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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季浅还是第一次正式见自己老板的新婚丈夫,见面之前看贺兰月财产给的潇洒,还以为对方是贺兰月的真爱,要不也不能身家一半都砸进去。
贺兰月这种有钱人谈恋爱, 越上心越舍得砸钱。
大部分像贺兰月这种客户即使和伴侣结婚也会多签一份婚前财产,像贺兰月这种操作的有,但不多见。
来之前季浅还好奇呢。
但一见面听喻星洲这话就觉得不对, 这哪像正经过日子的夫妻, 反而像是——
季浅悄悄看了一眼自己的老板,心里乱七八糟的想,反而像是用钱打发腻歪的情人,但这个说法又不够准确,毕竟谁拿一半身家打发情人呢,那不是傻子嘛?
季浅都怕两个人吵起来。
但贺兰月反应平平,点头:“确实。”
下一秒,她朝喻星洲扬了下下吧,似乎不够有耐心的抿了下唇,言简意赅道:“过来,签字。”
喻星洲:“我不要你的钱。”
喻星洲不知道为什么眼泪掉的这么轻易,也许是信息素的后遗症,也许是怀孕后的敏感脆弱心理。
这种疑似Alpha将抛弃自己的行为,让喻星洲觉得非常难过,他不想哭,只是盯着贺兰月:“反正我跟你的婚姻也只存在一年而已,我不需要你给这么多钱。 ”
闻言,贺兰月没有什么太大的情绪拨动,她坐在长椅里,靠在椅背中,长发搭在瘦弱的肩膀,露出漂亮骄矜的下颚线条。
喻星洲讽刺的勾起唇角:“要不你现在就跟我离婚,不需要这么麻烦。”
季浅为难的看了眼自己沉默不言的老板,又看了一眼明显要发飙的老板丈夫,恨不得现在变成透明人,少参合这夫妻俩之间。
呆着两个人中间,季浅看天看地看脚尖,就是不敢出声,生怕炮火延续至自己身上。
过了好久,僵持的让季浅已经开始在心里背婚姻法条文后,贺兰月终于开口说:“小浅,你先出去吧。”
季浅应了声好,脚步飞快的逃出书房。
一打开门就看到林雪站在门口毫不避讳的偷听,季浅表情一板,正要吓唬一下这个胆大滔天的雇工,林雪瞟了她一眼,似乎知道季浅内心的想法,她竖起一根手指冲季浅嘘了一声,这次干脆趴在门上听。
书房里很安静,根本不像是要争吵的样子。
书房内,贺兰月叹了声气,起身,她耳朵很敏感,早就听见喻星洲抽鼻子的轻微声音,猜测他哭了。
她走近喻星洲,掏出手帕替他擦眼泪,动作很轻,哄道:“给钱还不好吗?”
喻星洲沉默,但没有拒绝贺兰月擦眼泪的动作,只是在嗅闻到手帕上属于贺兰月的信息素时,闭着眼睛控制不住的眼泪更多了。
贺兰月低声,首次对他态度如此真实:“不是单独给你的,大家都有,由纪也有。”
那不是要拿钱打发自己?
这个念头飞掠过,喻星洲睁开眼睛,看见贺兰月拿着手帕轻轻揩着他脸颊上的眼泪,因为看不见,她不敢太用力。
面前的贺兰月笑了下,抿着颜色较为淡的唇,飞快露出一点笑意,温和的说:“小洲,你眼泪怎么这么多?”
喻星洲一时间没有弄明白她的意思,沉默没有吭声。
直到贺兰月把擦了眼泪的手帕放在他的手心里,还是那副脾气很好的样子,把桌上一根钢笔塞进他的手心里,贺兰月的手指头都是凉的,大多时间她身上体温都不热,就算抱紧了也总有点暖不热的感觉。
“签字吧,别在钱上较劲,谁都有可能骗你,钱可不会,拿在手里,以后想过什么日子不行,别犯傻,活在这个世界上,想要自由,手里就得有钱。”
钢笔被放在喻星洲的手心里,冰冷冷的外壳很快被他的手掌心暖热。
眼前的贺兰月面色平静,仿佛不起波澜的死水湖泊。
还是不动,他的胳膊像是水泥灌注的雕塑,完全动弹不得。
“而且就当为了我。”贺兰月似乎有些疲倦,微微低头,嘴唇苍白,她垂着眼睫,长睫毛遮挡住无神的双眼,在脸上留下一片落拓阴影,说了两句,贺兰月轻轻喘口气。
喻星洲抓住钢笔的手一紧,还没来及开口说话,看见文件里夹着的遗嘱,估计是季浅不小心放在一块。
他盯着上面每个字,清凌凌的眼睛含着眼泪,眨了下眼睛,眼泪砸下去弄湿了手中急需签字的文件。
“为什么你对别人都这么好,唯独对我这么狠。”这话说的没有道理。
贺兰月也不想往深里猜测。
她现在这个废物一样的身体能够拥有的自由,也仅仅是掌控自己而已。
那份文件到底没有签字,贺兰月独自在书房里带着,喻星洲转身换了套衣服出了门。
这会他不让林雪送自己,自己开了车出门了。
林雪把这事情告诉贺兰月,书房里安静片刻,过了会传出来贺兰月的声音,十分平静,说了句好。
贺兰月完全不参与喻星洲的人生。
甚至放任着。
就在林雪给她换热茶时,贺兰月嘟囔了一句,是不是快到十月了。
林雪动作一滞,不等她回答,贺兰月说了句生日要到了。
下午纪宁带着苏文鹤来访,说是有个拍卖场想带贺兰月一块参加,里头有套珠宝是贺兰月以前集邮缺的那套。
贺兰月反应平平,伸手给两个人看自己,她往外一站,阴沉的风裹着她,示意自己哪也去不了。
纪宁啧了一声,说:“哪那么多事,你去哪扶着我,我给你当导盲犬行吗?”
“那我上洗手间你能不能帮我脱裤子?”贺兰月说了个没品的笑话。
苏文鹤深吸一口气,有点想直接压着她过去的念头浮起来。
“一年不出门,你打算就这么在家等死?”苏文鹤忍了又忍,还是这样带了点怒气说出口。
贺兰月:“我有钱,我一辈子不出门都不要紧。”
她笑着,甚至没有点生气的意思,但也让人感觉像是关严实的蚌,不开口也不让人进去。
三句话不投机,纪宁脾气大拽着苏文鹤走了,走之前想丢句狠话,忍了半天对上贺兰月那双摆设一样的眼睛,反而自己眼一红走了。
嘟嘟囔囔道:“管她去死吧。”
话是这么说,等到地方,他们包间少个人,立马有好事的想往前凑凑,一年这么久,人都忘了这对好友一开始是三个人。
谁不想往前替补,成为三角形的另外一边。
拍卖尚未开始,为了暖场,找了群人上台表演,表演也算是正常舞台舞台表演,但穿的少,擦边舞蹈动作也当场来真的,这些人也算拍卖里的一轮,每个人头上戴着不同颜色的假发,有看上的可以向侍应生递自己的包间房卡。
前段时间有人积极推动表演合法化,如今政策落地迫在眉睫,因此这种本来该在公海区域才能开始的拍卖,眼下在某个郊区庄园里就能正式开始。
这里距离市政府距离也不过两三个小时车程,但观看表演的人都充满耐心等待重磅好戏。
听说有人想敲门介绍自己,纪宁翻个白眼,苏文鹤给自己助理示意了下。
纪宁哼一声,不懂贺兰月的举动,但掏出手机霹雳吧啦的按着手机桌面,给贺兰月联系的医生这两天就落地,准备来个医疗会议。
纪宁和苏文鹤联系半年,从不同国家里请来的医生,唯一操作就是砸钱和死磨硬泡,说要是治不好,他们国家就会少个天才产科医生,他们俩也得跟着一块死。
最后总算调和出个贺兰月眼睛治疗专项会议时间。
纪宁看完邮箱里的消息,松口气,但语气仍旧恶劣,说:“到时候直接定地方在她家,不用她大小姐动一步,这总行了吧。”
苏文鹤:“你对她讲话态度好点。”
纪宁:“我还不够好,都快跪着求她了吧,结果呢——”
他手一翻,把手机递给苏文鹤,里面跟季浅的聊天记录,季浅这个小狐狸,滑手的很,三言两语倒腾着说。
最后总算让纪宁抓住漏洞,猜出贺兰月正在清算自己的财产,连以前几个人凑热闹买的两座山都在往外卖了。
纪宁态度暧昧,反正就是我可没说,都是你猜的,我不管,我可是对我老板忠心耿耿的意思。
纪宁:“你再放她一个人在海棠湾里呆着,这家伙马上就给你玩消失。”
按他的想法,也只是觉得贺兰月准备买个岛,彻底消失人前,毕竟她爹妈一个在国内,一个在国外,贺兰月怎么着都丢不下爹妈去自杀。
而且。
贺兰月以前最瞧不起自杀的人,她尊重生命,至理名言就是好死不如赖活,最后变成乌龟王八蛋也得好好活着。
苏文鹤也跟他想到一块去了,想了半天:“没听说最近哪个岛在卖啊。”
纪宁趴在包间窗口,又恢复懒洋洋的状态:“反正赶在她生日前把这事情解决了,治不好也算了,没听说过瞎子不准活在这个世界上的,哎——”
“怎么了?”苏文鹤也往前看了眼。
纪宁语气平静:“那不是阿月上次带的Omega?”
底下喻星洲一个人进来,他样貌漂亮,走进这样的场合里,如同怀揣宝石过夜路。
纪宁有些不怀好意的看向苏文鹤:“等会阿月就来,你赌不赌?”
苏文鹤挑眉,把手腕一只手表摘了下来,放在桌上:“不用赌,我直接认输。”
第32章
ch32
喻星洲头一回来这种场合, 他从小就是按部就班,不愿意给家里人添麻烦的个性,虽然活在赫赫扬扬的赵家, 赵家富贵除了在日常生活中有所体现之外,喻星洲不多用一点。
这种场合赵佑还有几个赵家本家的子弟十四五六的就来逛过, 那时候还得坐游轮到公海, 最有名的是贺兰家的珊瑚号, 是贺兰月母亲送她父亲的结婚礼物。
那时候富贵点的人家能攀得上都会被邀请上,在海上玩上两个周末,听说不止拍卖和拳击场,游轮有不少层,楼上楼下遍布不同的玩乐场合,还有人晚上无聊打扑克,听说有人一晚上输了两百万星币。
有时放暑假赵佑他们都不在,等回到赵家叽叽咕咕的说起海上见闻,喻星洲偶尔听说一两回。
这会来也是靠着喻星洲工作上熟悉的一条人脉,间接的拿了邀请函才顺利进来。
刚进去就觉得氛围不合, 黏腻的目光似有实感一样如蜘蛛网黏在脸上,他用手轻轻一抹, 总觉得擦不掉一样, 脸色更冷。
这个地方Omega进来的少, 少的那几位也都有各自的Alpha陪伴,像他这种落单的反而像个血肉甜香吸引人的上好猎物。
喻星洲问系统:“人在哪里?”
系统懒洋洋的回答:“还没到, 你等一会。”
喻星洲抿了抿唇,有些失去耐心,找了自己的位置坐下,他的邀请函自然没有这么好,没有单独包间,就在大厅里坐着,舞台被五颜六色的灯光和烟雾包围着,看的不太明显。
四周有人吞云吐雾,那香烟味道极为辛辣,不似平常的香烟味道,喻星洲有些闻不习惯,坐在那里感觉有些反胃,但大厅的座位安排的明面上的势利眼,肩并肩坐着,后面人的烟一吐,就顺着他的后颈往前飘。
像是故意的。
喻星洲从口袋中掏出手帕,这还是贺兰月那块给自己擦眼泪的手帕,上面沾了她的信息素,轻轻捂着鼻尖唇角,木质信息素很大程度上安抚住他以及肚子中的孩子。
又催促一遍,系统懒洋洋拖长电子音的音调,充满恶意:“再等等。”
舞台上的表演正到顶峰,只挡住敏感部位的男孩子,不知道是Omega还是Beta ,脚步轻盈的滑进特制酒杯中,价格昂贵的香槟顺着他额头往下流淌。
音乐震耳欲聋,勾人魂魄,空气里除开辛辣的烟味还有上好的香槟酒液甜香掺杂在一块。
在这个时候,喻星洲眼睛轻轻一眯,看清楚泡在酒杯中的男孩子自由自在像个仙子,他纤细白嫩的手指勾走自己身上最后一件遮挡身体的衣物,浑身赤,裸着舞动双臂,脸上的笑容明媚又灿烂。
此时台下有人吹响口哨,接连不断,掌声雷动,喻星洲注意到有不少人举着托盘从不同的方向走近舞台。
片刻后,其中一个举着托班的人兴奋的向上面挥了挥手臂。
喻星洲没来过,不知道这样的举动代表什么意思,只是顺着人群关注点看过去而已。
然后下一秒,他不可置信的微微睁大双眼,黑色双眸微缩。
从后台涌进四五个人共同抬着一个大托盘,他们在酒杯前停下,随着音乐的鼓点,男孩子像只猫一样,踩着脚步,轻轻的坐上大托盘,浑身是有些甜的香槟酒,湿漉漉而亮晶晶,像深海中搁浅的小美人鱼。
他美人鱼坐在托盘上,毫不避讳的被人端着上了楼。
像一盘急待被人剥开刺的鱼。
恰好从喻星洲身边见过,从男孩身上滴落的酒液落在他的手背上,喻星洲的视线在对方的后颈快速的略过。
他没有贴信息素抑制剂贴,男孩后颈的腺体微粉,呈现出一个成熟Omega发情期该有的样子。
喻星洲感觉胃紧急一缩,酸水沿着喉管上涌,他迅速起身,避免吐在大厅造成丑闻。
大概以为喻星洲也是喝醉的客人,侍应生平静的为喻星洲领到盥洗室。
盥洗室光线明亮,喻星洲匆匆吐出口中酸水后洗了把脸,要出去时却被盥洗室的镜门弄错方向,他拧开门把手却发现这里的盥洗室里面还套着一间休息室,里面摆放柔软舒适大床。
喻星洲一怔,关上门,转身打开另外一道门。
他脸上水珠还未擦干净,沿着眼尾下滑,于下巴处掉落,像一致含苞待放的百合花。
他皱起眉,问:“盛泠月究竟什么时候来?”
