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她很快又意识到, 面前这个人，不是盛初棠，是秦数。
盛初棠绝不可能这样对她笑。姜茗牵着盛初棠，缓缓停下来。按戏里, 她应该笑。
但她此刻, 忽然笑不出来。
姜茗想松开盛初棠的手, 不知道为什么, 一下没松开, 她低头，盛初棠回握着她的手。
姜茗抬头, 困惑地望向盛初棠。
戏里秦数不需要回握她。
她看过去，盛初棠正好也看回来，微微笑了下。
她的笑素来温润，姜茗这一刻忽然分不清，她眼里也有笑，看着好看极了。
姜茗抿了下唇, 忍不住跟着笑了笑。
尔后，迅速接上戏里，放声大笑。
这段放肆的奔跑和笑, 是彻底让秦数和李希回两颗心站在统一战线的戏。秦数的怀疑和不自信, 在这一刻完全坚定下来；而李希回，也完全放飞自我。
苏导跟在后头，眉目沉沉，“不太对。”
握着的手松开, 姜茗冷静下来, “哪里不太对？”
一般来讲，盛初棠都不会不对, 跟盛初棠的对手戏，但凡苏导要说什么，大概率是在说姜茗，姜茗自然而然接上话。
苏导摇头，看了眼盛初棠，面上疑惑略显，似乎在思量是不是看错了，“你没什么问题，情绪挺到位，一会儿不出差错就这么演，秦数的话……”
苏导顿了顿。
姜茗震惊，她没什么问题？有问题的是盛初棠？这是什么情况？
姜茗偏头，盛初棠一脸自若，“您说。”
连音色都换回了本来的模样，姜茗看不懂，默默收回目光。
苏导沉吟半晌：“被动中的主动，不要太主动。”
——秦数是含蓄的，她毕竟年纪比李希回大，且处在劣势，她对李希回，不敢完全相信，但她又只有相信李希回，抓住这唯一的可能性，所以她对李希回的态度，十分微妙。
这个角色身上没有什么特别出彩的情节，基本上全程都在写实表现被拐卖女性的苦难。她最让人忽视不掉的，就是她一直坚定地想要自由的意志，但到了后期，这样一个坚定的人，依然出现了挣扎。
从怀疑别人到怀疑自己，渐渐地没了信心。李希回被她勾出来对自由的向往，到后期反哺到她身上。如果没有李希回，她完全就会被这个村子吞没。
就像任何一个，被这个吃人的世界吃掉的女性。
但她这一刻，是坚定的。
比李希回还要坚定。
后面那截话，苏导默默咽了回去。
按说盛初棠从没出现过这种理解不到位的情况，刚刚她瞧着，甚至有点儿像出戏了。
不过在后辈面前，苏导还是给她留了面子，没有直说，说得云里雾里，以盛初棠那个智商，应该能轻易理解。
盛初棠颔首，“您说的是，是我刚刚没考虑到位，再来一遍吗？”
“不用了，”苏导看看天色，“继续往前走吧。”
盛初棠没辩驳。
搓了搓手指，指尖仿佛还残留着姜茗的温度，盛初棠转眼，余光扫过姜茗，她刚刚为什么不高兴呢？
她觉得，这样的姜茗，她有点儿不熟悉了。
姜茗同样这么觉得。
今天的盛初棠，有点儿怪怪的。她做事一向尽善尽美，拍戏时更加，居然也会出错。
姜茗偷偷看了眼盛初棠，好像也没什么特殊。
要说最特殊的地方，大抵就是，她比那几天要亲切许多。不过也好猜，这么多年的习惯，她一下改不掉罢了。
一行人继续往前，苏导时不时提点一下位置，只是走一遍位置，都还比较顺利。
只上山的路渐渐窄起来，正是万物复苏的季节，两旁长满了野花野草，似乎上山的人也少了，这些山路便没有人再打理。
剧组之前踩点的时候，这些都还没长出来，后来长出来了，苏导看过效果，决定保留一部分原景。
姜茗和盛初棠并排走在小路上，一边顺畅地对着词儿。
这一段都是闲聊，主要是李希回在说，介绍这山里的情况，顺带找一找那条出村的路。
“我记得就是在这边啊，”李希回停下来，左右看了几眼，有点儿沉不住气，“太久没人走了，所以都长满草了吗？”
秦数倒是比她稳重，越过她停在前面，四处打量了几眼，“别急，再往前走走看。”
山里的空气很好，清新得像是在洗涤心灵。但也确实有点儿冷，盛初棠克制着想要拢衣服的欲望，把心神都放在姜茗身上。
姜茗下意识替她挡了挡两边伸出来的枝条，整个人成一个保护的姿态，站在盛初棠旁边，脸上表情没什么变化，流利地对着词。
“嗯，我们继续找找。”
这小屁孩。
秦数：“好。”
盛初棠默默往前站了站，尽量和她齐平，姜茗眼睛跟上了眼药似的，总是快她半步，走在她前面半个身位，神情偏偏又很自然，半点儿看不出。
依着戏里，本该也是李希回走前面，但戏里可不是这么副样子……盛初棠不知道姜茗是什么意思，到底在戏里还是在戏外。
好在这段路实际上不长，不多时就到了摘葡萄的地方。
这里剧组布置过，葡萄藤乱七八糟缠上几颗低矮的野树上，遗憾的是没有长出葡萄，现在上面挂的，都是道具提前去市场买回来的，刚挂上去不久，喷了些矿泉水，看着那叫一个新鲜。
“来都来了，”李希回走过去，摘下一串矮一点儿葡萄，“还是要摘点儿回去，否则不好应付。”
她的动作娴熟自然，没有任何滞涩，好像摘过无数次葡萄。
盛初棠怔怔看着，差点儿一时没接上戏。姜茗进步神速，她是怎么也没想到的，从第一天的找不到感觉，再到现在举手投足浑然一体，她似乎确实下了功夫。
盛初棠往里走，逐步跟上姜茗。
秦数：“好吃吗？”
李希回停下来等她，等她过来把手里的葡萄递过去，“你尝尝？”
秦数接过去，低头捻起一颗葡萄，缓缓送入嘴里。
她的动作优雅极了，一举一动都仿佛拿着把小刷子在她心上撩拨，李希回直直盯着她，眸子里溢出笑意，又问回去，“好吃吗？”
秦数眉头微微蹙起来，“酸。”
李希回哈哈一笑，伸手揪了一颗，囫囵塞进嘴里，眉眼都绽出笑意，“奇怪，”她笑起来，“我吃着怎么不酸？”
不止不酸，还甜滋滋的，蜜糖似的甜意，一丝一丝沁进心坎儿里。
这副样子，一看就是骗人。秦数轻哼了声，懒得理她，把那串酸不溜秋的葡萄往她怀里一丢，越过她气冲冲往葡萄架深处走。
撂下一句：“那你都吃了吧。”
苏导和其他人，轻手轻脚地跟在后头。其实本来可以不真摘的，但苏导没说什么，道具也不敢吱声。
她俩对戏氛围正好，看着养眼不说，主要是打断了，苏导会先骂人。
这葡萄确实挺甜，姜茗真心实意这么觉得，道具老师买的不错。
李希回收了收笑，跟上去，“你生气啦？”
那倒也不至于，跟个小孩儿生气。秦数抿了抿唇，停在一棵葡萄藤旁边，回头笑了下，“没有。”
李希回跟过去，并肩站在她身旁，“对不起嘛。”
“嗯？”秦数偏头，看着李希回，“为什么要道歉？”
李希回偏开眼，正视着葡萄架前方，忽而低头，掰了颗葡萄，喂进嘴里，“真是，”李希回轻轻吸了口气，“一点儿都不甜。”
“让你吃到这么酸的葡萄，”李希回低着头，声音也低低的，“对不起啊。”
秦数忽然笑了笑，“葡萄有酸有甜，很正常啊。”
“不止，”李希回摇头，“让你看到这个肮脏的村子，对不起。”
秦数默了默，久久，“不是你的错。”
不是她的错吗？她没有错吗？李希回不敢苟同，如果她再强硬一点儿，再勇敢一点儿呢？如果她能够去报警呢？
李希回没有往下说。
换了话题，“你可以，”李希回抬头，偏向秦数那边，“摘一串甜的葡萄给我吗？”
秦数不太理解，认真看了看架上的葡萄，“都是一个品种的，应该很难有不酸的。”
李希回盯着她，眼睛一眨不眨，“你摘的，都是甜的。”显注夫
秦数噗嗤一笑，“我的手上面打了蜜吗？过一遍就甜啦？”
李希回苦着的脸终于咧出笑容，“就是嘛。”
“那好吧。”秦数没辙，转头扫了一圈，锁定前面不远处的一串葡萄，那串看起来稍微熟一点儿。
那边杂草丛生，姜茗跟过去，默默把盛初棠圈进保护范围里。
嘴上还要继续和她搭戏，“秦数。”她轻声喊道。
那串葡萄有点儿高，秦数垫起脚，侧眸看她一眼，“嗯？怎么了？”
说话的间隙，盛初棠使劲拽下那串葡萄，正要递给姜茗，脚下忽然一滑，像是没踩到实处，绵绵的质感。
要摔了。
盛初棠脸色稍稍变了变。
“盛老师！”
姜茗时刻注意着她，下意识伸手去拉她，可她们谁也没注意到，草丛底下是个斜坡。
姜茗那一拉，根本没拉住，底下的土用力踩了踩，全部松脱下去。
两人几乎来不及反应，后面跟着的工作人员更是看都没看清，一眨眼的时间，两人就都滚了下去。
姜茗吓得一颗心噗通噗通直跳，单纯凭着本能把盛初棠护在怀里，自己一路连刮带摔，落地的时候，什么感觉也没有，只觉得心快要跳出来了。
匆匆忙忙去问盛初棠，“盛老师，你没事儿吧？摔着没有？”
盛初棠没应声，姜茗更着急了，“盛老师？盛老师？”
盛初棠整个人压在姜茗身上，被她紧紧搂着，一动不能动，听到姜茗中气十足地问她有没有事，她忽然懵了一下。
姜茗，在做什么？
她疯了吗？她不要命了吗？她就这样不管不顾地跟下来了吗？
周围的声音逐渐嘈杂起来，她耳朵里面嗡嗡一片，她定定看着姜茗，姜茗一脸担忧。
盛初棠张了张嘴。
心里猛然涌出来无尽的茫然，带出那些尘封在记忆里的不堪和害怕。
姜茗，要是也死了，怎么办？
还有谁会来赔一个姜茗给她？
心口沉得发痛，眼角隐隐泛起酸意，盛初棠咬了下唇，微微的刺痛感，“姜茗。”
声音有点儿小，被周围的声音盖过去。
耳朵里嗡的一下蹦出无数个声音，陆陆续续有工作人员搭着手下来，一时还没敢上手，“盛老师，小姜老师，伤着哪里没有？有没有哪里痛？”
姜茗的声音在这里犹为明显，“我没事儿，你们看看盛老师，她好像摔着了，一直没出声。”
盛初棠伏在她身上，眼里微微清明了些。
“姜茗。”她再喊了一声。
姜茗愣了愣，飞速回神，“我在，我在，怎么了？摔到哪里了？还能起身吗？”
喉咙里蹿上一股涩意，盛初棠轻轻吸了口气，浑身克制不住地颤抖，“我没事。”
这话一出，立即有人将两人扶了起来，医疗组在外边儿，没跟进来，苏导当机立断先出去检查一下再说。
盛初棠低头，脑海里面一片混沌，冯露匆匆赶到她身边，上上下下检查过一遍，确认没什么事，才松了口气，“棠姐，身上有没有哪里疼？”
盛初棠尽力克制着，放在身侧的手，还是忍不住在微微发颤。
姜茗走在后头，她甚至不敢回头去看。
“冯露。”
声音哑涩。
冯露：“棠姐？”
盛初棠咬着唇，“你去看看姜茗，”
还有半截话，堵在她喉咙里，怎么也说不出口，她眨眨眼，仿佛又回到那一年，只剩下无穷无尽的害怕。
第62章 害怕
背脊一阵一阵泛寒, 完全克制不住。眼前不断闪过从前的画面，逐渐和姜茗的脸重合在一起。
盛初棠觉得头疼。
她蓦然想起姜依月最后的模样儿，想起姜依月和她说过的话，心慌得有几分站不住。
光是看着就摇摇欲坠, 冯露快吓死了, 哪里还敢走开, 立即要上手去搀她, “棠姐, 姜茗那边有人在照看，一会儿我再去看成么？您看着不太好。”
盛初棠摆手, 倒退了一步，“我没事。”
“你去看看姜茗，”盛初棠深吸了口气，尽量保持着声音平稳，“刚刚是她摔在底下，你去看看她, 有没有事。”
后面那几个字，已经听得出她是强撑着把话说出来。
但她神情又十分认真，甚至连之前说过不管姜茗的话都不顾了, 冯露有一瞬动摇, 只她脸色实在不好看，别的助理都没跟过来，冯露还真不放心让她自己站在这里。
正好苏导解了她的围。
“盛总，”苏导走过来, “依我看还是先回去让医生检查一遍再做下一步打算。”
对上苏导, 盛初棠才倏然回过神，勉强有了之前万事温润的模样儿, “好，苏导，麻烦您和场务做一下协调。”
“这是自然，”苏导点头，欲言又止。
她和盛初棠，认识少说也有近十年了。虽然不算了解，也没有深交，但在一起合作过许多作品。说实话，以前也不是没发生过意外，但确实是第一次见她这么失态。
她和赵书敏一致认为，这个人外面裹着一层厚厚的茧，永远完美地展现着茧外面那个躯壳，就像是，一个装在套子里的人，永远完美、温和、强大，情绪稳定，仿佛没有任何破绽。
但今天，这个壳子裂开了。
她看到了里面真实的那个人，好像，也不是那么强大，也没有那么的，不近人情。
苏导略想了想，还是开口，“小盛，你还好吧？精神不好的话，今天要不先休息？”
剧组每一天的戏都排得妥当，今天的戏份往后挪，会影响其他演员的档期。
“我还好，”盛初棠缓了缓，强行镇定下来，“看看姜茗有没有什么再说，如果没事，就上午先休息吧，让工作人员把场地先修整好，避免再发生意外。”
她只说如果没事，苏导也听懂了她的意思，接着话头往下说，“那就先这样，这边我盯着，你们先回去，有没有事到时让人跟我说一声。”
盛初棠声音听不出什么异常，“好，那就麻烦您了。”
但苏导是什么样的人，眼睛里面过的就是人的细节，尾音那一点点的虚和颤，旁人或许听不出，落在她耳朵里，那就特别明显。
她目送着两人离开，心下却忍不住腹诽。
