儿，小瞳，叫曹伯伯。”
“曹伯伯你好。”
曹律师和蔼地笑着和孩子打完招呼，直到走出酒店都还有点懵。钟瑾有女儿吗？记忆中好像是没有的。
怎么突然冒出来这么大一个女儿？
看身高怕是有五岁了吧？
办完协议的事，钟瑾带着小瞳回了一趟刑侦队。
他怀里抱着孩子，遇到以前的熟人，就对人家说，“这我女儿，小瞳叫叔叔。”
大家热络地围上来和他打招呼，却没人相信小瞳是他的孩子，他离开京市才一年多点时间，怎么会突然冒出这么大个孩子？
还有人说，“钟队走了一年怎么突然变活泼了？”以前可是从不开玩笑的人。
现在不知道从哪里弄来个小孩，到处开玩笑说是他的女儿。
还有人暗自担心，钟队家里出了那么大的事，这是不是精神受刺激魔怔了？
这孩子不会是他偷的吧？
被怀疑偷孩子的前刑侦队队长，丝毫没有受到影响，而是直接抱着孩子走到警犬巡逻队那边，抓住一个人问，“闪电它们几个在不在队里？”
闪电、追风和惊云是巡逻队的三只工作犬，闪电和追风是德牧，惊云是一只马犬。
因为这三只警犬日常工作是负责城市治安巡逻，所以没有被送到距离比较远的训犬基地去，平时就养在队里。
钟瑾之前猜测小瞳可能是狗。
他也好奇，如果猜测是真的，那么小瞳和狗在一起会出现什么样的化学反应？
当然外面那些狗的智商不一定够级别和小瞳交流，于是他就直接带着孩子来找警犬了。
现在没有出勤任务，三只警犬卧在自己的垫子上，吹着空调休息。
钟瑾抱着孩子站在休息室门口，掂了掂怀里的孩子，又用下巴指了指里面的几只大狗，“怕吗？”
小孩黑漆漆的大眼睛里毫无波澜，“不怕。”
钟瑾把她放在地上，“去玩吧。”
小瞳走进休息室，扶着膝盖蹲在离门口最近的大狗闪电的前面。摸了摸大狗毛绒绒的脑袋，然后伸出手，
“握手。”她在小区楼下看到有人就是这样和狗玩的。
闪电之前是一只搜救犬，曾经在一场地震中连续工作32小时，救出过18个人。现在狗子8岁了，体力逐渐不支，所以被调过来做了工作相对轻松的巡逻犬。
闪电的年纪在任职的警犬中算大的，又屡立战功，在巡逻队里的地位绝对是狗老大，平时是不屑于做握手这种自降身份的动作的。
但在小瞳伸出手以后，闪电没说什么，乖乖地把大爪子伸出来搭在她的小肉手上。
小瞳又摸摸大狗的脑袋，夸了一声，“好狗。”
然后扶着膝盖站起来，走向追风，握手，摸头夸它好狗。再继续站起来走向惊云，握手，摸头。
跟什么领导视察仪式似的。
她这一趟仪式走完，又回到钟瑾这边，拉住他的手，“我玩好了。”
钟瑾站在旁边看着，觉得也没什么特别的。这几只工作犬本来就很亲人，虽然闪电傲娇一些，但估计也是看在幼崽的份上愿意陪她玩一会儿。
他抱着小瞳转身走了。
刚到走廊那边，负责照顾这几只狗的牛警官回来了。
三只平时威风沉稳的大狗，齐齐发出一阵害怕的嘤嘤嘤，甚至还站起来扑进牛警官的怀里躲着。
牛警官诧异道，“怎么了？看到什么了吓成这样？”
钟瑾有点懂了，这大概就是血脉压制。
她说握手，狗不敢不听，她摸狗头，狗乖乖受着。等她一走，老警犬都能吓成嘤嘤怪。
牛警官哄不好几只狗，就朝钟瑾喊，“钟队，你对狗做什么了？怎么给狗吓成这样？”
钟瑾面不改色，“不知道啊，刚还好好的。”
第49章
钟瑾白天带小瞳回了队里, 他来京市的事就瞒不住于飞扬了。都是一个系统的，大家又知道钟瑾和于飞扬是能穿一条裤子的好兄弟, 肯定会有风声传到他耳朵里。