系统笑了下,笑意不明,下了线。
通过大厅和盥洗室有一条长长的甬道,甬道内十分安静,两侧分布着不同号码的房间。
喻星洲抬起脚步想在盛泠月还没到之前,找个安静的地方独自待一会,他对楼上的表演有些不适,但周围的人明显看的很起劲。
他走过去,经过其中一件房间时,行动一滞。
尚未完全关闭的房间门内传来甜腻的香味,是人造香味,伴随着传出的香味还有粘稠的笑声。
喻星洲不是多管闲事的人,他面不改色的经过,余光中却看到刚刚的小美人鱼半跪在地上,他面前坐着两个Alpha正闲情逸致的欣赏小美人鱼的表演。
表演动作粗俗下流,裹着血腥味的粗暴行为,极大的刺激了观看者的眼睛,其中一个Alpha看上去温和斯文,从随身带来的箱子里取出整齐纸币,一沓一沓的沿着小美人鱼的头摔下去。
喻星洲一怔,面色难看的加快了脚步。
他的脚步声引起另外一个Alpha的注意力,对方完全没有被发现特别性癖的惭愧,只是友好的弯唇朝他打了个招呼,问:“是迷路了吗?需要我的帮忙?”
喻星洲顾不上回答,胸口缩着,他捂着肚子飞快的回到大厅。
连饭催促下,系统装死不上线,无论如何都不在回答他。
他想要打电话求救也不行,这里不允许中途离场,更何况有任务需要完成,为了维持拍卖场的保密性,这里四周遍布信号隔离器,除非使用拍卖场内的公用电话。
可喻星洲不记得盛泠月的电话。
喻星洲只好回到大厅,等待盛泠月的到来。
但大厅的气氛渐渐被挑弄起来,刚刚被五光十色的灯光裹弄的舞台在他离开是围了起来,场上的换成了两个带着拳击手套的年轻少年,一个男孩一个女孩,眼睛死死的盯着对方,像是狼一样企图咬死对方。
在喻星洲从未接触过的场景中,系统幽幽上线:“打通盛泠月的电话,任务将完成。”
不等喻星洲回答,系统笑了一声下线。
被信号隔离的手机再次恢复使用机会,但只有一次,他呆坐了一下,身旁有人靠近,用信息素同喻星洲打着招呼。
喻星洲猛地一跌,从未遇到过这种失礼行为。
女人唇角带笑,身上西装昂贵,和每栋商业大楼里出行的人并无二致。
问他:“要不要一起去楼上?”
这里没有社交场合的掩饰性行为,只有野兽、交合的直接行为。
喻星洲捂住自己的电话,再一次逃进了盥洗室。
在尝试给盛泠月打电话时,按下去的瞬间,喻星洲听到很明显的键盘敲击声,就在他的耳边,仿佛在催促着些什么。
盛泠月和贺兰月的联系人方式不知为何突然被摆放在一起,他头晕目眩,感觉信息素再一次的朝身体发出攻击。
假性情热期因陌生Alpha的信息素再一次无预兆的降临。
鬼使神差的,他按照心内的声音,手指按下贺兰月的电话。
铃声响了一下就被接起来,贺兰月的声音在手机听筒内显示的平静又温和,她说:“喂,小洲怎么了?”
眼睛已经开始有点花了,喻星洲站不直,他一只手扶着洗手池,开了水龙头打湿了自己的脸,知道了系统颁布的这次任务,根本就是用他当猎物引诱盛泠月,它用这种方式直接的将喻星洲推向盛泠月,不留后路。
手机听筒里贺兰月等待他的回应,并未催促。
片刻,喻星洲嗓音艰涩:“你可以来接我吗?”
他头晕目眩,已经开始浑身发热起来,喻星洲顿了顿,再次开口:“你知道我在哪里吧,不是在我身上装了追踪器吗?”
喻星洲说的前言不搭后语。
手机听筒的贺兰月闻言,轻笑了一声,夸赞:“好聪明啊,我们小洲。”
所以每一次他靠近盛泠月,贺兰月都知道,放任他每次的行为,从来每一次提起过,只是反复的问了两次喻星洲是不是真的喜欢盛泠月。
贺兰月安静片刻,说:“稍等。”
通话结束,喻星洲打开盥洗室内那一间休息室,他总算知道这群有钱人干嘛在盥洗室里还单独设置一间休息室。
只是为了方便解决他目前这种情况吧。
解决那种心血来潮的一场动物性标记行为。
喻星洲等待着。
他轻轻的嗅闻着还残留贺兰月信息素的手帕,借以安慰发热的身体。
昏睡里,脑中的声音响起,是他自己的声音。
怀揣着兴奋和喜悦,决心要把怀孕这件事告知孩子的妈妈。
他说,要告诉贺兰月,她要当妈妈了。
他说,要记得告诉她,他喜欢她。
第33章
ch33
喻星洲不知道睡了有多久,自己的声音仿佛内心独白在耳边响起来,急切分享的消息,期待的心情不似作伪,是在蒙太奇式记忆里隐藏的真相。
那个尚未来得及面世的孩子,是在父母的期待下来到这个世上的。
在此之前, 不管是自己还是贺兰月都曾经暗自期许孩子能够拥有与对方相似的眼睛或鼻子。
甚至在一段时间里, 怀孕成为彼此有意为之的行为。
贺兰月下了班总是凌晨的时间, 光线晦暗不明,身上带有消毒水气味,那时候喻星洲半梦半醒,先嗅闻到对方有意释放的信息素,身体先沉浸在一片温热的海水中,软成一朵云。
匆匆洗过澡的人贴近,熟练的靠近他的颈窝撒娇说上班好累,因为疲累,声音都哑了,气声于模糊黑夜中响在侧颈,气氛如月色般软绵暧昧。
喻星洲模模糊糊的回应对方的亲吻,人还没有清醒过来, 侧过身迎接对方的触碰, 她手指头灵活, 练习手术缝合线的成绩非常好,很快呼吸潮湿一片, 黑暗之中响起来细细碎碎的亲吻声。
他已经非常熟悉对方的亲吻,潮热的肌肤触碰之间像是要融化,不甚明亮的室内,他处于完全失神的状态,磕磕绊绊的说慢一点,轻一点。
自己都有点糊涂,不太确定自己是否出声了。
贺兰月嗯了一声,亲吻他汗津津的额角,带着他的手指触碰小腹,喑哑气声道:“这里鼓起来了,看起来好像怀孕了。”
他视线迷离往下看,只看到贺兰月肩膀上的汗珠滑下去,掉落在自己的小腹上,而贺兰月漂亮修长的手指绕着自己的小腹轻轻打圈,像是安抚,又像是温柔的触碰。
喻星洲搂着她的脖子,用脸颊蹭了下她的下巴:“再来一次。”
贺兰月低声笑,用手指拨开他汗湿的头发,亲了下喻星洲的额头。
呼——
喻星洲像是溺水的人一般大口大口的喘息,迷离恍惚的视线渐渐聚焦,眼前是贺兰月的脸,她用手指轻轻触碰喻星洲的额头,试探他的体温。
隔了好久再次见面,喻星洲像是吞下一只青柠,酸涩的发苦,他搂紧贺兰月的脖子,无力道:“对不起。”
那时候不小心从楼梯摔下来,留她一个人在世上,很对不起。
眼前的贺兰月以为他在为独自一人出现在这个场合道歉,轻笑了一声,说:“这么可怜,原谅你了。”
她靠坐在床头,让喻星洲靠着自己,轻轻释放了信息素。
不问喻星洲为什么出现在这里,也不问为什么选择给自己打电话。
她平和的接受一切。
贺兰月以前抱习惯了孩子,以同样的姿势对待喻星洲,甚至下意识的晃了晃,想要让喻星洲舒服一点。
她的手掌落在喻星洲肚子那块,隔着衣服布料,温度传递至彼此。
喻星洲在晕眩发热之中回想一切,又想起来失去眼睛的贺兰月。
失去父母,失去朋友,失去梦想,发现自己被另一个替代,甚至连爱人心心念念的都是另外一个人。
只能退居在海棠湾里的贺兰月。
他忍不住抓紧贺兰月的衣角,想着一切。
不知何时呢喃出声:“怎么办啊,贺兰月。”
那声音很委屈,就像是小孩子做错事没有主意下意识的寻找父母求助一样。
贺兰月摇晃的身体微微一顿,她唇角微扬,长发倾落,带有木质信息素落在喻星洲身上,她低头,嘴唇差点碰到喻星洲的额头。
她温和道:“没关系,我没怪你。”
贺兰月用手指拨了下他被汗湿的头发。
喻星洲一怔,脸上的神色有几分模糊难辨,他动了下,贴着贺兰月的肩窝,像之前每个夜晚。
过了好一会,喻星洲再次开口:“对不起。”
是不是只要我和她的故事足够悲惨,她就可以活下去?
那我会主动当坏人,再一次的抛弃她,只要能够活下去就可以了。
喻星洲抬头,怔怔的看着贺兰月。
他伸出手,握住贺兰月的手掌心,低声道:“下周该去医院检查了,你会陪我去吧?”
贺兰月:“嗯,会陪你的,放心吧。”
在她释放的木质信息素中,喻星洲忍耐着假性情热期带来的高热,渐渐拥抱止不住,他转过身,整个人都几乎要埋进贺兰月的怀中,这样的距离仍旧觉得不够,还想要更贴近一点。
在信息素引诱下,甚至牙齿又开始酸软的发痒。
他试探性的咬住贺兰月肩膀的衣服,隔着布料,像是幼犬的示威。
贺兰月又想起自己养过的那只流浪犬。
好像。
她抬手抚摸对方的后脑勺,对喻星洲咬人行为完全放纵。
贺兰月温柔的拥抱着他,像是安抚一只既想要靠近但不懂温情亲昵行为的流浪野狗。
喻星洲有些难耐的流下泪来,习惯性的向她靠近,直白的求:“我热,标记我。”
贺兰月拥抱的动作一顿,很轻的叹声气。
喻星洲催促,因为Alpha的停顿而感到委屈,以往的情热期总是会受到贺兰月细致的照顾,不会让他感受到一点难受,所以喻星洲习惯了贺兰月拥抱自己的行为。
他的嗓音都染上几分难耐的焦急,催促:“贺兰月,快点标记我一下。”
话音落的瞬间,喻星洲有些不满的咬了一下贺兰月的侧颈,留下一个浅浅的牙印。
循着自己的本能,他想要自己的Alpha亲吻自己,距离更靠近一点,拥抱在紧一点,不要松开手,不要若即若离的温和体贴。
喻星洲只想要自己的Alpha像之前的每一个情热期时一样,紧紧的抱住自己。
贺兰月的手指停在他的脸颊上一寸,感受热意逐渐攀爬至自己的指尖,她停顿了下,觉得心跳的飞快,有些不祥的征兆,像是某种失去控制的前兆。
许久,贺兰月用已经有些温热的手掌捂住喻星洲的双眼,感受长睫毛不断颤抖划过自己的手掌心,逐渐有些濡湿水意。
贺兰月安静了下,再次抱起喻星洲晃了晃,轻声哄道:“一会就好了。”
他有些迷迷糊糊,完全分辨不出梦境和现实,有些委屈的哽咽,低声说着只有上辈子的贺兰月才知道的秘事。
最重要的一件是肚子里的孩子,因信息素产生的高热渐渐褪下,但喻星洲整张脸都红透了,沾满了汗,弄湿了贺兰月靠近他脸庞的那片布料。
濡湿的布料贴着肌肤,像是被贴上一层禁锢灵魂的符。带着一种难以忍受的感觉。
结婚之后,两人感情渐浓,偶尔赶上贺兰月下了值班的夜晚,两个人会在房间里一边吃夜宵一边看一部老电影,两个人互相吐槽工作上的糟心事。
喻星洲为赵家工作以来,被人当做好用的工具,以往未曾察觉其中的侮辱之意,自己也干脆如别人心愿,直到结婚之后,享受过一点如珠似宝的待遇之后,委屈有了倾诉之地。
他可以放肆的说,因为贺兰月从来不说教,她这个人看着整天不靠谱爱开玩笑,但这种静谧的二人时刻总是很细致的查找到喻星洲觉得疼痛的细小伤口,和她的职业一样,她总能处理干净伤口,不留会复发的可能性。
因此在发热的时刻,他脱口而出所有令自己感到痛苦的地方。
即使系统上线,企图利用电流前来惩罚不听话的角色。
眼前的贺兰月一败涂地,早就该被读者遗忘抛弃的角色,此刻不知从哪还余留最后一点角色色彩。
即使作为创作者也无法更改她的人格底色。
于是只能站在上帝视角看着喻星洲一边流泪一边语焉不详的讲述自己的为难。
贺兰月脸上表情一片空白,似乎在思考,她的眼睛看着半空中,明明看不见,却让系统觉得她好像已经看到自己了。
系统恨不得想用自己上帝之手的权限干脆再一次的扰乱故事的节奏。
即使这一本书完全殉道。
贺兰月仅剩一点的主角光芒完全环绕着她和喻星洲,系统无法插手,它选择下线。 -
故事外。
她看着屏幕上的文字,点开创作后台企图修改,但修改键已经隐藏。
有人举报了她的小说。
在举报期间,暂时无法修改。
她又气又急,只能眼睁睁看着故事线停留在原地。
要么直接下架呢?
她思考了会,最终还是放弃了这个想法,毕竟已经全文免费更新,订阅收益寥寥无几,她主要是想通过营销后卖上版权,同时也为下一本新文造势。
退出创作后台,她熟练的搜索另一个笔名——一场大雪
对方的文章一经删除,专栏里空空荡荡,作者无其他平台账号,一场大雪只有这个笔名,时间一久,连最后的读者都会彻底忘记一场大雪。
想到这里,她满意的笑了下,安抚了自己略微急躁的心情。
没关系,就算暂时不能再次修改,可是时间一长,读者也会忘记贺兰月这个角色的。
当被彻底遗忘时,才是一个角色最终死亡的时候。
也是一个创作者彻底离开自己创作出世界的时候。
想到这里,她退出页面,关闭笔电,心情很好的哼起歌,上本的版权费前两天已经到账,她要开始考虑下一本的小说该写什么了。
对了,微博要营业,她挑选了一些可爱的表情包以及颜文字,发表出的文字纯洁无瑕,暗示账号后面是一个可爱的小女孩。
小圆灵子:老婆们,最近准备开新文啦~嘻嘻-
究竟应该亲近到什么地步,才会让一个成年人下意识的依赖另一个人,在不清醒的时候毫无保留的将自己的心打开,甚至不害怕内心深处尚存的阴暗面被另一个人察觉。
因为不担心对方会离开,所以不害怕被发现,甘之如饴的完全向对方打开自己。
这种行为要么发生在疯子身上,要么发生在傻子身上。
但眼下发生在她新婚快三个月的丈夫身上,她的丈夫曾说恨自己,爱着另外一个Alpha 。
现在却躺在她的腿上,说着不能向外人袒露的秘密。
他的眼泪从眼角流下来,一直淌在贺兰月的腿上,她思考片刻,低头凑近他,身上的信息素温柔的扑面,对方直白的缠绕上来,熟稔又乖巧的做出直白求爱的动作。
这样的举动让贺兰月产生一点微妙的情绪。
因为对方的行为不偏不倚的完全符合自己的爱好,好像真的存在另外一个时空,那个时空的自己将自己的Omega教的很乖。
贺兰月将喻星洲平放于休息室的床上,她起身打算短暂的离开一下,正陷入熟睡的喻星洲仿佛察觉了些什么,皱着眉往她的方向寻了下。
听见动静,贺兰月思考片刻脱下自己的外套放在他怀中,起身离开。
林雪在外面等待,虽然是自己写的故事,但能亲眼看见这种场合对于林雪来说还是一个新奇的体验,并且觉得休息室里的Alpha和Omega或许会需要自己的空间,林雪体贴的离得不远不近。
她站在走廊往下看,当初写这个故事的时候,为了能把故事背景写的更真实一些,林雪看了很多有关狼族狮群鬣狗的纪录片,将很多动物性的特点融入到这个小说背景里。
但真的亲眼看见有人像野狗一样在角落里直接交。媾行为,阿宅林雪立马脸涨的通红撇开眼神,虽然设定了信息素在这个世界上的一些作用,但没想到这个作用会这么有效。
想到这里,林雪有点心虚的忍不住扫了一眼身后盥洗室的门,不知道贺兰月得多久才能出来啊。
当初年少无知,写文的时候动辄就写他们一次几个小时,每回好几次。
但以贺兰月现在的体质,如果还像之前她写的那样,会不会直接就大结局了?