平时见她对姜茗，态度并不热络，相反还比较冷淡，今天是为了什么，这么……举止失措？
她想了会儿，没想通，把注意力放回现场。
姜茗走在盛初棠身后，一颗心吊在半空，她想去问问盛初棠到底有没有摔着蹭着，可周围跟着许多人，她怎么也不敢上去。
盛初棠方才喊她的样子，一点儿都不像没事，丢了魂儿似的。姜茗就怕是不是没护好她，人多眼杂，盛初棠怕别人怪到她头上，就忍着什么也不说。
越是这么想，姜茗就越急。
觉得生气，也觉得委屈。盛初棠怎么可以这个时候还这么好？怎么能这么不把自己的事儿放心上？
姜茗想着，眼泪就要冒出来了，好在回程的路上，大家加快了速度，没多久就回到摄制中心。医疗组早早听通知在候着，人一回来，就飞速替两人做全身检查。
刚刚紧张得要命，姜茗浑身都紧绷着，一点儿没觉得哪里痛，外套一脱，房里的热气包裹在皮肤上，忽然喇起一阵刺痛。
太过突然，她没忍住，轻轻嘶了声。
医生的手正好触上去，“是这里痛吗？”
姜茗眨巴眨巴眼睛，把眼泪憋回去，和刚刚不一样，这是纯痛出来的眼泪。盛初棠就在隔壁的位置上，哪怕中间拉了帘子，声音是听得一清二楚啊。她本来想说“不是”，医生偏偏用力按了按。
姜茗刚憋回去的眼泪，唰地一下又跑了出来，她小小声，“医生，可以轻点吗？”
医生收手，拿出一支棉签，“你把头发扎起来。”
徐琪立即从包里掏出发绳递给姜茗。
姜茗接过去，憋着眼泪随手扎起头发，她的羽绒服里面只穿着一件短袖，现在衣服一脱，头发一扎起来，修长的脖颈全部露了出来，脖颈上晕红了一片。
一条触目惊心的红痕从耳后直直连到锁骨上方。
医生用棉签碰了碰痕迹较深的几个位置，随即丢掉，“没有破皮，应该只是被枝条打到，擦点药就好了。”
姜茗不敢在盛初棠面前再喊疼了，默默应了声。
“这样就好了吗？”
医生一脸疑惑，“其他地方还没检查，我听说是从坡上摔下去的，对吗？”
姜茗抿唇，“嗯。”
“那还得再看看有没有其他不容易注意到的伤。”医生淡定回复。
果然，医生触到姜茗后腰的时候，姜茗急促地吸了口气，往旁边躲了躲。
“这里也有磕到。”医生边说边摘掉手套，“其他没有什么。”
姜茗默默把撩起的衣服放下来，小声反驳，“你不按本来不痛的。”
医生无语地看她一眼，“晚上就会痛了。”
姜茗撇撇嘴，痛得眼泪现在还在眼眶里打转，强忍着才没哭出来。“没什么要紧的吧？是不是也擦点药就好了？”
刚才还牙尖嘴利的，现在又一副可怜巴巴的样子，医生都觉得好笑，转念一想，她们这个行业估计是怕留疤，点点头安慰道：“放心，认真擦药就不会留疤。”
姜茗心道，她哪里是怕留疤，她是怕旁边盛初棠听见会不高兴。
她不知道盛初棠会怎么想，她都不敢去听盛初棠的反应，心神又自觉地注意着那边的动静，她那边医生说的话，这边也听得见，还好她没什么事。
反正她自己只是磕到两下，她年轻，应该很快就养好了。
“嗯，谢谢医生。”姜茗站起身，礼貌地向医生道谢，伸手拿过徐琪手上的羽绒服，抖了抖继续穿上。
衣服不仅脏了，还刮破了。
她自己看着都好笑，她噗嗤一笑，得意洋洋和徐琪炫耀，“还好今天穿得厚。”
徐琪吓得够呛，根本笑不出，“你还笑，真摔出个好歹来，看你怎么办？”
姜茗拉上拉链，不小心碰到脖子上的伤，疼得龇牙咧嘴，“这不什么事儿没有？大惊小怪。”
最重要的是，盛初棠没事。姜茗心里几乎乐开花，又不敢告诉徐琪，只能自己偷着乐。关键时候，她还是挺有用的嘛。
医生刷刷写着记录，完事儿从药箱里拿出两瓶药，递过去，“这瓶用棉签沾了擦脖子，这瓶倒在手心热一热，揉后腰，用点力道揉，不要舍不得用力，否则起了瘀更不容易好。”
徐琪接过来，放进包里，“知道了，谢谢医生。”
姜茗和徐琪出去的时候，隔壁已经没有动静了，估计盛初棠已经先走了，她们走出去，冯露等在外面，“小姜老师。”
姜茗微微愣了下，把即将脱口而出的称呼及时咽了回去，“你好？”
冯露颔首，理智搭话：“场务让我提醒您，今天上午暂时休息，上午的戏推到下午，您可以先回去休息，换身衣服擦擦药。”
姜茗心知多半是盛初棠让她来说，也没揭穿，点头，“好，多谢。”
冯露转身正要走，姜茗忽然想起什么，叫住她，“等等。”
冯露转回去，“怎么了？小姜老师？”
姜茗咬了下唇，鼓起勇气问道：“盛老师没什么事儿吧？”
盛初棠不理她，她也不好意思去问盛初棠，又怕刚刚听漏了什么，只好拐弯抹角问冯露。
冯露扬唇笑了笑，“有小姜老师护着，棠姐没什么事。”
姜茗松了口气，“麻烦了。”
冯露点点头，没再说，转身往另一边走，等两人走远，她才返回医务室。
盛初棠坐在桌旁，手撑着额角，听见动静缓慢地抬起头，“走了？”
“嗯，冯露其实不太理解，盛初棠为什么要和姜茗分开走，“咱们也回去呗？”
盛初棠起身，面色沉静，“走吧。”
听到姜茗痛得“嘶”声的时候，盛初棠浑身一僵，心在那一瞬间直直往下坠，坠进无尽的深渊，那一刻，她什么也听不见，只有姜茗的声音在脑海中回旋。
伴着姜依月的痛呼声。
眼前发黑。
那个浑身是血的姜依月，渐渐变成了姜茗。
——姜茗受伤了。
——因为她。
盛初棠撑着额角，麻木地任医生摆弄。她怎么也想不明白，为什么兜兜转转，又变成了这样。
她完全压抑不住心底里涌出来的害怕，身体在无意识颤抖，她知道自己没事，可就是害怕。
她没有办法骗自己，她害怕失去姜茗。
她听着姜茗明明痛得要死，还在强颜欢笑。愤怒从害怕的情绪里挤出来，纠缠着将她淹没。
她明明，她明明，教过姜茗要爱惜身体，她明明教过她的。
盛初棠抬手捂着心口。
那里终于喷涌出来大片大片的痛意，盖过一切，她摆手，终止了医生的检查。
冯露十分有眼力见儿的让医生安静下来。
她情绪不对，她十多年没有这样情绪了，又害怕又生气隐隐还觉得无望，就好像她怎么挣扎，都没办法逃出这样的命运。
盛初棠低着头，姜茗的笑声碰在她心上，刺得发疼。
第63章 心疼
“棠姐, ”冯露跟在盛初棠身后，实在不放心，“您真的没事儿吗？”
刚刚检查都没有做完，直接叫停让医生说没问题。冯露大概能猜到是怕姜茗担心, 但这样哪儿成啊？
盛初棠脚步微微一顿, 勉强压下去心口边的痛意。
“嗯。”
太阳渐渐移到上空, 恍惚让人觉得刺眼。盛初棠停下来, 仰头缓了缓, 还是觉得头晕。
“冯露。”
她轻轻开口。
冯露不明所以，“怎么了？棠姐？”
心中有很多疑惑, 盛初棠却不知从何问起，只有一件，她很清晰地知道，这件事很危险，非常危险。
今天姜茗能跟着她滚下小坡，明天呢？以后呢？她指不定还会做出什么更危险的事。
无论如何, 她不希望姜茗陷入危险。
或者说，决不允许。
可是，她该怎么办？靠近姜茗吗？盛初棠站在那儿, 有一瞬间的茫然, 她好像陷入一个进退两难的境地。
盛初棠张张嘴，久久，找到声音，“姜茗回去了吗？”
如果冯露没记错, 这个问题问过一遍了, 虽然不明白，冯露还是再谨慎地答了一遍, “如果半路没人找她，顺利的话，应该是回去了。”
“好，”盛初棠点了下头，忽然下定决心似的，朝住处大步走回去，“我们回去。”
冯露匆匆跟上去，“您要去找她吗？”
盛初棠没说话。
但答案很明显。
她必须要做点什么，不能再让姜茗做傻事，她不值得，她也不配。归根究底，是她欠姜茗的，绝对不可以，再让姜茗，扑在她身上。
两人走回去，在楼下正好遇见从楼上走下来的徐琪，徐琪手里拿着姜茗那件羽绒服。
徐琪往旁边让了让，“盛老师。”
盛初棠颔首，没说话，在徐琪走过她身边时，忽然停下来开口问道：“要拿去丢吗？”
“啊？”徐琪完全没想到盛初棠会和自己搭话，一下没反应过来，意识到盛初棠在问姜茗的羽绒服，回过神立马答道：“没有，要拿去洗，”徐琪翻开衣服背面，“蹭到好多泥。”
不止蹭到泥，还划破一道口子。
盛初棠的眼神露出一丝恰到好处的疑惑。
徐琪刚好能看懂，解释道：“这个小口子姜茗说补好就行了，她念旧，没到真的不能用，不会轻易丢掉。”
盛初棠盯着那件羽绒服，思绪霎时跑偏。
说巧也是巧，她给姜茗置过许多衣服，但一般都是让团队直接送到家里来，唯有这件，是前年两人在南城，一起逛街时买的。
究竟念旧还是别的，盛初棠不好说，她也不想在一件衣服上多费心思。
“小姜老师怎么样了？”盛初棠岔开话题。
“没什么，谢谢盛老师关心，”徐琪礼貌道，“等她洗完澡，擦上药就好了，不会耽误剧组太多进度。”
盛初棠微微点头，没再和她多说，自行上了楼。
姜茗刚从浴室出来，就听见门口的敲门声，她以为是徐琪，径直在里边儿应声，“门没锁，直接进来就是。”
说罢她就在柜子里自顾自找电吹风，她听见开门的声音，有人走进来。
她拿着电吹风站起身，还笑，“你掐点儿掐得也太准了吧？”
她转过去，就见盛初棠站在门边，神情一丝不苟，“是我。”
姜茗心里一惊，万万没想到是盛初棠，手里的电吹风差点儿没拿住，喉咙微微一滚，“盛老师，怎么是您？我以为是我的助理，不好意思。”
盛初棠走过去，“是我不能来？”
“不是，”姜茗往后推了一步，这话怎么说起？虽然但是，就很奇怪啊，是她自己让她滚蛋的。
姜茗抿了抿唇，稍稍镇定了些，“是盛老师就会过去开门了。”
“是吗？”盛初棠咂摸着话里的意思，没觉得有什么不对，兀自关上门，想了想叮嘱道：“门窗记得上锁，在外面不比在家里。”
姜茗本来想辩驳几句，是因为这里就她们几个住，她又和徐琪说好一会儿上来替她上药，但当她听到“家里”那两个字，还是忍不住敛了笑容。
她不想和盛初棠虚与委蛇。
她不想在两人明明闹掰以后，还这样好像什么也没发生过的说话。尤其是盛初棠，她这样，好像在怜悯她。
就因为她下意识保护了一下她而已。
她是喜欢她，但她不需要可怜。
姜茗勉强压抑着情绪，“您来做什么？如果没事的话，麻烦您出去，我要休息了。”
盛初棠面色不改，“我看看你的伤。”
果然。
姜茗脸色倏然一变。
“没什么大事，不需要您看。”
“不要闹脾气，”盛初棠走过去，长身立在姜茗跟前儿，姜茗洗了澡，也洗了头发，浑身香喷喷地，栀子的香味儿不偏不倚围拥过来。
盛初棠定了定心神，撩起姜茗耳旁的湿发。
心脏重重一跳。
盛初棠听见自己嘶哑的声音，“药在哪儿？”
姜茗想退的，但她不知道为什么，脚在地上生了根儿似的，怎么也挪不动。
她抬眸，死死盯着盛初棠。盛初棠偏着头，神情认真，整个眼里都只有她一个人，眸子里溢出来无边无际的心疼。
这样的距离，上一次是什么时候？她在心疼她吗？她还会心疼她吗？
姜茗抿了下唇，强忍着泪意。
“脖子这里只是看着可怕而已，”姜茗低声说，“不是很疼。”
“是吗？”盛初棠的手指触上去，姜茗下意识颤了颤。
疼的。
“药在哪儿？”盛初棠又问了一遍。
姜茗眨眨眼，吸吸气儿，把眼泪憋回去，拒绝的话怎么也说不出，她指指床边的小桌儿，“桌上。”
似乎有一把刀直直插在心上，搅啊搅啊的，痛得盛初棠喘不过气，但她又得压抑着情绪，平静地牵起姜茗的手，带着她走去床边坐下。
姜茗都懵了。
盛初棠拿出药返过身来对着她时，她才勉强回神，不由得打断，“合适吗？”
盛初棠神情自若，低头拆开棉签，“擦脖子上的是哪瓶药？”
“什么合适吗？”
姜茗默默指了指其中一瓶，声音讷讷，“你这样亲近我，合适吗？”
盛初棠没接这句话，微微垂着头，拧开药瓶，小心翼翼地用棉签沾取了药汁儿，抬起头，望着姜茗，“偏头。”
姜茗没动，紧了紧手指，“不要这样，我会心动的，你明明知道我喜欢你，盛初棠。”
盛初棠的动作有一瞬的停滞，短短一瞬，大约一秒钟，她恢复原样儿，“偏头。”
姜茗抿唇盯着她，她丝毫不为所动，神情淡然，就和以前一样，仿佛姜茗只是个不听话的孩子。仙朱夫
姜茗愤愤，到底没说出什么，乖乖偏了偏脑袋。
盛初棠俯身过去，棉签轻轻印在姜茗脖颈上，那里红了很大一片，姜茗皮肤娇嫩，仔细看，更为可怖。
眉心几乎是不自觉拧起来，盛初棠鼻间抑不住换了几息，心脏被一双大手狠狠揪着，手指颤了颤，她强镇定下来，谨慎温柔地上着药。
她离得近，呼吸有几下喷薄在姜茗脖颈上，姜茗死死掐着手心，才没有露出破绽。
两人谁也没有说话，室内寂静。
静得姜茗甚至能听见自己的心跳声，她鼻间全是盛初棠身上的馨香味儿，迷迷蒙蒙地，魅惑诱人。
忽然热起来，脖子好像也不疼了，后腰也不疼了，好像那股香味儿萦萦绕绕地勾着她，想要她一寸一寸靠近。
姜茗想把脖子转回去。
刚动一下，盛初棠不近人情的声音就在耳边响起，“别乱动。”
姜茗浑身一僵，默默又转回去，装作什么事也没发生。
被这尴尬一冲，倒好像没那么热了。
姜茗轻声轻气地换着呼吸，好一会儿，盛初棠收手，把棉签扔进垃圾桶，声音依旧浅淡，“转过去。”
