突然被骂, 草帽女懵了一下。
随即也跟着喊起来，“你是谁啊？你怎么上来就骂人你？”
“我是谁？我是雷锋我告诉你。躲在别人背后说闲话算什么本事？有本事你当面说去, 人家不就在那呢？走两步就到跟前了，怎么不敢过去说？”
“我说什么了？你别血口喷人啊。”
在战斗力很火爆的梁阿姨面前，草帽女明显不是对手，气势弱了不止一个Level。
梁阿姨叉起腰，“你说什么我可都听见了，派出所所长的谣你也敢造，你胆子真大啊你。”
草帽女不敢接话, 沉默了一阵，小声蛐蛐，
“我造什么谣了？大家都看到了，大城市来的有什么了不起？成天戴着个口罩, 跟谁不知道她是大明星似的, 演技烂得要死。人家网上怎么说的来着，看她演戏看得人心如刀割。”
秋笙他们听到这边的吵架声, 正拎着水桶往这边走, 刚好听到了这一句。
钟瑾怀里抱着小瞳, 快走两步，挡在了秋笙的前面。
围观的人看到钟瑾他们走过来了，都默默地和草帽女拉开了一点距离, 但也没走远, 就站在附近看热闹。
梁阿姨没管他们，继续叉着腰输出,
“你演得好, 怎么没人请你去演？戴口罩怎么了？我们长得这么漂亮想戴就戴，我倒是觉得像你这么丑陋的嘴脸才应该戴着口罩遮起来, 影响市容市貌，别成天在外面瞎晃，当心城管大队逮捕你。小丑东西，我看你就是嫉妒，人家大城市来的，长得还美，你一个小地方的丑东西，纯粹就是个嫉妒，嫉妒的嘴脸，真丑陋。”
秋笙绕过钟瑾走上前，拉住梁阿姨的胳膊，
“别跟她吵了，回家吧，我没有必要向谁解释我的行为。”
梁阿姨又瞪了草帽女一眼，转头温声细语地对秋笙说，
“你们先去车上，我要去拿我的海鲜，也不知道有没有被有些人的口臭污染到，真晦气。”
秋笙点点头，放开了梁阿姨的胳膊，径直往车子那边走去，没有多看旁人一眼。
海风裹起她的衣衫，本就清瘦的背影越发地显得寂寥。
钟瑾抱着孩子跟在后面，凉凉地扫了一眼之前坐在这边的那几个人，视线在草帽女的脸上停留了一阵，带着明显警告的意味。
草帽女心虚得不敢对视。
一阵带着海腥味的凉风吹过来，钟瑾一句话都没说，草帽女却蓦地打了个冷颤。
向睿诚一手牵着向子默，一手拎着一只大水桶走上前，跟没事人似的，朝钟瑾那边喊，
“小钟，待会儿上我家吃蒸海鲜去？”
秋笙也跟没事人一样，回头冲向睿诚笑笑，“向哥，去我家吃吧，你叫菲姐一声。”
毛菲雪不太爱吃海鲜，但是特别新鲜的她是吃的。接到向睿诚的电话，她买了点水果拎在手里就过来了。
向睿诚和钟瑾在厨房里比拼厨艺，俩人谁也不服谁，搞得厨房里叮铃哐啷的，时不时还传出他们互怼，和梁阿姨被逗得哈哈大笑的声音。
秋笙走过去把厨房门关上，隔绝了两个幼稚鬼的声音，又走到客厅这边，带毛菲雪去她的工作室看娃娃。
工作台上放着一个穿着欧洲宫廷裙子的娃娃，就是在影视剧里看到的那种，紧身胸衣，裙摆很蓬松，花纹繁复又华丽的样式。
秋笙给毛菲雪解释，
“这叫crinoline裙，是很著名的茜茜公主最爱的公主裙样式，这个款式很复杂，要用绣花、珠宝、穗子、缎带等装饰来突出裙子的华丽，而且这个大裙摆至少也要重叠四到六层，才可以实现这么华丽的视觉效果。”
毛菲雪还是第一次接触到秋笙说的这些，啧啧赞叹，“你心思太细了，这让我看一眼我都头晕，更别说做了。”
“术业有专攻嘛。”秋笙大大方方地说，“我嘴笨，如果让我去做民警，天天调解案件那些，我也做不来的。”
毛菲雪笑着点点头，“就是，术业有专攻。现在你的职业又不是演员，何必在乎别人怎么说呢，对吧？”
秋笙伸手摸了摸裙摆上的手工绣花，没说什么。
毛菲雪又说，
“你刚回来没几天的时候，有一天钟瑾突然给我说，让我给所里的同事们说一声，如果遇到你，别提你是明星的事。那个时候我不明白是为了什么，现在才知道你对这件事有心结呢。”
秋笙想起来，难怪钟瑾生病，她去派出所接小瞳的那天，遇到所里的同事，大家都只是简单打一声招呼，就各忙各的去了。
当时她以为是民警们有边界感，现在才知道是钟瑾提前打了招呼。
这事真像是钟瑾干得出来的，她被网暴得最厉害的那两年，根本听不得“秋丹花”这个名字，听一下心脏就缩一下，完全就是生理性的恐惧。
当时钟瑾还只是刑警，还没当上队长。
他们队里有一个刑警特别嘴贱，明知道秋笙听不得秋丹花这个名字，那人还每次都故意提起，一看到秋笙，就阴阳怪气地说，“大明星来了。”
后来钟瑾和那人打了一架，两个刑警在大街上打架，被派出所的抓进去了。
想想都抓马。
不过那次打架之后，刑警队的人没人再敢当着她的面嘴贱。
毛菲雪见秋笙捏着娃娃的头发出神，以为她还在想早上的事，就对她说，
“别想了，以后有什么事，不想告诉钟瑾的，就告诉我，我好歹也是副所长，辖区内的事都归我管。”
秋笙回过神，对她笑了一下，“没事，我们出去看看海鲜做好没有。”
吃饭的时候，小瞳跑过来和秋笙商量，“我和向子默，我们要在小房子里面吃。”
她说的小房子就是她那个大狗窝，恨不得有点什么好吃的都要拿到里面去吃才安心。
之前钟瑾说小瞳是狗，秋笙还和他据理力争。现在秋笙都有点怀疑了，小瞳的好多行为和以前的泡泡真的很像。
不过平时他们是不允许她把食物拿进去的，搞脏了不好收拾。
今天当着她的朋友的面，也是要给孩子留点面子，秋笙爽快地答应了。
派出所那边下午还有事，吃过饭以后钟瑾和毛菲雪回所里了，向睿诚也扛着困得东倒西歪的儿子告辞了。
家里又恢复了往日的安静。
梁阿姨正在厨房里收拾，秋笙走过去，靠在门框上说了一声谢谢。
梁阿姨却是一脸不爽，“今天要不是你说算了，我真敢撕她的嘴。”
“不至于。”秋笙说。
“你就是活得太体面太优雅了，这种人，她就是拿捏你放不下面子和她吵，你要泼辣一点你看她还敢不敢？”
秋笙不在意地说，“因为我反抗过，结果好像变得更差了，所以冷处理好了。”
梁阿姨的话音逐渐小下去。
秋笙伸手拍了拍她的肩膀，“不过你今天真的太娘们了，梁巧女士，为你颁奖。”
“是这么夸人的吗？娘们不是骂人的吗？”
“娘们是一个非常了不起的称呼。”
秋笙和梁阿姨说了一会儿话，回去找小瞳，小孩趴在她的狗窝里，圆脑袋靠在小狗洞上，闭上眼睛好像在睡觉。
秋笙一走过去，她就睁开眼睛，
“嘿嘿，我是假装睡觉。”
秋笙蹲下身，摸了摸她毛绒绒的大脑袋，“要和妈妈去床上睡吗？”
小孩点点头。
吭哧吭哧地从门洞里爬出来，又回头去看那个爬出来有点费力的门洞，“我太胖了，差点卡在那里。”
“是这个洞太小了，回头让你爹给你买个大的。”
回到卧室，秋笙一掀开被子，被吓了一跳，
被子下面藏了一只被捆绑起来的活青蟹，这会儿正瞪着两只小黑豆眼，懵逼地看着秋笙。
刚才她就依稀记得钟瑾和向睿诚在厨房里说，今天捡到的螃蟹明明是7只，怎么突然少了一只。
原来是在这儿呢。
“你放的啊？”
小孩瞪着黑亮的大眼睛，“我送给妈妈的。”
秋笙，“……谢谢你宝贝。”然后不敢摸活蟹的秋笙转头紧急呼叫梁阿姨。
螃蟹睡过的床单和被套待会儿梁阿姨会重新换，秋笙就带着小瞳在钟瑾的床上睡午觉。
床上有钟瑾的味道，像是肥皂洗过的衣服，被阳光充分晒过的味道，淡淡清香，久违的味道。
秋笙躺上去没一会儿就睡着了。
这一觉一直睡到傍晚，卧室的窗帘没拉，外面的天乌沉沉的，房间里很昏暗，只能模糊看到一些家具的轮廓。
秋笙伸手往身旁摸了摸，没有摸到小瞳，孩子可能醒了，又自己跑出去玩了。
阴天的黄昏，这间大房间里只剩下她自己，有一种被世界抛弃的荒凉感。
突然有人按亮了卧室的灯，头顶上云朵形状的灯乍然亮起，周围的一切都变得温暖明亮起来。
钟瑾站在门口，“醒了？换衣服出去吃饭。”
秋笙换了简单的衣服，被睡乱的头发也没有吹造型，戴了一顶棒球帽遮住，就这么跟着上了车。
钟瑾说出去吃饭，秋笙还以为是去餐厅什么的，眼看越野车往山路上开，越开越荒凉，周围漆黑一片，只能看清汽车灯光照亮的一小片区域。
秋笙拍了拍钟瑾的肩膀，“哎，你老实说，在外面欠了多少？”
钟瑾，“别问，知道太多对你不好。”
“可我总得知道我们要逃往哪里吧？”
小瞳坐在儿童椅里，脑袋靠在靠背上，小脚悠闲地一晃一晃，听到爸妈又在那边胡言乱语，胖孩子歪着脑袋，一脸淡定地接话，
“逃到一个炸鸡的肚叽里。”
她晃着小脚踢了前面驾驶室的靠背一下，“我闻到炸鸡的味道了，什么时候吃。”
钟瑾，“……狗鼻子。”
汽车一直开到半山腰上，这里本来是一个观景台，建造了亭台和栏杆，天气好的时候站在这里能俯瞰到无敌的海景。
可是今天天气不好，只能看到前方浓郁的雾气。
也是由于气候不好，观景台上一个人都没有。
钟瑾把放在后备箱里的保温袋拿下来，从里面拿出打包好的全家桶，又拿出几杯热饮。
把东西摆好在亭子里的石桌子上，钟瑾想起车里还有上次台风停电的时候买的蜡烛，也拿了两根过来点上。
秋笙靠在栏杆上，看到那两根白烛散发出一小捧烛光，在这荒郊野岭的，怪渗人的。
钟瑾却浑然不觉，他估计还觉得自己很懂浪漫。
招呼着秋笙，“快过来吃，等下凉了。”
她的胖孩子用湿巾擦过手，已经抓起一个鸡腿啃了起来，眯起眼睛，晃着脚，满足得摇头晃脑。
秋笙认命地走了过去，围着桌子坐下，接过钟瑾递过来的一杯锡兰红茶握在手里，手心里有了暖意，再低头喝一口，胃里也暖了起来。
小瞳吃饱了以后，就把双手背在身后，做成飞机的样子，在前面开阔的平地上来回跑，嘴里发出呜呜的声音。
钟瑾靠在亭台的柱子上，对站在旁边的秋笙说，“你还记得高三那会儿，我带你去天台的事吗？”
当然记得。
秋笙和钟瑾这种天生的学霸不同，她其实在学习上没有什么天赋的人，尤其是理科特别头疼，在那所全国顶尖的中学里，秋笙的成绩只能算是中上游，可就算是这样，她已经是拼尽全力了。
高三的好几次模拟考她都考得不太好，父母又不断的给她施压，导致秋笙那段时间的压力非常大，经常半夜哭醒。
钟瑾就偷偷买来啤酒，带秋笙去天台上喝酒，喝多了就让她在没有人的天台上大喊大叫。
发泄完以后，她的状态就能好一段时间，如果压力再陡然增大的时候，他们两个又悄悄遛上天台，喝酒，大喊大叫。
说到这里，秋笙已经猜到了钟瑾带她来这里的意思了。
“你不会是让我在这里大喊吧？我现在又没什么压力。”
钟瑾双手揣在裤兜里，视线落在前方黑漆漆的夜色里，平静地说，“你把秋丹花的名字喊出来，试试能不能好一点。”
“不喊，好尬。”秋笙低着头用鞋尖踢着地上的石子。
“有什么尬的？这里又没有外人。”
“不喊，喊不出口。”
“怕什么，就像以前那样喊嘛。”
“以前是喝了酒。”
“车里有啤酒，我给你拿？”
在他们两个陷入拉扯的时候，在前面跑来跑去的孩子停了下来，她面向栏杆外空旷黑暗的天空，扯着嗓子大喊，
“我钟云瞳，还是不上幼鹅园了，拜拜。”
第62章
小胖孩不管身后目瞪口呆的爹妈, 捂着嘴又喊了几声，
“我钟云瞳, 还是不要上幼鹅园了，拜拜。”
越喊声音越大，最后把自己给喊恶心了，弯下腰yue了几下。
钟瑾和秋笙从目瞪口呆，变成低着头无声的嘲笑，秋笙问她，“小瞳, 现在感觉好点了吗？”
小孩双手捂着头，“我头有点晕。”
秋笙很有经验，“是的，大喊完头都会有点晕。”又帮她揉了揉脑袋, 以示安抚。