林雪有点犹豫,轻咳了一声,忍不住有点羞耻和心虚,往门口站了站,抬手想要敲敲门暗示一下贺兰月。
同时忍不住泪流满面的想:
崽,如果故事能修订回来,我肯定设定不再那么虚浮了。
还没有敲门,盥洗室的门已经从里面打开了,露出贺兰月的脸。
看着她,林雪脱口而出:“你这么快就完事了???”
话音刚落,贺兰月啧了一声,微微挑眉,脸上露出一点似笑非笑的表情。
林雪脸爆红,捂住自己的嘴,往后退了一步,片刻后,忍不住挪移开自己的视线,小声解释:“我不是那个意思。”
贺兰月轻笑了一声,抱着胳膊斜倚门框,脸上流露出一种明显要捉弄人的神情。
贺兰月:“那你什么意思?说啊。”
林雪解释不了,总不能说担心她马上风吧,她闷不吭声,感觉快要窒息,只能没话找话:“结束了是吧,那咱们走吗?我先去开车?”
闻言,贺兰月轻哼一声,让开位置,示意林雪进来。
林雪并未多想,以为贺兰月要自己一块帮忙扶着喻星洲,一进休息室林雪便看见抱着贺兰月外套熟睡的喻星洲,他睡得很沉,脸贴着贺兰月的外套,脸颊上闷出一点红。
看上去还行,林雪放心了。
她的两个崽应该克制了。
林雪:“小姐,那我来扶先生——”
还未说完话,贺兰月猛地攥住她的手腕,将她扯到自己的面前。
林雪吓了一跳,下意识的盯着贺兰月的表情。
她看到她脸上表情仍旧是往日那种随口说想要吃什么早餐的随意懒散,甚至唇角微笑着,有一丝长发不知何时沾在她的唇角。
林雪给了贺兰月优越的相貌,像宝石一样熠熠生辉的美貌,毫不费力的闪耀着,她垂着眼,整个人似一株沾水的百合花。
她还沉浸在贺兰月的美丽中,下一秒听见从她口中吐出一句话:“由纪,上辈子喻星洲也和我结婚了对吗?”
虽然是疑问句,但贺兰月的语气十分肯定。
导致林雪下意识的脱口而出:“你怎么知道的?”
静默片刻,林雪也是由纪,看见贺兰月轻松的弯唇一笑,温温柔柔道:“刚刚还不知道,但是现在我知道了。”
她在诈我。
林雪感到窒息。
她给贺兰月设定的为数不多的心眼子,还全部用来对付自己了。
林雪闭了闭眼睛。
但心里并不觉得后悔,反而感到一阵卸下重任的轻松,也许她早就想说了,但现在让贺兰月自己猜出来,也不用自己再做选择题。
林雪又看了一眼床上的喻星洲,转过头,视线转移到贺兰月的脸上。
而贺兰月随意的在床边的短沙发上坐下,拍了拍旁边的位置,对接下来的话题非常感兴趣,似乎并不觉得害怕。
房间内静谧,林雪抬头看了眼天花板,想要透过天花板看到屏幕外,她收回目光,不再犹疑。
反正之前的举报会让对方短时间内不能修文,林雪也不怕对方现在突然增添删减文字。
她没有坐下,而是站在贺兰月和喻星洲之间,视线刚好能同时看到两人。
林雪轻轻吐出一口气,肩膀松下来,脸上露出一点无奈的笑容,先说:“我不明白,你是怎么猜出来的?”
贺兰月一脸平静:“没有猜,他说的。”
闻言,由纪的视线看向熟睡中的喻星洲。贺兰月的声音轻轻响起:“大概是信息素的原因,他把自己的秘密全说出来了,大概把我认错成上辈子那个贺兰月了。”
贺兰月说到最后一句话时似乎觉得有点好笑,抿着唇露出一点笑模样。
她抬头,看向由纪的方向,说:“现在轮到你来说你的秘密。”
每个人都有秘密。
她的秘密是——
由纪笑了一下,开口的瞬间,一周目里的声音同时重复在耳边。
再一次向自己的主角坦白,由纪仍旧感到一些不好意思,其中隐含的感情太多,她抿唇,声音平静,重新向贺兰月讲述了一遍''她''的故事。
“我不叫由纪,但确实叫林雪,这是我现实的名字,笔名叫做一场大雪。
我创造出你的时候是在一个深夜,闪念一过,脑子里是一个漂亮又骄傲的剪影,信誓旦旦说自己要完成自己的梦想。
为此我开始思考,思考关于你的世界。 ”
说到这里,贺兰月一怔,表情有明显的空白。
但林雪看着她,眼中流出非常喜爱的感情。
她继续讲述着。
“然后在一个下午,我开始动笔写,先有你的名字,我翻找很多书,最后确定姓贺兰——,给你月的名字,是因为月亮只有一个,我想让你成为唯一的主角。
名字确定后,开始有你的形象,你的个性,你的家庭,你的社交关系,还有你的爱人。 ”
林雪停顿了下,看着床上躺着的喻星洲。
她为贺兰月讲述了一个完全颠倒自己认识的故事。
在林雪的讲述中,确实如贺兰月前二十七年的人生一模一样。
她有爱自己的父母,朋友,有想要追逐的梦想,爱人在身边,人都爱她,没什么得不到的,世上似乎没有苦难,贺兰月完全生活在一个非常幸福的世界里。
变故在贺兰月的二十七岁。
林雪声音平静:“在你的二十七岁,你应该在咖啡馆,遇到你的相亲对象,然后你对他一见钟情,在交往中你们爱上对方并不算完美的灵魂,然后结婚。
在你二十九岁生日那晚,你的爱人会向你宣布他怀孕了。
孩子是个女孩,具有你们两人各自一半的基因。长相上会有像你的眼睛,也有像他的鼻子。
你的人生平静而幸福,没有任何变故,在梦想成真的路上和家人相伴相守。 ”
说到这里,林雪忍不住闭上眼睛,一脸幸福,因为在写下这个故事结尾时,故事里的人真真切切感到了幸福,而屏幕外敲击键盘的林雪也跟着感受到幸福的滋味。
她不算是一个优秀的创作者,因为在掌控贺兰月命运时,林雪向来心软,留给贺兰月一本简单的人生剧本。
安静片刻。
贺兰月忽然觉得有些许不对,微微蹙眉道:“你的故事好像和小洲说的不太一样。”
小洲说的是,他在婚后无可自拔的爱上了自己的联姻对象。
第34章
ch34
闻言, 林雪的表情逐渐黯淡下来,像是失去生机的植物。
是的,不太一样。
因为林雪所说的是属于她的故事。
是林雪作为一场大雪充满野心, 兴致勃勃所创造出来的一个只属于她自己的故事和世界。
而现在的喻星洲是属于两个故事的角色。
他身上交杂了两个作者所写下的,甚至相互矛盾的设定。
在林雪和抄袭者的争夺中,喻星洲成为争夺之下的凄惨角色,林雪出于心软,打算放过自己的孩子。
林雪沉默片刻,在贺兰月面前半跪下来,她的手掌心温暖落在贺兰月的手背上,声音很轻,宛若雨后蜻蜓略过湖面,但湖面涟漪却一圈圈扩大。
她仰头看着贺兰月,这个由自己创作出来,却自由生长出血肉的角色。
在林雪笔下渐渐不受掌控, 开始生长出独属于自己生命脉搏的贺兰月。
林雪道:“因为那是另一个故事。”-
在喻星洲所记得的一周目世界里。
喻星洲和贺兰月这对倒霉夫妇只是一本普通言情小说里的反派夫妇,他们的作用就是为了对标故事中的主角夫妇。
因此两个人尽管有钱, 尽管相爱,但似乎总是运气差一点, 比另一对惹人喜爱的主句夫妇差一点。
在读者的无意对比中, 贺兰月和喻星洲这对夫妇总是差一点, 又差一点。
毕竟他们只是为了凸显主角幸福生活的存在。
直到喻星洲的二十九岁生日,以喻星洲的死亡为一场扭曲故事的开场,故事被删减增添,修改的面无全非,谁还认得出贺兰月和喻星洲的故事。
除了由纪还记得。
林雪再次说起这些事情,除了眼中一些悲伤, 她的情绪波动不大,因为已经下定决心,只要让角色还存活就够了。
林雪看着眼前的贺兰月,告诉她:“我会在尽量的保住你和喻星洲的生命。”
林雪会走出故事,到故事外私信对方,她错了,她会撤销抄袭举报,只要对方答应同时让贺兰月和喻星洲分别在两条故事线上活着就好。
哪怕这两条故事线永远不再相交。
闻言,贺兰月沉思片刻,她眉毛蹙着,似乎在想一些事情,过了许久才问:“我父母的离婚也是因为这个原因?”
她思考了下,平静的开口:“因为我没有好好担当一个反派该有的样子是吗?”
是因为自己活的太幸福,所以不像反派,说到底是因为没有好好衬托主角,所以才造成现在的情况。
贺兰月明白了,她起身,站在床边摸了摸喻星洲的脸,他睡得脸颊发热,下意识的蹭了蹭贺兰月的手指。
房间安静的令人窒息,林雪张了张嘴,想要说些什么,一时间看着贺兰月的背影,却发觉心口沉重的像是压了快石头。
最后林雪开口:“不,这不是你的错。”
“那是谁的错呢?”贺兰月似乎叹了声气,她收回手,与林雪想象的完全不同,听完自己的悲催故事后,贺兰月并未有太大精神上的波动,只是很平和的接受了一切。
接受林雪无力保护自己写出的故事,接受自己因为担当反派表演不佳而直接影响故事设定,导致她失明,父母离婚不得相见,还有……
贺兰月起身:“我明白了。”
“就在小洲生日那天对吧,我会处理好一切的。”贺兰月轻声说。
林雪忍不住上前:“你要做什么?”
贺兰月有些纳闷的侧身,挺翘的睫毛微微一颤,露出那双温柔似晚月的眼睛,她看着林雪:“放心,我不会做多余的事情。”
毕竟例子不是就在眼前。
消失的一周目人生里,因为做了多余的反抗,而导致所有人的人生都跟着错位。
贺兰月回头握住林雪的手,她握紧了一点,想要给林雪一点支撑的力量:“我只是想大家都好好的活着,包括你,由纪。”
“那时候你来到我身边,让我好受很多。”贺兰月微微一笑,像是想到了点什么:“那时候曾经亲的像是一家人的佣人联合起来背叛了我,偷走的珠宝并不值钱,只是让我明白家人也是会抛弃无用的人,我很讨厌,但不知道该怎么反击那种讨厌的感觉。”
“是你来到我身边,照顾我,现在又告诉我,我父母并不是有意要抛弃我,甚至是为了我才离开的,还有小洲。”
说到这里,贺兰月有些不好意思的笑了下,她语气温柔下来:“你创造出一个非常棒的角色,你也比想象中的更伟大。”
贺兰月:“放心吧,我会那之前做完最后一件事,别担心。”
林雪的眼泪掉下来,眼泪滴落在握紧的手上,她听见贺兰月说:“谢谢你,作家小姐。”
“这些事情请对小洲保密吧,就当我还不知道这些事情。”贺兰月忍不住微笑起来。
林雪:“阿月,我会想办法的,你不用去做任何事情。”
闻言,贺兰月没有再回答,只是弯唇一笑,似乎将林雪的话听了仅需。
喻星洲醒的时候已经是午夜,他坐在车上,身上披着贺兰月的外套,身旁的贺兰月轻轻合着眼,安静的靠坐在车椅中。
车厢内的灯光不甚明亮,前方作为司机的林雪听见声音从后视镜里看了他一眼。
“先生,饿了吗?旁边有打包的晚餐哦。”林雪压低声音告诉他。
喻星洲看到了,支架上放着打包好的食物,他的确有点饿了,但是扭头先看了一眼贺兰月,车厢内灯光明明暗暗照在她的脸上。
他有些不安的询问前方的林雪:“你们到拍卖场后发生了什么事情吗?”
果然不记得了。
林雪从后视镜里飞快看他一眼,确定这次遗忘应该只是因为情热期信息素的冲击,估计当时喻星洲发烧都有点烧糊涂了,所以也不记得自己说出什么话。
想到这里,林雪弯唇一笑,说:“嗯,贺兰小姐买了套珠宝,已经送到家里了。”
“只有这个?你们没有见到——”喻星洲一顿,紧急收回自己的话。
林雪装傻:“见到了谁?”