姜茗：“？？？”
姜茗猛地抬起头，扯到伤处，没忍住倒吸了口凉气，疼得龇牙咧嘴，屁股自动自发往后挪了挪，“我刚刚说的话，合着你是一句都没听呗？”
盛初棠不为所动，眉头微微蹙着，像是要展开终究没做到那种，“转过去。”
姜茗不想吃这套了，“我不。”
盛初棠脸色稍稍变了变，并不明显，但姜茗一直盯着她，自然没错过，她不明白这是在干什么。
这个样子的盛初棠，在亵渎她的感情。
姜茗又点儿生气。
对着这张脸，又说不出什么重话，嗫嚅半晌，憋出来三个字，“别这样。”
后面还有三个字，是——“求你了。”
太怂，她没说。
可是她真的会忍不住，她的心很不受控制，她分明听到，自己心动的声音，这个药再擦下去，她不知道会发生什么事。
盛初棠却铁了心似的，“只是擦药。”
“我自己会擦。”
盛初棠挑眉，“伤在后腰上，你怎么使劲儿？”
盛初棠边说，边从桌上拿出另一瓶药，自若地倒在手心上，暖了暖，轻飘飘地看着姜茗，“转过去。”
姜茗不敢转，“我有助理，她一会儿会帮我擦。”
姜茗盯着盛初棠，希望能从她脸上看到一些别的情绪，但是没有，她依旧是那副不咸不淡的模样儿，仿佛前面姜茗看到的，都是假的。
姜茗抿唇，心里面泛起一点点酸意。她在这里两头为难，盛初棠根本不在乎。
“茶茶，”盛初棠微微垂了垂眸子，“听话。”
她又叫她“茶茶”了，终于不是冷冰冰的“姜茗”两个字。
姜茗吸了吸气，没出息地转过身，缓缓弯下一点背脊，撩起睡衣。
刚刚医生看时还没有什么痕迹，现在浅浅的有了一块瘀痕。在她白皙细腻的腰间肌肤上，十分明显。
那把刀似又往里搅了搅。
盛初棠专注地盯着那处，手掌缓缓轻柔地覆上去。
药在她手心上暖过，触在肌肤上，还是有点儿凉，姜茗下意识打了个寒颤。
盛初棠手一顿，“疼吗？”
姜茗匆匆摇头，“不疼。”
她不知道盛初棠信了没有，盛初棠没有说话，她有点儿想哭，这回不是疼的。
盛初棠手上缓慢地加了力道。
“疼就说。”
姜茗攥着手指，轻轻“嗯”了声，忽然想起什么，“医生说，要用力一点揉。”
盛初棠眉眼沉沉，“我知道。”
她说她知道。
姜茗低头，努力将眼泪憋回去，“你都听到了？”
盛初棠：“嗯。”
姜茗尽力放轻松，声音轻快许多，“那你也知道，医生说没什么事了。”
盛初棠这回没应声。
姜茗莫名有点儿慌，“姑姑？”
第64章 害怕
盛初棠轻轻“嗯”了声。
她应声了, 没纠正她不能叫“姑姑”。
姜茗更慌了点儿，“你生气了吗？”
“没有。”
盛初棠许久才出声，眼神紧紧盯在姜茗的伤处，手上缓缓加着力道。
那道声音不像先时那么冷漠, 但还是一样的淡然, 姜茗听不出来她有没有生气, 她很快就顾不上这个。盛初棠的手又柔又软, 触在后腰的地方, 渐渐生起一股热意。
仿佛盛初棠的手指，燃着一簇火焰, 在她身上愈燃愈烈，滚烫滚烫地，还有一点一点往旁边蔓延开来的趋势。
呼吸一寸一寸沉下来，她有点儿不太满足盛初棠的手指只在那处，那股火好像烧上了心口，烧得她理智几乎全部湮成了灰烬。
盛初棠没察觉, 认真上手揉着她那处瘀痕。
圆圆的一块痕迹，看着像是磕在石头上留下的，她倒忍得住, 一声也不吭。
盛初棠收手, 重新倒了点药。
后腰一凉，姜茗心口猛然一滞，流转过几丝茫然，好一会儿才缓过来, 深深吸了口气。
这口气还没松下来, 盛初棠的手又覆了上来。
她这次用了点力道，姜茗还没反应过来, 下意识痛呼了声，眼泪不自禁在眼眶里转了转。
尽管她很快咬唇忍住了，但那突兀的一声，还是很明显。
姜茗分明察觉盛初棠的手顿了顿，停在她腰上，声音低沉，“很疼吗？”
她在难过了。
姜茗抿了下唇，浅浅笑了笑，“不是很疼啊，刚刚就是太突然了，我一下没反应过来。”
盛初棠尽力保持着冷静，手上仔细地试着力道，大概试出姜茗能适应哪个力道，便就着那个力道用着巧劲儿，一点一点往上加。“下次再有这样的事，你先顾好自己，不要做傻事。”
姜茗愣了下。
这是什么意思呢？
看不见盛初棠的表情，她的声音也一下恢复了正常，姜茗很难理解，盛初棠说这话究竟是什么意思。
是不高兴了对吧？
所以在敲打她？在可怜她？因为她不知死活地凑上去了，不是吗？
姜茗咬了下唇，那股热意在想明白的一瞬间褪去，浑身恍若过了一遍凉水，凉得发透。眼睛有点儿酸，眼泪好像要冒出来了，姜茗鼻子轻轻吸了吸气，偷摸缓了缓，过了会儿才笑着说，“盛老师，谢谢您关心。”
盛初棠脸色稍稍白了白。
姜茗没听进去。
“我不是那个意思。”盛初棠轻声说。
“我也没有那个意思，”姜茗低着头，强憋着眼泪，打断她，“不是因为你，是任何一个人，我站在那里，都不可能袖手旁观。”
姜茗顿了顿，没法忽略心中的难受，她不能否认，盛初棠这个态度，真的很让人难过。
她这样低声下气，这样温和，这样凑过来，仅仅是因为，不想看见有人在她面前犯傻。
“所以盛老师，”姜茗轻轻吸了口气，才能接着往下说，“你也不必因此有别的任何想法，这是很单纯的一个事故，没有人想把它发展成一个故事。”
后面那截话，姜茗几乎是一口气说完。
说完又有点儿后悔，太决绝了，一点余地也没有留，还不如趁机撒个娇来得有效。
她在矜持什么啊？
盛初棠本来就不喜欢她。
这么一想，更难过了。姜茗小心翼翼地换着呼吸，静静等着盛初棠回复。
盛初棠很安静，安静得有一点点过头，许久没说话，只有手上的动作没停。
姜茗又觉得有点儿疼，但刚刚把话说的太死，现在反而没有勇气再开口喊痛，只能自个儿憋着。
盛初棠……本来有点儿生气，到后面，只剩下害怕了。
她不能否认，姜茗和姜依月好像好像。她到底是姜依月的孩子。
一样的好，一样的无私。
她有一瞬间，完全不知道现在是什么情况，到底又是什么时候，眼前不断浮现姜依月走时的模样儿。
那样的无望，那样的决绝。
姜茗……也会这样吗？
盛初棠不知道，她只觉得害怕。她宁愿姜茗是个自私的小孩儿，也不希望姜茗是那样的结果。
她不知道，如果姜茗出了意外，她该怎么办。
光是想想，就觉得难以接受。
然后就是铺天盖地压上来是窒息感，很陌生也很熟悉，十多年了，又出现这样的场景。
她以为她可以保护好姜茗。
只是她以为而已。
盛初棠眼前倏忽暗下去，手按在姜茗腰间，忽然开始不自觉地发颤。
明明过去这么久了，她怎么好像还是毫无长进呢？
姜茗察觉到不对劲的时候，盛初棠浑身都在发抖。姜茗回过身，心脏猛然提上来，揪在半空。
盛初棠微垂着头，整个人在僵硬地颤抖。
姜茗吓得要命，她从没见过盛初棠这样。“盛老师？”
盛初棠没应，神色很茫然，又透着几分完全掩饰不住的恐惧。
“姑姑？”姜茗后背沁出一层冷汗，急急拿掉盛初棠手上的药瓶，上上下下查看盛初棠的情况，“怎么了？”
“姑姑，你别吓我好不好？”姜茗心底慌得要命，她不知道是那句话惹得盛初棠这样。
盛初棠眼珠转了转，目光凝在姜茗脸上。
眼里却完全没有姜茗，那副样子，就像在透过她看什么人。
姜茗更慌了，恍然意识到盛初棠是在担心她，她说她不是那个意思，她的意思，只是不希望她做傻事。
姜茗瘪瘪嘴，尽力忍着吓出来的泪意，“姑姑，你别怕，我刚刚骗你的，我对别人不这样，我只对你这样。”
“你别怕好不好？”
盛初棠终于有了点反应，她眨了眨眼，空洞的眸子里渐渐聚起光，她看着姜茗，浑身还是止不住地轻颤。
“茶茶，”
约莫过了一分钟，两人就那样对视着，盛初棠眼中噙着泪，轻缓缓喊了她一声。
和以前一样的亲呢，熟稔。
姜茗的眼泪险些掉出来，她拼尽全力忍着，点点头，“嗯，我在。”
盛初棠忽然抬手，在要碰到姜茗的脸时，意识到手上还残留着药水儿，伸到一半儿，默默停了下来。
“别做傻事。”
姜茗眼疾手快地握住她的手，“我没做傻事，我不会做傻事，你放心，我向你保证，但我也不能眼睁睁看着你陷入危险，是不是？我要是那么没良心，你不觉得寒心吗？”
不觉得。
这三个字盛初棠没说出口，姜茗没给她说出口的机会。
察觉到她要说这个的时候，姜茗就已经把她拥入了怀里。她在颤抖，她紧紧地抱着她，像是要把她拥到骨血里。
“你也别说傻话，好不好？”姜茗隐隐带了哭腔，“盛初棠……”
“你不怕吗？”
盛初棠任她抱着，许久，才问出口。
姜茗没回答，安静了会儿，忽而问道：“那你呢？”嗓音已经平复下来。
她？
或许是在姜茗怀里，有了些真实的触感，盛初棠逐渐冷静些许，她闭了闭眼，扯起唇角，轻声反问：“我？”
像是在问姜茗，也像是在问自己。
姜茗肯定道：“对，你呢？你不怕吗？从那个坡上摔下去，不知道底下有什么，万一摔出个好歹呢？”
盛初棠似乎懵了会儿。
姜茗紧紧搂着她，不敢松手，刚刚有一刹那，她觉得盛初棠在离她远去。不是那种不让她接近的疏远，是那种整个世界都留不住盛初棠的恐怖。
她承认，她害怕了。
放手如果会彻底失去盛初棠，她绝不要放手。她不想看不见盛初棠，她不想这个世界没有盛初棠。
“我怕的，”盛初棠说。
姜茗扬唇，心刚要落回去，就听盛初棠又说，“但我更不希望你出事，茶茶。”
那一刻，姜茗不知道是高兴还是不高兴，复杂的心情充斥着整个儿心脏。
她想笑，怕得笑不出来，她不希望她出事，听着多好听呀。换言之就意味着，她的一切，哪怕是生死大事，也与姜茗无关。
姜茗忽然就很想哭。
盛初棠这样，说到底也只是怕她缠着她。
“我不希望你做傻事，”盛初棠找回些许理智，上手就要推开姜茗。
姜茗正恼着，哪肯轻易让她推开，死死抱着不愿意撒手，“我偏要做傻事呢？”
盛初棠浑身麻了一下，方才不觉得有什么，现在回过神，才发现姜茗有多放肆。
姜茗究竟是长大了，蹭在她身前，却还不知道避讳。
盛初棠有些恼，她本意是要来敲打姜茗，让她知道分寸，谁知情绪一下被姜茗带偏，还让她占了便宜。
可她也不知道，姜茗非要犯傻该怎么办？她拦不住姜茗喜欢她，也拦不住她前赴后继做傻事。
可她，万万不能接受，姜茗出半点儿岔子。
盛初棠深深吸了口气，再这样争执下去，也不会有结果。素来都是这样，姜茗一意孤行，她说什么也没用。
那股寒意，油然从心底又冒出来，冷得她浑身一颤。
姜茗紧紧搂着她，自然不会没察觉。盛初棠在害怕，不是错觉，盛初棠真的在害怕，她从没见过她这样，盛初棠也会害怕？她一直都是那么强大，那么无懈可击，她也会害怕？
她在怕什么？
姜茗安抚性地摸了摸她的背，半诱半哄道：“我刚刚说的，你别心里去，我这么大了，又不是傻子，怎么会专挑傻事儿做？是不是？你别怕，我不是小孩子了，你不用老是操心我。”
盛初棠微微缓了缓神。
半晌没接话，也没再推开姜茗。
姜茗心缓缓落回去，唇角慢慢地勾起一个小小的弧度，盛初棠在关心她，盛初棠只关心她一个人。
两人紧紧拥在一起，温度逐渐上升。
方才湮灭的热意不知道什么时候又卷土重来，姜茗浅浅松开了一点点儿，偏头望着盛初棠。
盛初棠微垂着眼，眼睫微颤，似是耗费了极大的心神。
但她身上的冷香一直往姜茗这边儿冒，勾得姜茗心痒难耐，姜茗低头，目光流落在盛初棠修长的脖颈上。
白皙的肌肤，仿佛能看到底下流动的血液。
姜茗喉咙微微滚动了一下，无意识舔了舔唇瓣，她凑下去，刚要碰到那处时，敲门声忽然响起。
“姜茗，你洗好澡了吗？”
徐琪的声音。
拥抱着的两人，都吓了一大跳，手忙脚乱各自分开，尤其姜茗，血液好似逆流上头，脸上又红又热，她慌忙地看向门边，她没记错的话，盛初棠也没锁门。
但好在徐琪没有不请自进的习惯，她再敲了敲门，“姜茗？还没洗好澡吗？我来给你擦药。”
心脏噗通噗通狂跳，姜茗下意识看向盛初棠，盛初棠也在看她。
四目相对。
第65章 原样儿
姜茗一鼓作气撇开眼, 果断站起来，冲去门边，反锁了门。
盛初棠：“？”
姜茗冲过去，立即又冲了回来, 站在盛初棠跟前儿, 看着门边, 扬声道：“我自己擦了, 有点累先睡了, 你中午记得来叫我起床就行。”
徐琪在门外愣了愣，“后腰你自己揉得到吗？”
揉不到！
但是盛初棠会帮她揉啊！笨蛋！
盛初棠站起来, 姜茗伸手拉住她，摇了摇头，小小声说：“你别走。”
盛初棠理智回笼，觉得好笑，看向门边努努嘴，好笑地做了个口型, “我怎么走？”
姜茗后知后觉反应过来，不好意思地笑了笑，手上握得紧紧的, 回过头, “揉得到，你下去吧，我要睡了。”
徐琪挠挠头，“行吧, 那我中午再来叫你。”
姜茗长松了口气, 高声应道：“好。”
屋内静了静，姜茗没敢再出声, 约莫等到徐琪走到楼下的时间，姜茗才扭回头。
盛初棠微微偏头看着她，脸上没什么表情，眼里却极温和，牵着的手也没甩开。