于是钟瑾也不等别人告诉他了，自己主动给于飞扬打了个电话，让他叫上以前玩得好的那几个兄弟，晚上找个地方聚一聚。
于飞扬自然是满口答应，
“地方我定，单我买，你什么也别管, 到时间过来就行了。”
于飞扬家里条件其实挺不错的，父母都是高级知识分子，是典型的书香门第养出来的孩子。可是用于飞扬妈妈的话来说，那就是, “这孩子养废了。”
上学那会儿于飞扬可不是什么省油的灯, 他加入了学校里的一个小混混组织，本来是抱着做大哥的决心去的, 结果因为他是那几个混混里成绩最好的一个, 被逼着每天帮团队里的人写作业, 一个人要写四五份作业，结果成绩突飞猛进，最后因祸得福和学霸钟瑾上了同一所大学。
就这么个人, 钟瑾也不指望他能定到什么像样的地方吃饭。
果然还是地摊烧烤。
钟瑾抱着小瞳走出酒店, 准备打个滴滴去赴约，刚出门就看到秋笙那辆黑色的宾利飞驰开了过来。
她放下车窗, 从车里探出头, “去哪儿？”
钟瑾抱着孩子走过去，弯下腰问, “师傅，云景都地铁站去吗？”
“那边有点堵车，绕点路能接受吗？”秋笙很配合。
“行。”
秋笙往后座扬了扬下巴，“那上车吧。”
直到那辆锃光瓦亮的豪车消失在视线里，目睹了全过程的酒店保安都是懵逼的，现在京市这些富二代真的是疯了，开这车跑滴滴她能赚回来油费吗？
这辆车其实还是钟瑾的，他25岁的时候他爸妈给他买的生日礼物，钟瑾觉得太招摇了，没怎么开过，离婚的时候和房子一起过户给秋笙了。
现在看这车秋笙开着倒是挺合适的，和她的气质很搭。
到了于飞扬发过来的那家【老陈烧烤】，钟瑾先抱着孩子下车，秋笙去找地方停车。
于飞扬他们几个老远看到钟瑾，周天挥着手朝他喊了一声，“大头，这边。”
钟瑾抱着孩子走过去，把小孩放到地上，经常撸串的小孩熟门熟路地自己找小板凳坐好，看到其他几个大人都在看她，她咧开嘴露出一个欢乐的笑容，
“你好，飞飞。”
于飞扬，“……”
于飞扬，“……小瞳？你怎么还在？”
钟瑾曲着腿坐下，“什么叫怎么还在？这是我女儿。给大家介绍一下，钟云瞳。”
朋友们短暂地陷入了一阵沉默，然后大家又七嘴八舌地说起来，“开什么玩笑？”“你什么时候有的女儿？”“这到底谁家孩子？”
钟瑾没理他们，熟练地帮孩子把小书包拿下来放在自己的膝盖上，低头问她，“要喝水吗？”
小孩点点头。
钟瑾又从书包里拿出一个灌好温水的水杯，打开杯盖露出底下的吸管，让孩子自己抱着杯子喝水。
看他这手法，真不像是第一次照顾孩子。
于飞扬眨眨眼，“不是吧？她真是你女儿？”
钟瑾直接把手机里存的亲子鉴定结果翻出来，展示给他们看。
周天推了推于飞扬，“你是专业的，你看看大头这小子是不是造假。”
于飞扬看到亲子鉴定证明上盖的章，“这不是杜馨他们医院吗？”
随后于飞扬激动地站起来，“卧槽，你小子上次带孩子回来找杜馨就是做亲子鉴定？我去，这么大的事，你小子嘴可是真严啊。”
周天惊讶地张大了嘴巴，“这小孩真是大头的女儿？我天。”
突然有个脑洞大的直接喊出来，
“钟瑾你老实说，你和秋笙突然离婚不会是为了这孩子吧？你小子表面上装得挺正经，没想到玩这么花，你是人吗你？”
烧烤摊上本来就是闹哄哄的，被这个惊天大瓜炸了一下，更是乱成了一锅粥。
秋笙又在这时候停好车走了过来，“你们吵什么呢？”