小瞳捂着头问, “头晕的话，明天就别去幼鹅园了, 嗷。”
秋笙, “那倒不至于, 一小会儿就好了。”
小胖孩叹了好大一口气，蹲在栏杆后，用手拔着石板里长出的一根小草, 把连根拔起的小草从栏杆的缝隙里往外扔,
“我不自由了，小草你自由吧。”
钟瑾两条长腿交叠着, 后背靠在亭台的柱子上, 扯了一下嘴角，“小草一定会谢谢你全家的。”
秋笙, “她全家不就是我们吗？”
钟瑾，“……”
秋笙其实也有点想大喊几声，但可能是年纪大了，过了中二的年纪，再干那样的事就真的觉得很尬。
她直到最后都没有喊出来，钟瑾也没说什么，把蹲在地上拔草的小孩端起来，抱进儿童椅里坐好，开上车往回走。
汽车快要开到山下的时候，秋笙靠在副驾驶室的靠背上，扭头看钟瑾，“钟瑾，我想去吃点热气腾腾的东西。”
已经闭着眼睛开始打瞌睡的小孩立马坐了起来，瞪着乌溜溜的大眼睛，“走，吃火锅去。”
钟瑾开车找到了一家口碑很好的火锅店，刚吃完炸鸡的三个人，又吃了一顿热气腾腾的火锅。
吃得太饱了，不敢直接去睡觉，钟瑾和秋笙就带着孩子在体育馆的操场上一圈一圈的散步消食。
夜风微凉，馆场周围树影婆娑，像是回到了高中的时候。
高三下学期，两个年轻人想要热恋的苗头是按不住了，那又是最关键的一年，老师和家长跟看贼似的盯着他们。
为了节省时间，高三那一年他们两个都住校了。
有时候下了晚自习秋笙也不想回宿舍，就和钟瑾在空无一人的操场上走两圈。白天学业太繁重了，他们大多数时候累得连话都不想说，但就是舍不得回去睡觉。
有一次遇到一对情侣躲在灌木后面接吻，钟瑾耳根子红红的，催促秋笙别看了，快走。
秋笙却抓住钟瑾的校服袖子，问他，“你想不想试一下？”
钟瑾才刚犹豫了一下。
就听到不远处传来老师的声音，“谁在那边？”
秋笙情急之下，一脚把钟瑾给踹进灌木里了，钟瑾掉进花坛，又把正在接吻的那一对给吓得大叫着跑了出来。
最后谈恋爱的那一对被老师带走了。
老师问秋笙，“这么晚在这边干嘛？”
秋笙，“我看到有一只猫跑过来了，我过来找猫。”
“赶紧回去，没见过猫啊？快回去睡觉。”
从那次之后，有一段时间秋笙只要看到钟瑾就会学猫叫。
钟谨拿她没办法，最后是在一个下着小雨的夜晚，把秋笙堵在她家别墅的拐角处，用嘴巴才把她的嘴给堵住。
天上不知道什么时候开始下起了小雨，小瞳把手揣在卫衣前面的兜里，停下脚步，仰起头，张大嘴巴接雨。
“钟云瞳，把嘴巴闭上，肚子要痛我给你说。”
钟瑾喊了一声，小瞳假装没听见。钟瑾走过去，脱下外套盖在她的头上，把小孩抱起来，回头对秋笙说，“回去吧，下雨了。”
回到家里，小瞳已经靠在钟瑾的怀里睡着了。
钟瑾抱着孩子，秋笙就帮他拿了拖鞋摆在地上，“太晚了，别喊她起来洗澡了，就让她这么睡吧。”
“行，我等下拧毛巾来给她擦脸。”钟瑾说。
抱着孩子走进次卧，秋笙把盖在床上的被子拉开，看到床垫上放着一包彩虹糖。
她把彩虹糖拿出来，“也不知道这孩子是怎么了，中午还把一只螃蟹放到我的床上。”
钟瑾抱着小瞳坐在旁边的沙发上，让秋笙找睡衣出来给她换。
他把孩子抱起来，让她的头靠在自己的胸口，帮她把外衣脱下来，“小狗这是给你礼物呢。”
秋笙把睡衣递给钟瑾，半蹲在旁边，帮她把小揪揪拆掉，又用梳子轻柔地把头发梳开。
“哎，钟瑾，你没有收到过小瞳的礼物吧？我是第一个收到她给的礼物的人吧？”
面对秋笙这突如其来的炫耀，钟爹的胜负欲立马被激发出来。
他也不管套头睡衣还蒙在小孩的脑袋上没拉下来，直接拿出手机，在仅自己可见的朋友圈里找到一张照片，递到秋笙的面前，
“这张小画，看到没有，她送我的，正儿八经的礼物，还有盒子装着的那种，才不是什么螃蟹和彩虹糖。”
秋笙酸溜溜地看了一眼。
小瞳睡得迷迷糊糊的，觉得有点憋气，伸出手想要把盖在脑袋上的睡衣扯下来，弹力睡衣被她越扯越长，紧紧地包裹着一颗圆圆的脑袋，看起来跟个皮球似的。
刚还在斗嘴的幼稚爸妈，又很不做人地一起嘲笑起无辜的女儿。
*
第二天早上，秋笙把之前放在玄关处的墨镜都收了起来，放回了衣帽间里。口罩也用盒子装好，放进了鞋柜上面的抽屉里。
出门的时候，秋笙顶着一张完全没有遮挡的脸，反而是钟瑾有点不习惯。
“秋花生，你是不是已经偷偷下定了某种决心？”
秋笙冷酷地点点头，
“对。以后谁再问我是不是秋丹花，我就说我是怎么了？他们说我演技差，我就说，你有本事你怎么不去演？他们说大明星有什么了不起的，我就说比你了不起。”
钟瑾对她的勇敢行为给与了肯定，但是对事态的发展并不乐观。
他已经不记得这是秋笙第几次勇敢了，每一次都像个战士一样冲出去，在外面听到一些不好的声音，又会再次缩回她的壳里。
有一段时间，秋笙甚至还起了想要搬到国外去定居的念头，后来是因为钟瑾的工作没办法走，她又舍不得和钟瑾分开，于是放弃了这个念头。
走出电梯的时候，钟瑾心里也下定了某种决心。
这一次，不能再让秋笙退缩了。
人如果被打击了太多次，哪怕是雌鹰般的钢铁女人也会被消磨掉意志。
把小瞳送到幼儿园门口，遇到银杏小班的一些家长，只要有人过来和他们打招呼，钟瑾就会用那双鹰一样锐利的眼神盯着对方。
丝毫不给任何人嘴贱的机会。
秋笙还骂了钟瑾，觉得他的态度不好，把别的家长都吓到了。
向睿诚把儿子送进幼儿园，满面笑容地朝他们这边走过来，打算和朋友们打个招呼。
结果被钟瑾的一个眼神震慑住，向睿诚紧急停下脚步，“不好意思，我突然想到家里火上还放着锅。”
溜了溜了。
向总虽然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但看钟瑾的眼神就感觉没什么好事，还是别去引火烧身的好。
秋笙简直没眼看，催促钟瑾赶紧上班去，别在外面当现眼包。
钟瑾又确认了一遍，秋笙送完孩子就会回家，且今天没有出门计划后，他才放心离去。
秋笙刚回到车上，又接到了钟瑾发过来的消息，【你今天如果要出门就联系我，我陪你去。】
【钟大头，你是不是忘记我们已经离婚了？你这突如其来的深情算怎么回事？】
钟瑾，【不要想太多，我就喜欢仁至义尽后心安理得的无情无义。】
秋笙懒得回他，把手机放回磁吸手机支架上，把车开了回去。
银杏小班今天有一节绘画课，小瞳坐在小板凳上，严肃地嘟着脸颊上的小肥膘，很严谨地用黑色的画笔勾出一个不规则的形状，然后拿起红色的画笔，开始豪迈地上色。
直到把整个黑色区域全部填满红色，她才放下画笔，把那张画纸叠起来，放进了自己的小书包里。
自由活动时间的时候，小瞳坐在教室屋檐下的台阶上，扭头对坐在她旁边的苗清月说，
“苗月月，走两步。”
苗清月立刻扶着膝盖站起来，从小瞳面前一直走到沙坑那边，又转身，走回小瞳这边，并排坐下。
小瞳伸手摸了摸苗清月的小辫子，“好孩子，真棒。”
苗清月抿着嘴羞涩地笑了一下，“我妈妈说，我现在已经走得很好了。”
小瞳捧着她的小脸，摇头晃脑，“对呀对呀，真的走得很好。”
班上的小男生唐荣宗朝她们走过来，从兜里摸出几根棒棒糖，递到他们面前，“钟云瞳，我妈妈让我带棒棒糖分你吃。”
唐荣宗就是之前掀女生裙子的男生。
上次在海边大家撕破脸皮后，唐荣宗的妈妈回去想想就知道后怕了，生怕派出所所长随便找个什么由头报复他们家，于是今天还往小孩的书包里塞了几根棒棒糖，让他带去给钟云瞳吃。
算是主动示好吧。
有的人就是这么贱，搞她两句就老实了。
小瞳捧着苗清月的脸，露出开心的笑容，“哇，谢谢你，但是我不要。”
“为什么啊？这是你喜欢的草莓味。”唐荣宗又把棒棒递过来，准备塞到小瞳的手心里。
小瞳甩开他的手，站起来，大声朝坐在不远处的老师喊，“罗老师，唐荣宗带棒棒糖来学校。”
罗老师听到动静，起身往这边走，看到小孩手里的棒棒糖，直接没收了，批评了唐荣宗几句。
而钟云瞳因为经受住了棒棒糖的诱惑，而且主动汇报给老师，所以罗老师奖励了她一颗小星星。
小瞳把小星星扣下来，贴到苗清月的额头上，像摸自己的小宠物一样，撸了撸苗清月的头，宠溺地歪着头问，“开心吗？”
苗清月懵懵地摸了摸额头上的小星星，傻乎乎地笑，
“开心，你要送给我吗？”
小瞳豪迈地点点头，“以后我的小星星都给你。”
第63章
幼儿园放学前, 钟瑾在【搭伙养娃】群里发了一条消息，【待会儿我去接钟云瞳。】
秋笙, 【收到。】
梁阿姨，【我也收到。】
家里现在三个人照顾娃，有时候会容易搞出一些乌龙，比如前几天，小瞳一晚上洗了两次澡，梁阿姨给她洗了一次，两个小时后秋笙又给她洗了一次。
而倒霉孩子为了能玩泡泡枪, 愣是忍着没吭声。
直到第二天梁阿姨说起昨天给小瞳洗澡的事，大家才反应过来搞了个乌龙。
然后秋笙就建了这个【搭伙养娃】群，把钟瑾和梁阿姨都拉进群里，有什么动态大家都汇报一声, 避免浪费劳动力。
到了幼儿园放学时间, 钟瑾溜达到幼儿园那边，接上钟云瞳, 又把孩子带回派出所,
“你在这边自己玩, 等我下班一起回家。”
小瞳蹲在零食抽屉前，翻了点小零食揣在口袋里，招呼都没和钟瑾打, 慌慌张张地跑出去看热闹去了。
刚才进来的时候她就听到了, 调解室那边吵得挺凶的。
钟瑾弄完最后一点工作，把正在看热闹的小孩拎出来, 抱着走出派出所。
车子早上被秋笙开回去了, 钟瑾站在路边拦了一辆出租车，抱着小孩钻进了后座。
其实家里只有一辆车是不太方便的, 但钟瑾和秋笙都没提再买一辆车的事，也不是缺钱，偏偏就要一起开一辆车。
小瞳靠在钟瑾的胳膊上，从书包里拿出在学校画的画给钟瑾看。
钟瑾问，“你画的这是什么？是蘸了番茄酱的炸鸡吗？上校鸡块？”
小瞳抱着小胳膊，把头扭到窗外，留给钟瑾一个生气的后脑勺。
钟瑾意识到自己猜错了。
哄了好半天，承诺周末带她去吃披萨和冰淇淋才哄好。
小瞳捏着那张纸，认真给钟瑾解释，“介是红心，是我的心。”
钟瑾看着那颗不规则四边形的红心，一句话都不敢说，生怕说错什么，又给他一个后脑勺。
小瞳摸了摸自己心脏的位置，伸出一只小手指放在红心上，“把我的心送给妈妈。”
前几天秋笙情绪不好，孩子看似懵懵懂懂的，其实心里都能感应得到，估计是想说把自己的心送给妈妈，妈妈有了新的心脏，就能重新开心了。
孩子懂事，钟瑾心里发软。
但又有点发酸，“只送给妈妈吗？我也想要一个。”
小孩马上把那颗红心叠好放进书包里，小手使劲摆了摆，“没有，没有了，我只有一个心。”
钟瑾吸了吸鼻子，故意逗她，“可是我没有，我也会伤心的。”
小瞳抱着他的脑袋，在他的脸颊上亲了一口，一脸“真拿你没办法”的表情。
钟瑾把掌心按在她的头顶，眼神放空，怕她长得太快，这么快乐的日子一闪就过去了。
回到家里，小瞳把红心画送给秋笙，“妈妈，给你一个礼物。”
“哇。”秋笙惊喜地展开画纸，脸上逐渐露出迷茫的神色，“这是什么？”
小瞳竖起一只小手，“你猜。”
“啊？”秋笙拖出了一个带拐弯的尾音，求助地看向正准备往卫生间那边走的中瑾。
钟瑾停下脚步，指了指自己胸口的位置，用口型提示，“心。”
秋笙脸上的迷茫越发的深，眼睛瞄着钟瑾，不大确定地说，“它是爸爸的心吗？宝宝你是画了一个爸爸的心吗？”
钟瑾，“……”一脸不关我事的模样，快步走进了卫生间。