姜茗抿了下唇，脑袋里面忽然迷蒙起来，想说什么、该说什么，什么都没有，空白一片。
姜茗张了张嘴，手指不自觉紧了紧，“盛老师，替我擦药好不好？”
姜茗好端端的站在她面前，软声软气撒着娇，盛初棠此刻，倒说不出什么重话来，微微点头，“好。”
气氛忽然和谐起来，谁也没有先开口打断这份和谐。
姜茗乖乖撩起衣服，躬着腰身，任盛初棠的手在腰间摩挲，其实仔细感觉，确实有点儿痛。
但感觉着感觉着，就生出一点儿别的心思。
她长这么大了，不是什么都不懂。相反，盛初棠在这方面，什么也没瞒着她，该教的都一本正经地教过。
那时没觉得有什么。
现在想想，怎么那么让人想入非非呢？
姜茗微低着头，热气涌上头，脸红得快滴出血来，她好像没有那一刻，比现在更想和盛初棠，在一起。
姜茗自觉再揉下去，会发生一些她控制不住的事情，长吸口气，探回手，抓住了盛初棠的手。
盛初棠手一颤，“很疼吗？”
“不是，”姜茗急急否认，“不疼，不是很疼，是我有点困了。”
盛初棠不太信，但她没坚持，姜茗的手很烫，前所未有的温度，“行，那我回去了。”
“啊？”姜茗一懵，“这就回去了吗？”
盛初棠拂开她的手，疑惑道，“不然呢？”
不然？
早知道不擦药就要走，那她干嘛不让她多揉一会儿？姜茗悔得直想拍大腿，大不了……就大不了嘛！
她不说话，盛初棠已经站起来，目光恰到好处地打量着姜茗，姜茗一张小脸通红，看起来不太对劲。
盛初棠下意识把手搭上了她额头。
触感滚烫，烫得有点儿不正常，结合姜茗说困，盛初棠脸色又不太好了。姜茗的身体，从小就不太好，各种小毛病不断。
“我没发烧。”
看盛初棠的脸色，姜茗驾轻就熟，在盛初棠还没开口说话前，就能提前否认。
虽然没什么用，盛初棠轻易也不会相信她。
“我去拿体温计。”
还要动用体温计……一想到是那个原因，姜茗忽然就觉得羞耻，匆匆拉住盛初棠，“真的没发烧，骗你是小狗。”
盛初棠不为所动，“你已经是很多次小狗了。”
姜茗：“……”
“你这边医药箱在哪儿？”
姜茗都不知道事情怎么会朝这种奇怪的方向发展，还是乖乖指指衣柜，“衣柜里。”
盛初棠眼神下移，示意她松手，姜茗装看不懂，死皮赖脸抓着她，盛初棠没辙，牵着她一起过去。
从衣柜的医药箱里拿出体温计，甩了甩递给姜茗，姜茗没接，睁着圆咕隆咚的大眼，“你帮我。”
这家伙，惯会得寸进尺。
盛初棠眉眼一沉。
姜茗瘪瘪嘴，“你以前都帮我的。”
盛初棠没动，姜茗也看出来撒娇不管用了，默默松开拉着的手，接过体温计，沉默地走回床边坐下。
还是不行。
撒娇的作用时灵时不灵，有点儿上头了。
盛初棠跟过去，姜茗往旁边挪了挪，她没坐下来，姜茗也没强求。
五分钟过去得很快，姜茗拿出体温计，三十七度一，在正常范围内。她看见盛初棠略略松了口气，转回身去收起体温计。
姜茗盯着她的背影，飞速让自己冷静下来，俄尔站起身，走去门边，打开门。
盛初棠听到动静看过去的时候，面上闪过一丝惊讶，姜茗的情绪，似乎比她想象得，要恢复得快。
盛初棠走过去，姜茗微微笑了下，“谢谢盛老师。”
盛初棠走出去，姜茗眼睛凝在她的背影上，笑容一下子敛去，“不要有下次了。”
她声音极轻微，轻到盛初棠以为只是阵风吹过。
但不是，她又说了第二遍，“不要再有下次了，我会当真。”
真的以为盛初棠舍不得她，真的以为盛初棠放心不下她，真的以为或许还有机会。
盛初棠心间一梗。
心口处忽然疼得不得了，她倏然想到，她应该回头，冲动地把姜茗拥进怀里。
除非她疯了。
盛初棠不知道为什么，胸膛里的那颗心，会这么疼。她听见自己轻轻“嗯”了声。
“抱歉。”
姜茗不觉得她需要道歉，所以也不需要她来说什么“没关系”。
“跟你没关系，”姜茗想了想，才说，“不是你的问题，是我自己的问题，我老是忘记你说过的话，对不起，盛老师。”
盛初棠背对着她，听她小心翼翼地解释，越听心口越是难受，但她不敢回头。
她总觉得有什么脱离了原本的走向。
她来，只是为了告诫姜茗，什么事该做，是么事不该做，不知道怎么，就发展成这样。
盛初棠忽然眼眶泛热，她的身边，最终谁也不会留下。
“那你好好休息，”她的声音十分正常，“往后，不要再做这样的傻事。”她依着原先预定的想法，再把这句话说了一遍。
或许是听第二遍，姜茗并没有第一次那么难过，但她依旧不想应。盛初棠就站在门外，与她挨得极近，但她好像一点儿也不了解盛初棠，盛初棠喜欢什么，害怕什么。
她什么都不知道。
她只是凭着自己离得近，想要近水楼台先得月，但从未想过，天上月和水中月，到底哪个才是真的。
姜茗轻轻吸了口气，脑袋愈发清醒起来，“我知道分寸的，盛老师，谢谢您提醒。”
门关上，姜茗站在门边，摒着呼吸听盛初棠回去的动静，隔壁的门也缓缓关上。
姜茗短促地呼出口气。
她的的确确陷入了一个误区，她的喜欢，于盛初棠而言，并不是什么必需品。她从没有想过，为什么盛初棠从来不接受别人的感情，为什么盛初棠能那么冷漠。
她今天又为什么，那么害怕。
姜茗跟她生活了十七年，居然是第一次看见她这样。她的喜欢，好廉价啊。她怎么一点儿都没发现，也一点儿都不知道，盛初棠的爱恨，盛初棠那冷漠的壳子里，到底装着什么。
姜茗坐回床边，后腰那里还是在发烫。
姜茗轻轻触上去，仿佛还能感受到盛初棠的温度。
盛初棠真的那么冷漠吗？姜茗轻声问自己。
是的，她曾经见过的。盛初棠对任何人都温柔，拒绝别人的感情时，也比谁都干脆，她从不让那些人，进入她的生活。
姜茗也不例外。
可姜茗记忆中，盛初棠十六岁到现在，都没有感情经历，总不能早熟到十六岁前就受过情伤吧？
光是这么一想，姜茗都觉得荒谬，盛家应该不会让人轻易接近盛初棠才对。
姜茗想不出，到底是哪里有问题。鲜祝副
但直觉和理智都告诉她，盛初棠这样，很不对劲。可她知道得太少了，盛初棠让她知道的，她会理所应当地知道；盛初棠藏起来的那些，她连意识到，都不曾有。
姜茗抱膝坐在床上，脑袋里面乱七八糟一团，想来想去也没什么头绪，她觉得自己好像一个绝世大傻子。
又傻又可笑。
她没有任何证据，只是这样捕风捉影，把盛初棠想象成一个胆小懦弱的人，好彰显自己配得上她，真是愚蠢至极。
姜茗叹了口气，往后一躺，摊开成一个大字型滚在床上。
她必须要强大起来，才能给自己依靠，也，才能和盛初棠站在一起。
她必须清醒着爱她，否则这爱，就是盛初棠的负担。现在的她，根本配不上盛初棠。
这么一想，更不敢睡了，姜茗立即爬起来看剧本儿。每一个机会都要牢牢握在手里才能叫机会，哪怕是配角。
上午休息半天，下午的剧组，照常开工。
姜茗到片场时，苏导一眼就看见了她，把她叫了过去，“怎么样，还能继续拍吗？”
姜茗点点头，“没问题，一点点小伤，就是脖子上有点儿痕迹，可能需要遮一遮。”
姜茗把可能发生的事，先跟苏导说了声。
苏导没说什么，让她安心去化妆。
盛初棠化好妆出来时，姜茗也正好从化妆室出来，姜茗看过去，扬唇颔首，“盛老师。”
盛初棠也笑了笑，那抹笑和平时一样，分辨不出什么。
完美。
姜茗脑子里面忽然蹦出这两个字，盛初棠总是这么完美，她不会累的吗？
“一起对戏吗？”姜茗没再多想，浅浅笑着邀约，“盛老师？”
盛初棠看过来的眼神，飞速闪过一丝疑惑，似乎是没想到姜茗这么快，就依然这么坦荡。
在人前，再拒绝她不合适。
盛初棠微笑着点头，“好啊。”
……
戏里的秦数和李希回自然是越来越亲密，两人每天找着借口上山找路，许多戏份都集中在这段时间。
两个星期的时间，在戏里过得异常慢。但在戏外，时间却过得飞快。
四月底的时候，《救赎》剧组官方微博，官宣了几位主演。
由于是明月传媒的开山作，铺天盖地的宣发很快散布到网络各个角落。
盛初棠的女主，苏若的导演班子，一看就会引爆票房，顺便还要冲个奖。不为别的，就为了盛初棠那张艳绝的脸。
姜茗这个名不见经传的小糊糊，这时候忽然有了热度。
“这位小姐姐，没记错的话，是上次在GIRL FRIENG的春季宣传里，和盛初棠有吻戏那个吧？”
“这算是二搭吗？这次又演情侣吗？”
“片方怎么还不放定妆照啊？急！”
“盛初棠的电影可以闭眼冲！但是！闭眼之前能不能先让我舔舔屏啊！跪求官方放剧照！”
电影救赎V：看见你的第一眼，就想保护你[图片]
第66章 抱一抱
电影救赎V：@盛初棠, @演员姜茗，感谢两位老师倾情演绎，每个人都有陷入困境的时候，谁又终究会成为谁的救赎？[图片][图片]
“官方宠粉啦！一放就放一堆！棠棠绝美！破碎感美人YYDS！！！！！！！”
“这么刺激的吗？一放就放抱在一起的剧照？”
“笑死, 官方：宠粉, 要宠就宠个大的。”
“就喜欢看美女小姐姐们贴贴, 太养眼了, 话说真的是演情侣吗？”
“应该不是吧？情侣不能上映吧？”
“这个小姐姐好低调啊, 我刚刚不小心点进她的微博，粉丝少得都不像明星, 还没有盛初棠一个零头多，笑死。”
“没看过这姐演什么戏啊？盛初棠从哪儿挖出来的？看这样子还是女二号？没点什么说法吗？”
“看楼上说的去扒了一下，这两人之前一直没什么交集，去年金桔奖一同入围，好像从那时候开始就有了蛛丝马迹，盛初棠当晚就发了姜茗的单人采访, 结合一下当时的礼服瓜，十分有可能姜茗那件GIRL FRIENG的礼服就是盛初棠借的，合理猜测, 两人应该是有点关系的。”
“咱们棠棠人美心善, 每年都要奶几个新人，大家不要乱吃瓜哈，来看我们棠棠的盛世美颜，绝对惊艳。[图片][图片]”
尽管盛初棠的粉丝刻意把这个话题掰回去, 也没能阻止网友吃瓜的心, 没多久，就把盛初棠和姜茗那点事儿扒上了热搜。
#金桔奖借礼服的前辈是盛初棠？#
#盛初棠青睐姜茗十大细节认证#
#盛初棠姜茗真相是真#
徐琪看到的时候, 两眼一黑。两位正主还在一个剧组合作，出现这种热搜，盛老师该怎么看姜茗？还不得怀疑姜茗是那种吸血鬼啊？扒着大佬的腿吸血。
徐琪握着手机，忧心忡忡地看向场内。
“卡。”
苏导拿起对讲，“灯光往左调整两公分，各部门休息一下，准备再来一镜。”
徐琪急急忙忙赶过去，给姜茗披上薄外套。
姜茗闭眼缓了缓，“水。”
最近几天她的戏份，主要集中在和父母的冲突上，家庭戏份一多，对她而言，反而更累。
徐琪递过水，轻轻叫了她一声，“姜茗……”
欲言又止的意味儿特深。
姜茗偏头，“怎么了？”
徐琪把手机支过去，“有些不太好的热搜，关于你和盛老师的。”
姜茗接过手机，垂眸看了看。
“要不要找颜斓姐压一下热搜？”徐琪小心翼翼问，“我看她们大牌都很忌讳这种炒作，虽然热搜不是咱们买的，但说出去不会有人信吧？怎么看我们都是既得利益者。”
姜茗没说话，脸上也没什么变化。
她点进那条时间线梳理，大差不差都能对上，盛初棠在陌生层面上，没有刻意和她拉开太大的距离。
这些细枝末节，硬抠糖罢了。
姜茗把手机还给徐琪，“她的粉丝不是说每年都会奶几个新人吗？”
徐琪想了想，“说是这么说，但以前好像没有你这么热闹，刚好一条线都能对上的。”
“而且，”徐琪又说，“营销号说《救赎》这部电影是明月传媒第一次投资制作，除了你，其余都是演技派……”
姜茗真挚地发出疑问：“那我是什么派？”
徐琪：“……”
“刚出炉的水果派？”
姜茗噗嗤笑了一下，“你的担心很有道理，一会儿你问问颜斓姐怎么处理吧，她知道我的。”
徐琪点了下头，她们知道是知道，别人不知道，在盛老师那里太败好感了，要想长久合作，最好安安份份的，别大佬拉你一把，你还想着把大佬拖下水。
姜茗没想那么多。
这几天她和盛初棠的对手戏少，但不妨碍每天都能在别墅和剧组碰上。盛初棠…依旧是那副无懈可击的样子，那天的脆弱模样儿，就像是姜茗幻想出来的一场梦，她迄今也不知道，是真是假。
她也不敢再多想，再想下去，她只怕是自己的不甘心，生出来的痴心妄想。
或许是忽然有这么一遭，姜茗这场戏，NG一上午也没过。
苏导一忍再忍，实在忍不住，“姜茗！你在想什么？！你怎么僵得像根木头？啊？”
“我是让你表现找不到出村的路的苦闷，不是让你表现僵尸怎么演！父母问你每天上山干什么？你那是什么表情？生怕他们不知道在找路是吗？你的脑子能不能动一动？正常人是什么反应？李希回这种暗搓搓的人又该是什么反应？！”
“戏都给你讲八百遍了，这么简单的一场戏，你自己没脑子想的吗？！”
姜茗，是第一次被苏导这么骂。
她站在那儿，略有些手足无措，过了会儿才反应过来道歉。
苏导摆摆手，被她气得够呛，“收工，再拍也拍不出来，你自己好好想想，下午继续这场。”
说罢苏导气冲冲地走了。
大家都有点儿震惊，“苏导今天吃火药了？”