见到了盛泠月。
喻星洲本想说这个,系统应该不会放过这次机会才对,但林雪看上去真不知道,还疑惑的看着自己,喻星洲收声,拆开打包盒,闷声道:“没什么。 ”
打包的食物大概是拍卖场的,味道一般,喻星洲吃了一点,直到感觉身体重新有了力气,才放下手里的东西。
喻星洲弯腰正将打包盒放回纸袋中,坐直后,忽然肩膀一沉,是旁边的贺兰月睡着了,枕在自己的肩膀。
忽然的靠近,她身上熟悉的信息素扑面而来,翻开更多曾经被恶意剪辑后而遗忘的记忆。
气味带着喻星洲回到曾经的夜晚。
他放松肩膀,想让贺兰月睡得更舒服一点,同时轻轻的握住贺兰月自然放在膝盖上的手。
感觉到贺兰月手上的细小伤痕,他心中略微酸涩。
因为这个人自己才感受过的开心,这辈子他要还给这个人。
哪怕要去做一个坏人也好。
前方开车的林雪不经意间抬眼,从后视镜里看到这副场景。
曾经出现在自己故事里习以为常的场景却在这个夜晚无比珍贵的出现了。
林雪升起遮挡板,为两个人留下一片安静的时间。
喻星洲握住她的手,像是回到之前的每个夜晚。互相为依靠的姿势维持到即将抵达海棠湾之前。
在贺兰月醒来之前,喻星洲先松开手,他坐在一侧,和贺兰月隔着距离,好像一直都这样。
贺兰月睁开眼,她抿了下唇,轻声道:“口渴,想喝水。”
旁边的人非常安静,于是贺兰月也耐心等待了会,几秒钟后,从旁边递过来已经拧开的矿泉水。
她接过,微微颔首,以头发遮挡自己脸上的笑意,轻声道:“谢谢,小洲。”
喻星洲没吭声,但在贺兰月看不见的地方,他的视线非常直白的缠绕在贺兰月的脸上。
他认真的看着眼前的人,每一眼都仿佛是最后一次能看见她的机会。
抵达海棠湾的地下停车场,林雪将车子停稳,降下小桌板,对于后车座发生的简短对话丝毫不知情。
“晚餐送到楼上吃可以吗?”贺兰月放下手中的水,若无其事道:“我好像有点发热。”
原本表情还算放松的林雪微微一怔,旁边的喻星洲下意识的伸手贴着贺兰月的额头。
确实如贺兰月所说,是有点发热,还不算太过严重。
喻星洲:“是因为你出来找我的原因吗?”
贺兰月的体质比他想象中的还要差。
还是说因为快到她生日的原因。
贺兰月:“不是。”
她伸出手抓住喻星洲的手,在对方挣扎之前,按在自己的脸上,闭上眼睛,喟叹道:“可能是因为要变天了,最近总是下很多的雨,我有点讨厌那样子。”
“你的手好凉快。”最后一句话她说的很轻,轻到只有靠近她的喻星洲才听得清楚。
指腹下的体温有些高,手指贴着的脸颊像是要融化的奶油,让喻星洲的手指忍不住蜷缩起来,听到贺兰月的话后,耳朵非常敏感的发烫起来。
就在这时,前方驾驶座的林雪有些担心的问:“是小姐有点不舒服吗?”
闻言,喻星洲无意识的顺着声音往前看,与林雪的视线在空气中碰了一下,他注意到对方的视线往下移,然后很明显的收回来。
像是不知道该看那里才好,林雪啪的打开车门,下了车。
她尴尬的自言自语回答贺兰月的要求,说自己现在就给后厨值班人员打电话。
车上只剩下喻星洲和贺兰月两个人。
贺兰月很轻的将脸埋进他的手掌心,她侧脸,嗅闻到喻星洲温热的指尖上的信息素,下意识的侧过脸想要闻的更清晰一点。
但那个靠近的动作,很像猫咪在手掌心里撒娇。
喻星洲既想要靠近,又怕忽然的亲近反而吓到贺兰月,他停在原地,展示出一如既往的冷漠。
“小洲,快到我的生日了,这次可以请求你陪我过生日吗?”
“为什么?”
“因为——”贺兰月的动作一停,在他手掌心中抬头,车窗外的灯折射进她的眼底,那双黑白分明的眼睛像是才从水中打捞出来的月亮,澄澈莹润。
贺兰月带了点笑:“可以吗?”
她并没有回答。
喻星洲没有办法拒绝,轻轻嗯了一声。
贺兰月笑了下,看上去非常开心:“今年我想要提前过生日,就我们两个好吗?不如就在明天怎么样?我有点想吃蛋糕了,所以把生日往前挪两天借用一下。”
她起身,语气柔软平和,带着开玩笑的真真假假。喻星洲习惯贺兰月这样的态度,没觉得奇怪,看着她下车,真的去和林雪商量明天晚上做一个漂亮的蛋糕。
还坐在车里的喻星洲一定不定的看着车外的贺兰月,直到贺兰月转过身,疑惑的说:“小洲,到家了,该下车了。”
她站在车门前,垂着眼,很安静的等待着喻星洲下车。
喻星洲起身,准备下车的时候,贺兰月冲他伸出手掌心,非常理所应当的等待喻星洲牵住自己的手。
身后的林雪没当回事,自己的CP无论多亲密她都习以为常。
只有喻星洲心里震荡像是有风一阵阵的吹过。
他停顿了下,也许很久,也许只是一瞬间,抬起手搭在她的手心里。
贺兰月微微侧脸,长睫毛上下眨了两下,说:“不要十指相扣了吗?”
不等喻星洲反应,她的手指已经顺着喻星洲的指缝挤进去,扣住他的手,轻轻一用力,将喻星洲往自己的身边带了一下。
喻星洲心脏猛跳,刚刚贺兰月在车上早就醒了是吗?
旁边贺兰月在和林雪说着自己想要的蛋糕,她牵住喻星洲的手没有松开,而是顺势放进口袋,另一只手比划着。
林雪说好,确认了一遍要明天就过生日吗?
毕竟不在生日当天过生日感觉很奇怪。
贺兰月哈哈的笑出声,说:“就想要在明天吃蛋糕,反正是把我自己的生日挪过来暂用一下而已。”
她说的理直气壮。
剩余两人听着她的话,内心其实感到一丝轻松,带有一种侥幸的想法,想如果提前过生日,是不是也能有另一种可能性。
但想法总是会被偶尔的意外打乱,还不到第二天,于半夜里,贺兰月的发热渐渐严重起来。
第一个发现的人是和她同床共寝的喻星洲,贺兰月比之前都严重一点,让人很难不往人为的方向去猜测。
她烧得脸通红,眼睛睁不开,满脸的汗,喻星洲通知林雪去请医生,但在医生来之前,喻星洲胡乱的用酒精擦了一遍贺兰月的身体。
他将贺兰月抱在怀中,一边擦拭她的身体,一边低声哄道:“医生就快了,没事了,我保证没事的。”
说着,喻星洲的眼泪掉落下去。
他紧紧抱着贺兰月,用一种抱小孩的姿势,让贺兰月依靠着自己。
喻星洲手里仍旧用沾了酒精湿巾擦拭着贺兰月的肩膀或后背
安慰的话说的颠三倒四,最后只剩下一句:“阿月,我在这里,别怕。”
“别怕。”
贺兰月热的糊里糊涂,她早就习惯这三五时的病症,早就觉得习惯的,甚至有时还能凭借自己身体的不适去猜测天气变化。
可做梦梦见她爸爸妈妈,小时候贺兰月也常生病,并不是体质弱,而是纯粹被家里人养的娇惯,以至于换季感冒发烧,时不时的过敏,这种小病症总时不时的有几次。
每回她生病总是闹得家里人仰马翻。
十几岁的时候贺兰月发烧,她妈妈爸爸还是会专门请假守着她,晚上喝水换衣服总是不假于人。
贺兰月呼吸都带着火星子,神色恹恹,烧红的眼皮半睁半合,大约是小时候生病把眼泪流干净了,现在没有眼泪,也不会喊痛,半梦半醒里意识到有人在说话。
她甚至弯起嘴唇露出一个笑来,滚烫的脸颊贴着对方的侧颈,嗅闻到玫瑰的味道。
才终于吐露出一句:“小洲。”
“我在呢。”喻星洲让对方尽量倚靠在自己身上,嘴唇贴着贺兰月的耳朵,耳语道:“我在这呢。”
贺兰月哭不出的眼泪换了个人流下来,像珍珠一样于黑夜中无声无息掉落。
她抓紧了喻星洲的袖子,说不出第二句话来。
林雪带了医生来,用于检测生命体征的医疗机器再次搬了回来,注射过药剂后,贺兰月总算能睡一会,喻星洲坐在床头看她,用湿毛巾擦去贺兰月脸上的汗。
她不喊疼,也不哭,只在难受的时候叫了一声喻星洲的名字,除此之外便安安静静的躺在那里。
不知何时,林雪走到床边,劝道:“已经很晚了,你该休息了。”
喻星洲垂着眼,他握住贺兰月的手,晚上时这双手还紧紧牵住自己,现在就平放在床上没有任何动静。
林雪说:“别担心,这种发热是这一年里常有的事情,看着吓人,但注射过药剂后睡一觉就会好的。”
喻星洲仍旧沉默了会,在林雪还想要开口劝说的时候,一直垂着眼皮的喻星洲忽然开口:“刚刚她好像喊了爸爸。”
林雪一怔。
喻星洲张了张嘴唇,有些不知该如何说出口:“我听到了,她声音太轻了,估计以为自己做梦。”
他转过头,看向林雪:“可以让她和父母见一面吗?由纪,求求你。”
“什么— —”林雪听着从他口中说出的名字,倍感荒唐,脑中像是有闪电一穿而过,照亮所有的黑暗之处。她说:“你想起来之前的事了!”
喻星洲笑的很难看,脸上泪痕还没有干,总是眼尾上扬流露出一片温柔缱绻的眼睛微微红肿:“你是这个故事的主人,帮帮她,求你。”
林雪:“我——”
她像是不能呼吸,在和喻星洲的对视中,眼见喻星洲丝毫不退让的双眼里藏着痛苦,而她另一个主角躺在床上安静的让人怀疑是否下一秒就没有了呼吸。
林雪像是溺水的人,几秒后毅然决然的离开了房间,她乘坐电梯直奔地下停车场,随机坐上一辆车,她踩着油门,像是要奔向无尽的黑暗中。
再次回到那家疗养院,那片让林雪在现实和小说两个世界里穿越点。她推开贺兰雪的房间,贺兰雪看着突如其来的林雪,似乎想到了什么,脸色微微苍白。
林雪没有时间去和贺兰月解释点什么,她直奔房间里的电脑,从衣领中拉出一条项链。
项链上挂着的不是任何珠宝或装饰品,而是一个小小的U盘,她将U盘插进电脑里,在屏幕亮起的瞬间,她的手指穿越过冰冷的屏幕,再一次的回到了现实世界。
现实世界和离开前一样毫无变化。
狭小的出租屋单间,只摆放了一张单人床和桌子,笔记本电脑已经打开,她点开浏览器搜索页面,通过关键词精准打开了页面。
——小圆灵子——
点击对方的专栏,找到最新完结的一本新书。
果不其然抄袭的举报已经过了时限,因为证据不足,举报失效,对方再次修文。
网页上显示对方新增的文字。
——贺兰月躺在床上,悄无声息的回忆起年少时的一切,她已决心赴死,无力挣扎现状,只等待一个晴天。
林雪已经看到这些文字自己会非常平静,但仍旧被对方的无耻气的五脏六腑纠结在一块,痛不是痛,恨不是恨,她的脸被笔记本屏幕的光给笼罩,已经没有任何表情。
再次拉出键盘,林雪不管证据所在,目的只剩下一个,阻止对方改文,在对方失去修文权限的时间,才能留给林雪自由操作的空间。
拉出一段较为熟悉的片段,林雪再次选择举报。
时间短短走过两分钟后,抄袭举报被网站接收。林雪顾不上平息情绪,再一次的使用U盘穿越回小说世界里。
贺兰雪正坐在床边等待,眼看林雪再次回来,不等她问,只见到林雪一双眼里盈满泪水,告诉她:“等下有个电话,你一定要接。”
天空一片漆黑,月亮黯淡的藏在乌云中,周围坠着几颗星星,赶在天亮之前,林雪再次回到海棠湾,甚至车子都顾不上停稳。
她跑回贺兰月的房间,几乎一打开门就双腿酸软的躺在地上,手里高高举着自己的手机,屏幕上显示着通话中。
“小洲,电话。”
那只手机机身微微发烫,显示着通话中,但听筒内非常安静。喻星洲抓着手机贴在贺兰月的耳边。
片刻后,电流声滋啦的闪过,渐渐的对方的声音才传来。
柯嘉文的声音和贺兰月梦境中父亲哄自己喝药的声音重叠在一起。
“阿月,听见了吗?我是爸爸啊。”
“爸爸。”贺兰月轻轻睁开眼睛,在一片黑暗中什么都看不见,她有些发怔,喃喃道:“爸爸,你为什么一直不接电话?为什么丢下我?我做错了事情吗?”