等他从卫生间里出来的时候，秋笙正蹲在狗窝外面哄，“宝贝，你先别生气，你能不能告诉妈妈这是什么啊？”
钟瑾拿了一个苹果，坐在沙发上，俯身削皮，削下来的果皮放在桌面垃圾桶里，翘着腿靠在沙发上，咬了一口苹果，一脸看好戏的样子。
秋笙哄了半天。
才终于从狗窝里露出一颗圆脑袋，下巴搭在门洞上，瞪着亮晶晶的大眼睛，
“介是我的心，把我的心送给妈妈。”
“啊，太棒了，妈妈刚才没看出来，现在看出来了，真的和你的心一模一样，谢谢你宝贝。”
小瞳又缩回到狗窝里，身体弓起来，把头埋在柔软的小被子里，完全是很受伤的样子。
秋笙哄不好了，又回头用眼神求助钟瑾，无声呐喊，“救命！”
钟瑾把苹果核放进垃圾桶里，用湿巾优雅地擦着手，眼神里有早就看破一切的超然，
“她装的，她在笑。”
随着钟瑾话音落下，狗窝里爆发出一阵嘻嘻的笑声，小屁孩笑得在被子上打滚，“你被骗了，嘻嘻。”
小孩子表达不清楚，后来钟瑾给秋笙说了这幅画的意义，因为秋笙伤心了，所以孩子画了一颗她的心送给她。
估计是希望用自己的心补上秋笙受伤的心。
秋笙当天晚上就做了一个布艺的相框，把那颗四边形的红心裱起来，挂在自己的工作桌前面的墙壁上。
*
这周周末的时候，秋笙收到了班上几个妈妈的邀请，请她带孩子一起去郊区的一个无动力游乐园游玩。
因为最近几年不喜欢社交，又考虑到自己一年以后就会离开海山。
之前秋笙其实是打定主意要低调的，所以她尽量不参加家长们私底下组织的活动。
但是现在秋笙改变了想法，因为她不去，小瞳就不能去，不能因为她不愿意去，就让孩子损失了和小朋友们一起游玩的机会。
所以这次秋笙爽快地答应了。
那位组织活动的妈妈拉了一个小群，秋笙看了看，群成员一共是5个妈妈，还好人不是太多。
组织活动的是陆星星的妈妈，她说无动力乐园那边可以提供自助烧烤，大家可以AA制在那边吃晚饭。
其他几个妈妈也挺好说话的样子，纷纷同意这个提议，群里的氛围看起来还挺好的。
到了第二天要出发的时候，秋笙和小瞳穿着亲子运动套装走到玄关处，钟瑾也从房间里出来，穿着简单的T恤衫和休闲裤，打开鞋柜把运动鞋拎了出来。
秋笙问，“你干嘛穿运动鞋？”
钟瑾，“我和你们一起去。”
“这是妈妈的聚会。”
“我不参加你们的聚会，我就在旁边待着，她们要是觉得不自在，我还能再走远一点。”
秋笙，“……你真是够了。”
等到了乐园那边，面对其他几个妈妈疑惑的目光，钟瑾神色自若地表示，“我顺路路过这边。”
这乐园地理位置已经是在城市的北郊了，再往前走就是望不到边的大海，真不知道他是顺哪门子的路能顺到这边。
小孩子们在乐园里玩，几个妈妈坐在遮阳伞下面，有钟瑾在场，大家确实都不怎么自在，拘谨地聊了几句孩子的事。
秋笙正想着找个理由把钟瑾打发走，小瞳就一脑门子的汗跑过来了，她扶着钟瑾的膝盖，
“爹，我需要你。”
钟瑾被小瞳拉走了，妈妈们终于自在多了，有人打趣秋笙，“看你们这难舍难分的样子，是打算复婚吧？”
秋笙战术性喝水掩饰过去，“暂时还没这个考虑。”
这个乐园里面有一个隧道滑梯，链接滑梯的是一条长长的吊桥，小朋友们想玩到这个滑梯，就得先走过摇摇晃晃的吊桥。
小瞳不想走吊桥，又想要玩滑梯，就让钟瑾直接把她举到上面去。
举了小瞳几个来回，钟瑾的胳膊开始感觉到酸了，一低头，看到几双清澈的眼睛直勾勾地看着他。
“叔叔，我们也要。”几个小萝卜头齐声说。
钟瑾抬头看了看遮阳伞下，几个妈妈真朝这边看，他咬着后槽牙，“好。”
等萝卜头们终于玩尽兴了，钟瑾已经累得胳膊酸痛，甚至喝水的时候拧个瓶盖手都是软的。
也吃不下什么东西，随便喝了点水，就打道回府。
小瞳今天是真的玩累了，在车上睡了一觉，回到家里，秋笙给她洗澡的时候，孩子洗到一半又睡着了。
秋笙一只手托着她的脑袋，避免她往下滑，单手拿着花洒把她身上的泡沫冲洗干净，又用浴巾包着孩子抱出来。
胖孩子睡得很香，爸妈又是给她换睡衣，又是吹头发，怎么折腾都没醒。
把她放到床上，小瞳翻了个身，抱住床上的小猪玩偶，把头埋在猪肚子上就不动了。
秋笙揉着酸痛的胳膊，走到沙发那边，在钟瑾对面的一张单人沙发上坐下，
“小瞳是不是又胖了？我都快抱不动她了。”
钟瑾刚想说，你这才哪儿到哪儿，一样的实心小猪，我今天抱了五个。
秋笙又说，“还是你厉害，我抱一个都不行了，你今天来抱了那么多小孩。”
钟瑾捏了捏手，表情挺淡定，“小意思。”
“我们点外卖回来吃吧，下午都没怎么吃东西。”秋笙抓了个抱枕抱在怀里，打开了外卖软件，“点个不辣的辣卤怎么样？”
“可以……给我点两罐啤酒。”
“我也要喝啤酒。”
外卖送到后，秋笙打开电视，开始找电影，辣卤和啤酒就得就着电影一起吃，看什么不重要，关键是要有个氛围。
钟瑾把客厅的灯关了，偌大的客厅里只剩电视屏幕的荧光照亮。
为了不吵到孩子，电视机的声音也被调得很低，有时候甚至听不清剧里的人在说什么，还得靠看字幕。
秋笙有点近视，平时没有影响，但这个距离看字幕就看得不太清楚，她也懒得起身去次卧拿眼镜，怕把小瞳吵醒，就这么将就看着。
看了一会儿，觉得没意思，干脆就不看了，她喝了一口啤酒，开始和钟瑾聊天，
“哎，给你讲个好笑的事，就那个陆星星的妈妈，她叫她家陆星星都是叫少爷。我听到她说，”我家少爷不吃韭菜。”，“给我家少爷拿点水过去”，我都懵逼了，我还以为她其实是陆星星的保姆呢。后来才知道，这是她对儿子的爱称，还好我没问她是不是保姆，要不就糗大了。”
钟谨微皱着眉头，“这像什么话，搞得小孩长幼尊卑都分不清了。”
秋笙又拿了一个鹅翅啃，“我其实也觉得有点不好，但也不关我的事，我就是个吃瓜的。”
她这语气钟瑾可太熟悉了。
秋笙刚进娱乐圈那会儿，只要一回来就拉着钟瑾聊八卦。钟瑾这人嘴巴特别严，绝对不会出去乱说，所以秋笙什么大瓜都敢和他说。
秋笙聊起八卦来，双眼放光，不知疲惫。
钟瑾都吐槽她，进娱乐圈不是去演戏的，是去进货的。
说了一会儿今天妈妈们的各种小八卦，秋笙又说，“那你还记得以前我们班的那个涂筱筱吗？她的事更抓马。”
“她怎么了？”钟瑾也被她勾起了兴致。
秋笙，“有一次我们几个女生聚会，涂筱筱炫耀她老公，说她老公哪儿哪儿都好，连身上的味道也好闻，有一股奶味。然后张彤就diss她，说你老公身上有奶味，你最好找人查一下，看是不是在外面有孩子了。”
说到这里，秋笙停顿了一下，端起啤酒喝了一口。
这时候，黑暗的客厅里传来一声清脆的小奶音，“快说。”
秋笙，“……”
钟瑾，“……你什么时候出来的？”
小瞳淡定地抓着一个鸡爪啃，“不要管我，快说。”
第64章
小瞳靠在茶几旁, 啃鸡爪子啃得脸和手上都是油，看到爹娘都盯着她看, 又不耐烦地催促，
“到底外面有没有孩子嘛？”
秋笙看了看钟瑾，用眼神询问，让孩子听到这些真的好吗？
钟瑾淡定地咽下嘴里的啤酒，“说吧，她在派出所听的那些乱七八糟的，尺度比这个大多了。”
顿了顿, 钟瑾又补充一句，“多听也好，以后没人能骗得了她。”
秋笙心想，你打算得也太长远了。
小瞳那边又催促了一声, 秋笙才清了清嗓子说, “到底有没有孩子我也不知道，因为后面大家也没聊过这个话题。”
钟瑾和小瞳齐齐发出一声失望的叹息。
秋笙见他们两个这幅样子, 又好心补充一句, “不过后来涂筱筱离婚了。”
钟瑾端起啤酒喝了一口, “那估计就是查到外面有孩子了呗。”
小瞳把啃得乱七八糟的鸡爪子扔进垃圾桶里，张着两只油油的胖爪子蹭到钟瑾那边，“给我喝一口。”
“小孩不能喝酒。”钟瑾把自己的杯子举高一些, “你那油爪子离我远点。”
小胖孩捏起手指头小心地避让开钟瑾的裤子和沙发, 又跑去秋笙那边撒娇，“妈妈, 我口渴。”
秋笙拿了桌上的湿巾给她把手和脸擦干净, 把吸管插到酸奶里面递给她，
“喝吧。”
小孩抱着酸奶, 和秋笙碰杯，又走过去和钟瑾碰一下杯，然后走到自己的专属小沙发上坐下，豪迈地喝一大口酸奶，
“看热闹好开心。”
钟瑾乐了一下，“这么喜欢看热闹，以后当警察吧，每天都有热闹看。”
小瞳把手掌放在脑袋旁边，“遵命，阿婶。”
钟瑾把杯底的啤酒喝完，靠在沙发上出了一会儿神，不知道想到什么，又摇了摇头，“还是别当警察了，当警察又累又危险。”
秋笙，“我们瞳长大了肯定很漂亮，也千万别当明星，就算星探找你，你也别进娱乐圈。”
小孩悠闲地靠坐在自己的真皮小沙发上，滋溜滋溜吸着酸奶，“好，那我就当一个明星警察。”
钟瑾，“……你就是要和我们反着来是不是？”
秋笙纤长漂亮的手指在太阳穴上按了按，忧虑地想，这孩子该不会这就进入叛逆期了吧？
凌晨天还没亮的时候，主卧的门被哐当一声撞开，小瞳穿着秋笙给她做的森系小碎花秋衣秋裤，急急忙忙地跑进来，直接冲进了卫生间。
钟瑾眯着眼睛，抬起头看了一眼，又倒回去继续睡。
小瞳从卫生间里出来，走到钟瑾那边，伸出手捏住钟瑾的鼻子。
钟瑾嗯了两声醒过来，“怎么了？”
小瞳抱着钟瑾的头，把下巴搭在他的脸上，超小声说，“我刚才尿尿没来得及，尿一点点在裤子上了。”
钟瑾翻身坐起来，“没事，你晚上酸奶喝多了，我去给你拿睡衣。”
换好干净的睡衣，小瞳没有回秋笙那边，爬到钟瑾的床上，拉过被子把自己盖上，“我要睡介里。”
钟瑾都准备起床出去跑步了，看到小瞳赖在床上，又靠回去陪她再睡一会儿。
“你尿裤子为什么不找妈妈？是不是你更喜欢我？”钟瑾把她脑后的头发拨出来，现在头发长长了一些，睡觉容易压到。
小瞳翻了个身，用小熊一样敦厚的背影对着钟瑾，“因为要让妈妈好好睡觉，不要打扰妈妈。”
钟瑾的笑容一僵，“……快睡吧你，别说话了。”
*
今年的中秋和国庆假期连在一起，一共放了8天假。
梁阿姨要带妈妈回老家过节，刚好这几天请假了。
小魔瞳放假才在家待了两天，秋笙就一脸忧虑地对钟瑾说，“真希望她快去上学。”
钟瑾，“我今天带她去派出所吧。”
第二天钟瑾要去市局开会，小瞳就只能和秋笙一起待在家里。
一想到今天要单独带孩子，秋笙脸上瞬间露出微死的疲态，而不用带孩子的钟瑾却是一身轻松。
夫妻两个好像忘了，两个月前他俩是如何丧心病狂地争夺抚养权的。
秋笙在工作室里踩缝纫机，小瞳看完了今天的动画片额度，隔一会儿就进来给她找点事情做。
把酸奶扔到她的工作桌上，“给我打开。”
过一会儿头上顶着个不锈钢盆进来，“妈妈，你快看，我的新帽子。”
好不容易打发走了，不一会儿又遛回来了，从秋笙的工作架子上扯了一块白纱布披在头上，一本正经地和妈妈说，
“我要结婚了，拜拜。”
秋笙只好放下工作，陪她玩了一会儿扮家家酒的游戏。
小孩扮演新娘，秋笙一人分饰新娘妈妈、新娘爸爸、新郎、新郎的爸妈、爷爷奶奶，以及向子默和苗月月等若干朋友。
把秋笙那点浅薄的演技完全掏空，倒霉孩子才尽兴而归。
只不过秋笙已经累到没有精力继续工作了。
秋笙半死不活地躺在客厅的沙发上，看到小胖孩捂着肚子，猫着腰，狗狗祟祟地从卧室里走出来，又迅速钻进她的狗洞。
不用猜都知道，肯定又是偷了一些妈妈的化妆品和首饰什么的，把这些“宝物”藏进了自己的小狗窝里。
秋笙完全摆烂了，心想，只要她别来闹自己，就当没看到。