几个朋友更懵了，“花生不是和大头你俩离婚了吗？什么时候又搞到一起去的？不会吧？这胖丫头是你俩的女儿？”
秋笙神色平静地在小瞳旁边坐下，“有什么好奇怪的？我好歹算是公众人物，有孩子保密也是正常操作好吧？”
于飞扬问，“那你俩现在是复合了？”
秋笙和钟瑾异口同声，“没有。”
钟瑾补充，“目前我和秋笙女士是合作养娃的关系。”
朋友们真是没见过世面，被他们的这骚操作又搞蒙了，七嘴八舌地在那边问东问西。
直到一声不耐烦地奶音响亮地响起，“什么时候上菜？”
大家突然安静下来。
小瞳用筷子敲着桌子，“我说，你们点羊肉串和牛油小串没有啊？”
被这前两口子搞懵了，谁还顾得上点串。
烤串端上来，又叫了一些鲜啤。
几个朋友平时都各忙各的，也是很久没聚在一起了，今天趁这个机会，都想着好好放松一下，基本能喝的都喝了点酒。
钟瑾帮小瞳把肉串上的肉撸下来，放在她面前的小碗里，对秋笙说，“你和他们喝点，等下我开车回去。”
秋笙摇摇头，“我开车，你喝吧。”
以前朋友们聚会，都是钟瑾开车，秋笙喝酒，她总觉得自己的酒量比钟瑾好，可钟瑾觉得单纯就是秋笙自己想喝酒。
“花生今天不喝啊？”周天问。
“我最近做了个美容项目，不能喝酒。钟瑾陪你们喝点。”
他们这几个人聚在一起是不劝酒的，能喝酒喝点，不能喝从不勉强，秋笙这么一说，也没人劝了。
钟瑾拿过扎啤杯子倒了一杯鲜啤。
钟瑾喝酒不会上脸，酒品也好，喝多了不会高声说话，跟他平时没什么两样，就安静地坐在那边。
没人看出他到底醉没醉。
直到周天问他要不要再加点菜，他却指着小瞳说，“我女儿虽然有点挑食，但体检报告很健康。”秋笙这才看出来他已经喝多了。
“别喝了。”秋笙把他面前的杯子端走。
钟瑾也不闹，把靠着桌子打瞌睡的小瞳拉起来抱在怀里，让她靠着自己的胸口睡觉。
散场的时候大家都醉得差不多了，剩下秋笙是清醒的，分别给他们几个叫了车，把喝得晕头转向的朋友们送走。
秋笙让钟瑾抱着孩子在凳子上坐着等，她去开车过来。
钟瑾看起来特别平静，就跟没喝酒似的，他冷静地点点头，“好，你开车慢点，我没事。”
等秋笙开车回来的时候，看到钟瑾正拉着人家烧烤摊的老板在那边说，“你有女儿吗？这是我女儿。”
秋笙把车停在路边，大声喊他，“钟瑾，上车。”
钟瑾转头朝她挥了挥手，又继续给老板说，“我孩子挺乖的，不哭，从来不哭。我一听到别人家的孩子哭我就头大，我孩子不哭，真的很乖。”
秋笙真的没脸看。
她拿出墨镜戴上，冲过来把钟瑾给拽走了。
回到酒店，秋笙也不放心一个喝醉的人独自带着孩子，于是就在这边住下了。
钟瑾把孩子放在大床上，从行李箱里翻出一套睡衣给她换上，去浴室里拧了热毛巾出来，给孩子擦脸擦手，又换了另外一条毛巾来给孩子擦脚。
一切都做得有条不紊。
秋笙靠在门边问，“你到底醉没醉啊？”
“没有。”
钟瑾神色如常地走进卫生间，拿起自己的牙刷，挤了牙膏站在那边刷牙。
秋笙走过去看了看，又问，“你是在刷牙吗？”
钟瑾龇着牙，牙刷在镜子上刷来刷去，镜子上被他搞得都是泡沫，他还特镇定地问，“你看什么看？你没见过刷牙吗？”
秋笙撇撇嘴，“见过刷牙，没见过刷镜子里的牙的。”
等钟瑾洗漱好，秋笙把他安排睡在套房的沙发上，自己去浴室里把镜子上的牙膏泡沫擦干净，顺便洗了个澡。