第35章
ch35
看来电话通了,喻星洲和林雪都一齐松了口气,林雪跌坐在地,大口大口的吸着气,双腿酸软的站不起来。
见状,喻星洲轻手轻脚走过去,两只手扶着她的肩膀,很轻松的提着林雪起身走出房间,将这里留给贺兰月一个人。
他搀扶着林雪来到隔壁原先自己的房间,虽然许久没有在这个房间居住,但雇工每天都打扫,房间内和之前并未别无区别。
房间的门并没有关上,两人仍旧能听见从隔壁房间传来的贺兰月的声音。
一进入房间,喻星洲就将林雪搀扶到沙发上,去倒了杯水给她。他在林雪身边坐下,看到对方握住水杯的时候,手颤抖不停,喻星洲深吸一口气,将水杯重新握在手中,示意林雪就这么喝吧。
林雪偏头看了他一眼, 咕噜咕噜的喝完了整杯水, 冒烟的嗓子才感觉舒服了点。
她瘫在沙发上, 力气在刚刚的瞬间爆发使用感觉,现在一点都没有了。
两个人都沉默着,能从敞开的门里听见隔壁房间里的声音。
断断续续的,其实听不清楚贺兰月具体在说什么话。
而因为高热,贺兰月的嗓音都有些扭曲,显得有些尖锐,隔着听筒传过去的声音反而更像是贺兰月少年期变声前的声音。
柯嘉文握着手机,面对贺兰月的问题一度哑然,在贺兰月停止说话明显在等待回答的时候,才再次开口:“不是的。”
“我们阿月没有做错任何事情。”
隔着千万里的距离,看不到自己的孩子现在的样子,只能凭借着想象,柯嘉文垂下眼睛,手指轻轻哆嗦起来。
他克制着这种颤抖,尽量以平静温柔的态度安抚贺兰月:“阿月,我们能通话的时间不长,听爸爸说。”
“阿月,你没有做错任何事,我们都没有,只是爸爸妈妈决心要守护好你,我们一起做出的决定。”
“爸爸现在还记得生下你的那天,因为你是早产儿躺在保温箱里,那时候妈妈和爸爸真的感觉非常幸福,所以从那天开始就决定要守护你一辈子,所以我们做什么都是自愿的。”
“很抱歉让你一个人,但是阿月答应我,好好的活下去,一定可以再见面的——”
柯嘉文的声音渐渐隐没在风中,有些听不清了。
柯嘉文竭力的想要让贺兰月听见,时间快要结束了,他随即只能大声的说,:“还记得你小时候树上那只鸟吗?就算翅膀断了一半,还是努力的要去飞,阿月,好好活下去,我们一定可以再见面的,还有——”
他长吸一口气,赶在手机屏幕熄灭前,说完最后一句话:“祝我们阿月生日快乐。”
屏幕熄灭,声音彻底消失在电流中。
再一次消失了。
贺兰月止不住的闷咳起来,她还无比眷恋的用脸颊贴着发烫的手机屏幕,却听不见里面传出来的声音了,另一只手则死死的捂住自己的嘴唇,想要克制自己的咳声。
片刻,喻星洲从隔壁房间冲进来,他安静的倒了杯温水,先扶起贺兰月,让她背靠在自己的怀中,另一只手端起水杯凑在她的唇边。
贺兰月只稍稍抿了下嘴唇,她不想喝水,因为发烧,嘴里一股苦味,喝水后那种苦味更加明显。
喻星洲用手捋着她的胸口,想让贺兰月的呼吸更加畅快一些,一边低声道:“多喝一口,你出了很多汗,要多喝点水才舒服点。”
听到这里,贺兰月的头往旁边一偏,又自觉身上出的汗把睡裙都弄得湿哒哒的,想喻星洲也许会嫌弃,她握紧手机,往被床上躺进去。
这种躲避行为因为贺兰月生病而变得很明显,以往这个人心里的想法总是藏在玩笑里,即使总是温和的好像很好靠近,但总是一切都藏着。
二周目的贺兰月像一座停止运营不再对外开放的游乐园,让人只能听到欢乐的音乐,看到璀璨的灯光,却无法进入,只能看着游乐园的设施自顾自的运行着。
拥有一周目和二周目共同记忆的喻星洲比贺兰月更先体察到心酸的情绪,他揽住贺兰月的脖子,让对方仍旧发烫的肌肤贴着自己的皮肤,有种献祭的意味,也散发出小动物互相贴着取暖的温情。
他用额头蹭着贺兰月的脖颈,一言不发,眼泪代替言语。
贺兰月微微睁眼,就在要说话的时候,手里安静的像是没电关机的手机再次振动起来,像一万只蝴蝶共同在贺兰月的手掌心里振翅。
喻星洲看到手机屏幕上显示的名字,轻轻告诉她:“是你母亲的电话。”
手机屏幕上显示着贺兰雪三个字。
这是贺兰月的母亲,他的视线落在最后一个雪字,林雪身为作者将自己的名字分给贺兰月的母亲,怀揣着一种暗藏的爱。
事实上也如同林雪想象的一样,在一周目里,贺兰雪身为母亲,非常疼爱自己的孩子。
贺兰雪的疼爱不是简单的一日三餐,而是像个母狮子一样,守护贺兰月长大,教导贺兰月如何成为一个优秀的Alpha,用自己给贺兰月树立了一个如何在世上生活的模范样本。
她教给贺兰月宽容处世,温柔待人,让贺兰月生活在一个无需担忧焦虑的世界里。
所以在一周目世界里,喻星洲遇见贺兰月时,贺兰月已经成长为一个善良成熟的大人。
喻星洲很清楚,善良这个个性要在有限里发挥光热,一个无限善良的人只会被欺负到死。
但贺兰月完全不用去思考这个问题。
眼下电话接通,喻星洲扶起贺兰月让她做好,他收回手,将装满水的杯子放回远处,抬起脚很轻的离开房间。
贺兰月看不见,不知道喻星洲说的是真是假,她握紧手机,只能听见从听筒里传出来的风声。
手机听筒里的那个世界好像要下雨了。
这个意识飞快的划过贺兰月的心头,她表情一片空白,徒然无力的喊了声:“妈妈。”
这个称呼让贺兰雪仿佛回到一开始的时光,回到贺兰月刚出生的时候。
那时候她才二十几岁,和现在的贺兰月差不多大,她亲手接生出自己的孩子,小小的身体沾了血污。
因为是早产儿,彼时同产房的护士笑称贺兰月这个小家伙是个急性子,不到约定好的时间就要亲眼看看世界。
而当时贺兰雪和柯嘉文只顾着看这个连哭都非常微弱的孩子,具有自己和丈夫各自一半基因,因为太小,皮肤皱巴巴像个小老头,不算是很好看的婴儿。
贺兰雪凑近,吻了一下贺兰月的头顶。
柔软的身体在她怀中无助又愤怒的踢踹,好像要给这个世界一个好看。
仿佛再次回到那个产房,见证婴儿微弱的哭声,产房里的大人们都因为她那幼猫一样的哭叫声而兴奋大笑。
“对不起,这段时间真的很辛苦了,阿月。”
贺兰月一怔,眼眶中蓄满了晶莹的眼泪,却迟迟的没有掉落下来。
“妈妈,你收到我的花了吗?”
“嗯,作家小姐特地帮我放在楼下花园里,只要一开窗就能看见。你又生病了对吗?有好好吃药吗?”
“有——”贺兰月梗着嗓音说不出话,好委屈,她轻轻呼吸,缓解胸口堵着的情绪,向贺兰雪分享一个好消息:“妈妈,我结婚了,还没来及告诉爸爸,我丈夫怀孕了,我也要当妈妈了。”
说到这里,各自在不同的地方,看不见对方的脸,但同为母亲,贺兰月和贺兰雪却在同一时间里产生一模一样的感情,像是不同的火种点燃了相同一片枯原。
“我会像你一样做个好母亲的。”贺兰月既像是发誓,又像是自言自语。
闻言,贺兰雪看着窗外终究降落下来的雨,她向外伸出手掌,掌心接住从天空降落下来的雨水。
自从由纪那里听说过所有故事后,原本还在觉得由纪是否有哪种精神疾病.
可是还不等两个人经历怀疑这层心理时,贺兰月的失明便立刻应验在眼前,那段时间里兵荒马乱,发生更多贺兰月视角里看不见的故事。
例如家里的医院断断续续发生多起医患矛盾事件。
又例如柯嘉文开车前往医院的过程中遭遇过两次车祸——事情堆积在一起。
最重要的是贺兰月无法救治的眼睛,而当时她因高烧躺在医院里迟迟不醒。
不信鬼神神仙的贺兰雪跪了道观寺庙和教堂,谁也救不了她的孩子。
走投无路的贺兰雪和柯嘉文决定最后尝试一次,于是在由纪的陪同下来到疗养院的当天,她从由纪的口中听说贺兰月醒了。
一家三口人各自在不同的地方都逐渐稳定下来,仿佛这个家的支离破碎才足以让他们彼此生命继续。
在听到这个消息后,当天贺兰雪便放弃了离开疗养院的念头,她在这里安静的等待,等待由纪时不时到来带来有关贺兰月和柯嘉文的消息。
她和丈夫都坚信,只要耐心等待,迟早可以再见面的。
一定有再见面的那天,只在在那之前他们牢牢的记住彼此。
贺兰雪再度听到女儿的声音,回忆起曾经抱着小小的贺兰月的时光,那时候贺兰月还不会说话,她抱着贺兰月参加医院的会议,一边和同事商量某个手术该如何做,一边会用口水巾擦过贺兰月的嘴角。
有时候忙得时候就把她放在自己身边,小孩子偶尔的笑声从桌子底下冒出来,连病人都忍不住会心一笑。
等稍微空闲一点,她抱着贺兰月在自己腿上,小胖妞软软的踩在自己的大腿上,贺兰雪冲贺兰雪故意做个鬼脸,贺兰月小时候胆子小,但见了她的鬼脸,一边怕一边冲贺兰雪伸出胳膊,牢牢的抱住贺兰雪。
从那个时候,贺兰雪就觉得自己愿意把自己的一切都给贺兰月。
直到现在,这个念头也没有改变过。
此刻从电话听筒里传出来的女儿声音,略有沙哑,和她小时候喊着妈妈的声音重叠在一切,说着自己也会做个好母亲。
贺兰雪原本想要说的话就说不出口了,眼下不止一个母亲,她深吸一口气,犹豫着不知道是否该收回手。
眼下就像是曾经贺兰月小时候养大的那只鸟,在能重新展翅后即将飞走,他们站在树下看着鸟儿展翅的动作,既担心期待,又不舍。
最终,贺兰雪还是收回手,声音很轻的说:“宝宝,不管你要做什么,要记得妈妈爸爸没有一刻放弃过你,我们很爱你。”
话音刚落,通话的手机陷入一阵黑暗,像是彻底没电。
而紧握手机的贺兰月先是怔了一下,她放下手机,听到窗外的雨声渐渐盖住周遭一切的声音。
整个世界仿佛只剩下自己一个人,但她并未感到痛苦,一种淋漓尽致的痛快彻底灌入她的心中。
贺兰月先是很轻的笑了一声,笑声越来越明显,即使在雨中,她的畅快也完全无法被遮挡。
一直在门外等待的喻星洲垂下眼,很轻的落下泪,他听着房间内贺兰月的笑声,安静的等待。
贺兰月少见的睡了这一年多以来最长最沉的一觉,连梦都没做,睡醒之后浑身软绵,连手指头都像是蜗牛触角绵绵的舒展。
完全感受不到痛了,经由黑甜乡一游,贺兰月起身洗漱,换了身衣服,心情很好的请林雪给自己剪头发,长达一年多没有修剪过的头发就这么松松的搭在肩头。
她挑起肩头一缕头发,想了下:“直接剪到下巴吧。”
贺兰月做了个类似伸懒腰的深呼吸动作,笑着说:“好久没有剪头发,头发好长,连头都感觉沉重了。”
林雪:“好。”
剪刀手起刀落,齐腰的长发簌簌落地,林雪一共剪了两刀,剩下的是喻星洲帮忙修理的,他弯着腰站在贺兰月面前,细致的帮她修理鬓边碎发。
剪完头发吃了早饭,贺兰月问喻星洲:“小洲,你想不想出门逛一下?”
一旁的林雪闻言动作顿了下,和喻星洲交换了个眼神。
贺兰月唇角上扬,说:“去吧,陪我一起出门,好嘛?”
喻星洲没办法拒绝,这是二周目里第一次两人出行,贺兰月坐在副驾驶,通过语音输入目的地,是这座城市的边缘地带。
喻星洲开车速度不快,旁边的贺兰月语音通过智能播放了自己最喜欢的一首歌,是一场歌剧里女主角的独白。
贺兰月兴致高昂:“这是我看的第一场歌剧,还是我爸爸带我去,当时专门请了一上午的课,听完之后就彻底迷上了,那一年我有时间就去剧院,有一年的生日礼物还收到了女主角专门录制的歌,里面有句歌词改了。”
说着,贺兰月跟着哼了两下,然后唱出歌词,里头有一句是男主的名字,给改成了贺兰月的名字。
唱完,贺兰月忍不住笑了起来。
她偏头''看''向喻星洲,脸上带着那种沉浸的快乐,随口问道:“小洲,你有什么真正喜欢的东西吗?或者真正想要做的事情?”
闻言,喻星洲的余光飞快的看了一眼贺兰月,是因为才剪了短发吗?还是因为贺兰月换掉了以往的衣服,她现在更偏向一周目里自己认识的贺兰月,但并不完全一样。
现在的贺兰月像是从一个茧壳里把自己剥出来,那种明艳从她的骨肉皮血里散发出来,但那双眼睛却又是沉静的。
喻星洲感觉自己的心被她轻轻抓住,就在手掌心里。
他握紧方向盘,收回自己的视线,认真思考了许久,说出了一个从来没告诉别人的事情。 “当幼儿园老师算吗?”
虽然是工作日的上午,但前方四通八达的道路上车辆并不少,喻星洲掌控方向盘,在自己的方向上平稳运行着,说:“我挺喜欢孩子,也喜欢照顾孩子,但是这样说出来是不是挺没出息的。”
贺兰月笑了一下:“我也喜欢孩子。”
她坐回去,双手懒懒的放在膝盖上,说:“我还记得我第一次接生的孩子,小小的,哭声很响。”
说到这里,贺兰月嘴角的笑容停住上扬的动作,没有再继续说下去。
而喻星洲不动声色的瞥了她一眼。
抵达目的地,这里是贯穿十几个城市的海洋一个较为安静的岸边,在这里能看清楚城市中心最高建筑,也能看见不远处稀稀疏疏的平房建筑。
喻星洲将车停在一侧,他松开安全带,下车,打开副驾驶的车门,俯身解开贺兰月身上的安全带,说:“下车吧。”
下一秒,他完全愣在原地,因为被贺兰月伸出胳膊轻轻的环住,贺兰月玩笑似的亲了下他的脸颊:“谢谢你,小洲。”
贺兰月下了车,她站在副驾驶车门前伸出手示意喻星洲牵住自己,喻星洲缓缓的支起身子,一只手捂住自己被亲了一下的脸颊,而贺兰月晃了晃手,无声示意。
他上前握住那只手。
两人像是相处很久的情侣,周身的气氛非常静谧,直到走到岸边,贺兰月问喻星洲:“小洲,你想不想喂鸟?”
喻星洲没答,直接买了面包。
等他转身回来时,看到贺兰月一个人站在岸边,风吹乱她的头发,她身上是以前常穿的衣服,黑白配色,质感好无明显商标的衬衫和长裤,风将中线笔直的裤腿吹得猎猎作响。
今天的天气并不算很好,尤其靠近海边,头顶是铅灰色的天空,有鸟儿低空飞过。
而贺兰月就融进了这副场景里,她仰头,像是在大口呼吸空气,又像是想要靠近那群鸟。
喻星洲不由的捏紧手中的面包,觉得贺兰月就像是那群鸟,她们拥有同样的意志,是无法被关进笼子里。
他一步步靠近,贺兰月侧过脸,鼻尖挺翘,脸上是被吹乱的发丝,喻星洲下意识的替她将头发往她耳后勾去。
“又要下雨了。”贺兰月握住他的手腕,在喻星洲手腕内侧亲了一下,说:“我闻到空气里雨水的味道了。”
喻星洲嗯了一下,喉结难耐的上下滚动了下。
她松开手,揪了一点面包,朝天空伸出手,洁白的手臂在天空映照下像是要融化,有鸟儿飞快吃了她手里的面包,然后好不留恋的飞走了,期间没有回头。
贺兰月忍不住微微笑,那双漂亮却无神的眼睛也跟着弯了一下。
而一旁的喻星洲一定不定的看着她,连眨眼都有些舍不得。
“小洲,我想要见见那位盛小姐,你会帮我吧。”她收回手,笑意盈盈的扭过头。
“为什么?你要做什么?”喻星洲声音艰涩,忍不住用力握紧贺兰月的手。
贺兰月没有挣扎,过了会,她反手握住喻星洲的手,举起,在唇边亲了一下,不答反问:“你会帮我吧,小洲,嗯?”