闭上眼睛，秋笙对钟瑾生出由衷的佩服之情，想想他一个人工作带娃，甚至还能每天锻炼，亲自给孩子准备一日三餐，而且还会随时关注孩子的成长教育和身心健康。
要是有诺贝尔带娃奖，他一定可以提名。
以及，幼儿园老师要同时照顾那么多孩子，真是一个伟大的职业。
秋笙正在那边闭着眼睛东想西想，突然听到小孩惊恐的叫声，
“救命，妈妈救命。”
她在睁开眼睛的同时，立刻翻身坐了起来，在看到坐在垃圾桶里，屁股被卡住出不来的胖孩子后，又松了一口气。
终于熬到中午，小孩吃过午饭后去睡觉了，秋笙才得以休息了一会儿，她拿出手机搜了一下附近的儿童游乐园，打算下午带孩子出去，找个地方打发时间。
带着小瞳打车来到商场，花了100块钱把孩子关进商场的儿童游乐区。
秋笙买了一杯咖啡坐在围栏外面，也不敢松懈，要随时盯着里面的孩子，避免她作妖。
比如刚才，秋笙就看到一个小男孩一直在舔海洋球，而他的妈妈在旁边刷手机，根本没看到。
在小男孩准备把一整只海洋球塞进嘴里的时候，秋笙立马走过去，提醒了孩子的家长。
男孩的妈妈可能是认出秋笙了，表情微微诧异，但除了道谢，没说别的话。
秋笙回到自己的座位那边坐下，依稀听到刚才那个妈妈在和朋友小声发消息，
“我在双子广场这边好像是看到秋丹花了。”
她用余光看到那个妈妈拿着手机在往这边拍，秋笙的心猛然狂跳起来，浑身僵硬，胳膊上汗毛都竖了起来。
之前她被网暴的时候，网上就出现了很多她自己都没见过的偷拍照，黑子们疯狂攻击她的长相，脸上的任何一点瑕疵都被无限放大，被全网审判。
那段时间她不敢睡觉，只要一闭上眼睛，脑子里全是密密麻麻的恶评。
就是那时候留下的阴影，现在看到别人偷拍，她就会突然应激。
放在包里的手机突然震动。
秋笙惊了一跳，手心里全都是汗，摸到手机的时候，手滑了好几次才把手机拿出来。
在看到来电是文和昌的时候，秋笙心里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失望。
她稳了稳心神，把电话接了起来，“喂。”
那边文和昌的声音还是一如既往的轻快阳光，“秋笙，我现在刚出海山机场，晚上方便见一面吗？”
“你来海山了？”
“对呀，我来这边办点事，突然想起你刚好在海山，就联系你了，正好我过去看看你那边的工作进度。”
“晚上可能没时间，我现在刚好在外面，你要过来吗？”
“好，地址发给我。”
秋笙给文和昌那边发了一个定位过去。
再回头去看的时候，发现刚才偷拍她的那个妈妈若无其事地低头刷着手机。
她的儿子还在那边继续啃海洋球。
这次秋笙没有再提醒她。
她抬眼去看小瞳，小瞳在蹦床上蹦得很高，看着她这边使劲挥手，秋笙就用手势示意她注意安全。
在商场这边等了不到一小时，背着双肩包的文和昌就找到了秋笙。
文和昌其实是秋笙和钟瑾的高中学弟，他们上高三那一年，这小学弟才上高一。
本来大家其实是没什么交集的。
只是文和昌大学的时候，在家里的支持下开始创业，代理了一个BJD娃娃的品牌，过了两年，他又创立了自己的品牌。
秋笙因为是各类娃娃的资深玩家，且很擅长自己做各种娃衣和首饰，就有同时认识他们两个的校友，帮忙牵线，让他们两个认识了。
有时候秋笙会帮文和昌的公司设计一些娃衣样品，文和昌那边也是按市场价支付，两人一直保持着合作关系。
一开始秋笙只是隐约觉得文和昌好像对她有意思。
比如和她说话的时候会很温柔，语气甚至有点宠溺。去出差旅游什么的，还会经常给她带一些小礼物，礼物能看出是精心挑选的，但又不算贵重，让人不好拒绝的那种。
在秋笙和钟瑾离婚后，文和昌才正式向她表白，不过秋笙一口回绝了。
在秋笙的眼里，只当他是小自己三岁的学弟，再往深一点说，也不过就是合作关系。
生活上的事，秋笙很少和他说起，连秋笙当时离婚，他都是听朋友们说才知道的。
所以他只知道秋笙在海山，还以为她是过来旅居散心的，并不知道秋笙已经有了一个女儿的事。
文和昌平时的穿着打扮都很阳光，T恤、及膝的牛仔短裤，剪着短短的碎发，背着双肩包，脸上还戴着一副飞行员墨镜。
他看到秋笙，笑着朝她跑过来，露出两颗可爱的小虎牙。
秋笙站起身，朝他招了招手。
“你怎么坐在小孩子玩的地方？”
秋笙双手揣在风衣的兜里，朝游乐场那边努了努嘴，“在等我女儿。”
文和昌的脸上还挂着爽朗的笑容，“你开什么玩笑？你哪儿来的女儿啊？”
秋笙回过头，用手指了指乐园里一个扎着小揪揪的孩子，“那个，我女儿。”
说完，她又朝那边喊了一声，“小瞳，不要钻那个洞，头会被卡住。”
那个胖孩子就乖乖地把头退出来，扶着栏杆，朝秋笙这边露出一个大大的笑容，
“妈妈，我渴了。”
秋笙转身拿起放在桌子上的一个米奇儿童水杯，走到栏杆那边，把吸管送到小孩的嘴边。
第65章
秋笙喂小瞳喝完水, 又走回文和昌这边，“你再等一下, 她估计一会儿就玩累了，等她出来我再带你回去。”
文和昌还陷入在女神突然有了一个女儿的噩耗中，一脸梦游般的茫然。
听到秋笙的话，他茫然地转过头，“啊，去哪里？”
秋笙，“去我家看娃衣的进度啊, 你不是就为了这事来的吗？”
“哦，对。”他又梦游般地点点头。
小瞳玩得一脑门上都是汗，小揪揪也散掉了，衣服在乐园里滚得皱巴巴的。
秋笙让她穿着袜子站在等候区的凳子上, 从包里拿出梳子给她把头发梳好, 又掏出纸巾把她额头上的汗水擦干净。
小孩站在凳子上，乖乖地让妈妈摆弄, 发光的大眼睛盯着文和昌看, “你是谁？”
文和昌还在梦游。
秋笙看了他一眼, 给孩子解释，“他是妈妈的朋友，你要叫他哥哥。”
小瞳从自己的小书包里翻出一包彩虹糖递给文和昌。
文和昌看到了, 连忙摆了摆手, “我不吃，谢谢。”
“帮我打开。”
文和昌, “……”接过彩虹糖, 打开，递回给小屁孩。
小瞳拿到打开包装的彩虹糖, 用两只手指捏着一颗递过去，“给你。”
文和昌认命般地接过来，塞进嘴里，用后槽牙咬碎，明明是糖，味道却是苦涩的。
秋笙把小瞳整理好，又带着他们打车回到了家里。
家里倒是有钟瑾的男士拖鞋，但钟瑾有洁癖，最讨厌别人动他的私人物品，秋笙找了一双酒店那种一次性的拖鞋给文和昌换上。
从进到这个家里，文和昌就一直在暗中观察。
家里窗明几净，没有看到有男人一起生活的痕迹。
玄关那边倒是有一双男士皮鞋，但文和昌之前在网上看到过，很多独居的女性会故意摆一双男人的鞋子在门口，避免外卖或者快递上门的时候，被发现独居的身份。
文和昌走到客厅那边，又回头去看那双黑色的男士皮鞋，露在外面的鞋面一尘不染，果然不像有人穿过的样子。
主卧的门是打开的，他看到屋内的装修是彩虹色的儿童房。如果家里有男主人，那么主卧肯定是夫妻俩住。
这更加让文和昌确认了，秋笙就是独自带着女儿在这边生活。
秋笙把文和昌领到工作室里，把现在的一些半成品展示给他看，“雏形是有了，只不过细节还没出来，我以后可以拍照片给你看。”
虽然只是雏形，但已经能看出设计和工艺的精湛。
文和昌看着那花纹繁复的裙子，突然没头没脑地说了一句，“你也挺不容易的。”
秋笙还以为他是说制作这些娃衣挺不容易的，点头认可，“是很辛苦。”
“你看起来憔悴了。”
秋笙，“是，一个人带娃，中午没睡午觉。”
文和昌神色复杂地看着秋笙，眼底闪过几丝心疼的神色。
还想再说什么，秋笙突然说，
“你去外面等我一下，我正好把修改过的手稿复印好给你带回去，省得以后再扫描。”
他走出秋笙的小工作室，走到客厅那边，在沙发上坐下。
小瞳骑着静音轮胎的小三轮车，前车筐里装着一兜零食，后面的车厢里拖着一兜毛绒玩具。
她正在扮演公交车的游戏，毛绒玩具们是她的乘客，三轮车开到站，小瞳就转身拎出一个毛绒玩具，啪叽一声扔到地上，
“你到站了，请回家。”
然后又划着小车赶往下一个公交车停靠站。
文和昌在旁边看到这一幕，心想，这孩子真可怜，爸爸不在身边，妈妈工作忙，她就学会了自己和自己玩。
他已经完全陷入了自我感动中，恨不得现在就让孩子叫他一声爹，由他来给孩子一个完整的童年。
“小朋友，过来。”文和昌朝小瞳招了招手。
小瞳把三轮车划过去，“干嘛？”
文和昌亲切地问，“你叫什么名字？”
“我叫钟云瞳。”
果然是姓钟。
文和昌不敢去问秋笙孩子爸爸是谁，但他猜测，应该是钟瑾学长，不过钟瑾和秋笙已经离婚了。
看现在的情况，孩子应该是判给秋笙抚养。
他不知道钟瑾现在也在海山，还以为钟瑾还在京市刑侦队。
然后善于脑补的文总，又脑补出了一堆狗血剧情，俩人之间一定是发生了什么无法原谅的事，秋笙不想见到钟瑾，才带着孩子躲到这么远的地方的。
小瞳这会儿就是因为没人陪她玩耍，她才自己玩的，现在难得有人主动理她，小魔瞳就要开始搞事情了。
她把穿着彩虹色五趾袜的胖脚丫蹬在三轮车的横杠上，朝文和昌抬起下巴，
“要玩吗？”
文和昌被莫名升起来的父爱冲昏了头脑，立马点头答应，“好啊，玩什么呢？你骑过大马吗？”
小瞳圆圆的脚趾头动了动，“什么是骑大马？”
骑大马就是文和昌小时候和爸爸玩过的游戏，爸爸趴在地上当大马，孩子坐在爸爸的后腰上，爸爸驮着孩子在家里爬来爬去，这就叫做骑大马。
想到这里，文和昌更觉心酸。
爸爸不在身边的孩子，连大马都没有骑过。
暗自发誓要给孩子一个完整童年的他，立马跪倒地上，趴下身，扭头对小瞳说，
“骑上来，我带你骑大马。”
小瞳马上从小三轮车上翻下来，毫不犹豫地爬到文和昌的后腰上坐好，揪住他的头发扶稳，无师自通地大喊一声，“驾！”
而文和昌那边，在小瞳坐下去的一瞬间，他的腰往下塌了一下，这孩子比想象中的沉。
文和昌驮着小瞳在客厅里爬了两圈，腰腿开始发酸，体力逐渐不支。
背上的小孩发出快乐的笑声，“快走，驾驾驾！”
文和昌想到这是一个缺失父爱的可怜孩子，咬着后槽牙驮着她又爬了两圈。
“我还要玩，你快驾。”孩子见他停了下来，小胖脚乱踢，催促他快点爬。
文和昌实在爬不动了，小声和她商量，“马儿累了，下次再玩好不好？”
真不知道秋笙给这孩子吃什么了，比健身房撸铁还累。
“好哦。”小瞳双手撑在文和昌的背上，准备从马背上跳下来。
秋笙拿着一叠复印纸走出来，看到这一幕，讶然道，“小瞳，你干嘛呢？你怎么坐在哥哥的背上？你那么重，快下来。”
文和昌一看秋笙出来了，正好是他表现的机会。
爽朗地笑着摇摇头，“不累，我平时都有健身的，她这点重量没关系。”还扭头对小瞳说，“瞳瞳你扶好，我们要出发咯。”
胖孩子立马趴下去，伏在马背上，欢快地叫着，“出发咯。”
文和昌的腰又沉了一下。
他甚至依稀听到了腰椎不堪重负的嘎嘣声。
又勉强爬了两圈，连秋笙都能看出他其实力不从心了，赶忙叫停了这项危险的游戏。
看时间钟瑾也差不多回来了，秋笙把复印好的手稿递给文和昌，直接把他打发走了。
*
文和昌来海山的事，秋笙并不打算告诉钟瑾，反正现在人也走了，没必要给自己找事做，要不钟瑾肯定又会说一些阴阳怪气的话。
而且自己现在和钟瑾都已经离婚了，也不必事事都向他报备。
对此事毫不知情的钟所长现在已经回到了小区，停好车后，他又走路去小区门口的生鲜超市买菜。
他刚走进生鲜超市，文和昌扶着腰从超市门口经过，俩人刚好完美错过。