姜茗也不懂，尤其她现在还不知道错在哪儿，该怎么改，只得先和场中搭戏的演员鞠躬道歉，“不好意思，各位老师，给你们添麻烦了。”
再转头和工作人员道歉。
好在剧组氛围不错，大家面子功夫都过得去，谁也没把这事儿挂在嘴边儿上。
但并不意味着，事情不会传播。
姜茗一踏进别墅大门，就看见坐在客厅中间的盛初棠。
“又挨骂了？”
盛初棠微微偏过脸，温温润润望着她。
什么叫“又”？
姜茗脚步在门口一顿，抿着唇半晌没说话。她忽然觉得这种场景好奇怪，盛初棠明明不喜欢她，也明明说好了两人再无瓜葛。
为什么，还要这样嘘寒问暖呢？
刚刚被苏导骂得懵懂，纷乱的情绪一直延伸到现在。
她情不自禁胡思乱想，她为什么喜欢盛初棠？就因为盛初棠优秀，对她好吗？如果盛初棠对她不那么好，或者，只是一视同仁，那她还会喜欢盛初棠吗？
“姜茗？”
姜茗站在门边，一脸晦涩，看样子情绪不是很好。盛初棠略微有点儿担心，毕竟姜茗长这么大，本质上没挨过什么骂。
姜茗不知道。
没有发生的事，她想象不出来。她现在一回忆，脑海里几乎全是盛初棠。教她做题的盛初棠，陪她跑步的盛初棠，哄她吃药的盛初棠，各式各样的。
盛初棠占据了她生命的一大部分。假设她能活到平均年龄七十岁，盛初棠已经占据了她人生的三分之一。
她完全无法想象，没有盛初棠的世界。
姜茗垂首，忽然叹了口气。
现实问题就是，她需要盛初棠，她离不开盛初棠，而盛初棠，有没有她都丝毫不影响。
把盛初棠看得一愣一愣的，“姜茗？”她再喊了一声。
“嗯？”姜茗抬起头，眼里全是茫然，不答反问，“为什么当初要把我带在身边？”
盛初棠一愣。
完全没想到姜茗会问这个。
盛初棠往后看了一眼，她并没有把助理带着，估计是去拿盒饭了，略微放下点心。
“怎么忽然问这个？”
姜茗素来知分寸，懂进退。该问的问，不该问的绝不会问。不知道今天是怎么想出这一遭儿。
倒勾起盛初棠许多不该想起的东西。
她顾虑着姜茗，面上不显。
姜茗抬眼直视着她，沉默了会儿，忽然撇开眼，“不说算了。”
盛初棠：“？”
“过来坐下聊聊？”
姜茗不想聊，她聊不出什么，不是聊一聊盛初棠就会喜欢她，不是聊一聊盛初棠就会让她回去。
但她还是乖乖过去坐下。
没刻意避开，就挨着盛初棠坐着。
盛初棠眉心一跳，说不上来是什么滋味儿，总觉得有点儿怪怪的，倒不是完全排斥，反倒有一点儿合了自己心意的错觉。
盛初棠想往旁边挪一挪，到底没挪动。
姜茗一张脸卸得白白净净，皮肤紧致有弹性，本应该充满年轻人的朝气，但脸上的表情实在算不得好。
盛初棠原先想好的话，被姜茗那突如其来的一问，问得一片混乱，斟酌半晌，盛初棠才开口，“苏导怎么说？”
她还是没敢再提那个问题。
那是一段，她不想记起，也不想姜茗知道的，过往。
姜茗状态稍微好了点儿，将那些想不明白的，揉在在心底的情绪，一窝蜂掩盖起来。愣愣地看着客厅的电视，“冯露姐姐没跟您转述过原话吗？”
盛初棠：“……”
转述了。
一字不漏。
“我听说那段戏苏导并没有提前跟你讲解过，”盛初棠斟字酌句，“所以她估计只是在气头上，口不择言，你不要太往心里去。”
姜茗微蹙起眉，“你怎么知道她没提前和我讲过戏？”
盛初棠心说那么多人在现场，说没说戏还不知道吗？
正要说话，姜茗不由分说打断她，“同类型的戏，苏导已经很仔细地讲过了，我不觉得是她没说。”
盛初棠一噎，她倒是很会从自己身上找原因。
“那你自己觉得哪里有问题？”
说到戏，姜茗精神恢复许多，神情也严肃许多，她仔细回想刚刚的那几遍。
“第一遍苏导没说演得有问题，只让调整灯光，”姜茗微微垂下眸子，“应该是对细节处不满意。”
后面的几遍，姜茗自己也有点儿模糊。
李希回在饭桌上和父母明枪暗箭，一来一回周旋，戏份不多，要表现出剑拔弩张的气氛，特别吃细节。
盛初棠有另一些戏份，并没有在现场看姜茗怎么演，现在也不知道是什么情况。
“你要试一遍给我看看吗？”盛初棠轻声问。
姜茗没应声，埋着头沉默了大约两分钟，忽然抬起头，转向盛初棠，“好。”
一惊一乍的，怪吓人。
盛初棠和她离得近，差点被她一脑门撞脸上，气息灼热，盛初棠下意识身体往后仰了仰。
姜茗已经往后退了点，自若地开始表演，遇到对手说话的地方，她略略停顿下来，盛初棠熟稔地接上戏。
姜茗掩饰不住眸子里的惊讶。
盛初棠没出戏，眼神示意姜茗继续。
姜茗知道盛初棠敬业，但不知道，盛初棠会连别人的戏份都记得。不怪她多想，业内真的很少有这样的演员，至少这么多年，姜茗从没听谁说过。她几乎是下意识去想，盛初棠是不是为了她。
正在对词的盛初棠眉心微微一蹙，立即停了下来，“姜茗，不要开小差。”
姜茗回神，“抱歉。”
盛初棠眉眼沉静，没有过多干扰她，“继续。”
姜茗立即调整好思绪，再来了一遍。
……
“我不能和她走得近吗？”李希回缓缓抬眼，“她不是我婶婶吗？我们要孤立她吗？”
她拿筷子的手隐隐用了几分力道。
“只是告诉你注意分寸。”李希回的父亲头也不抬，声音沉稳，不大不小碰撞在客厅里。
“哦，”李希回不咸不淡应了声，低下头，眼神埋在饭碗里，“她长得好看，声音又好听，我就想和她玩。再说，”李希回一顿，眼珠一转，看向父亲。
“什么？”
李希回笑了笑，漂亮的眼珠里闪过一丝戏谑和嘲讽，“不是你们让我盯着她吗？爸？”
周娟把筷子在碗边一敲，“吃饭就吃饭，哪来那么多话说？饭还堵不住嘴吗？”
李希回撇嘴，默默把头埋回碗里。
“不是不让你和她来往，”李兴儒扒了两口饭，继续说，“村里有人在说闲话，你是个大学生，未来不可限量，这种女人，要少来往，以免影响名声。”
李希回嚼着饭的动作一停。
隐隐能看到她咬牙的姿势，那是强忍着的愤怒。
但她很快冷静下来，这句话的严重程度，不在她身上，在秦数身上，她和秦数来往密切，还老往山上跑，引起村里人注意。这是个好事，但在某种意义上，也提醒着她，要注意村里人的动向。
在她们看不到的地方，或许还有人在偷偷摸摸地注意着。
她想把这个行为合理化，但也不能引起太多注意。
李希回探出筷子，夹了一根青菜，“我知道，等大力叔回来，我自然会拉开距离的。”
……
两人一来一回对着戏，很快，将这段戏对到结束。
姜茗阖眼缓了缓，好几息才睁眼，“盛老师？”
盛初棠只是给她对戏，一人饰两角，主要是在观察姜茗，配合姜茗去走剧情，并没有入戏。看完姜茗的表演，她略略有些疑惑，“你…演戏时在想什么？”
姜茗一怔。
“您是说刚刚还是说之前？”
盛初棠直言：“之前。你刚刚这个演法没有什么问题，如果在片场，你也是这么演，苏导不应该不给你过。”
姜茗眸子暗了暗，她在想什么？在想热搜上的事儿吗？她开小差了吗？就像第一遍那样？
姜茗抿唇，没有说话。
盛初棠大概也能猜到一点，姜茗估计是犯了老毛病，“苏导要求全心全意，你自己没能察觉的问题，在苏导那里，可能就是非常明显的错误，有什么事情，如果不是非常难解决的，最好不要带到戏里。”
姜茗点了下头，“我知道了，谢谢盛老师。”
盛初棠还想再问她点什么，姜茗已经站起了身，“盛老师，午安。”
盛初棠：“……”
用完就丢？
“所以，”盛初棠默了默，没忍住叫住她，“你刚刚在片场在想什么？”
姜茗顿了下。
她转回身，居高临下地望着盛初棠，好一会儿，偏了偏头，漂亮的眼珠子转了转，说，“苏导骂我是根木头。”
盛初棠：“……”
姜茗垂下眼睑，轻轻叹了口气，“你可以抱我一下吗？盛老师？”
这样的姜茗，才像是真正受了打击的姜茗，脆弱，但又倔强。盛初棠鬼使神差地站了起来，把姜茗揽入了怀里。
“你演得很好。”
姜茗没说话，盛初棠的怀抱很温暖，暖到她舍不得放开。她真的不懂盛初棠。
她不知道对喜欢她的人，不能纵容吗？她真的会忍不住，一点一点把盛初棠圈起来。谁也别想夺走她。
这样是不对的。
这个拥抱并没有持续多久，徐琪拿着盒饭敲了敲门，惊醒了抱在一起的两个人。
一模一样的手忙脚乱地分开。
徐琪小心翼翼地走进来和两人打了个招呼，“姜茗，盛老师。”
姜茗面色不改，微微起伏的胸膛却出卖了她，朝徐琪颔首，转过身向盛初棠鞠躬，“谢谢盛老师和我对戏。”
盛初棠脸上挂起笑，轻巧地掀过了这篇，“小姜老师不用客气，我先上去了。”
她保持着姿态，缓缓走上楼梯。
心绪不怎么安宁，最近都是，一和姜茗待在一起，就好像会被她牵着鼻子走。
真是莫名其妙。
姜茗盯着她的背影，迟迟没挪开眼。
徐琪拿手在她脸上挥了挥，飞速打断她出神的思路，“姜茗，陈小姐说下午要来探班，打你的手机一直没人接，你回个电话给她呗？”
姜茗迟钝地转回眼，“谁？”
徐琪：“就那个新晋小花，陈子瑜，她说是你朋友。”
姜茗静了几秒。
忽然回过神。！！！
恍然想起她今年还没和陈子瑜见过面！
她回学校报道后立马就来剧组了，恰恰和陈子瑜错开，后来就一直没见上，各忙各的，微信也是随便聊两句就完事了。
姜茗猛地反应过来，拿出手机。
果然有好几个未接来电，她没开声音，一点儿都没察觉。
姜茗立马回拨过去，陈子瑜接得很快，“姜宝，我不看热搜都不知道，你居然在和我老板演情侣？！你保密工作做得挺好啊！半点儿没透露！”
她嗓门儿大，一点儿不带掩饰，姜茗默默揉揉耳朵，有点迟疑，“我没说吗？”
陈子瑜：“你说呢？”
姜茗讪讪笑笑，“我以为我说过了，对不起嘛。”
两人乱七八糟聊了几句，陈子瑜先收势，”好了好了，我上午的通告马上结束，结束后就过来，你先休息，我到了再跟你聊。”
姜茗“嗯”了声，“你下午没通告吗？”
“没有，”陈子瑜那头听声音是在补妆，“就今天上午的通告，明晚还有个直播，中间这段时间正好给你探班。”
姜茗笑了笑，“好，那我等你，哦对了，你今晚在这儿住吗？这儿有点儿偏。”
“你都住这么久了我还能怕偏？”陈子瑜笑道，“我带好吃的给你，今晚我们一起打火锅。”
“好。”
姜茗没想到陈子瑜会来探班，压抑的心情终于放松了点儿，她放下手机，转眼就看见徐琪打量的眼神。
姜茗咽了咽口水，下意识往后退了半步，“你这么盯着我干什么？”
徐琪眯眯眼，小声质问：“你刚刚和盛老师……嗯？”
姜茗愣了下，肯定道：“在对戏。”
徐琪不信，“真的吗？”
“不然呢？”姜茗接过盒饭，不动声色地挪开步子，“你以为是什么？热搜说的那样？你在想屁吃吧？”
徐琪挠头，“说的也是，盛老师什么没见过，怎么可能栽你身上。”
姜茗：“……”
更气了怎么回事？
“我不好看吗？”
徐琪嘿嘿一笑，“好看是好看，咱们这圈里又不缺好看的，再说，盛老师不更好看嘛。”
实话怎么这么不好听？
姜茗摆摆手，“不跟你说，我上去了。”
……
陈子瑜到的时候，姜茗正在场上过早上那段NG的戏。
盛初棠点出来她的问题，这一遍，过得很顺利。
苏导看了两遍回放，确认没问题，才喊了过，盯着姜茗，“这个状态就对了嘛，保持住，道具准备一下，一会儿开始下一场。”
姜茗走下场，陈子瑜飞也似的跑了过去，“姜宝！”
把姜茗紧紧抱进怀里，“好久不见了！姜宝！”
姜茗眼睛也弯起来，拍了拍陈子瑜的背，装模作样咳了两嗓子，“老陈，快松手，你快勒死我了！”
“不松不松就不松，”陈子瑜笑嘻嘻地去挠姜茗痒痒，“你这小兔崽子最坏了，做什么都偷偷摸摸的，什么也不说。”
两人嘻嘻哈哈笑作一团。
置景组正在调整拍摄场地，姜茗正好可以休息一会儿，陈子瑜拉着她絮絮叨叨说最近的事。
吵吵闹闹的声音，一丁点儿都不剩的，全部收入了盛初棠耳中。
她坐在摄制组旁边，视野非常好，眼前能清晰地收揽拍摄场地周边所有的动静。
当看到那个电视剧正当红的小花陈子瑜像只八爪鱼搂着姜茗时，盛初棠额角狠狠一跳。
姜茗在和她笑。
和平时的笑不一样，那个笑很轻松，充满了青春靓丽的气息，仿佛这才是姜茗真正应该有的样子。
盛初棠想偏开眼，偏生眼睛自动自发盯在姜茗身上。
心底隐隐有几分不舒服。
她不知道那是什么感觉，总之，非常不舒服，像心脏里面灌了酸水儿，又酸又涩。
下一场又是她和姜茗的对手戏，两人在李大力家，因为一直找不到出村的山路，差点儿吵起来。
盛初棠垂眸，倏然站起身，缓缓走向姜茗。
她抬眸，就见陈子瑜勾着姜茗的脖子，不知道在偷偷摸摸说什么，两个人的姿态端的是一个亲密。
看得盛初棠额角突突跳。
大庭广众之下，不需要避嫌的吗？
“小姜老师。”
盛初棠微笑着走过去。
姜茗一愣，没到开拍时间，盛初棠过来干什么？姜茗微微颔首，“盛老师。”
态度疏离，脸色平淡。
盛初棠只觉得一股无名火从心底蹭蹭蹭冒了上来，“小姜老师，有时间方便对一下戏吗？”
第67章
姜茗懵了一下。