她穿着浴袍从浴室出来，看到钟瑾靠在沙发上睡着了，他不知道什么时候还给自己换上睡衣，曲着腿，怀里抱着个抱枕，俊朗的侧脸一半埋在毯子下，另一半被台灯的暖黄色灯光笼罩着。
“狗东西还挺帅。”秋笙拉起毯子，把他露在外面的半张脸也给罩住了。
晚上睡着之前，秋笙是自己陪着小瞳睡大床的。
早上醒过来的时候，钟瑾不知道什么时候爬到了大床上，小瞳被他圈在怀里，他的一条腿伸过来，搭在了秋笙的肚子上。
秋笙拎着睡裤把他的腿提起来放到一边，见钟瑾没醒。她就从床头柜上翻出自己的眉笔，把他的大脚趾头涂黑了。
由于昨晚喝了酒，钟瑾破天荒地起的比秋笙要晚，他弓着脊背岔开两条长腿坐在床上，盯着自己乌黑的大脚趾头出神。
秋笙化好妆从浴室走出来，看了一眼，“你脚怎么了？”
钟瑾，“……”
秋笙讶然，“你的脚趾头该不会是坏死了吧？”
钟瑾动了动自己的脚趾头，活动自如，没有坏死。
小瞳被爸妈说话的声音吵醒，眯着眼爬了起来，顶着一头乱糟糟的黑发，看到爸爸的脚趾头的时候，倒霉孩子虎躯一震，连忙摆手，“可不是我干的嗷。”
“要尿尿吗？”钟瑾伸手捏了捏小孩的脸，哑着声问。
小孩朝他伸出手，“要。”
钟瑾抱着孩子走进浴室，回头对秋笙说，“你那眉笔扔了吧，涂过脚的别用了。”
第50章
京市这边的事情办完, 他们也没有多逗留，立马启程回了海山。要在小瞳幼儿园开学前赶回去, 钟瑾也只向所里请了三天假。
回到海山，生活一下子就忙碌了起来。
刚走出机场，钟瑾就接到了装修公司打来的电话，说是房子今天早上做完清洁了，让他过去验收。
一家人行李都没来得及放，就去新房那边验收房子去了。
钟瑾大致看了一圈，觉得没什么问题, 装修公司现场验收的经理递给钟瑾一只笔，请他在验收确认单上签字。
“稍等一下。”
一直站在旁边没出声的秋笙突然说，
“麻烦你们提供材料的合格证明给我。另外我刚大致看了一下，有几块木地板踩起来有空鼓现象, 需要重新整改。还有儿童房的有几个颜色太跳了, 住进去视觉上可能会不舒服，这个不是你们的原因, 我们可以加钱, 重新换一下颜色, 到时候我会和设计师沟通换色方案。”
之前一直是钟瑾和装修公司对接的，那边觉得他挺好说话，感觉装修这块也不是太懂, 所以确实有的地方是有点敷衍了。
现场经理为难地看了看钟瑾, 还试图说服钟瑾接受这个方案，装修公司最怕的就是整改, 一涉及整改就得压缩利润。
“你们和她沟通吧。”钟瑾抱着靠在他肩膀上熟睡的小瞳, 指了指秋笙，“这是我孩子的妈妈。”
一听说是女主人, 现场经理也不好说什么，掏出手机加上了秋笙的微信，“那我后续和您沟通。”
以前钟瑾和秋笙名下一共有两套房子，一套是钟瑾家给他们买的婚房，一套复式洋楼是结婚的时候秋笙娘家的陪嫁。
那时候钟瑾在刑侦队里每天忙得跟狗似的，两套房子从设计装修到软装，全都是秋笙一个人处理的。
而且秋笙的确很擅长设计类的工作，当时按她的想法装的那套法式轻奢的复式洋楼，还被一个剧组租过去拍过戏。
钟瑾和秋笙18岁就瞒着家人在一起了。
俩人一起走过青春，在对方身上留下了很深刻的烙印。
从某一方面来说，他们两个特别默契，都会暗戳戳地讲一些阴阳怪气的话，对方又刚好能接住。也共同讨厌过一些人，每天在被窝里蛐蛐人家的坏话。还有一些小习惯都很相似，比如两个人都坚决不吃蒜。