钟瑾买了海鲜和一些青菜菌菇豆腐，准备晚上做个海鲜锅。
回到家里，他换下拖鞋，把皮鞋摆到鞋柜下面。先去卫生间里洗手，换下来的衣服立马放进脏衣篓里。
有洁癖的钟所长，见不得家里有一件多余的杂物。
全部收拾好，才走到秋笙的工作室门口，敲了敲门，“秋笙，你在吗？”
秋笙起身拉开门，“你回来了？”
“小瞳呢？”
“睡觉。”
钟瑾皱眉，“怎么这个点睡觉？晚上该睡不着了。”
“估计是玩累了，下午去了儿童游乐园。”
想到钟瑾的专业是侦查，还会分析别人的微表情，秋笙有点心虚，说了一句“我还要工作”，直接把门给关上了。
吃过晚饭，钟瑾坐在沙发上看时事新闻，小瞳骑着小三轮车来找他。
她手扶着三轮车的车把，把彩虹色的五趾胖脚丫搭到钟瑾的膝盖上，“爹，来玩吧。”
钟瑾眼睛盯着电视，“玩什么？”
“骑大马。”
“什么是骑大马？”
秋笙正窝在单人沙发里看时装杂志，听到爷俩的对话，她耳朵动了动，不等小瞳说话，秋笙立马接话道，
“骑大马就是你趴在地上，她坐在你的后腰上，你驮着她在屋里转圈走。”
钟瑾的视线从电视上挪开，皱眉看向一脸期待的实心小猪，
“你多重自己不知道啊？我驮你，腰不要了吗？”
秋笙生怕孩子再说出什么别的话，赶紧说，“小瞳，去拿绘本，让爸爸给你读故事。”
小孩又踩着三轮车拖着她的一堆小玩偶走了，过了一会儿，从房间里冲出来，把一本硬壳绘本扔到钟瑾的身上。
钟瑾把她抱起来坐在膝盖上，“上次讲到哪里了？”
小瞳靠在钟瑾的胸口，眨眨眼，“我不知道哦。”
钟瑾翻到夹了书签的一页，“嗯，讲到这里，这一篇的故事叫，《谁是大笨蛋》。”
第66章
国庆前夕, 海山市公安局组织的安全会议，一共要开三天。
钟瑾早上站在镜子前穿制服, 蓝色的衬衫外面，打上藏青色的领带。
秋笙听说自己今天又要独自带娃，天都要塌了。
钟瑾从衣柜里拿出制服外套穿上，走到秋笙面前，语气突然变得很温柔，像个知心大哥哥，
"我知道带孩子很辛苦, 你看，要不？"
秋笙抱着胳膊倚靠在门框上，朝他翻了个白眼，“我是不会放弃抚养权的, 你不用做梦。”
钟瑾的声音一秒变冷酷, “我走了。”
小瞳每天早上第一项娱乐活动就是把当天的动画片额度用掉。
她这会儿乖乖地坐在自己的小沙发里，旁边摆着酸奶和彩虹糖, 瞪着大眼睛, 一动不动地盯着电视机, 生怕错过任何一个镜头。
脸颊上的小胖肉都跟着情节一起皱起或舒展，痴迷到恨不得眼睛都要陷进屏幕里面去。
如果让她看一整天电视，她肯定一直都会是乖孩子的形态, 绝对不会因为无聊变身小魔瞳。
秋笙脑海里闪过这个邪恶的念头。
又立马被另一个理智的念头压下去, “绝对不行，钟瑾好不容易给小孩树立起来的规矩, 绝对不能破坏。”
在小瞳看动画片的时候, 秋笙就平躺到沙发上，闭上眼睛, 开始冥想。
她要利用这短暂的半个小时养精蓄锐，等下就要开启特种兵带娃任务了。
茶几上的半小时计时器响起，小瞳马上站起来把电视机关掉。
秋笙悄悄眯着眼看了小瞳那边一眼，发现孩子也在看她，她立马闭上眼睛。
可是已经晚了，小孩已经发现她其实醒着。
胖孩子跑到她这边，挨着沙发站着，伸手试了试秋笙的鼻息，又捏了捏秋笙的鼻子，然后还把她的眼皮掀开，伸着头往里面看。
“嘻嘻，你在装睡。”
秋笙不得已睁开眼，“宝宝，我们来玩医生的游戏好不好？妈妈躺在这里当病人，你来当医生好吗？”
“好的好的。”
小孩开开心心地跑向她的玩具角，从箱子里翻出全套的医生玩具，戴上没有镜片的眼镜，把听诊器挂到脖子上，又穿上一件小小的白大褂。
小瞳一只手揣在白大褂的兜里，另一只手拎着一个医药箱，挺着胸脯，很有气势地走到沙发这边。
“哪里不好？”她把医药箱放到旁边，轻轻拍了拍秋笙的肩膀。
秋笙闭着眼睛说，“医生，我的眼睛睁不开了。”
小瞳一直没说话，也没发出别的动静。
秋笙觉得奇怪，偷偷睁开眼睛，想看看她在干嘛。一睁开眼，就看到一双黑白分明的大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她看。
小瞳嘿嘿一笑，“现在眼睛能睁开了吧？”
秋笙，“……是的，能睁开了。”孩子上了幼儿园了，真是不好忽悠了。
小瞳嘟着下巴上的两层肉肉，从医药箱里拿出针筒，把圆润的硅胶软针头怼到秋笙的胳膊上，
“我再给你打一针你就好了。”
打完针，小孩又跪在茶几前，在零食抽屉里翻找出一罐彩虹糖，让秋笙帮忙打开。
她用小手捏着两颗彩虹糖，用硅胶药袋装好，递给秋笙，“介药你记得吃嗷，介不是苦的，很甜的。”
交代完医嘱，自己从罐子里掏出一把糖塞进嘴里。
秋笙靠在抱枕上，有点想笑，“医生你自己也要吃药啊？”
小孩理直气壮，“医生也是会生病的，医生。”
然后拎着她的小医药箱，一脸冷酷地走了。
装病人躺着的游戏玩了一会儿，小瞳就发现妈妈其实是在偷懒了，她过来拖秋笙的胳膊，要把她从沙发上拖下来。
秋笙躺着装死，小瞳就用对付钟瑾的那一招，捏住她的鼻子，不让她呼吸。
最后秋笙只能从沙发上坐起来。
又陪她玩了一会儿别的游戏，小孩觉得无聊了，她面对面靠在秋笙的肩膀上，把脸埋在她香香的长发里，用手抓住妈妈的两只耳朵，小脚翘起，圆乎乎的脚趾头合起来，又张开。
秋笙看了一眼时间，距离吃中饭还有差不多一个小时。
她嘟着被小孩捏瘪的嘴巴说，“妈妈带你出去玩吧，去商场吃东西。”
“好耶。”孩子立马举手高呼。
秋笙去衣帽间换衣服，想了想，还是拿了一个墨镜塞进挎包里。
*
明天就是中秋了，海山市文旅局在老城那一片圈出了一块集市，白天集市里有各种美食和小玩意，还有街头艺人表演，晚上有灯展和猜灯谜游戏。
秋笙以前特别喜欢凑热闹，这几年不爱出门以后就不关注这些了。
老城这边有集市的事，还是出租车司机告诉她们的。
小瞳一听说有美食街，大眼睛倏地亮起来，扭头对秋笙说，“妈妈，我要去。”
秋笙能预感到活动现场会有很多人，但又觉得反正都出门了，孩子想去就去吧。
出租车停在美食街的街口，司机给她们指了路，“顺着这条街走进去，一直走到底就到了。”
秋笙从包里拿出墨镜戴上，抱着小瞳走了一段路，体力逐渐不支，她又把孩子放在地上，牵着她往里走。
才走到扎着仿古牌坊，挂着花灯的门头处，就已经能看到主街里人头攒动，人流像是小蝌蚪一般密集。
秋笙有点打退堂鼓了。
首先看到这么多人她就生理性的恐惧，而且她还牵着一个胖孩子，抱又抱不动，牵着她走又怕她被人踩到。
“妈妈，我要吃那个。”小瞳指着一家卖糖葫芦的店。
那家店的老板用稻草做了一个巨大的靶子，在上面插满了各种塑料糖葫芦，摆在店门口用来招揽顾客。
这一招好像特别管用，糖葫芦店门口排起了长长的队伍。
秋笙牵着小瞳走过去，站在队伍末尾排队。
因为周围的人太多，秋笙总有一种视线从四面八方落到她的脸上的不安，她有点后悔今天只戴了墨镜，应该把口罩也戴上的。
她顶着巨大的压力跟着队伍缓慢地往前挪动，旁边一个抱孩子的大哥好像是被人推攘了，往她们这边后退了两步，差一点踩到小瞳。
秋笙赶紧把小瞳抱起来，之后就一直抱着她，直到买到糖葫芦，找了一个空旷一些的地方，秋笙才敢把孩子放下来。
她掏出手机给钟瑾打了个电话，想问问他有没有开完会。钟瑾估计是还在开会，电话无人接听。
秋笙把手机放回包里，和小瞳商量，“宝宝，我们今天不进去了，等后天爸爸休息的时候，我们再一起来玩好吗？”
小瞳两只手捏着糖葫芦的签子，嘴巴够不到最上面的糖葫芦，就从中间开始啃，啃得嘴唇都变得红彤彤亮晶晶的。
她舔一舔甜甜的嘴唇，问，“妈妈，你是不是抱不动我？我可以寄几走。”
看得出来她还是很想玩。
秋笙望向前面一眼看不到头的人头，她真的没有信心一个人带着小孩冲进去。
心想哪怕钟瑾不在，要是梁阿姨在就好了。
“宝宝，人太多了，妈妈怕你出什么事。我们今天就不玩了，等爸爸休息，我们一定来好吗？”她再次和小瞳商量。
小瞳眨着大眼睛，向往地往街道那边张望了一会儿，她看到里面有卖冰冰凌，还有麻花糖的店。
咽了咽口水，还是牵起秋笙的手，“好的，那我们回去吧。妈妈，你不用抱我，我可以寄几走。”
“乖宝宝，妈妈带你去吃麦当劳。”
正准备往回走，秋笙的手机又震动起来，她以为是钟瑾打回来的电话，拿出手机一看，来电又是文和昌。
接起电话，文和昌那边声音很嘈杂，“秋笙，你是不是在美食街？我看到你们了，你别动，在那里等我。”
秋笙有点懵，回头往人群里扫了一圈，没看到文和昌在哪里。
她把手机放回包里，牵着小瞳在原地等了十来分钟，就看到文和昌拨开人群小跑过来，累得有点气喘。
秋笙还没说什么，他就主动撸起袖子，二话不说把小瞳抱了起来，
“人太多了，我来抱孩子吧。”
小瞳眼巴巴地看着秋笙，“妈妈，有人抱我了，可以继续玩了吗？”
秋笙在孩子渴求的目光下，只好点了点头。
小瞳立马高兴起来，指着前面的一个摊位，“我们去吃冰冰凌吧，请给我一个草莓味。”
“你怎么还没回京市？”秋笙问。
文和昌抱着小瞳，小心把她护在怀里，不让旁边的人挤到她，
“我晚上的飞机，看到这边有集市就过来逛逛，还打算逛完集市去找你们的，没想到居然在这里碰到了。”
“你找我干嘛？”秋笙的语气有点不好。
文和昌，“我给小瞳买了礼物，想给你们送过去。我第一次见小瞳，当叔叔的肯定要送她见面礼的，你不要推辞。”
秋笙似乎对他这种一言不合就送礼的行为早已习惯了，她知道拒绝无用，于是就对小瞳说，
“小瞳，你说谢谢哥哥。”她一直让小瞳叫文和昌哥哥，其实拒绝的意味已经很明显了。
但文和昌也不知道是没听出来，还是故意装傻，抱着小瞳掂了掂，开朗地傻乐着，
“不客气，叔叔应该做的。”
秋笙排队去买红豆糕的时候，文和昌胳膊酸了，就把小瞳抱起来驮在肩膀上。
小瞳揪着他的耳朵问，“你累了吗？我可以寄几走。”
文和昌开朗地笑着，虽然身体累，但精神状态良好，“我不累，你太小了，不能在人这么多的地方自己走，会被别人踩到的。”
小瞳拍了拍他的头，“哥哥，谢谢你。”
文和昌握住小瞳肉乎乎的脚踝，看了一眼秋笙那边，看到秋笙还在排队，他就对小瞳说，
“以后你喊我爸爸好不好？我会一直对你好。”
“我还是不要你当我爸爸了。”小瞳捏着文和昌的耳垂捻来捻去。
“为什么不要我当爸爸？我很帅，又有钱，我会给你买漂亮的裙子和很多好吃的，你想去哪里玩我都会带你去。”
小瞳沉默了一阵，好像察觉到了什么，突然大力扭动起来，还用手拍打着文和昌的头，大声喊叫，
“放我下来，我不要你抱，我不要你，我要我自己的爸爸，我要钟瑾。”
第67章
秋笙买了红豆糕回来, 就看到小瞳在闹脾气，抱着胳膊, 嘟着脸，用后脑勺对着文和昌。
小瞳看到妈妈回来，立马伸手抱住秋笙的腿，大声喊，“妈妈，我要回家，妈妈。”
“怎么了？”秋笙把红豆糕递给文和昌拿着, 弯腰把小瞳抱了起来，“宝宝怎么了？累了吗？还是想睡觉了？”
小瞳抱着秋笙的脖子，把头埋在她的头发间，响亮又清楚地说, “我不要他当我的爸爸, 我要回家找我的爸爸，我要钟瑾。”
秋笙立刻意识到发生了什么。
意味深长地看了文和昌一眼, 先拍着孩子的背安抚,