喻星洲沉默,没有说话,但贺兰月明白喻星洲一定会帮忙的。
“晚上提前过生日,我已经想要愿望了,好久没有吃蛋糕了,上次的生日蛋糕并没有吃上,有点可惜,这次只有我们两个人,小洲你有想好送我的礼物吗?”
“我还没来得及——”因为贺兰月说想要提前过生日有点临时,喻星洲根本没时间去准备。
“嗯,没关系,我已经准备送你的礼物了。”贺兰月刚说完,不由自主的打了个冷战,海边的风有些大,喻星洲握紧她的手:“我们回去吧。”
在回去之前,贺兰月握紧喻星洲的手,面对渐渐起浪的海面,耳边是强烈呼啸的风声,以及阵阵海浪拍打海边的沙沙声。
贺兰月的声音很轻,像是说一个只有喻星洲知道的秘密。
她嗓音带笑,说:“小洲,我根本不在乎活着还是死掉,我只是想要拥有掌握自己的权利。”
贺兰月就像是喻星洲目之所及的那些鸟,张开翅膀飞过,即使将要下雨,或许天空还会有令人畏惧的闪电。
喻星洲握紧她的手,面前经过的每一阵风都带有贺兰月身上的气味。
第36章
ch36
晚上的生日只有喻星洲和贺兰月两个人,一回到家,贺兰月便进了书房,听说季浅又来了,两个人在书房里商量着什么。
喻星洲非常平静的进了厨房,借了后厨的锅, 煮了一碗面, 期间因为不确定面熟没熟, 还请教了好几次今天的值班厨师。
煮了一个多小时,面才真正像模像样的出锅了,喻星洲用生的胡萝卜切了个生日快乐四个字,以前刷社交媒体的时候,有段时间朋友圈里很流行这个,但喻星洲当时看了就刷过去。
还是头一回实操,专门负责中餐的厨师撸起袖子说不然交给他来弄,看喻星洲用刀的手势,一群人都害怕。
喻星洲好脾气的让开,观摩厨师快速的切完四个字, 又漂亮又整洁,直接往面碗里一放就行。
甚至厨师为了炫技, 还用剩下半根胡萝卜雕了朵玫瑰花, 喻星洲非常感兴趣, 看了半天,等厨师让开位置后, 自己拿了把小刀慢悠悠的学。
他用刀姿势生疏, 但胜在耐心十足, 在晚饭开始前,还真的像模像样的雕出一朵很丑的玫瑰花。
把自己勉强能看出是生日快乐四个字还有那个胡萝卜味的玫瑰花放进面碗里,林雪进来的时候扫了一眼,纳闷的问厨师:“你这个手艺生疏的再去进修一下吧,也就贺兰小姐现在看不见,不然早把你还有这碗面一块丢进垃圾桶。”
当着喻星洲的面,厨师没说话,而是嘟起嘴唇给林雪暗示。
林雪没读懂啥意思。
喻星洲尴尬的把自己煮好的面摆在托盘里,问:“有这么丑啊。”
闻言,林雪短暂的窒息一秒,深吸一口气,把话题硬生生掰过来:“不是丑,是挺抽象的,我们贺兰小姐比较偏爱现实主义,但是——”
林雪加重语气强调,把喻星洲和厨师们的眼神都集中在自己身上,她背对厨房的大门,清了下嗓子,开口:“贺兰小姐年纪都这么大,审美也会随之改变的。恐怕现在贺兰小姐很愿意欣赏抽象艺术。”
大家的目光都集中在自己身上,林雪没觉得奇怪,就是觉得厨房太过安静了,连厨师熄灭灶火的声音都听得清清楚楚。
下一秒,她口中年纪这么大的贺兰小姐的声音从身后传过来,“我还没过生日,还是二十八岁,正是年轻又貌美的年纪,应该算不上年纪都这么大吧。 ”
话音刚落,林雪浑身一僵,发觉他们的眼神看的并不是自己,而是身后的贺兰月,林雪尴尬的转过身,只看到贺兰月在季浅陪同下站在厨房门口,季浅正捂嘴忍笑,而贺兰月微微挑眉,等待着林雪的解释。
林雪:……
崽,原谅妈妈吧,呜。
哼,似乎也知道林雪解释不出来,贺兰月招了招手,身旁喻星洲小跑过去,经过林雪身边时留下一句:“林助理等下麻烦你把面端过来啊。”
他说的极为小心,似乎怕贺兰月提前知道这份礼物。
林雪呵呵笑了一声,表示知道了。
喻星洲走过去,已经非常熟稔的牵住贺兰月的手,只是指腹在触碰到贺兰月手指上那些细小伤口时会忍不住摩挲两下。
“这些伤口是怎么弄的?”喻星洲忍不住问出口。
贺兰月被他摸得痒痒的,闻言,笑着说:“眼睛刚开始看不见的时候,有一点不适应,那时候总是不小心打碎一点东西,收拾的时候又忘记自己看不见,就这样了。”
说起来都感觉是很久之前的事情了。
贺兰月:“但是现在我都已经完全适应了。”
再也不会打碎酒杯或别的,她那个盘踞一年的房间已经熟悉到即使看不见也可以随便走的地步。
喻星洲忍不住蜷缩起手指,十指相扣时,握紧了贺兰月的手掌。
贺兰月仿佛没有察觉一样,牵住他的手,说:“现在好了,你带着我,我就算一辈子看不见也没关系。”
说着,她侧头朝喻星洲露出一个笑容来。
喻星洲定定的看着她,说:“嗯。”
先开口的贺兰月本来在开玩笑,但没想到喻星洲真的会答应,她在心中忍不住猜测喻星洲和另外一个时空的自己相爱的程度,但表面上她只是笑着说:“真的愿意吗?”
喻星洲:“我愿意,我到哪里都带着你,你看不见我就说给你听,一辈子都带着你。”
“听上去好像小狗啊你。”说着,贺兰月伸出手玩笑的在喻星洲下巴挠了几下。
喻星洲放任她的动作,嘴唇动了几下,抛出去一句:“我做小狗。”
在那一瞬间,贺兰月的动作停滞了片刻,喻星洲抓住她要松开的手贴在自己的嘴唇上,声音从指缝中泄露而出:“我愿意的。”
贺兰月眨了眨眼睛,笑容并未更改,思考片刻,说:“可是我有点不愿意。”
像是一瞬间将四周的空气都抽了个干净,让喻星洲连呼吸都忘了,面色一下子变得非常难看。
但面前的贺兰月轻轻抽回自己的手,平静的说:“走吧,该吃生日蛋糕了。”
在贺兰月的二十九岁生日前,她提前度过这个代表不祥意味的生日,来参加生日晚会的只有她的丈夫喻星洲一个人。
在蛋糕被被推上的一瞬间,贺兰月玩笑道:“总算比你大了一岁吧。”
喻星洲侧脸认真的看着她,伸出手将一根黏在贺兰月嘴唇上的头发捻走,低声道:“嗯。”
蛋糕放在两人中间,喻星洲起身捞过火柴,准备点蜡烛。
从旁边拦过一只胳膊,喻星洲看过去,对上贺兰月的双眼,她跃跃欲试的起身:“这次让我来吧。”
贺兰月得意道:“做了一年多的瞎子,让你看看我这段时间的成果。”
喻星洲笑不出来,但贺兰月伸手已经越过自己拿过那盒火柴。
她小心的往前试探着,直到手指不小心的划过奶油蛋糕,那触感让贺兰月惋惜的哎呀一声,但总算是确定了蜡烛的位置。
抽开火柴盒里的火柴,她摸索着,动作不紧不慢,但仍旧显露出一些盲人特有的局促。
因为今晚的生日,工人们特地去花园里采了新鲜的花,大马士革玫瑰盛开在花瓶中鲜艳欲滴,恰好喻星洲半张脸被玫瑰花瓣簇拥着,说不出是人美丽还是花更娇艳。
在贺兰月擦亮火柴的瞬间,大厅的灯光顺势熄灭,就在那个瞬间,有一片玫瑰花瓣翩然坠落,落至喻星洲的手背上,轻微的触感像是蝴蝶悄然落下一个吻。
黑暗中,只剩下生日蛋糕蜡烛上所点燃的烛火,烛火颤颤巍巍仅仅能照亮两人周围。
蜡烛的光昏黄明灭照在靠近的贺兰月脸上,她脸上的表情都照的清楚明了,长翘的睫毛于眼尾拓出一片灰色阴影,像是往日的笑意拖长在眼尾处。
“点亮了吗?”贺兰月问。
“嗯。”喻星洲将她手中的火柴熄灭拿过来,放在桌上。
贺兰月松了口气,有些得意:“怎么样?我还是能够发挥点作用的吧。”
在烛光下,她轻轻用自己的手掌覆盖在喻星洲的手背,力度恰好如刚刚那片玫瑰花瓣坠落时一样。
喻星洲低声道:“可以许愿了。”
“嗯。”贺兰月笑着点点头。
她并未收回自己的手,面对着颤颤巍巍仿佛随时会熄灭的蜡烛,不需要思考,好像她早就想好了自己的生日愿望。
下一秒,贺兰月的声音轻轻的在黑暗中的只剩两人的大厅中响起。
“我的生日愿望,第一个是希望我的家人可以幸福的活着。”
喻星洲盯着她,不明白眼泪为什么滑落下来,隐隐有不安在胸口跳动。
下一秒,贺兰月再次开口,说:“第二个愿望,希望小洲可以对我说一声——”
喻星洲眨了眨眼睛,他回握住贺兰月的手,紧紧的抓住她的手,像是溺水的人抓住一片浮萍。
“我爱你。”
不知道这算是请求,还是告白,贺兰月笑意盈盈的看着他。
话音刚落,贺兰月呼的吹灭了面前的蜡烛。
而喻星洲猛地起身,越过两人中间的蛋糕,他一只手同贺兰月紧紧相握,另一只手抓住贺兰月的下巴,凑近,他亲上贺兰月的嘴唇,玫瑰的信息素伴随着他的靠近落在贺兰月鼻尖。
黑暗中无法看清彼此的表情,但喻星洲能感觉到对方没有退让的动作,甚至没有借着玩笑推开他,而是扶住他的侧腰,她手掌的温度有些冷,贴着他的腰,带着往前靠近,继而加深了这个吻。
这个两人真正意义上的吻。
在标记的那晚,一个被信息素引诱,一个记忆被篡改,即使正在发生更为亲密的信息素灌入行为,那个吻却迟迟的没有在那个夜晚里发生。
只在今天。
两个人都格外清醒的状态下,没有信息素,也不是因为孩子。
他揽住对方的脖子,因为站着半弯腰,比坐着的贺兰月高了些,地心引力将他眼眶中蓄满的泪珠坠着往下,直直的掉落在贺兰月的眼皮上。
她的睫毛随之一颤。
连彼此的乱掉的呼吸都清晰可闻,喻星洲倚靠着贺兰月歇了片刻,再次开口:“我爱你。”
而贺兰月松开扶着他侧腰的那只手,用指腹轻轻触碰喻星洲的眼眶,触摸他整个眼睛,直到贴着他留下的泪珠,像是叹息一般:“为什么你总在流泪呢?”
她的手指好冷,而喻星洲无比眷恋的贴近,并没有回答贺兰月这句话。
片刻后平稳了呼吸,大厅的灯再次打开,灯光明亮之下,那只蛋糕也显现出漂亮之处。
这是贺兰月的二十九岁。
在过几个月,她的孩子就会出生了。
那会是一个女孩,还是一个男孩呢?贺兰月不知道,但她已经为孩子留好了礼物。
总算是好好的吃了自己的生日蛋糕,那个蛋糕两个人吃不完的,还分享给林雪等人。
还有喻星洲煮的那碗面,是生日上特有的长寿面,以前都是贺兰月的爸爸专门煮这碗面,贺兰月闻到了自己不喜欢的胡萝卜味道。
喻星洲:“这是生日快乐四个字,旁边是一朵玫瑰花。”
他说的声音很低,明显记得刚刚林雪说的话,他小声辩解道:“我第一次做,所以做的不太好看,等下次就会好看了。”
说完又觉得失言,他不确定自己和贺兰月之间还能不能说下次。
但贺兰月明显很高兴,把以前从来不吃的胡萝卜都吃了个感觉。
胡萝卜在记忆里总是带着讨厌的味道,等下次回忆起来的时候就会想起来今天吧。
贺兰月微微一笑,将记忆珍藏的放进心脏里。
贺兰月的心情明显很好,甚至还自己去了地下室一趟,喻星洲只知道她去拿了一套东西,看外包装,只以为是贺兰月以前收藏的珠宝之类的。
翌日是个晴朗的天,贺兰月还陪着喻星洲去做了第三次产检,出门前贺兰月拿了手杖,从前她从不用这种东西,因为那样就算彻底承认自己盲人的身份。
她还不太能够承认自己是个残疾人。
贺兰月握着手杖先是在海棠湾的廊檐下来回走了两遍,回头对喻星洲说:“这个东西还挺方便的。”
她想起来个事情,阳光下忍不住弯眉一笑,带一点促狭的笑意:“小洲,你的劈砖是不是我教的?”
那是两人因为孩子睡到一个房间的第一晚,为了吓唬贺兰月,自己随口说出的话。
阳光下,贺兰月的笑容灿烂无比,像是熠熠生辉的宝石一般。
喻星洲:“是。”
“那另一个我有没有告诉你,我只会这个一个劈砖,拿出去吓唬人的。”贺兰月忍不住笑。
连带喻星洲都笑出声:“说了,你还说你拿这个吓唬过很多企图医闹的人。”
隔着不同的记忆,两人齐齐笑出声,片刻后,贺兰月握紧手杖,站直身体,向喻星洲伸出手:“来吧,我们该出发了。”
“嗯。”
但喻星洲还是有点担心,毕竟医院里人非常多。
可贺兰月比他想象中更坚强,她用了一会就非常熟悉自己的手杖,笃笃的声音在四周响起,贺兰月牵住他的手,这次一次次陪着喻星洲去做检查。
直到医生看着检查报告,说出孩子非常健康这种话。
两个新手爸妈很明显的松了口气。
第37章
ch37
两人没急着走,贺兰月说想去看眼自己师妹,上次遇见没有好好说句话,喻星洲说好,陪着她一块去找人。
在办公室里找到贺兰月的小师妹,喻星洲为了让两人说会话, 借口去上洗手间出去了。
等喻星洲回来的时候, 贺兰月和汤贞贞已经说完了话, 汤贞贞看向喻星洲的眼里装满善意,对喻星洲说:“我看了你所有报告,孩子很健康,放心吧。”
喻星洲笑着没回答,但点了点头。
“那就这么说好了。”贺兰月握着盲杖,轻轻的划着地板发出笃笃的声音。
汤贞贞:“放心吧,师姐。”
“好,那我们走了。”贺兰月伸手, 喻星洲已经挽住她,两个人像一对分不开的影子。
汤贞贞送他们进了电梯。
电梯门一关,贺兰月将盲杖抱在胸口,避免碍事,喻星洲和她并着肩膀:“你刚刚跟她说什么呢?”