从另一方面来说，他们又是互补的，钟瑾审美很直男，秋笙大学学的是设计，审美又很牛，所以家里只要是涉及到审美的东西都是交给秋笙负责。
钟瑾喜欢做家务，觉得把家里打扫得干干净净，吃着自己亲手做的饭菜很安心。秋笙一个从不进厨房的人则觉得大为不解。
在一起的时候朋友们都说他们两个简直是天造地设的一对。
后来钟瑾家里出了事，他当时状态非常差，不想影响秋笙，他向秋笙提出离婚。
而秋笙居然没说什么就答应了。
离婚这件事震惊了他们两个的朋友圈，嗯，就像今天带着小瞳突然出现在朋友们面前一样，朋友们极为震撼。
等大家反应过来以后，有人说秋笙是不是看钟瑾家的生意垮了，顺势离了婚。
但玩得最好的几个朋友都坚信秋笙不是那样的人，其中一定有什么隐情。
只是时间过了这么久，吃瓜群众们也没等到一个隐情，每天都有新鲜的事在发生，大家慢慢的也就淡忘了这件事。
钟瑾现在想起秋笙以前装修房子的时候，每天被装修公司气得炸毛的场景，觉得像是很久以前的事了，久到再想起这些事的时候，感觉记忆像是隔着一层模糊的毛玻璃。
他们走进公寓的电梯，钟瑾突然客气了一句，“装修房子的事，麻烦你了。”
秋笙一左一右推着两个行李箱，“不客气，毕竟那个房子我也要住一年。对了，我不用付房租了吧？”
“要不你还是付一点吧，毕竟我养孩子很贵的。”钟瑾又开始嘴贱。
怀里睡觉的倒霉孩子不知道什么时候醒了，捏着小手，瞪着亮晶晶的大眼睛问，“养我很贵吗？”
“贵不贵你自己心里没数啊？”钟瑾掏出手帕给吞金兽擦去嘴角的口水。
小孩竖起一根手指，认真说，“我是一个免费的宝宝。”
钟瑾，“免费的就是最贵的。”
小胖孩伸手抱住钟瑾的头晃来晃去，“不许你说。我饿了，给我买炸鸡。”
“不买炸鸡，你这几天在外面吃太多不健康的东西了，我给你做饭。”钟瑾抱着小瞳站在房门外，等秋笙输好密码后，一起走进公寓。
秋笙和小瞳一起叫起来，“别做了吧？现在就饿了。”
钟瑾没拗过这对霸道母女，点了外卖。
在外卖送到后，他还是坚持往小瞳的那份海鲜粥里滴进去一些鱼油和藻油，手动添加一点营养补剂。
秋笙一直往这边看，钟瑾手里拿着棕色的滴管瓶问她，“你要来一点吗？”
“不用，谢谢。”秋笙立刻把自己的碗端走，那些东西看起来就觉得味道一定很奇怪。
下午的时候，老师在家长群里发送了明天入学的准备事项，要穿校服背书包，带水杯，准备好三张姓名贴，两条手帕。
秋笙把报名那天学校发的手提袋拿出来，暂时只发了春夏的校服，女生的是浅蓝色的小衬衫和深蓝色的百褶裙，领口上有一个简易的黑色蝴蝶结。
姓名贴是帆布的，可以用笔在上面写名字和班级。
钟瑾找了家里的圆珠笔出来，准备在姓名贴上写字，秋笙想了想说，
“还是用绣上去吧，笔写的水一洗就掉了，你写字好看，你把线条描出来，我来绣上去。”
秋笙学的是珠宝设计专业，毕业后虽然没从事过相关的工作，但她很喜欢自己动手做些小玩意，京市家里一柜子的芭比娃娃，她给它们都做了衣服首饰。
所以绣名字这种事情根本难不倒她。
这家伙也是有点故意想要炫技，她拿出她随身带的一个小针线包，用了三种不同的蓝色，把【银杏小班 钟云瞳】这7个字绣出了一种渐变的感觉，虽然只是一个小小的名牌，但看起来就觉得很细节很精致。
在秋笙绣名牌的时候，钟瑾要求秋笙也把他拉进班级群里。
秋笙手里握着针线，朝扔在茶几上的手机抬了抬下巴，“你自己加，密码你知道的。”