“好的好的, 我们现在就回家。妈妈向你保证，你的爸爸只有钟瑾一个。”
秋笙没多看文和昌一眼，抱着孩子就往外走。
美食街的人越来越多, 秋笙怀里抱着孩子, 又是逆着人群往外走，墨镜都被人给挤掉了, 她也顾不上捡。
遇到实在是拥挤的地方, 秋笙还会大声喊，“麻烦让一让, 我这边抱着孩子，别挤到孩子，谢谢。”
旁边人一看是个高挑纤瘦的美女，又抱着个一看就很沉的胖孩子，都会自觉地给她让开一步。
听到有人议论她的话，秋笙也顾不得了，她要立刻带着小瞳离开这里。
文和昌好几次跟上来，想帮她抱着小瞳，都被秋笙给甩开了。
她厉声吼道，“你别碰我孩子。”
文和昌吓得立马缩回手。
在他的印象中，秋笙的性格一直很温和。他们公司的前设计总监很刁钻，秋笙和他合作的时候，设计总监很多次刁难她，秋笙总是能情绪很稳定地化解掉这些矛盾。
文和昌还是第一次看到她发这么大的火。
看起来都不像他印象中的女神了。
秋笙抱着小瞳打车回了家，文和昌也紧跟着打了另一辆车跟在后面。
她走进电梯，文和昌也跟着进了电梯。
秋笙怕吓到孩子，不敢有什么过激的行为，她只在心里祈祷，希望现在钟瑾已经到家了。
走到家门口，秋笙在电子锁上输入密码，把门拉开一条缝，里面没有声音，看来钟瑾不在家。
她把小瞳放在地上，让孩子自己走进去。
秋笙转身挡住门，压低声音对文和昌道，“你刚对孩子胡说什么？”
文和昌没见过秋笙露出过这样的眼神，就像是一只护崽的母豹子。他觉得秋笙可能误会了什么，举起手，退后了两步，
“秋笙，我一点恶意都没有，我只是想照顾你们，一个女人独自带着孩子在异乡，肯定很辛苦，我只是不想看到你这么辛苦而已。”
秋笙差点气笑了，“谁告诉你我是一个人带着孩子在异乡？你到底在臆想什么？”
小瞳现在正站在茶几旁，抱着自己的吸管水杯大口喝水，她刚在小吃街吃了一个肉饼，现在有点口渴。
喝完水，小瞳把水杯放回茶几上。
像一只小猫一样溜到门口，眼睛贴在门缝上，看到妈妈正站在外面和那个哥哥说话，她听到妈妈说，
“钟瑾只是去工作而已，他马上回来了。”
那个哥哥说，“你不用骗我，你家里根本没有男人生活过的痕迹。你没有必要在我面前伪装。”
小瞳又悄悄离开门口，跑回到房间里，从床头柜的抽屉里翻出她的儿童手表。
拨通了联系人第一位的电话。
钟瑾的声音很快传了过来，“小瞳，妈妈呢？她怎么不接电话？”
小瞳用嘴巴贴着儿童手表，小声说，“你快回来，一个要变成你的人在外面。”
“谁要变成我？你妈妈呢？”
“一个哥哥，他想变成你。”
钟瑾那头沉默了一会儿，马上问，“你说的哥哥，是不是昨天让你骑大马的人？”
“是的。”
钟谨，“你们现在在家吗？”
“一个我寄几在家，他们在外面。”
“你在家等着，不要乱跑，我到楼下了，马上回去。”
钟瑾刚从停车场走出来，原本打算去生鲜超市买菜，挂了电话后，他转了个方向，抬腿走进单元楼。
刚走出电梯，还没看到人，就先听到声音，
“你说钟瑾学长也在海山，你就叫他出来，我见到他立马就会走。如果见不到钟瑾学长，你就不要拒绝由我来照顾你们母女，我真的不忍心看你这么辛苦，而且我也很喜欢小瞳。我知道你不喜欢我，我不会强求什么，你就当是我犯贱，是我单方面想要付出。”
钟瑾单手抄兜，大步走过去，“谁要见我？”
文和昌一扭头，就看到穿着制服的高个子男人，一脸不爽地朝他走过来。
文和昌，“……？”
哪怕逆着光，他也认得出这个身影，高瘦，笔直挺拔。以前他高中的同桌女生还画过钟瑾的当国旗手时候的剪影，还有别的班级的女生来借去拓印，他对这个身影印象深刻。
钟瑾走过去，站在秋笙的旁边，亲昵地埋怨道，“怎么文总来了，也不请到家里去坐？”
又朝文和昌伸出薄掌，“文总，好久不见。”
文和昌心虚地往秋笙那边瞥了一眼，秋笙默默往后退了一步，回了他一个【我早就告诉你他马上回来，是你不相信】的眼神。
文和昌在钟瑾犀利的眼神注视下，伸出右手，握住了他的手掌。
两手交握，文和昌的手指关节处传来一阵剧痛，他下意识往回缩了缩手，交握的手掌纹丝不动。
钟瑾盯了他两秒，沉声道，“我自己的孩子，我自己会照顾，就不麻烦文总犯贱……费心了。”
才猛然松开手。
文和昌下意识甩了甩被捏疼的手掌。
钟瑾，“不好意思，做警察的，手劲有点大。”
“没……没事。”文和昌又解释道，“学长，这里面可能有点误会，我的出发点是好的，我……”
“我知道你的出发点是好的，但你这种死缠烂打的招数，下次还是别出发了，小心被当成流氓抓进去。”
钟瑾直接打断他的话，朝身后让了让，“文总，要不进来坐？”
看似是邀请，其实是逐客。
文和昌虽然年纪比钟瑾小几岁，但也是早早就开始创业，虽然在这件事的处理上鲁莽了一点，但人情世故还是懂的。
他尽量得体地告辞了。
钟瑾转身，看到门缝处露出的一双黑眼睛，他手指向外挥了挥，跪在门后的小孩立马站起身，把他让了进来。
*
回到家里，钟瑾站在玄关处换好鞋，单手扯开领带，走进了衣帽间。
秋笙坐在沙发上，用杂志挡住脸，偷偷抬眼往他那边看了一眼。
迅速拿出手机给钟瑾发了一条短信，【这件事我可以解释，当着孩子的面，不要争吵，好不好？】
“钟云瞳，进来。”钟瑾没回秋笙的短信，却在衣帽间那边喊小瞳。
小瞳骑着她的小三轮车，穿着熊猫五趾袜的小胖脚踩着地板滑过去，车子停在门口，伸进去一个脑袋，“干嘛？”
“你去给妈妈说，我出去买菜。”
“收到，阿婶。”
小瞳又骑着三轮车来到沙发这边，“他说要出去吃炸鸡和冰冰凌，还有一个烤肠。”
钟瑾换好衣服，走出来，捏住钟云瞳的脸，“我是那么说的吗？”
说完钟瑾也没理秋笙，自己开门下楼了。
小瞳摸了摸自己被捏过的脸，把三轮车开到沙发那边，用轮子抵住沙发，然后从三轮车上直接翻到沙发上，又在沙发上滚了一圈，滚到秋笙的腿上趴下。
她仰起头问，“爹生气了对不对？”
秋笙摸了摸小瞳的头，安慰她，“对，他生气了，不过没关系，我会把他哄好的，我有经验，你不用担心。”
小瞳翻了个身，用脸对着妈妈的脸，竖起一根手指，慷慨地传授经验，
“你把他喜欢的东西藏在被子下，给他一个惊喜他就开心起来。”
秋笙撑着脸想了想，“他以前最喜欢枪，现在最喜欢你，要不把你藏在被子底下吧。”
小孩子咯咯地笑起来，“还是不要藏我，我会晕倒过去。”
秋笙拿过手机，低着头给钟瑾发消息，小瞳从她身上爬下去，又骑着小三轮车跑掉了。
【文和昌是昨天来的，他过来看工作的进度，所以我就领他进了家里，他还陪小瞳玩了一会儿。我想你在开会，就别给你添堵了，所以没告诉你他来过。】
【今天是在外面意外碰到的，我也不知道他为什么会突发恶疾说那些话。你听到一定很不开心，对此我很抱歉。】
【不过幸亏你回来得及时，这个家里没有你真的不行。】
秋笙一连发了三条消息，钟瑾都没回，她把脸埋在手心里叹了一口气，怎么都离婚了，还是个醋王？
过了10几分钟，还是没有消息回过来。
秋笙又拿起手机发了一条消息，【因为这件事对你造成的伤害，我决定给你10万作为补偿。】
钟瑾秒回，【当真？】
秋笙，【当然是假的，我只是想确定一下你有看到上面的消息。】
直到钟瑾买菜回来，都没有再发消息进来。
他拎着一兜菜，冷着脸进了厨房，关上厨房门，在里面敲敲打打的做菜，做好菜端出来，又喊，“钟云瞳，叫你妈妈吃饭。”
小瞳骑着小三轮车来到餐桌前，声音响亮地说，“她说不吃。”
秋笙立马从沙发上跳下来，“谁说的？我要吃的。爸爸做的饭那么好吃，我当然要吃了，我要吃两碗。”
说完秋笙还朝小瞳眨眨眼，让她彩虹屁夸起来。
小瞳很上道，立马对钟瑾竖起大拇指，“爸爸做的饭天下第一好吃。”
钟瑾的嘴角差点没绷住，翘了一下，但又很快压了下去，故意轻咳两声，装作无事发生的样子。
吃完饭，钟所长继续冷着脸把厨房收拾干净，才回了自己卧室。
秋笙态度很好地询问，“下午不用去开会了吗？”
钟瑾，“钟云瞳，给你妈妈说我下午不用开会。”
小瞳骑着三轮车紧急赶往现场，一本正经地向就站在旁边的秋笙转述，“他说下午去游乐园玩，还要坐小火车。”
钟瑾看了她一眼，没说什么，直接进了卧室。在掀开被子，看到被子下藏着的粉鸭子泡泡枪的时候，嘴角终于是止不住往上扬。
小瞳躲在门外暗中观察，看到爹终于笑了，她也捂着嘴偷偷笑起来。
第68章
晚上秋笙给小瞳洗完澡, 换上小恐龙的连体睡衣，小瞳就变成了头上有犄角, 身后有尾巴的小胖龙。
秋笙摸了摸小瞳的圆脑袋，“那个难搞的男人就交给你了，你负责把他哄好，好不好？”
长着犄角的小脑袋伸长，往主卧那边看了一眼，又缩回头，伸出两根食指, 戳到唇角，把肥嘟嘟的脸颊戳出两个小坑，
“可是他刚才嘴巴已经像这样翘起来。”
“宝宝，还不够。咱们再加把力, 给他哄开心就好了。”
秋笙早已看穿了一切, 钟瑾其实早就不生气了，但是就是别扭, 等着人去哄他。平时成熟稳重的男人幼稚起来, 才是真的要命。
小瞳猫着腰, 双手往后撇，做成小飞机的形状，嘴里呜呜地叫着, 用脑袋把门撞开, 冲进了彩虹色的主卧里。
钟瑾从书里抬起视线，“钟云瞳, 进门要随手关门。”语气带着几分无可奈何的宠溺。
小瞳又呜呜呜地冲过去, 用头顶住门，哐当一声把门顶关上。
回到大床这边, 小瞳从床尾爬上去，钻进被子里，从被子底下爬到床头那边，从被子里伸出一个戴着绿色恐龙帽子的圆脑袋，
“给我讲故事吧。”
钟瑾放下手里的《痕迹检验师》，拿过床头上的一本封面上画着卡通图案的《我想再玩一会儿嘛》。
把钟云瞳搂过来，毛绒绒的恐龙脑袋靠在他的胸膛上。
钟瑾翻开书页，没有直接开始读绘本，而是问，
“是妈妈让你过来陪我的吗？”
小恐龙脑袋上下点头，她又竖起一根小手指，抬眼去看钟瑾，认真解释道，
“她让我来哄你，还说明天我们一起去美食街玩耍吧。”
钟瑾捏住她脑袋上的小犄角，“去美食街是你自己加的吧？”
小瞳用脑袋撞钟瑾的胸口，
“可是今天因为那个哥哥要变成你，妈妈很生气，我都没有玩好。”
钟瑾，“你是说，那个哥哥说要做你的爸爸，妈妈生气了对不对？她是怎么生气的。”
小瞳从床上爬起来，站在床上，双手叉着腰，瞪着眼睛吼道，“不要碰我的孩子，爸爸只有钟瑾一个。”
钟瑾知道秋笙从小接受的都是体面的贵族教育，虽然后来和自己在一起后被带偏了些，但还是一个不会轻易发火的人，以前于飞扬他们几个有时候还叫她“花生忍”，就是因为她特别能忍。
听到她为了这件事发火，钟瑾还有点动容。
小恐龙在柔软的大床上站不稳，东倒西歪地冲过来，钟瑾赶紧伸出手掌摁住她的脑袋，避免她撞到自己的鼻子。
有时候钟瑾觉得小瞳这么圆这么大的脑袋，真不是白长的，能当武器用了。
第二天，钟瑾做好早餐，让小瞳叫妈妈吃饭，还是不肯和秋笙说话。
钟瑾换好制服走出来，秋笙咬着鸡蛋饼说，“今天的蛋饼煎得特别好，你穿制服也特别帅。”
钟瑾对骑着小三轮车在他脚边溜达的小孩说，
“给你妈妈说，别扯有的没的，吃完饭把桌收了比什么都强。”
秋笙立马举起手，“好的，阿sir，保证完成任务。”
“小瞳，给你妈妈说谢谢。”
小瞳已经玩腻了这个传话筒的游戏，她传的话大家都不听，现在她很冷酷，一句话都不传了。