马上就要开拍了, 现在对的哪门子的戏？
陈子瑜先反应过来，麻溜儿地松开勾着姜茗脖颈的手，站得笔直鞠了个九十度的躬，“盛老师好。”
声音洪亮, 喊得姜茗下意识往旁边躲了躲。
盛初棠眼神一转, 似乎才看到旁边的人, 眼神又不急不缓地转回到姜茗脸上, 眸子里闪过笑意, “这位是？”
她会不认识？
从小到大，她的室友有哪几个人, 家里是干什么的，什么身份背景，她都让人调查得一清二楚。
更何况，陈子瑜现在就签约在明月传媒。
姜茗眸色微深，越来越搞不明白盛初棠的意思。
陈子瑜比姜茗有眼力见儿得多，姜茗半晌不说话, 她只得接过话头，“盛老师您好，我是姜茗的同学。”
恰到好处地说明关系, 但并没有讨人嫌地攀附。
盛初棠微微点头, 眼光流转，像是终于想起这号人物，恍然大悟亮起眸子，“是最近很火的电视剧小花, 陈子瑜, 对吗？”
陈子瑜一惊，她没想到盛初棠会知道她。
“是陈子瑜, 但不是很火，”陈子瑜脸上掩饰不住欣喜，“盛老师知道，真是太荣幸啦！”
盛初棠绽开一个浅浅的温和笑容，看着平易近人，丝毫没有大腕眼高于顶的气势。
“很漂亮，让人过目不忘，”盛初棠温和笑着，眼神逡巡在两人中间，“和小姜老师一样。”
陈子瑜哪见过这架势，心底的尖叫声都要溢出来了，勉强压抑着，把姜茗推了出去，“盛老师谬赞，您不是找姜茗对戏吗？那我就不打扰你们了。”
盛初棠微微笑着，几乎要上手牵着姜茗走，只不用她牵，她走开了两步，姜茗自觉地跟了上来。
对上那道看不出情绪的眼神，姜茗心往下沉了沉。
这样的盛初棠，又很让人害怕。
“对戏？”
盛初棠挑眉，“不然呢？”
“哦，”姜茗歪了歪头，立马进入状态，刚要说台词。
苏导的声音在大喇叭的加持下，一瞬间盖了过去，“各部门准备，演员就位，马上开始下一场。”
姜茗放下剧本，意味不明地看了一眼盛初棠。
盛初棠一脸无奈，“我脸上有脏东西？”
姜茗摇头，“没有。”
盛初棠弯眸笑笑，“那为什么一直盯着我看？”
姜茗：“……”
姜茗微微蹙眉，撇开眼，自顾自脱掉外套，声音低低地补了一句，“你好看不是吗？”
盛初棠当然好看。
这张脸在娱乐圈，就是一绝。张扬肆意，明艳大方，她若是将气场改一改，那就是个十足的妖精。
姜茗也不是第一次直白地说她好看，但从来没有像今天这样，心头倏然涌上大片大片的暖意。
那好像是，一种非常陌生的自豪感。
她甚至想问，“比你那个同学要好看吗？”
好在她还没疯。
默默将话咽了回去，面上一点儿都不显。
姜茗眼里明显有疑惑了，莫说姜茗，她自己也是。
她这是在干什么？
苏导没给她们多想的时间，再催了一次。
姜茗已经连续拍了许多天上山下山的戏份，难得最近几天都是在屋子里拍戏，否则陈子瑜过来，还真不一定能看到现场。
这一场，是秦数和李希回之间的矛盾。
两人在山上转了好几天，一点儿蛛丝马迹都没发现。秦数少不免起了着急的心思。
李希回刚从家里结束一场水深火热的猜忌，走过来，什么都还没说，被秦数一通质问。
大热的天气，两人都不是那么冷静。
火焰一点即着。
场记打板。
陈子瑜是第一次现场看盛初棠演戏，盛初棠的演技，早就写进了教科书，她们教授也时不时拿盛初棠的演戏片段来做模板。她早就做好了学习的准备，从包里掏出了小本子，一边观摩一边记录。
她看着盛初棠走进拍摄场地，就那么一霎时，几秒钟的时间，盛初棠周身的气势一变。
陈子瑜再看那张脸，和刚刚那个言笑晏晏的影后，完全不一样，恍若两个人。
陈子瑜目瞪口呆。
转眼去看姜茗，她和姜茗其实也很久没有在一起。最近一次见面，还是上学期的期末考。两人不是她出去拍戏，就是姜茗有通告，她上次看姜茗演戏，也已经过去了很久。
姜茗一开口，声线略微转变。
“婶婶。”
有些低沉，仔细去听，就能听到一丝非常浅的阴郁感。
陈子瑜心下一咯噔，姜茗的演技，什么时候突飞猛进了？她以为，她们俩，只是赛道不同，差距并不大。
但今天一看，忽然有了危机感。
姜茗进步的速度，快得她有些措手不及。姜茗这两年，没接到什么戏，她是知道的。
去年《旅人》获得提名后，就再没有别的了。
她以为……陈子瑜偷偷吸了口气，认真观摩起来。
李希回手上端着一碗饭，推门进去。
她大摇大摆的，就是要表明态度。
那一声“婶婶”也是专门喊给父母听的。
秦数在等李希回，她很焦灼，隔得很远场外的人，都能感受到那股焦灼。
她没说话，接过李希回手上的饭碗，坐在矮凳上，小口小口的把饭送进口中，她的每一个微表情和每一个动作，都能让你感受到，她有话要说。
李希回站在门口，微低着头，脸上只有一半的光，另一半儿，淹没在阴影里。
她没看秦数，两人都在沉默。
许久，李希回先开口，“你慢慢吃，别急，吃完饭我们再去山上，大力叔还要一个星期才回来，我们还有时间。”
秦数扒饭的手略微顿了顿，“嗯。”
看得出来，她并不很相信。
又是一阵沉默，这回是秦数先打破这个场面，她拿筷子的手停在碗边，缓缓抬起头，看向李希回的背影，声音有一点点嘶哑，“李希回，”她忽然喊道。
李希回背脊一僵，秦数的声音很好听，叫她的名字更是。
“嗯？”她轻轻应声，转回身，“怎么了？”
目光一上一下碰在一起。
“山上……”秦数避开了那道炙热的目光，眼神缓缓垂进碗里，“真的有出村的路吗？”
她们在山上转了四五天了，别说路，鹿毛都没找到一根。所有能走的岔路不是通往更深的山里，就是绕回了村子。
不怪秦数怀疑，再这么耗下去，一旦李大力回来，就一点儿希望都没有了。
她不想怀疑李希回的，但她实在没法子。李希回不像个好人，她怕李希回兜兜转转，只是为了戏弄她。
四周寂静。
她没掩饰她的怀疑和不信任。
李希回的眼神热辣辣地落在她身上，她觉得窘迫。自从她离开那个吃人的家，她有很多年没有像现在这样，求助无门，只能依靠一个比她小得多的孩子。
看到李希回的第一眼，她就知道，李希回和她，是一样的人。
但不同的是，这么多年过去，她终于还是没能逃脱。
李希回沉默许久，从她起伏的胸膛可以看出她并不平静，且用了不小的力气来压抑内心的愤怒。
她刚刚才和家里人就秦数的事争执了一番，她来秦数这里，并不想听到这种话。
但秦数的的确确说了。
“你在怀疑我吗？”李希回沉默许久，才问出口。
秦数一噎。
她没想到李希回会这么直白地说出来。
“是。”她不想否认。
李希回仰了仰下巴，深深吸气，“你怀疑我在耍你？”
秦数点头，“是。”
李希回笑了一下，“对我有什么好处吗？就为了耍你？”
她在生气，很明显的生气。
“我怎么知道？”秦数也有点儿崩不住，“只有两个星期的时间，现在都过去快一个星期了，你让我怎么想？！”
她声调并不很高，眼里噙着泪，抬眸直视着李希回。
镜头上移，给了一个李希回角度望下去的特写。
楚楚动人。
苏导抬手做了个手势，调动机位，再给了李希回一个特写。
李希回喉咙滚动，须臾撇开眼，非常微小的表情变化，她紧了紧手指，气性儿散去一点点。
对着秦数这张脸，什么脾气到头都会没有。
但她毕竟还年轻，并不是那么沉得住气，她抿唇，半晌，别别扭扭道，“我没让你怎么想，我知道你急，但这事儿急不来，你要是有别的办法走，我也不拦着你，秦数。”
秦数没说话，眉眼缓缓垂下去。
李希回吸气，端了个矮凳在她旁边坐下，“你不想走的时候，村里人谁也不会注意你，一旦你想走，所有人都会拦着你。”
“但我不会，秦数。”
“同样我也很抱歉，”李希回说，“但在这个地方，我走出去，和你走出去，是同样的艰难。”
又是一阵沉默。
秦数知道她说的是对的，她或许也可以等到李希回去上学时报警，但她不确定，警察会不会受理，没有人报她失踪，也不会有人认定她被拐卖。唯一在乎她的人，已经死了。逃不出去，她觉得她会死在这里，那些人一定会很高兴她从此消失。
“对不起。”
秦数缓缓闭上眼。
好看的人道起歉来都与众不同，李希回忽然有点儿不好意思，“那你一会儿还跟我上山吗？”
秦数：“嗯。”
镜头腾转，李希回偷偷看了一眼秦数。
苏导摸摸下巴，慢悠悠喊了声“卡”。
姜茗还没缓过神儿，苏导：“准备准备，再来一镜。”
她扭过头去，望向苏导，苏导什么也没说。
得，这回估计又是感觉不对。
姜茗收回目光，转向盛初棠，盛初棠还坐在矮凳上，看不见神情，难得看她没出戏。
姜茗觉得她今天都有点儿奇怪，但她不知道为什么，也没往她面前凑，转头走到陈子瑜面前。
“这场戏估计还要拍挺久，”姜茗拍完苏导这几场戏，也有点心得了，凡是感觉不对的戏份，都要磨上好几条，“要不我让徐琪先带你回去休息？”
陈子瑜还沉浸在她们那个戏份里。
她万万没想到，名导要求会这么变.态，“不不不，我就在这儿看看挺好，多难得能看盛老师演戏啊！”
姜茗笑笑，没强求她走，让徐琪端了个椅子过来，“那你坐这儿看吧，我回场上啦。”
“嗯嗯！”陈子瑜使劲点点头，完全没回过神，姜茗走出几步她才想起，“姜宝！”
姜茗回头，“嗯？”
陈子瑜双手圈在嘴边当喇叭，“你好棒！爱你！”
姜茗哭笑不得，指指场外，“有狗仔，你别瞎喊。”
虽然剧组选的这个地方偏僻，但不妨碍有人来跟拍，只要不妨碍剧组进度，导演也没怎么赶人。
陈子瑜一脸不在意，表情夸张，“加油！”
姜茗笑嘻嘻地回了拍摄场地，一过去，就对上盛初棠不怎么好看的脸色。
盛初棠站在屋门口，神情似笑非笑，“小姜老师，魅力很大嘛。”
姜茗：“？”
怎么有点儿阴阳怪气的？是错觉对吧？
第68章 喜欢
姜茗眨了眨眼, 不是很理解盛初棠的意思。
好在她声音不大，应该没什么人听见。
姜茗走过去，想说什么，总觉得莫名其妙, 不知道说什么合适。站到盛初棠跟前儿, 她才憋出来一句, “盛老师不遑多让。”
盛初棠脸色明显一变。
刚刚那句话没听懂, 但这个脸色姜茗一清二楚, 盛初棠生气了，姜茗抿唇, 脑袋里面忽然闪过一个异想天开的想法。
盛初棠难道是因为她在人前和别人太亲密所以不高兴？以为她不守规矩，以为她和陈子瑜在炒作？
至于吗？
至于。
姜茗瞬间想通，盛初棠从来不和别人炒cp，在业内出了名的洁身自好。
更有影评人称，万花从中过，片叶不沾身。
她明明知道, 盛初棠的行事风格。
偏还要在她面前没个避讳。
姜茗暗自懊恼，生怕盛初棠对她和陈子瑜的印象都产生问题。急急忙忙跟上盛初棠的脚步，小声地和她解释, “陈子瑜是我室友, 网上都知道的，不会有人误会，她的粉丝也知道的。”
“而且，”姜茗偷偷瞄了一眼周围, 确认没什么人注意她和盛初棠, 声音压得更低，“她也很乖的, 一直都拼事业不拼感情的。”
陈子瑜和她不一样，拼多了。热度、流量都是拼出来的，好长一段时间都扎根在横店。
前面那半截儿盛初棠本来听得还算满意，后面那几句是什么意思？
合着陈子瑜不看感情她很失望？
已经走到镜头底下，盛初棠收了收情绪，脸色淡然许多，她没再接姜茗这句话，全当没听见。
姜茗还想说点什么，那头苏导让演员就位。
拍摄继续，谈话被迫中止。
姜茗咬了下唇，隐隐觉得不安心，她怕盛初棠觉得她不务正业，心思不在正道儿上。盛初棠本来就不喜欢她，如果连那点儿仅存的好感都没了，她不知道她还能怎么办。
姜茗想趁休息时再跟她解释清楚。
但盛初棠刻意拉开了两人的距离，整个儿下午，身旁都没断过人，摆明了不想让姜茗近身。
姜茗：“……”
直到下机收工，盛初棠也是浅浅打了个招呼，提前离开。
她的背影，好似透着几分落寞。
她在失望吗？
眼神不自觉跟过去，姜茗抿着唇，忧心忡忡。
陈子瑜陪着她看，好一会儿，才伸手掩唇轻轻“咳”了声，姜茗后知后觉转回眼，陈子瑜眼里聚起戏谑的笑意，“人都走远了，再看也看不着了。”
姜茗装傻充楞，“什么啊？”
“没什么，”陈子瑜嘿嘿一笑，习惯性地勾着姜茗的肩，“回去打火锅？”
姜茗点头，“好。”
陈子瑜比姜茗还要高半个脑袋，揽着姜茗跟揽个鸡仔儿没两样。她都习惯姜茗乖乖巧巧的模样儿，一直把姜茗当好朋友，能帮就帮一把儿，今天确实很意外。
认识姜茗这几年，她就没见姜茗对谁动过心，表白的男同学也挺多，姜茗主打的就是一个不闻不问不知道。
她倒是没想过，性取向的问题。
“我给你带了好吃的，”陈子瑜边走边说，“我听徐琪说这边可偏了，导演又不让你们轻易离组，只能吃食堂，对吧？”
“也还好啦，”姜茗还没从那个情绪里回神，有点儿不在状态，“你们公司的食堂，挺舍得下本钱的，就还挺好吃。”
“是吗？”
陈子瑜随口搭着话。
姜茗“嗯”了声，“你在明月传媒怎么样？”
“超级好，”陈子瑜认真感慨，“资源翻倍，而且不强迫我接乱七八糟的通告，”陈子瑜脚步一顿，抬起姜茗的下巴，让她看着自己，“你没觉得我气色好多了吗？有一种翻身农奴把歌唱的感觉。”