“说你生产的事情。”贺兰月眼里带着笑,循着声音看过来,正要开口的时候,电梯门再次打开,贯入不少人,喻星洲和她一块朝角落里站了站,两个人肩膀靠着,听见她声音很低的说:“我拜托她来当你的产科医生。”
喻星洲垂眼看到她那双眼睛里自己的倒影,张了张嘴,想要说点什么,贺兰月不知道,笑着说:“生孩子不是一件很轻松的事情,我必须把你交到我信任的人手里才安心。”
她握紧喻星洲的手,指尖很快被喻星洲的手掌心暖热。
电梯门开了又关,停在一层大厅,大部分人都已经走出去了,贺兰月试探着的放下手中的盲杖,牵着喻星洲也在最后迈了出去。
外面的阳光正烈,把前两天下的雨都完全晒干了,连呼吸到的空气都变得干燥。
有人急急忙忙路过,一边走一边无意识的漏出点唉声叹气的音,也有人高高兴兴的路过,不说话,那点开心劲头像是从毛孔里钻出来的,隔着空气都能感觉得到。
时间还早,贺兰月挑了个地方带喻星洲去玩,是上次说的剧院,因为她后来习惯有时间就去看,家里就帮她在剧院里长时间的保留个位置,什么时候去都可以。
至少有一年多没出来玩过,贺兰月态度显得非常轻松,巧合的是剧院里演的正是她当初看过的第一场歌剧,这是场非常经典的戏幕,从作者写出来到演到今天都有三四百年的时间。
女高音的花腔顺滑的像弹出去的玻璃珠子,贺兰月一边听一边轻轻用手掌跟着节奏晃了下。
等结束后忍不住站起来鼓掌,喻星洲站在她旁边,贺兰月凑过去,靠在他的肩膀:“好看吗?”
“我以前从来没进来过。”喻星洲对歌剧不怎么感兴趣,他从小养在赵培云身边,听传统戏曲多一些,咿咿呀呀的唱腔拖得很长,喻星洲也不怎么喜欢。
他对这种闲情逸致的东西欣赏水平不够,以往耐着性子陪着家里长辈听一听,单独一个人的时候对这些看也不看。
贺兰月听出来他的意思,笑了一下。
两个人手挽手去市中心最高建筑物里吃晚餐,安静的钢琴曲在四周流淌,背后是灯光闪耀的城市繁华。
喻星洲刚伸手准备帮她把面前的牛排给切好,还没伸手,站在贺兰月身边的侍应生已经切完了放在贺兰月面前。
两个人配合默契,一个切,一个直接就吃了。
喻星洲的视线在两个人中间打了下转,侍应生默默为他换了杯新鲜果汁,之后便站在装饰用的花墙后。
喻星洲垂下眼,吃了一半,忽然有种酸水上涌的冲动,他捂着嘴低声跟贺兰月说了声,便匆匆起身离开。
这是孕期头一回孕吐反应,才吃过的前菜吐的一干二净,喻星洲狼狈起身,站在洗手池面前开了水龙头,双手接了水漱了漱口,等感觉嘴里舒服点,又顺便洗了个脸。
再抬头,镜子里的人眼眶泛红,脸上的水珠不断往下留,有些狼狈,更多的是可怜。
身后侍应生很安静的拿着热毛巾在等待。
喻星洲快速的收拾好自己,重回座位,贺兰月正侧脸将手中香槟一饮而尽,仰头的瞬间露出线条舒展的天鹅颈,夜色下,漂亮的像老电影里一段剪影。
他看了会,没闪开过眼。
等贺兰月放下手中香槟杯,她转过脸跟他说:“难受吗?”
喻星洲下意识摇了摇头,反应过来贺兰月看不见,又说了句:“不难受,还挺高兴。”
闻言,贺兰月微微扬眉,似有不解。
而喻星洲低头摸自己肚子:“总算有点反应了。”
贺兰月笑了下,没说话。
因为喻星洲突然的身体反应,这顿饭暂时结束了,喻星洲找了代驾,俩人一块坐进后车座里,贺兰月身上还带着略微酸涩的葡萄苹果香气,这是刚刚喝的那瓶葡萄酒的气味残留。
不知道为什么,喻星洲还挺喜欢这个味道的,他一开始就单纯想要靠近闻一下,贺兰月伸出胳膊自然的靠在车椅里,正在前进的车子似乎碾了个石子,车子往右偏了下,靠着的喻星洲自然的滚进了贺兰月的怀里。
前方的代驾不好意思的道了个歉,从后视镜里一眼,两个客户都抱在一块了,立马收回了自己的眼神。
喻星洲被人看见,有点不好意思。
贺兰月被突然抱了一下才觉得有些怔然,口中残留的酒气熏得她脸微红,她很快反应过来,收拢胳膊,像抱一个大娃娃一样抱住喻星洲。
她的手也不算凉,隔着衣服轻轻摸了下喻星洲的肚子。
软软的肚子,很平坦,根本摸不出来里头藏着一个小宝宝。
她抚摸的动作太温情,导致喻星洲根本没想过挣扎,倚靠着贺兰月的肩膀,眼睛不由得眯了眯,像一只高贵的缅因猫,享受着来自爱人的触摸。
贺兰月:“感觉你怎么都不长肉。”
“瘦点好看。”喻星洲换了一下方向,让自己下巴压在贺兰月肩窝里,他有点困了,轻轻的打了个哈欠。
感觉到他的呼吸喷在自己侧颈皮肤上,贺兰月有些敏感的动了一下手,实际上很长时间她有点不习惯跟人靠的这么近,但喻星洲身上的气味带着体温暖烘烘的靠近,像抱着一个又暖和又软的玩偶一样。
两个人靠着低声说了会话,喻星洲问她有没有想过孩子的名字。
贺兰月另一只手沿着喻星洲的额头往下摸,先摸到他的眉毛,到眼窝,试探性的按了一下,力度很轻,指腹下却能感受到眼珠微弱的晃动,她笑着说:“这个我还真没想过,你呢?你肯定又在心里想过这件事。”
她话里话外说的都是喻星洲上次起小名的事情。
喻星洲被她摸着自己的眼睛,人类的眼睛算是一个较为容易受伤害的地方,当贺兰月的指腹轻轻的在他眼窝处试探着按压摩挲时,喻星洲的眼睫毛下意识的颤抖不停,却没躲开。
他被贺兰月说的跟着笑了。
“反正你上次说这个孩子必须得姓贺兰,信誓旦旦的说,我还以为你早就想好了。”
他一抬手,被贺兰月又抓住手,共同捂住他的心口处,两个人的姿势又换了下,贺兰月笑着低头跟喻星洲撞了下额头,摇了下头,说:“真能记仇啊,小洲。”
“就得记仇。”喻星洲抬眼,车厢内昏暗,由车窗外折射进来的车流灯光,明明晃晃的照在贺兰月的身上,有几个瞬间,他看见了贺兰月空洞漂亮眼睛里的自己。
喻星洲不由自主的上前贴了一下,飞快的,生怕前方的代驾师傅看到,贴在贺兰月的嘴唇上。
贺兰月止不住的笑,懵了一下之后,止不住的有些得意。
最后她才贴着喻星洲的耳朵,像是调情一样,气声传递出的热气落在喻星洲的耳朵里,让他忍不住的想要躲开,贺兰月抓住他的肩膀不让躲,气声道:“其实跟着你姓喻也不错,反正小宝身上留着我的血。”
姿态过于亲昵,喻星洲脸热的止不住,生怕前方的代驾师傅回头看,用胳膊抵着贺兰月的肩膀。
“算了,还是姓贺兰吧,这个姓好听呢。”
过了会,本来坐开的喻星洲情不自禁的又坐过来,他不想让代价师傅听到,小声的跟贺兰月咬耳朵:“你说是男孩还是女孩?”
“你想要男孩还是女孩?”贺兰月反问,带了点笑。
“女孩子吧。”喻星洲还真的想过这件事,他以前看过柯嘉文和贺兰雪拍的贺兰月童年记事,很长的视频记录全刻成光碟放在家里影像厅里收藏。
要是生个女孩子,估计得跟贺兰月小时候挺像的。
当然男孩也不错,喻星洲说:“你呢?”
他现在讲话压低声音,凑在耳边,很有撒娇的感觉,可能本人都没察觉。
贺兰月心里晃了下,想要笑又忍住了,说:“男孩女孩都行,是个孩子就行。”
“照你这么说,还能生条狗啊。”喻星洲有点不乐意,起身坐起来,刚起来又被拉过去,贺兰月用手指刮了刮他的耳廓,憋着笑跟他说:“小时候纪宁家里养过只狗,从我们有记忆里那狗就年纪很大了,好像我们七八岁的时候狗就老死了,那时候纪宁天天哭着许愿,等长大了生条狗,让这个狗转生回来。”
“他看上去没这么——”喻星洲没好意思直接说而,回忆起纪宁的脸,标准的花花公子做派,但比贺兰月看上去凶不好接近。
贺兰月笑了一声:“二了吧唧的是吧,他就那样。”
“你也这样吧。”等贺兰月笑完了,喻星洲幽幽的来了一句,说:“上辈子我在影音厅里都看完了那些光碟。”
说到这里才觉得说错话,喻星洲有点后悔,要找个别的话题岔过去,但贺兰月态度平静,甚至有点莫名的高兴:“对了,把这东西给忘了,你都看过了啊,是不是挺有意思,有没有看过我小时候养的鸽子?”
贺兰月小的时候,大概就是五六岁那片,性格淘的不行,家里就一个孩子,再怎么养孩子都容易往惯孩子的方向偏,但她也就淘,再坏的事情也不会做。
那会家里有个跟贺兰月一样年纪的树,是从她爸怀孕开始,贺兰雪亲手种的树,但树长得比贺兰月快,那年打偏南方的地方来了只鸟定居在树上,没多久窝里就有了小鸟蛋。
贺兰月在树底下观察了好久,盯了好几天,有事没事就蹲树底下看,但自己爬不上去,怂恿发小爬吧,苏文鹤大两岁,家里管得严,不可能当着别人的面干爬墙上树这种事,想让纪宁去吧,纪宁还不如她爬的高,而且还怕挨揍说什么都不答应。
白天忍了,到了晚上她就等去爬树,贺兰月也不是想要掏鸟窝,她就是纯好奇,那会每天晚上柯嘉文都给她念画本故事书,贺兰月就想看看鸟窝里面是不是跟画本一样。
但爬了一半不到就差点掉下来,上不去下不来,就在要摔下来的时候被她把给接住了,柯嘉文又气又笑,搂着小崽贺兰月说等会就揍她。
贺兰月也不怕,睁着大眼睛,漂亮的像个小羊羔一样,撒着娇说要上去看看。
柯嘉文抱着她,抖了几下吓唬她,说等会上了树可没人接她,而且树上的鸟有翅膀,叼着她就飞见不到爸爸妈妈的地方。
就算这么说,贺兰月思考半天咕噜咕噜转着眼珠子装哭,说什么都要上去,最后没办法,赶上下了夜班的贺兰雪回家,抱着她上树看了个够。
后来贺兰月还把自己看到的鸟窝画成画给发小们炫耀,结果没有两三年那鸟窝就空了,老鸟或许是死了还是别的什么原因不回来,那破壳的小鸟也跟着不回来了。
贺兰月为此伤心了好一阵,那会年纪小,分不清离别的真正含义,哭也就算了,时不时的绕过去看一回鸟窝,她妈为了哄她,专门买了两只鸟放在那养,可惜养不熟,总是飞回卖主那。
最后没办法买了两只认家的鸽子。
这事情喻星洲也知道,知道的原因倒不是看了光碟,而是头一回去贺兰月她家的时候就注意到那颗树上的鸽子窝,很少见家养的鸽子在树上建窝的。
贺兰雪和柯嘉文为了贺兰月的面子没说。
后来有次在家里的聚会,纪宁喝醉了还是怎么着,一句话全给贺兰月捅了出去。
为此贺兰月和纪宁短暂绝交了一个星期。
喻星洲趴在贺兰月耳边说她跟纪宁为此闹别扭,纪宁天天上蹿下跳来求和好的事情。
贺兰月笑的不行,摸着喻星洲的后背。
这辈子那两只鸽子也老了,贺兰月也没有再去买新的鸽子,窝就彻底空了。
那房子因为贺兰雪和柯嘉文的离开彻底空了下来,贺兰月也就没有回去住过,蜗居在海棠湾,再也没离开过。
贺兰月在心里轻轻叹声气,
说了一路的话,等开到海棠湾大门口的时候,代价以为就到地方了,贺兰月让他继续往里面开,穿过一个大花园后才看见地下停车场的入口。
一路沉默的代驾师傅忍不住开口了:“这的房子挺贵的吧。”
贺兰月:“还行,都是家里给的房子。”
代驾师傅一边打方向盘,一边忍不住说:“要不说人的命不一样,有人生下来就是享福的,我看老板您就是享福中的好命。”
刚说完,进了地下停车场,里头听得车让人止不住的吸了一口气,但是一抬眼,从后视镜里看见一直笑着跟自己回话的人,看见了对方的眼睛,立马察觉到不一样,这好命老板是个瞎子。
代驾师傅后知后觉的发现自己说错了话,刚刚一路没开车灯,自己也没朝后看,没注意到这点。
他匆匆收了眼神,一时间这么安静了下来。
临走前,贺兰月多付了不少小费,毕竟这离市区远着呢。
贺兰月这两天过得挺热闹的,跟发小吃顿饭,又单独请了贺兰西还有贺兰家其余几个较为亲近的亲戚吃饭。
没带喻星洲,她单独出门吃的饭,一回来就一身酒气,跟喻星洲说了两句话,又回书房了,唯独晚上睡觉,喻星洲看见她人发着怔,懒懒的坐在阳台前,手不断的摸着那盒不知道是什么的东西。
第三天晚上她跟喻星洲说第二天想见见盛泠月。
喻星洲往最坏地方猜,觉得贺兰月要丢开自己,这明显一副托孤的姿态,又生气又难过,但没办法说不,因为贺兰月很少的跟自己要什么东西,他当着贺兰月的面打电话,邀请盛泠月第二天一块见面。
盛泠月不知道开的免提,还跟以前一样,说话里有点彼此心知肚明的暧昧,还抱怨喻星洲这段时间冷了自己。
喻星洲一脸僵硬,不知道怎么回话,贺兰月伸手挠了挠他的手心,一时间打岔,喻星洲脑子都是空白的,干巴巴的解释两句。
听他那声音,盛泠月还以为他生病了,收了玩笑的语气,说明天肯定抽时间去。
挂了电话,贺兰月收回手,在喻星洲不知所措的搓了搓脸之后,她起身握住喻星洲的下巴亲了过去,动作有点凶,不像平常贺兰月温温吞吞的个性,很快就感觉唇舌之间的铁锈味,贺兰月咬了他一口,把他舌尖都咬破了。
松开手,喻星洲看见贺兰月嘴唇上沾的一丝殷红,溶溶月光下,透着一丝精怪的鬼魅。
但贺兰月笑了下,笑的很畅快,又贴了过来,轻轻的含住他的嘴唇,气声道:“好乖啊,我们小洲。”
这两天是个大晴天,鸟叫的都勤快起来。
晴天好啊,太阳暖和,空气清新,连人心里都松快了,贺兰月少见的收拾了下自己,她本来长得好,短发被盘起,换了身盖茨比晚礼服裙,裸色面料,象征自由的宽松低矮的腰线,坠以耀眼的珍珠长链摇晃在光洁后背。
阳光下,贺兰月真正露出尚未被遮挡锋芒的自己。
喻星洲看着她,像是第一次认识到她。
那个在纸醉金迷的世界里自由的贺兰月,自身散发着让人完全无法不对她注视的强烈吸引力。
即使只是偶尔垂首一眼,喻星洲感觉心脏慌乱的跳动起来。
喻星洲之前就觉得她和盛泠月完全不一样,现在同样这样的想法。
贺兰月就像是一块尚未切割过的宝石,锋利澄净,能反映出每一个注视着她的人真正的内心。
“怎么样?”贺兰月起身,走到他身旁。
喻星洲:“很好看。”
实际是上好看的不得了,不只是单纯的皮肉相貌,而是真正的贺兰月的灵魂,闪着光的,泛着香的,让喻星洲无可自拔的想要靠近。
贺兰月笑了,捏着他的下巴吻了一下。
约的餐厅是贺兰月常去的那家,提前打了电话,今天只为她一个人服务,林雪开车带她去的,贺兰月没让喻星洲跟着一块去,说是在家里藏了礼物,让喻星洲用心找找。
喻星洲心里打着鼓,说好。
实际上贺兰月的车一开出去没多久,他就悄悄开车跟在身后,但怕贺兰月发现,喻星洲没敢开的太快。
等到地方,几乎没让贺兰月等,盛泠月比自己想象的更早一点来,也代表她比想象中的更在意喻星洲。
贺兰月在心里笑了下,听着脚步声似乎有点犹豫是否该靠近。
她扬手,笑着跟人主动打招呼:“盛小姐。”
盛泠月看着只有贺兰月一个人的餐厅,她纳闷的左右看了下,但既然贺兰月已经开口,盛泠月也抬脚走了过去,说:“贺兰小姐一个人吃午餐?不巧,我跟人约好了,不然也就陪贺兰小姐一起共度午餐时间了。”
贺兰月微微笑,态度平静而温柔,说:“今天小洲不会来了,因为约你的是我。”
闻言,盛泠月觉得有点奇怪,但大方的拉扯椅子坐下,面对面瞧着贺兰月,试探着问:“贺兰小姐和小洲是什么关系?”