钟瑾换好鞋，走出家门，低头看到皮鞋的鞋尖处有点灰，又返回来想重新换一双干净的鞋。
刚推开门，就看到钟云瞳骑着小车，车轮抵住秋笙的椅子腿，声音响亮地说，
“你揍他一顿他就好了。”
钟瑾咳嗽了两声。
小屁孩回头看到他，慌慌张张地骑着小车逃逸了，冲进卧室，啪地一声把门摔关上。
秋笙用手捂着嘴笑。
钟瑾绷着嘴角瞪了她一眼，“等下我给你发信息，你开车来接我。”
“好的，没问题，不过是要去哪里吗？”秋笙态度很好地询问。
钟瑾冷着脸扔下一句，“去美食街。”
等钟瑾这次真的走了，秋笙才冲着他的背影挥了挥拳头，
“我看你小子还能装多久。”
然后又朝房间里喊，“宝贝可以出来了，醋坛子这次真的走了。”
*
估计是考虑到今天是中秋节，早上的会议开得很简短，不到两个小时就结束了。
钟瑾走出市公安局大楼，拿出手机给秋笙发了一条消息，【我这边结束了，你可以出发了。】
消息刚发出去，钟瑾就看到小瞳穿着背带牛仔裤，背着秋笙给她买的橙色爱马仕小铂金包，脸上还戴着一副酷酷的儿童墨镜，踩着滑板车朝她冲过来。
“你怎么在这里？”
钟瑾走下台阶，小瞳一手牵住他的手，另一只手扶着滑板车的车把，把钟瑾带到广场上的花坛那边。
秋笙穿着和小瞳一样的亲子装，坐在花坛上眯着眼睛晒太阳。
“你们怎么来了？”钟瑾问。
秋笙伸了个懒洋洋的懒腰站起来，“不能让辛苦工作的人等我们，对不对呀，小瞳？”
小瞳用手扶着脸上的墨镜，单脚踩在滑板车上，酷酷地说，
“妈妈嫌我在家烦人，就带我出来溜达。”
秋笙尬笑两声，“快走吧，美食街那边肯定已经很多人了。”
上车以后，钟瑾脱了制服外套，拿过放在车上的一件黑色外套套上。
美食街那边果然已经是人山人海，因为中秋节的缘故，在入口处的小广场上还搭起了舞台，有人在那边表演舞狮子。
台上表演着双龙戏珠，小瞳看到了，坐在钟瑾的胳膊上，也跟着挥着小胳膊，踢着小腿，摇头晃脑地舞了起来。
小孩子好像天然的对这种热闹响亮、色彩浓艳的东西有好感，一走进美食街，小瞳就嗨了起来，摇着小花手，和每一个夸她漂亮的人打招呼。
有的店提供试吃，小瞳就捏着小手拿一块小小的。
吃到不喜欢的，她会坚持吃完，并且和人家说，“谢谢你”。
吃到喜欢的，她就会瞪着亮晶晶的眼睛，激动的拍拍钟瑾的头，“买介个。”
前面有月娘游街活动，有花车，还有穿着民俗服饰的艺人们表演着歌舞，从主街上走过。
钟瑾把小瞳抱起来坐在肩膀上，让她看得更清楚。
小瞳拍了拍钟瑾的头，又弯下腰凑在他耳边喊，“往前走，前面有人打起来了。”
钟瑾简直无语，“热闹就回派出所去看吧。”
这边人实在是太多了，钟瑾想喊秋笙赶紧走过去，一回头找不到秋笙了。
钟瑾回头看了一圈，还是没有秋笙的身影，他心里蓦地一紧，秋笙有心理问题，又是在这么多人的地方，他怕出事。
“小瞳，你找找妈妈。”钟瑾捏了捏小瞳的脚，她坐得高，能看得更清楚。
“遵命，阿婶。”小瞳抱着钟瑾的头，小手扶着墨镜，开始在人群里搜索妈妈。
小瞳拍了拍钟瑾的头，小手往前面指，“我看到妈妈了。”
钟瑾被人群挡住了视线，又扫了一圈，还是没看到秋笙。
小瞳就用手揪着钟瑾的两个耳朵，把他的头扭转过来，手动调到正确的方向。
钟瑾顺着小孩的指引看过去，终于找到秋笙了。
这家伙估计被挤得受不了了，爬到了一处大石头上站着，远远看着跟座雕塑似的。
钟瑾托着孩子挤过去，仰起头问，“你怎么爬上去的？你的墨镜呢？”
秋笙低下头，居高临下地看着他们，苦着脸说，
“我下不去了。”
钟瑾看了看那块四周光滑圆润的大石头，再次发出疑问，“你怎么上去的？”
秋笙自己也是懵的。
“我当时就想着今天背的包太贵了，不要挤到包，不知不觉地就爬上来了。”
“那你墨镜呢？”
秋笙，“墨镜也贵，昨天就挤丢了一个，我把它拿下来放包里了。”
钟瑾，“……”以前听过一个“包治百病”的梗，没想到居然是真的。
钟瑾把小瞳放在旁边的台阶上坐好，一只脚抬起来，踩在大石头的中间部位，另一只脚踩实在地面上。
朝秋笙伸出一只手，让秋笙扶着他的手，身体探下来一些，另一只手揽住腰，把她给抱了下来。
终于从美食街挤出去，除了全程不是被抱着就是被抗着的小瞳，两个大人的眼里都没了光，像是周一早上的打工人。
回到自家车里，小瞳靠着儿童座椅，小腿一晃一晃的睡着了。
秋笙把额头靠在车窗下，一下一下机械地用头去撞玻璃，撞的力度不大，感觉像是有点失落的样子。
钟瑾握着方向盘，往她那边瞥了一眼，“累了？”
“我真是一个没用的妈妈，连自己独自带孩子出来玩都做不到，本来昨天是不想让小瞳失望，才答应让文和昌抱她的，没想到最后搞成那样。”
她并不是为了哄钟瑾才装可怜的，其实自从这两天钟瑾不在家，她独自带娃以来，就总有一种力不从心的感觉。
一方面是秋笙体力不好，另外一方面，心理又有问题。
孩子不但实心，还是个社牛，带着这样属性叠满的孩子出门，对秋笙真的是一个很大的挑战。
钟瑾又扭头看了秋笙一眼，“谁说你没用的？就你刚才爬上大石头的那个举动，就已经超越了百分之九十的人，那石头我都爬不上去。”
说完，他又继续平静地开车。
发现秋笙没有骂他，钟瑾才知道秋笙这是真的难过了。
他伸出手拍了拍秋笙的肩膀，安慰道，
“刚开始都是这样的，我刚捡到她的时候，每天也是手忙脚乱的，甚至还想过把她交给国家抚养。在你没来之前，她跟着我睡派出所，熬夜，吃食堂。对了，她还待过托儿所，那个托儿所还发生过一起中毒事件，还好她没事。更大的篓子就是，我在台风天把她一个人留在家里了。你来了以后，她的生活其实比以前安稳多了。”
秋笙看着玻璃里倒影出的钟瑾的侧影，“谢谢你和我说这些，我以后也会努力的，努力成为她能放心依靠的人。”
钟瑾，“不用谢。我的意思是，现在还只是刚开始，以后还能面临更多的困难，不如趁早放弃。”
“喝醋都堵不上你的嘴。”
第69章
从美食街出来, 又去超市买了菜，毕竟是中秋节, 他们这个合作养娃的小家庭也是要过中秋的。
钟瑾一手抱着靠在他肩膀上睡觉的娃，一手拎着一兜子菜，秋笙拎着一大一小两个铂金包包走在前面。
两个人一前一后从电梯里走出来，很像是富婆带着高高帅帅的男管家出行归来。
刚才因为吃醋的事争论了一路，现在钟瑾又开始冷脸抱娃，冷脸拎菜，估计等下还会冷脸做一桌丰盛的中秋晚宴。
钟瑾腿长走得快, 比秋笙先走到大门那边。
然后秋笙就看到钟瑾突然停下了脚步，又听到他问，“你怎么又来了？”
秋笙的心里咯噔一下，快步走上前, 一看, 果然是文和昌站在家门口，脚边还放着很多包装袋, 目测都是一些玩具零食之类的东西。
秋笙两眼一黑。
这边还没哄好, 活爹你又要干嘛？
文和昌的脸色不太好, 看到他们也有点局促，
“那个……我给小瞳买了一些东西，昨天没来得及, 今天送过来, 你们好像不在家，我就在这边等。”
钟瑾意味深长地看了秋笙一眼。抬了抬眉毛, 意思是让她处理。
这么多年, 秋笙太了解文和昌了。他年纪轻轻的，外表也是阳光开朗的样子, 可说好听点，他是很圆滑，懂人情世故。说难听点，他这人有点油腻，又有点爹味。
如果不收他送的东西，他能在这边磋磨半天。
秋笙不想和他有太多的牵扯，神色冷淡地点点头，“谢谢你，东西放下吧。”
心里计算着设计费结算的时候给他打个折，不想欠他什么。
文和昌没有要离开的意思，当着钟瑾的面直接道，
“秋笙，昨天的事我向你道个歉，我也是出于关心你的目的，希望这件事不会影响到我们以后的合作。”
“以后再说吧。”
秋笙其实已经想好这是最后一次和他合作了，等手里的项目结束以后，就不想再和他有什么牵扯，这个人虽然不是什么坏人，但太没有边界感了，相处起来很累。
但现在她不想说这些，只想快点把文和昌打发走。
钟瑾冷眼看着，突然说，“别站门口说话了，大过节的，文总进来吃顿便饭吧。”
秋笙诧异地抬眼去看钟瑾，他没解释什么，示意秋笙开门，他腾不出手。
小瞳被放在沙发上睡觉，身上盖着小毯子，脑袋底下还枕着骨头形状的小枕头。
醒过来的时候，小瞳看到文和昌坐在她旁边的沙发上，又扭头，看到妈妈正坐在餐厅那边摘菜。
小瞳坐起来，拍了拍文和昌的手臂，“我要喝水。”
文和昌像是在想什么，突然惊了一下，“你醒了？”
小瞳又指着茶几上的吸管杯，“我要喝水。”
文和昌把水杯拿起来递给她，小瞳接过来，大口吨吨。
喝完大半瓶水，小瞳把水杯递给文和昌，她顶着两个被睡乱的小揪揪，呆滞地低着头，迷迷糊糊地醒了一会儿瞌睡。
几分钟后，重启成功的小瞳又拍了拍文和昌的胳膊，“来玩。”
“玩什么？”文和昌想到了一些不太好的回忆，后腰处已经开始隐隐发痛了。
小瞳双手撑在沙发上，上身往文和昌那边探过去，瞪着黝黑的大眼睛，兴奋地说，
“来玩骑大马。”
文和昌，“……不玩那个了。”
小瞳歪着圆脑袋，一语戳破，“你变不成我爸爸，就不和我玩骑大马了吗？”
文和昌，“……”
小瞳翻身从沙发上爬下去，穿着袜子走到小房间里，打开衣柜门，拉开放袜子的抽屉，从码放得整整齐齐的袜子堆里，抽出一双黑粉色涂鸦的五趾袜。
她拿着袜子回到客厅，先把袜子扔到沙发上，自己爬上去坐好，弯着腰，把脚上的袜子扯下来扔到一边，又把五趾袜套到脚上。
套进去以后，小瞳会用手掰着圆圆的脚趾头，把它们一个个送进对应的小房子里住下，最后再把袜筒提上去穿好。
之前天气热的时候，小瞳是光着脚丫在家里骑小车的，现在天气凉了，秋笙就给她买了很多这种底部有防滑颗粒的五趾袜，穿着这种袜子骑车不会打滑，而且脚也不会凉。
一开始每次都是秋笙给她换的袜子，后来钟瑾教了她几次，她就学会自己穿五趾袜了。
换好袜子，小瞳又从倒退着从沙发上爬下去，去玩具角那边把她的小三轮车骑出来。
她骑着车回到沙发这边，把换下来的那双橘色的棉袜捡到三轮车的车筐里，用小车驮着一双袜子，送到阳台那边放进脏衣篓里。
文和昌一直注视着小瞳的一举一动，心里一直在想，好可爱啊，怎么会有这么可爱的小孩？
他以前也接触过一些小孩，他自己的哥姐家的孩子和小瞳差不多大，但那些孩子都没有小瞳这种可爱到心都融化的感觉。
以前文和昌会想，如果秋笙是他的老婆就好了。
现在他在想，如果秋笙是他老婆，小瞳是他女儿就好了。
小瞳送完袜子，又开着小车回到客厅，秋笙在餐厅那边喊她，“宝宝，过来。”
小瞳就骑着小车过去。
秋笙把用筐子装着的小葱和一些蒜粒放进她的车筐里，“送去给爸爸。”
小瞳圆乎乎的脚趾头抓着地板拐了个弯，划着小三轮车拐进厨房。
目睹着这一切的文和昌，心里五味杂陈。他突然感觉自己好像一个小偷，在偷窥着别人的幸福。
送完菜，小瞳又骑着小车回到客厅。
文和昌招招手叫她过去，指着茶几旁放着的几大包零食和玩具，“这些都是给你买的。”
“谢谢哥哥。”
小瞳认认真真地道谢，然后开着小车，把那些玩具和零食一次次地送到规定的地方放好。
玩具要放到玩具角，而且要摆放整齐。
零食要放进冰箱旁边的零食柜里，然后又检出一小部分放进茶几的抽屉里，随时方便拿取。
把最后的酸奶搬进三轮车的车筐里，小瞳向文和昌求助，“帮我搬，我够不到冰箱。”
文和昌跟在三轮车后面走进厨房。
钟瑾系着围裙正在切菜，回头看了他们一眼，没说话，又回过头继续切菜。