姜茗盯着她看了两眼，噗嗤一下笑出声，“你怎么回事啊？签去明月传媒怎么脸皮还变厚了啊？”
“哪有？”陈子瑜瞪大眼，把姜茗伸过来的手推开，“我这是在明月传媒镀了层金好伐？”
姜茗没忍住，哈哈笑起来。
两人卸了妆换了衣服，一路笑笑闹闹地回到别墅。
正走到门口，遇见站在门口说事儿的盛初棠和冯露，瞧见两人走过来，都住了嘴，盛初棠使了个眼色，冯露转身走出来，朝两人欠身打了个招呼，“小姜老师。”
她手上没拿盒饭，而且一副赶着要离开的架势，姜茗目光越过她，看向盛初棠，“冯露姐姐这是要去哪儿？”
“工作室有点儿事，急着去处理。”冯露微微点头，没在意姜茗的称呼，“不打扰两位了。”说罢就急匆匆离开。
只剩盛初棠还站在原地，目光悠悠地打量着这边。
“小姜老师。”
她声音轻飘飘地，真就像羽毛似的，拂在心尖儿上，立时生起一阵痒痒麻麻的错觉。
姜茗顿在当场，身形一僵，好不容易才从喉咙里挤出一个字，“嗯？”
盛初棠嘴角勾起一抹笑，微微偏头，“不热吗？”
“啊？”姜茗愣得像个二傻子。
一个下午没理她，她也没什么反应。小朋友的喜欢，不过如此，轻佻又当不得真。
按理儿说，盛初棠应该继续拉开距离，不跟她们拉扯，但她实在忍不住，看不下去。姜茗……和另一个年纪相当的小姑娘站在一起，看着也十分般配。
她轻轻出声点明，“这么热的天儿，搂在一起不热吗？”
姜茗脸上一臊。
下意识飞速从陈子瑜的胳臂下逃了出来。
“是有点儿热。”姜茗说。
陈子瑜：“？”
她没记错的话，今天天气预报写的是十五度吧？
“盛老师。”陈子瑜没敢多话，恭敬叫了声。
盛初棠目光微微挪移，颔首，脸上的笑好看到极致，“小陈老师。”
“别别别，”陈子瑜惊得连连摆手，“盛老师，您叫我名字就行，我是晚辈，又没有像姜茗一样跟您合作，担不起您这声‘老师’，你不嫌弃，叫我子瑜就行。”
盛初棠没说行也没说不行，眼神温润地看着陈子瑜，转开话题，“你和小姜老师关系很好吗？”
她这样说话的模样姿态，看得陈子瑜心口一滞，无意识咽了下口水，“嗯，我们是大学室友，住同一个宿舍来的。”
姜茗诧异地看了陈子瑜一眼，别看她还在回答盛初棠，但整个人明显有点儿呆了。陈子瑜是她们宿舍心最大的，心思细腻，待人处事又很大气，难得看见她这副样子。
“这样啊。”盛初棠若有所思，偏开半个身位，“你们这同学关系是真好，还特地过来给小姜老师探班。”
这话意有所指，但姜茗和陈子瑜都没听出来。
盛初棠往前走，陈子瑜自然而然地就跟着走，老老实实说：“不是特地来的，刚好南城有个通告，顺便过来看看姜茗。”
盛初棠轻轻笑了声，“今晚要在这儿住吗？”
“嗯呐，”陈子瑜丝毫不设防，全部倒了出来，“明天南城还有个通告，所以今晚能和姜茗多待一会儿。”
她们两人说着话，姜茗也插不进去嘴，默默跟在后边儿，就像那个多出来的人。
莫名让人心里不舒服。
她倒是跟谁都聊得起来。
姜茗偷偷瞪了一眼盛初棠，越想越生气。
盛初棠毫无察觉，门口到客厅这一小段路，她几乎把陈子瑜摸了个底儿掉。
姜茗回过神的时候，前面已经进展到，邀请盛初棠和她们一起吃火锅了。
“姜茗，”陈子瑜回头，满脸惊喜，“盛老师答应跟我们一起吃火锅耶！”
盛初棠也回头，“小姜老师，介意我加入你们这个同学聚餐，一起吃饭吗？”
两双眼睛，齐刷刷对着她。
姜茗心下一颤。
怎么感觉，她们才是一对儿的？
“乐意之至。”
姜茗缓缓弯起唇角，对上那两个人的眼睛，心里要多勉强有多勉强。
盛初棠笑盈盈地，眸子里全是笑意。
姜茗盯了她两秒，耐不住撇开眼，过了会儿又看回去。盛初棠早转回了头，悠然自得地和陈子瑜聊着天儿。她有那么高兴吗？刚刚不高兴变脸的是她，现在接受起来笑得开怀的也是她。
是发现陈子瑜其实人很好了吗？
比她更值得交流对吗？
姜茗抿了下唇，她之前一直没有什么危机感，就因为她笃定，盛初棠不会轻易动心，盛初棠没有喜欢的人。
但现在呢？
难道说，仅仅只是，能让盛初棠喜欢的人，还没出现。那么多向盛初棠告白的人，包括她，都不是能走进她心里的人。
心间赫然酸涨起来，隐隐还泛起痛意。
前面的两人恍若未觉，越聊越开心，“盛老师，您先坐会儿，我跟姜茗去洗菜。”
“嗯？你刚刚说的那个很有意思，”盛初棠慢悠悠跟过去，轻声叫住她，“可以继续再说说吗？”
“啊？”陈子瑜懵了下，“可以的，但是……”
“我也来和你们一起洗菜吧。”
盛初棠走过去，不动声色地挡进两人中间。
姜茗脸都快黑了，更难堪的是，她觉得眼泪要掉出来了。就这么一会儿就离不开了？洗个菜也非得跟过来？
“这里的厨房挤不下这么多人，”姜茗尽量笑得不那么僵硬，“盛老师和子瑜既然聊得开心，不如继续聊，我去洗菜就好了，反正一会儿徐琪就回来了。”
两人都略有迟疑。
姜茗趁热打铁，加了把柴，“火锅而已，没什么麻烦的，一会儿也是在客厅吃，要不你们铺一下桌子？”
“也好，”盛初棠眉间稍展，只要不让姜茗和陈子瑜单独待一块儿，让她做什么都没问题。
“子瑜小朋友，咱们就听小姜老师安排吧？”
前辈邀约，陈子瑜也不敢不从，点头应了下来。
子瑜小朋友。
姜茗只觉得一口老血哽在心头，难受得立马就要吐出来。她几乎是逃也似的进了厨房。
她不是只叫她小朋友，她在片场，不知道还有多少个小朋友。
陈子瑜提前准备了火锅食材，过来就让徐琪拿去食堂让人处理。冰箱里还有一些先前备着的菜，姜茗一一拿出来，洗尽切好装进盘子里。
客厅里的声音不时传过来，压在她心上，又痛又涩。
好在徐琪没多久拿着菜回来，解了一点点姜茗的尴尬。
上桌吃饭。
本来是好吃的一顿火锅，在姜茗这边，确凿食之无味。
盛初棠时不时cue到陈子瑜，就仿佛，姜茗才是那个陌生人。
“哇，子瑜这么能吃辣吗？”
陈子瑜：“我是四川的，比较能吃辣。”
盛初棠：“好厉害！”
那是挺厉害，姜茗一点儿辣不能吃。还得强笑着应付两人，不让她们看出端倪。
这顿饭结束，回到房间，姜茗都快哭出来了，陈子瑜还跟在她后头，只能继续憋着。
“你先洗澡吧，”姜茗轻轻吐出口气，从衣柜里拿出新的毛巾和浴衣递给陈子瑜，“你今晚在我这儿睡吗？一楼的客房条件比较一般。”
陈子瑜没应声。
“姜宝。”
姜茗微微一愣，回过身，“嗯？怎么了？”
陈子瑜锁上门，“你没有什么话要告诉我吗？”
姜茗：“什么？”
陈子瑜啧了声，走进姜茗身边，接过她手上的毛巾浴衣，“你不会觉得我是傻子吧？”
姜茗心里一咯噔。
“怎么了啊？”
“我觉得你和盛老师之间不太对劲，”陈子瑜没打马虎眼儿，直接就说了出来。
姜茗：“！”
“哪有？”姜茗掩饰性地笑了一下，“你可别瞎说。”
“还没有呢？”陈子瑜撇嘴，点了点姜茗的额头，“我夹在中间，差点被你们俩酸死。”
姜茗：“？”
许多话在嘴边过了一遍，姜茗愣是没找到说辞，姜茗张张嘴，脸上闪过茫然。鲜竹赋
“你看看你，”陈子瑜捏捏她的脸，“总是跟个呆木头似的，怪不得发现不了。”
姜茗：“？啥？”
陈子瑜弯下腰，凑近姜茗耳边，小小声说，“我觉得盛老师好像喜欢你。”
姜茗耳朵一炸。
嗡地一声，什么也听不见了。
“不可能。”
嘴巴下意识说。
“为什么不可能？”陈子瑜直起身，绕过姜茗往浴室走，“你看她今天，醋味儿由内而外散发出来，生怕我把你拐走的样子。”
这一席话把姜茗说懵了。
脚步乱糟糟地跟着陈子瑜，“你怎么看出来的？”
陈子瑜笑死，“用两个眼睛看出来的。”
姜茗懵得不得了，“不可能的。”
陈子瑜摘下发圈，不看姜茗，“你没发现她一直在奶你吗？”
姜茗没反应过来，“什么？”
“你是一点儿不看热搜啊。”陈子瑜恨铁不成钢，“网上都把你们扒干净了。”
姜茗狡辩，“那些都是假的。”
陈子瑜蹙眉，“她没奶你？”
“奶了。”姜茗低下头。
“那不就结了吗？”陈子瑜把刘海掀上去，“你的发箍呢？”
“底下第一个抽屉里，什么结了？”姜茗被陈子瑜这一通说得全懵了，脑袋里面空落落的，只能跟着陈子瑜的节奏走，“她不是一直都奶后辈吗？”
“这倒也是，”陈子瑜拉开抽屉，拿出发箍带上，“但不一样。”
姜茗盯着她，眼里情绪纷杂，乱得早就没有了头绪，“哪里不一样？”
“我眼见为实啊。”陈子瑜理所应当道，“难怪我今天一直觉得不对劲，盛老师对我也太热情了点儿！感情是沾你的光！”
提到这个，姜茗所有发散的思维一瞬间回笼，她的嫉妒，她的不安，通通跑了出来，搅在一起，最后成了苦涩。
“不是的。”
“啊？”陈子瑜拧开水龙头的手默默拧回去，转头对着姜茗，“什么不是？”
“你弄反了，”姜茗深深吸了口气，看着陈子瑜，无奈地扯了扯嘴角，“是我喜欢她，不是她喜欢我。”
陈子瑜：“……？？？”
说出来反而轻松许多，长久以来，喜欢盛初棠的心思，都压抑在她自己心底，在那些她还不知道的时候，她从未觉得有什么。
但在那些求而不得的时候，这些心思，全部沉在心底，只留下来无尽的痛苦和不甘。
姜茗浅浅笑了一下，“我喜欢她很久了，向她表白过，她没答应。”
“所以，子瑜，”姜茗说着自己觉得好笑，“你感受到的酸气，是从我身上跑出去的。”
陈子瑜咂咂嘴，久久，“真的？”
姜茗点头，肯定道：“真的。”
“网上说的都是真的？”
太奇怪了，陈子瑜挠头，姜茗是块木头啊！居然开窍了！喜欢的还是这么一个，陈子瑜挑了一会儿用词，最后确定为“高不可攀的人物”。
“事情差不多能对上，”姜茗站在浴室门边，脸上的笑有点儿苦涩，“但是感情的猜测，全部错了。”
她和盛初棠的关系，轻易不能让别人知道，陈子瑜也不行。
陈子瑜低头又抬头，半晌琢磨不出味儿来。
“你什么时候向她告白的？”
话说到这份上了，姜茗也没想瞒她，“进组以后不久。”
“她没答应？”
姜茗摇头。
不止没答应，还让她死了那条心。
“这就怪了。”陈子瑜托着下巴，思考老半天。
“你不洗澡了吗？”姜茗轻声打断她。
“你这个事儿能让我好几天睡不着，”陈子瑜装模作样叹了口气，“没想到浓眉大眼的姜宝，也有喜欢的人了，保密工作还做得特别好。”
姜茗一赧，“不是什么值得说的事儿。”
陈子瑜摇摇手指，一脸高深莫测的模样儿，“我还是觉得她也喜欢你。”
姜茗：“？”
怎么绕回来的这是？
“人的直觉是很准的，”陈子瑜眯眼笑笑，“她对你，绝对有意思。”
荒谬。
连姜茗都觉得荒谬，她刚刚明明把她排除在外面了啊。她跟陈子瑜聊得那么开心，她给陈子瑜夹菜，她夸陈子瑜好看。
她就差当着她的面说，她中意陈子瑜这样儿的。
“理由呢？”
陈子瑜没说，反问她，“你自己感觉不到吗？”
感觉？
姜茗眼睫颤了颤。
话不用说尽，陈子瑜也不是窥探别人隐私爱好者，关心朋友也要点到为止，姜茗明显没有再说下去的意愿，她也不再深掘。
姜茗倚在门边，沉默许久。
陈子瑜没打扰她，默默卸妆洗脸。
良久，她听见身后的声音，“我不知道，自从她说不喜欢我以后，我对她所有的感觉，都好像自动自发的预设上了不喜欢的前提。”
陈子瑜颇为认同，“很多人都会这样。”
姜茗缓缓垂下眼，“她这个人，特别像一个全方位无死角的战士，我完全靠近不了她，也不知道，她这样的人，到底要因为什么……”
姜茗忽然顿了一下，似乎是长长吸了口气。
“才会喜欢我。”
第69章
姜茗是这么自卑的人吗？
陈子瑜略有些疑惑, 她抽了张洗脸巾，擦了擦脸，回过头望着姜茗，姜茗浑身都散发着落寞的气息。
这段感情, 带给姜茗的, 或许并不是什么甜蜜的东西。
陈子瑜略微沉默了几秒, 她本来以为是盛初棠对姜茗有意思, 是以并没有多担心, 但现在情况反过来，她不得不正视这件事情。
盛初棠, 实打实的高岭之花。她平时待人的确很温和，也很平易近人，但在感情方面，也从来没遮掩过。
她不接受任何人的示爱。
盛初棠有多优秀，不用陈子瑜来强调。她十六岁出道，第一部作品就斩获三金大满贯, 别人还在学校什么都不懂的年纪，她已经站在了金字塔的顶尖。
自己有工作室，有公司, 演技精湛, 人长得漂亮，性格还好。
确实像姜茗说的，是个全方位无死角的“战士”。
无怪乎姜茗会没自信。
陈子瑜有许多问题，但不知道从何问起, 问得多了, 涉及姜茗的隐私，太不礼貌。
陈子瑜最终只是擦干净手, 走过去，拍了拍姜茗的肩，“不要那么妄自菲薄，你也很优秀。”
姜茗摇了摇头，神情茫然得要命，“一个天上，一个地下，差太远了不是吗？”
“是，”陈子瑜都不太忍心看，“但感情里，也不是完全看这个的呀。”
姜茗咬唇，“还是要看啊。”
“你…”陈子瑜也不知道该怎么劝她，“你喜欢她多久了？”