他们两个的手机密码互相都知道，钟瑾的是秋笙的生日，秋笙的是钟瑾的生日。
也不知道是不是两个人太懒，离婚这么久手机密码都没改。
钟瑾把自己加进银杏小班的班级群里。
秋笙提醒他，“你要按照格式把你的群昵称改了。”
钟瑾看了其他家长的名字格式，就把自己的昵称改成 【钟云瞳爸爸】，改完以后，他又去群成员那边确认了一遍，发现自己就排在秋笙的后面，秋笙的昵称是，【钟云瞳妈妈（已离婚）】
“有必要加上 已离婚这三个字吗？”钟瑾大为不解。
秋笙低着头绣名牌，头也没抬，“当然有必要，避免不知道内情的家长开一些夫妻间的玩笑，既然已经离婚了，就应该注意边界。”
钟瑾觉得这种说明实在没有必要，他坚持保持了和其他家长一致的格式。
就在这时，罗老师那边又发过来一条消息，【@所有人明天有小朋友们的自我介绍环节，请家长们协助小朋友提前排练好。】
下面一排家长回复，【收到。】
钟瑾也跟着回了一句，【收到。】
小瞳这会儿正盖着小毯子趴在沙发上睡觉，两只小手张开放在头旁边，小脸睡得软绵绵红扑扑的。
等她睡醒了，又喝了一瓶酸奶清醒一下，钟瑾和秋笙才开始协助她排练怎么做自我介绍。
小瞳半边身子歪在沙发上靠着，小腿交叉，懒洋洋地问，“什么叫寄我介绍？”
秋笙耐心解释，“自我介绍就是明天看到新同学，你要向他们介绍你自己，你可以说，你好，我叫钟云瞳，希望和你做好朋友。现在你说一遍好不好？”
小学渣吊儿郎当地靠在沙发上，懒洋洋地重复道，“你好，我叫一个钟云瞳，要玩吗？”
然后想了想，自己又无师自通地加了一句，“我有一个彩虹糖，要吃吗？”
说完也不知道是想到了什么，自己捂着嘴在那边偷笑。
秋笙看了钟瑾一眼，暗示得很明显，该揍了。
钟瑾轻咳一声，声音沉下来，“你那什么态度？站过来，站好。”
小瞳这皮孩子是很会看眼色的，感觉到钟瑾要发火了，她立马就规矩了，乖乖地走到沙发前，腆着小胖肚立正站好。
钟瑾，“你那个一个这个词不对，以后不能这样说。你说，我叫钟云瞳，今年三岁零两个月，我喜欢吃爸爸做的饭，还喜欢玩滑板车，很高兴和大家做朋友。你重复一遍。”
秋笙无语地看着钟瑾，“喜欢吃爸爸做的饭有必要说吗？”
“当然有必要，妈妈又不会做饭。”
秋笙，“……”
倒霉孩子被爸爸逼着背诵，反反复复背了十几遍，才把这段自我介绍背下来。
钟瑾拍拍她的肩膀，“不就是个小小自我介绍，明天大大方方的。”
“就是，大方一点，自我介绍有什么难的，你做得很棒啊。”秋笙安慰着看起来有点不安的孩子。
这时候群里又有新的消息。
罗老师，【刚学校开会，临时增加了家长自我介绍环节，请家长也提前准备一下自我介绍。】
家长也要自我介绍？
想想都尴尬。
钟瑾立马说，“我明天要上班。”
秋笙直接跳了起来，“我更不行，自我介绍总不能戴着墨镜口罩吧？那样不是所有人都知道我是秋丹花？简直尴尬到要抠脚趾头。”
钟瑾，“反正我不说，太傻了。”
秋笙，“我也不行，我公众发言容易脸红，大社死。”
“要不要猜拳决定？谁输谁去。”
“我不猜，每次都是我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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