打开冰箱门，文和昌被眼前的一幕震惊到了。
冰箱里的东西很多很齐全，但所有东西全部分门别类摆放得整整齐齐，而且里面干干净净，没有一丁点异味。
文和昌家里的条件挺好的，光保姆就有三个，但冰箱都做不到这么规整。
他又扭头去看钟瑾那边，切好的菜都堆放在备菜盘里，也是分门别类，整齐有序。
他终于知道为什么这个家里没有男人生活过的痕迹了，钟瑾百分百是有洁癖加强迫症。
钟瑾感觉到他的视线一直盯着自己这边看，回头，扬眉，“有事？”
文和昌打着哈哈，“学长刀工真好。”
钟瑾握着刀问他，“想知道为什么我刀工好吗？”
“为什么？”
钟瑾，“因为我不会去给别人的孩子当大马骑，省下来的时间就能好好练刀工了。”
文和昌又觉得后腰处隐隐作痛。
*
钟瑾把做好的饭菜端上桌。
清蒸鳜鱼，糖醋排骨、什锦虾仁、秋葵水蒸蛋，还有几个素菜，一桌菜虽然都是家常菜，但看起来就是色香味俱全，卖相一点都不输外面饭店的。
文和昌又想夸几句，但一想到钟瑾那张阴阳怪气的嘴巴，瞬间不想自找不自在。
钟瑾一样夹了一点菜放进儿童碗里，用勺子碾碎拌匀。
小瞳就抱着这碗小狗饭，坐在儿童餐椅里，用硅胶勺舀着大口吃。
钟瑾问文和昌，“要喝点吗？”
这种奇怪的氛围下，好像也只有喝点酒才能缓解尴尬，文和昌答应了，站起来就要去楼下买酒。
钟瑾拦住他，“来我家，还让你买什么酒？”
他去酒柜里找了两瓶红酒出来。
在小瞳来之前，钟瑾有很严重的失眠症，为了能睡着，他有时候喝酒，有时候吃安眠药，有时候干脆酒就着安眠药一起吃，每天晚上都是浑浑噩噩的。
后来也不知道是不是白天带孩子太累，他的失眠症不治而愈。这一柜子红酒就剩在了这边。
一瓶红酒喝完，钟瑾又开了一瓶。秋笙不喝酒，他就给文和昌的杯子里倒上红酒。
小瞳吃完饭了，就让钟瑾把她抱出来，大人们聊天她也不闹。
自己跑进她的小狗窝里趴着，把圆脑袋搭在门洞上，闭上眼睛就睡着了。
文和昌喝得有点多了，用手撑着脸，看向小瞳那边，唇角露出一抹姨母笑。
钟瑾在和他说话，
“小文，你也算是我的学弟，我给你说句实话。你喜欢秋笙这么多年了，要成你们两个早就成了。既然成不了，你死缠烂打也没意义，你还是重新审视一下自己的感情生活，如果一定要结婚，找个两情相悦的。”
文和昌回头，隔着一桌微凉的酒菜看着钟瑾，脸上带着一点醉意，又带着一点虚幻遥远的笑意。
他指了指把头搭在小狗洞上睡觉的孩子，“学长，是不是找个两情相悦的，就能生出她这样的孩子？”
钟瑾把酒杯重重地落在桌上，语气不善，“我和你说现实的，你在那边做什么梦呢？”
第70章
钟瑾的酒量其实不算好。
但他的酒品是一绝, 就算喝多了，也从来不叫不闹, 更不会哭啊，吹牛逼啊那些，话很少，神情有点冷淡。和他平时看起来也没什么两样。
连秋笙和他这么熟悉，都看不出来这家伙到底是醉还是没醉。
钟瑾把碗筷放到水池底下冲了一下，整齐地码进洗碗机里，又用肥皂洗了一遍手, 转身走出厨房。
秋笙站在门口看，看到他没有往洗碗机里添加清洁凝珠，也没有启动洗碗机，就知道他是醉了。
她走过去, 拉开洗碗机, 添加凝珠，启动机器, 然后走出了厨房。
而很不幸的是, 文和昌就没有钟瑾这么好的酒品, 他现在伸着腿坐在地毯上，靠着沙发，正在流着眼泪细数他过去的种种不容易。
抛开他那些可能夸大其词的辛酸创业史。
其中有一些信息, 对于热爱吃瓜的一家三口来说, 还是很有价值的。
文和昌哭得双眼通红，“你们知道吗？我家里人其实都讨厌我。我是我爸的私生子, 我妈就只对我姐和我哥好, 我爸知道这些事，也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可是, 我又有什么错？上一辈造的孽，为什么要让一个孩子来承担恶果。”
关于自己身世的事，文和昌以前从不与人提起。
他们家是做地产生意的，在京市也是排得上名的豪门，大家都只知道他是文家的小儿子，却不知道其中还有这样的隐情。
秋笙坐在她专属的单人沙发里，抱着抱枕，双眼雪亮，兴致勃勃地问，“那你爸和你亲妈以前是怎么认识的？”
文和昌这会儿醉得自己是谁都不知道，却还记得他爸妈的事。
“我妈其实是我的亲小姨。”他说。
秋笙和钟瑾对视一眼，俩人都是一脸诧异。
文和昌的小姨，也是圈子里很资深的贵妇，娘家做百货起家，也很有钱。他小姨现在嫁了一个港城那边的富商，生了一对儿女，私生活还经常被娱乐八卦爆出来，她每次出现在镜头里都是高贵优雅的贵妇模样。
没想到，这背后还居然藏了这么大的一个秘密。
猝不及防地吃到一口这么大的瓜，秋笙和钟瑾都沉默了。
秋笙小声问，“他明天要是想起来这件事，不会要灭口吧？”
钟瑾，“……喝成这样，应该断片了。”
然后秋笙又莫名其妙地兴奋起来，她瞪着清澈漂亮的桃花眼，脸上又燃烧起那种八卦的小表情，
“难怪说，文和昌是他们家三个孩子里长得最好看的一个，他小姨就比他妈漂亮多了。”
钟瑾往狗窝那边看了一眼，果然看到一双黑黝黝的大眼睛，正一眨不眨地盯着他们这边看。
小瞳发现爸爸看着自己，嘿嘿一笑，也不装了，直接从狗窝里爬出来。
她迈着短腿走到茶几那边，踮着脚，把茶几上的纸巾盒薅过来，抱着纸巾盒蹲到文和昌身边，
“给你纸。”
文和昌呜呜哭着，转身抽了几张纸巾擦着眼泪。
小瞳伸出手，拍拍他的头，“不要玉玉，爸爸对你不好，你要去找妈妈，妈妈会永远爱你。”
文和昌哭得更厉害了，“我妈更不要我，她为了避嫌，连我的面都不见。她恨死我了，如果杀人不犯法，她一定会第一个杀了我。”
小瞳赶紧摆摆手，“不会的，不会的，妈妈会爱你。”
听到文和昌这样说，钟瑾立马问了一句，
“当年，你妈和你爸在一起，是自愿的吗？她有没有受到胁迫？”
其实不管当时有没有受到胁迫，都已经过了案件追溯期，但出于职业习惯，他下意识还是想要搞清楚真相。
文和昌哭累了，把后脑勺枕在沙发上，喃喃道，“她是自愿的，她说她当时年纪小不懂事。她现在甚至和我大妈还保持着体面的关系。反而是我变成了最不体面的那个人。”
他自嘲地笑了一下，闭上了眼睛。
秋笙愣了一会儿，“哎，他其实也是可怜。”
文和昌又猛然惊醒过来，没头没脑地说了一句，“我不想回家，我以后想住在这里。”
他扭头，牵起小瞳的手，“以后你叫我爸爸好不好？我们永远住在一起。”
钟瑾气得直接从沙发上站起来，“他可怜个屁，今晚让他睡厕所，明天酒醒就让他滚蛋，赶紧滚蛋。”
小瞳淡定地看了一眼突然暴躁的亲爹，又低下头，认认真真地和文和昌讲道理，
“你变不了我爸爸的，世界上我最爱的爸爸，只有一个钟瑾。”
气得毛都炸起来的钟所长，听到这句话后，又一秒乖顺，脸上溢出了一抹春日暖阳般的笑容。
文和昌又闹了一会儿，终于睡着了。
秋笙说，“就让他睡沙发吧。”也不可能现在就把烂醉如泥的人扔出去。
钟瑾不知道什么时候坐到了地毯上，他把小瞳按在怀里，下巴放在她小小的肩膀上，瓮声瓮气地说，
“不行，家里有小女孩，怎么可以让陌生男人睡在公共区域？”
秋笙，“那让他和你睡儿童房？”
“不行，那以后是小瞳的房间，怎么可以让陌生男人住进去？”
“那让他睡次卧？我睡沙发？”
“不行，那是你的床，怎么可以让陌生男人睡？”
钟瑾坚持要让文和昌睡在厕所的浴缸里，秋笙劝了半天，“他睡在浴缸里，我们要用卫生间的时候怎么办？”
“那让他睡阳台。”
“万一他半夜发酒疯从阳台翻下去怎么办？”
“让他睡楼道。”
“不行，邻居可能会报警。”
最后钟瑾勉强同意，让文和昌打地铺睡在秋笙的工作室里。
他直挺挺地睡在小工作室的正中间，四周的架子上放着零散的娃娃头和手脚分开的躯体，还有配件眼珠子什么的。
看起来跟拍恐怖片似的。
秋笙怕半夜酒醒给他吓出个好歹来，特意给他留了一盏小夜灯，只不过门一关，夜灯暗黄色光线朦胧摇曳，这个空间看起来更加渗人了。
第二天早上文和昌似乎真的断片了，完全记不起他昨天曝出惊天大瓜的事。
也幸亏他断片了，要不秋笙还担心会被他灭口。
吃过早餐后，钟瑾就让文和昌赶紧买时间最近的机票回京市。
鉴于这小子有走了好几次都没走掉的前科，钟瑾直接开车把他送到机场，亲自目送他过了安检，这才放心。
秋笙伸长脖子往安检那边看，一脸忧虑，“他不会等我们走了，又溜出来吧？”
钟瑾催促她往回走，车在临时停车位上不能停太久。
钟瑾抱着小瞳走出航站大楼，才说，“他以后应该都不会再找你了。像他这种人最爱面子了，昨晚出了那么大的糗，他以后躲你还来不及，应该不会再主动贴上来了。”
“原来你留他喝酒，就是为了让他故意出糗啊？你好腹黑啊钟Sir。”
“过程不重要，结果是你想要的就行。”
钟瑾把车门解锁，又把小瞳放进儿童椅里坐好，给她系上安全带。
他往驾驶室那边走，秋笙叫住他，“我来开车吧，你昨晚也喝了不少，靠着休息一下。”
钟瑾把车钥匙扔给秋笙。
秋笙发动汽车，握着方向盘侧头看了看钟瑾，可能是因为宿醉，他的脸色有点青白。
“文和昌的事，谢谢你。”秋笙看着他疲惫的脸色，道了声谢。
钟瑾曲起手掌垫在后脑勺处，闭着眼睛悠悠叹道，“光嘴巴谢有什么用，不如你帮我做件衬衫吧。”
秋笙，“……你还真是一点都不客气，你知道做件手工衬衫有多费劲吗？”
钟瑾，“我胳膊长，买的衬衫多半不太合身。”
秋笙懒得搭理他，钟瑾又说，“做件浅灰色，以前有人说过我穿浅灰色有一种禁欲的性感。”
秋笙老脸一红。
这么肉麻的话，真不知道她以前是怎么说得出口的。
小瞳立马高高举起手，“我也要，我也要禁欲。”
她根本都不知道禁欲是什么意思，就是单纯的吃不得一点亏，她爹有的，她也要有。
秋笙回头，温柔地冲她笑了一下，“宝贝，妈妈给你做小衬衫、连衣裙、小风衣外套，比他的好一百倍。”
小瞳立马捧着脸露出一个可可爱爱的笑容，“谢谢妈妈，我和你世界第一好。”
回到家里，秋笙在工作室的那小山堆一样高的布料里翻翻找找，没翻到合适做衬衫的浅灰色布料。
她又拿着手机回到客厅，窝进她的沙发里，开始在网上选购布料。
看到一款白底黑色波点的苎麻面料，她想，这个适合给小瞳做一件连衣裙。
款式都想好了，简单的圆领款式，下摆做大一点，背后用同款布料做一个大蝴蝶结，还可以再加一个白色的宫廷蕾丝帽，帽子的飘带系在小瞳肥嘟嘟的下巴上。
好萌好萌。
秋笙激动地踢踢脚。
把这块波点布料加入购物车，又开始找别的布料。
看到一款工装绿的棉麻布料，秋笙心想，这要是给小瞳做一条阔腿工装裤，侧边加两个大口袋，那不是妥妥的甜酷女孩吗？
加入购物车。
钟瑾从她身后飘过，幽怨地问了一句，“买布料呢？”
“嗯。”
“我衬衫的布料买了吗？”
秋笙心虚地回了一句，“正在看。”
怕钟瑾等下又啰嗦，秋笙随便选了一块浅灰色的府绸布料放进购物车里，又继续去找适合做童衣的布料。
算好尺寸后一结算，给小瞳的布料有十几款，那块灰色府绸布料挤在这一堆花花绿绿的布料中，显得有点可怜兮兮。
对此，秋花生女士心安理得，前夫怎么能和亲闺女比，妈妈最爱的永远都是女儿。
【南瓜文学】NANGUAWX.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