她没问为什么，盛初棠在她们面前，就像一颗无时无刻都在闪着光的星星，瞻仰她，喜欢她，是很正常的事情。
她只是想知道，姜茗还能不能收心。
星星挂在天上，于她们而言，是遥不可及的东西。姜茗喜欢上这样的人，从某种角度上来说，并不是什么好事儿。
两人之间，从一开始就是不平等的，意味着，即便成功在一起，姜茗这个状态，也很难从中找到合适的定位，只看一眼，几乎就能推算出结果。
陈子瑜肉眼可见的不放心姜茗。
姜茗呆呆的，平时就不爱出头，性子软乎，真跟盛初棠有了牵连，只怕受委屈的日子多。
姜茗没敢说实话，含糊其辞，“很久。”
“姜宝，”
再久能久到哪儿去？她们俩真正有交集不就是去年底吗？陈子瑜斟酌着说辞，“喜欢是一种很上头的东西，它并不一定就是要，大家所求的，所谓的长长久久。”
姜茗抬起头，对进陈子瑜的眼睛里。
那双眼睛，通透。
姜茗张了张嘴，各种情绪在心坎里搅在一起，捋不出个头儿来。她想反驳，下意识又觉得陈子瑜说得很对。
“喜欢一个人，”陈子瑜伸手，揉了揉姜茗的脑袋，“说到底也只是，愉悦我们自己的事儿，一旦对对方有了奢求，这份喜欢，就不是那么让人开心了，对吗？”
陈子瑜说得含蓄。
“如果这份喜欢，到最后连基础的愉悦都给不了，变成求而不得的痛苦，是不是也意味着，没有必要再继续了呢？”
姜茗皱着眉头，懵懵懂懂地点了点头，不消片刻又摇了摇头，“我试过了，我做不到。”
她知道陈子瑜的意思，在她动心那时，就已经知道了，她远离过，冷漠过，兜兜转转，也没能让自己那颗心收回来。
这是最难办的情况。
陈子瑜忽然想叹气，她只是想跟姜茗叙叙旧，没想到一来是这种情况。
“姜宝，”陈子瑜扭头深吸了口气，“方便问一下，她是怎么拒绝你的吗？”
“她说，”姜茗陷入回忆里，一开始是怎样来的？盛初棠第一次拒绝她。
在她自己什么都没发现的时候，“她说，她不喜欢玫瑰。”贤住敷
陈子瑜：“啊？”
“不是，”姜茗闭了闭眼，抿唇，“她说，我这不是喜欢，也不是爱。”
“不是喜欢？也不是爱？”陈子瑜整张脸都皱起来，“这是拒绝吗？”
姜茗莫名，“这不是拒绝吗？”
当然后面还有更难听的就是了，姜茗说不出口。
“你等我会儿，我冷静一下。”陈子瑜拍拍脸，走回浴室，打开水龙头，掬了捧水再洗了把脸。
姜茗默默跟过去，扯了张洗脸巾乖觉地递给她，“我的水乳你能用吗？”
“能。”陈子瑜没客气，她过来轻装上阵，没带太多乱七八糟的东西。
陈子瑜利落地拍完脸，看着姜茗，长出口气。
姜茗睁着大眼，一副乖巧的模样儿，“冷静下来了吗？”
陈子瑜点头，不答反问，“你了解她吗？”
姜茗曾经以为她还算了解盛初棠，到现在，她不敢说，她甚至时常觉得盛初棠陌生。
姜茗缓缓摇头。
“这就对了，”陈子瑜分析道，“我们眼里的盛初棠，永远都是一个强大，完美，充满着一切不可能的美好人物，但是姜宝，”
姜茗微怔，“嗯？”
“我们都不能忽略，她再怎么完美，”陈子瑜越过姜茗，走出浴室，“也终究只是一个人。”
陈子瑜认真想过，她依然觉得盛初棠对姜茗，刚刚的态度，非常不对劲，即便真的算不上喜欢，也一定起了心思。
姜茗默默跟过去，她脑袋里面现在一团乱，完全没办法静下来思考这些问题。
“所以呢？”
“所以，”陈子瑜打开卧室小冰箱的门，拿出一瓶水递给姜茗，“每个人的心里都会有一块儿柔软的地方，她们即便有钢铁般的外表，也不可能真的坚不可摧。”
“你有没有想过，盛初棠为什么是否认你的感情，而不是直白的拒绝。”
姜茗摇头，愣愣地接过那瓶水，冰凉的水握在手心里，一点一点冷却燥热混乱的心思。
“其实我也不知道她是怎么想的，”陈子瑜再拿出一瓶水，拧开自己喝了一口，没再给姜茗瞎分析盛初棠，只这一面，她也不敢下定论。
从大概率事件来讲，盛初棠如果没有明确说不喜欢姜茗，就还是有可能有动容。
区别在于多和少。
陈子瑜没有明说，换了个说法儿，“但至少有一点很明确，那就是，在她这样的位置上，要接受像你这样的，唔，”
她顿了顿，想了想才说，“小朋友的感情，还是蛮需要勇气的。”
姜茗眨眨眼。
是这样吗？
是的啊。
陈子瑜说得很对啊。
她的喜欢，本来也不是那么坦荡，她一直被盛初棠捧在手心里偏爱，她不舍得放手而已。
手中的水瓶似有千斤重，姜茗双手齐齐握着，脑袋缓缓垂下去。
她懵得有点过头了。
知道她和盛初棠关系的人，会怎样看待这种感情呢？原本只是她自己的不甘心不舍得，却让盛初棠跟着一起为难。
她怎么这样啊？
“你也别太沮丧，”陈子瑜扬唇笑了一下，安慰她，“我说这些，其实只是想让你知道，如果你真的放不了手，或许，去了解一下真正的盛初棠，是个不错的选择。”
“毕竟她对我们来说，”陈子瑜放下水瓶，“其实是个很陌生的人，也许当你了解她以后，就不喜欢她了也说不定呢。”
姜茗垂着头，眼眶有点儿红，她怕陈子瑜看见，低低嗯了声。
隐隐的哽咽声。
该说的也说的差不多了，陈子瑜没再多说，保持安静，让姜茗自己想通。
房间里沉寂下来。
陈子瑜没走开，站在那儿，陪着姜茗。
“我见过她脆弱的时候，”姜茗久久开口，“就一瞬间，我不知道那是不是真的，总觉得那不像真的，就那一次，短暂得像我自己做的梦。”
姜茗说话的语气很平静，但神情，透着无尽的落寞。
爱情，真是一个奇怪的东西，陈子瑜心下忍不住感叹。“想要知道是不是梦很简单，姜宝，”
姜茗抬眸，望进陈子瑜眼睛里。
陈子瑜弯起唇，“年轻的小姑娘，去追求、探索一下自己喜欢的人，好像也无可厚非，对吗？”
姜茗握紧手上的水，忽然问道：“你不喜欢她吗？”
惹得陈子瑜“噗嗤”笑出声，“拜托，姜宝，就算盛初棠是个香饽饽，也有不好这口的吧？”
姜茗：“……”
那你刚刚还跟她聊得那么开心。
陈子瑜无奈，“啧”了声，“看不出来啊，你还在吃醋呐？”
姜茗就是有点儿懵，今晚发生的事，太乱了。盛初棠和陈子瑜，那么融洽。
陈子瑜……又告诉她，可以去探索盛初棠的内心。
“对不起。”
姜茗闭眼，深吸口气。
“我脑袋里面好乱，我不知道，自己该做什么，”姜茗睁眼，眼里完全没有焦距，“我克制不住地喜欢她，你没来之前，”
姜茗说不下去，咬唇停下来。
陈子瑜拍拍她的肩，什么也没说。
“你没来之前，”姜茗找回声音，“我每天一闭眼，几乎都在想，要不要放弃。”
“可是第二天睁眼一看到她，”
姜茗抬眸，摇摇欲坠，“我就知道，我做不到。”
“我喜欢她，我的心，不受控制地朝着她的方向跳动。”
第70章 二更
陈子瑜咋舌。
她还没有过恋爱经验, 说实话，她不是很能理解。所谓的爱，到底有什么魔力。
怎么又苦又甜，又酸又涩, 又叫人难以自拔。
但姜茗是她的朋友, 她也不好说些打击她的话。
“如果是这样, ”陈子瑜说, “那你就好好加油吧, 她们不是说，用真心才能换来真心吗, 我相信，你一定可以的。”
姜茗不太信，“真的吗？”
“要有信心！”陈子瑜唇角上扬，“感情不是要让人看到美好的一面吗？垂头丧气的话，很难让人心动啊。”
可她和盛初棠之间，并没有那么简单。她什么样子, 盛初棠都看过了，好的坏的，丑陋的、难堪的, 甚至, 小时候光屁股的样子，盛初棠都见过。
想到这儿，姜茗又觉得好笑，没忍住扯了扯唇。
她一笑, 陈子瑜才略微放下点心, “行啦，很晚了, 咱们就说到这儿吧，我去洗澡了。”
姜茗点点头，“好。”
陈子瑜笑笑，“开心一点儿，嗯？”
姜茗仰头，清清浅浅地换了两口呼吸，“谢谢你。”
“咱俩什么关系？”陈子瑜边说边回头，拿起浴衣毛巾往门边儿走，“还用得着说谢谢？让你自己照顾好自己，不是让你什么都自己憋在心里，她们俩忙着考编，但我不忙啊，有什么你可以和我说的。”
她人在说话，脚步一点儿没停。
把姜茗都看懵了，“你去哪儿？”
“哦，”陈子瑜摸摸鼻子，讪讪一笑，回过头，“这不，我自觉地避个嫌，下去住客房，免得你们两个吃干醋波及到我，我可清清白白的啊。”
姜茗：“啊？”
“再说，”陈子瑜打开门锁，“你吃醋我还能招架，对面那位的我可招架不住。”
姜茗跟过去，没把她的话当真，两人睡一张床确实也有不方便的地方，她没强要陈子瑜和她睡一块儿，“我送你下去。”
“不用，”陈子瑜拦住她，“我自己下去找徐琪就行，你也赶紧洗澡睡觉，在剧组呢，别熬太晚。”
姜茗“嗯”了声。
目送陈子瑜下楼。
空气寂静。
姜茗关上门，靠在门边缓了缓，脑袋里面还是乱成一片，陈子瑜说的话，盛初棠的行径，混杂地搅在一起，始终没有一个清晰的思路。好像吃醋把脑子吃坏了。
姜茗摁摁额角，长叹了口气，决定先去洗个澡冷静冷静再说。
盛初棠几乎是和姜茗陈子瑜前后脚上楼，她自然没错过陈子瑜进了姜茗房间。
她们俩是同学，是朋友，是同宿舍的好闺蜜，住在一间房好像也没什么大不了的，对吧？
对个屁。
盛初棠随手从酒柜里拿出一瓶酒，取了只酒杯，在阳台边坐下，怎么想都不舒服，姜茗这个性取向，不知道避一避的吗？住宿舍时也就算了，出来了还要住一起，像什么样子？传出去，还能好听吗？
身上还有火锅留下的味道，仿佛还隐隐沾上了姜茗的气息，有点清冷的乖甜，清冷多一点，乖甜少一点，像她这个人，总是不着痕迹地游离在外。
如果姜茗当初不是执意选择不一样的大学，她还真有点儿担心，她对什么事儿，都不算上心。
盛初棠倒了杯酒，囫囵喝了两口，不一会儿，小半瓶酒就下了肚。她不想去想姜茗，脑袋里面，不知道为什么，全是姜茗。
姜茗刚刚在不高兴。
她在掩饰，但太熟悉了，那几分掩饰根本盖不住。她在不高兴什么呢？因为她打扰她跟陈子瑜的二人世界了？
心口忽然一阵刺痛。
盛初棠再倒了杯酒，长发垂落在脸旁，她抬手，摁了摁心口，居然还在痛。
姜茗如果真的能喜欢上同龄人，不是很好吗？
为什么心会痛？
姜茗会和陈子瑜睡在一个房间，睡在同一张床上。姜茗长这么大，除去姜依月，明明只有她陪着一起睡过。
盛初棠脸色白了白。
她放下酒杯，闭眼，刻意清了清脑海里的东西。
平常很容易做到的事儿，今天做起来有难度。是有点儿不对劲了。盛初棠睁眼，微微垂下头。
姜茗的气息倏然跑进鼻腔里，只一瞬，便什么也不剩下，剩下的全是浓烈的酒精味儿。
熏得她头晕，熏得她理智全无。盛初棠皱眉，眼神一转，桌面的酒瓶不知道什么时候只剩下一个底儿。
她唰地一下站起来，转去浴室，飞速洗了个澡。
她以为可以冷静一点儿，但是没有。热气蒸腾上来，好像更晕了，她环视着房间，好像还能看到姜茗站在这里的模样儿。
她会和陈子瑜在床上做什么？
指甲陷进手心里，后知后觉地泛起痛意。那股痛意一直牵上心口，扯得心脏隐隐往下坠，沉闷而又空荡。
盛初棠也不知道自己怎么回事，或许是酒精上脑，又或许是痛得难受，她打开门，脚步自动自发地转到姜茗门前。
理智告诉她，现在应该立马转回去。
但她的脑子，好像有点儿醉，使唤不动底下的手和脚。
她抬手，听见有点儿急促的敲门声。
乡下四月底的夜晚，其实还有点儿凉意，尤其这两天，刮起了北风，瞧着像是要有一场大雨。
盛初棠站在门口，风从她肌肤上划过，掠起一阵寒意。
大概三秒的时间，门从里面拉开。
“盛老师？”
是姜茗。
看起来已经洗完澡有段时间了，她穿着睡衣，头发也吹得干爽，丝滑地躺在肩头，一副乖巧得不得了的模样儿。
她常这个模样儿的。
盛初棠借着门开的缝隙飞速扫了一眼屋内，没看到陈子瑜，或许在浴室也说不定。
姜茗微微蹙起眉，再喊了一声，“盛老师？这么晚了，有什么事儿吗？”
姜茗想起陈子瑜说的话，心态稍微沉静下来，缓慢地观察着盛初棠这个人。
她这时候过来做什么呢？她真的也有点儿喜欢她吗？
盛初棠一愣，回过神来，脑子里还懵着，嗽了下嗓子，顺嘴问道：“子瑜小朋友呢？”
姜茗：“？？？”
姜茗眼睛微微张了张，上下扫了一遍盛初棠，她明显是刚刚洗完澡，长发还在往下淌着水，浴袍没裹着的地方，露出白皙柔嫩的肌肤，更不要说那水渍沾染到的地方。
交领的浴袍，隐隐约约露出些许锁骨。
微卷的长发，边缘留下几缕落在锁骨边儿上，水渍滴滴答答浸下去，暧昧地流进微红的身影里。
这样的她，来找陈子瑜，想要做什么？
姜茗咬唇，心口处仿佛带了块浸满了水海绵，闷得她喘不过气儿来。“盛老师……”
姜茗掐紧手指，才勉强说出话，“找她做什么？”
她的脸色，却怎么也绷不住，难看得不得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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