“他——”贺兰月笑了下,阳光落在她的眼睫上,在眼尾拓出一弯笑影来:“是我孩子的父亲,这么说你明白了吗?”
第38章
ch38
看不见,也不知道对方什么表情,贺兰月猜测着,只能往自己身上猜。
要是这件事发生在自己身上。
贺兰月想了下, 估计会笑笑,反过来说:“那行啊, 那以后他老婆也就是我, 他孩子也是我孩子, 认识一下,你孩子的后妈。”
想到这里,贺兰月没忍住,笑了一声。
对面的盛泠月说:“这话从何说起啊?”
贺兰月喝了口酒,样子斯斯文文,跟盛泠月解释从何说起。
从那个雨夜,喻星洲推错门说起。
贺兰月说的很客观,很仔细, 对面盛泠月听的笑不出来。
跟聪明人说话就是简单,盛泠月也听出来她什么意思,不是挑衅来的,是来托孤,把自己的孩子托付给自己了。
盛泠月看她一眼, 说:“把自己的孩子亲手往外推, 贺兰小姐,没想到你还挺大方。”
贺兰月手撑着下巴,笑着摇了下头,无奈道:“不是我大方,是你们不放过我。”
她一点生气的样子都没有,明明是个瞎子, 但气势就是比盛泠月强,盛泠月自己也意识到这点,对话气氛渐渐跌入谷底,面对眼前的贺兰月,她莫名有点气不足的心虚。
想到这里,盛泠月起身:“我觉得还是和小洲面对面聊比较好,毕竟——”
话没说完,盛泠月气不足的感觉越来越强烈,她甚至感觉眼睛有点花,看不清眼前贺兰月的脸了。
可做到这里,一口水没喝,盛泠月自以为是低血糖。
对面的贺兰月还笑着,似乎发觉了她的不适,很体贴的让侍应生先上甜品,往她面前推了推。
盛泠月尝了一口,巧克力浓郁苦涩,不消片刻,低血糖的症状便被缓解。
盛泠月放下勺子:“放心,既然你都开诚布公,我也不会做个坏人,既然小洲愿意生下这个孩子,以后我会把这个孩子当自己的孩子照顾,如果你想要见孩子,我也不会阻拦。”
“好。”贺兰月举起杯子:“谢谢。”
盛泠月并未举杯,只是说:“但你不能再跟小洲见面。”
“当然,以后我们再也不会见面了。”贺兰月微微笑。
一顿饭吃的并不算久,毕竟两个人的话题只能围绕喻星洲来说,前前后后不到半小时,盛泠月没有耐心打算走,最后看着一直没人来的餐厅,留下一句:“贺兰小姐还真的挺大方,为了见我一面愿意费这么大圈子。”
贺兰月将最后一口酒喝完,脸颊已有些微红,她抬起眼睛,说:“是啊,不过结果总算不虚此行。”
盛泠月以轻笑回应,但下一秒,眼花的症状再次来临,她最后看清楚就是贺兰月打开了一直放在她手边的一个盒子,从一进来盛泠月就注意到了,当时只以为是贺兰月使用的雪茄之类的物品。
现在打开了盒子,里头是一套私人订制的精密的手术刀刀具,刀片折射一道冷光,异常精美。
这是贺兰月她母亲贺兰雪赠送的礼物,庆祝贺兰月考上医学院,并坚定以成为一个最好的医生为目标。
“你——”
话还没说完,盛泠月徒劳无力的揪住自己的领口,大口大口的呼吸,重重的摔了下去。
在眼睛彻底闭上的瞬间,她几乎失声一般,脱口而出:“你不能杀我,我才是这个世界的女主角——”
闻言,贺兰月惊讶之后轻轻蹙着眉,片刻后,她听见了门外的脚步声,贺兰月提高了点声音,冷声道:“出去。”
那大概是前来上最后一份甜品的侍应生,闻声脚步犹豫了下,最终还是没有推开那扇门。
贺兰月起身,摩挲着桌边在倒下的盛泠月身边蹲下,她的手指有些凉,触碰到对方脖颈,片刻后,开口:“没关系,我的解剖课成绩非常好,不会痛苦的。”
曾经贺兰月立志要成为一个最好的医生,成为一个医学生后,从来没有荒废过一天,她的每一门课成绩都是最好,最后成为老师最优秀的学生毕业。
特制麻醉剂比日常医院使用的浓度要高,只需一点点就连大象都能悄无声息的药倒,因药效过于强烈,不久之前已经被设置为管制药物品类中。
幸好之前的游艇里还剩下一点,原本只是打算清洗游艇后二次售卖出去,之前好像被谁借出去玩过一两次,没想到还剩下一点这东西放在夹缝里,工人们不敢擅自丢弃,最后送到贺兰月这里来。
“复制我的人生,掠夺我的命运,使我所爱之人都离我远去,爱我的人又将死去,干脆我将我这个悲剧的结局也一起赠送给你,这才不虚此行。”贺兰月微微一笑。 -
喻星洲总觉得奇怪,在楼下咖啡店看见林雪时,这种感觉上升到顶峰。
“你没有陪着她吗?”喻星洲忍不住皱眉。
林雪看着也不好受:“说是不让陪着,说情敌见面场面不好看,她要面子不让人看。”
可能是怕喻星洲担心,林雪又补充了句:“但是楼上有个熟人在帮忙看着呢,不要紧。”
这家餐厅就是之前喻星洲和贺兰月来的那家餐厅,林雪一说熟人,喻星洲就想起来那天晚上那个沉默的像个影子的侍应生。
喻星洲抿唇,越想越不对劲,怕贺兰月真跟盛泠月打起来,他还记得以前纪宁和苏文鹤开玩笑说过贺兰月小时候打架的事情。
不知道真假,但喻星洲还是止不住的担心。
他正要按电梯上楼,但大量的警察端着枪鱼贯而入,喻星洲心咚的一下跳了一下。
有警察温和的请喻星洲和林雪离开电梯,说是顶层发生命案,无关人员暂时不要靠近。
“什么?”喻星洲脸色变得极为难看,再次确认:“是顶层吗?”
那个跟他说话的警察极为老练的察觉不对,一双老鹰一样的眼睛盯着喻星洲:“是,有人自首,说自己杀了人。”
喻星洲颤抖着身体,头脑一片空白,只记得一句话:“我是自首人的家属,我能不能上去?”
他看上去感觉下一秒就要呼吸不过来晕过去,被林雪一把扶住,还是林雪比较镇定,把关系说了个清楚明白。
警察看着两人,思考片刻,允许喻星洲和林雪一同乘坐电梯上顶层餐厅。
在电梯不断向上跳动数字的时候,喻星洲盯着镜壁里自己的脸,脸色苍白又满头大汗,像个下一秒就要崩溃的镇定的疯子。
旁边的林雪看起来比自己好一点,但也没好到哪里去。
就想要电梯快一点,又怕电梯太快了。
最终电梯停在顶层,电梯门打开。
电梯直通顶层餐厅,此刻餐厅门大开着,烈日灼灼透过落地窗折射出一片彩色光芒。
餐厅内自动播放的音乐尚未停止,营造出一种熏熏然的午后氛围,只是空气里铁锈气味像是要溢出来,闻到人直犯恶心。
喻星洲的孕吐反应再次发作,他扭头呕了一声,什么都吐不出来,胃紧紧缩着,端着枪的警察们以十分完美的作战姿势破门而入。
里头只有一个人端坐在餐椅中,她仰头喝完最后一口酒,阳光洒在她的侧脸,尚有血污存在。
身上那件裸色的裙子也被血污泡的皱皱巴巴。
喻星洲下意识要冲过去,被警察拦住了。
而贺兰月似乎知道他的到来,朝门口的方向看了一眼。
同时放下手中的杯子,她重新为自己的手术刀换了片刀片,警察们不敢轻举妄动,生怕惹怒眼前的人,但余光不由的注意到落地窗前横躺着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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躺着的人安静的像是睡着了,如果不是她身下流淌着的红丝绸一样的血,大概都会这么以为。
警察们死死盯着贺兰月的一举一动。
下一秒,喻星洲看见贺兰月面朝自己,方向并不准确,毕竟贺兰月比瞎子还瞎,她连瞎子都能看见的一点光亮都看不见,只有一个完完全全陷入黑暗的世界。
离得太远,他只能看见贺兰月的嘴巴动了动,喻星洲想要冲过去,又怒又怕:“贺兰月,停下,我让你停下!”
下一秒,耳边传来警察的低声命令:“犯人手持凶器,小心前进。”
在喻星洲分辨出贺兰月口型的那一秒,眼看贺兰月手握着手术刀,她站起来,剧烈的晃了下,谁也分不清她是要前进反击,还是要做什么,就在最后的时刻,枪声响起的瞬间,贺兰月的手更快一点,握住手术刀轻轻划开了自己的脖子。
贺兰月的双目圆睁,脸上表情异常平静,警察的枪只射中了贺兰月的手臂,大量的血从她划开的脖颈里喷射而出。
喻星洲面对着贺兰月最后一眼,感到大脑卡顿的空白,他跌了下去,分辨出来贺兰月最后一句话。
她说:活着
瞎子贺兰月成为自己想要变成的鸟,她的双眼留下最后一颗眼泪,随即便像蜡烛被人吹灭一般,眼皮渐渐地合拢了。
在血液流干后,贺兰月彻底死亡。
系统尖锐的电流声像是最后的鸣钟:“警告!警告!重要角色死亡,世界线崩塌,世界将再次重组!”
喻星洲想要站起来,但耳边的键盘声噼里啪啦的响起来。
和那个夜晚一样,世界开始一层层的剥落自己的色彩,退回最开始的灰白色,从立体变回平面,从现实变成文字。
再次回到那个纯白的世界。
主角死亡后,这个小说世界彻底消失了。
喻星洲感觉有一场大雨正在逐渐的淹没自己,又因为自己的存在,这个世界重新展现在眼前。
只是一切都消失了,有关于贺兰月的一切都消失了。
眼前的顶层餐厅恢复热闹,没有尸体,没有铁锈味道,没有警察,也没有贺兰月。
只有喻星洲和林雪。
身后的侍应生微微笑,询问:“先生,请问有预约吗?”
而喻星洲一把握住他的手,问:“贺兰月在哪里?”
侍应生满心纳闷,但是怀着良好的职业素养,微笑着说:“这位先生是要找人吗?我们这里好像并没有一位叫做贺兰月的职工哦。”
她消失了。
喻星洲不相信,回到海棠湾,这里并没有一个叫做贺兰月的主人,他甚至去找了纪宁和苏文鹤,这两个人既不认识喻星洲,也不记得贺兰月。
好像这个世界上根本不存在贺兰月这个人。
他握住林雪的手:“她在哪?”
林雪筋疲力尽的闭上眼睛,像是失去最后一点斗争的力气:“我不知道,小洲。”
“我也不知道。”林雪搓了搓脸,她甚至有些神经质的说:“一开始我就不该告诉你们的。”
而喻星洲看着她的举动,他起身,再次回到海棠湾,去寻找贺兰月留下的礼物。
他不相信这个人会彻底消失。
只要还有一个人记住贺兰月,那么贺兰月就还存在。
海棠湾的换了个主人,主人成了喻星洲,也许是因为他成为个融合两本小说的世界里仅剩下唯一的主角。
喻星洲几乎要将整个海棠湾都翻过来,什么都没有。
最后坐在贺兰月常停留的书房,他像是想起来什么,摸了摸自己的肚子。
乘车前往医院,产科检查,在等待检查结果时,喻星洲控制不住的咬着自己的手指,直到医生看着检查报告温柔的告诉他:“恭喜孩子爸爸,孩子很健康呢。”
听到这句话的喻星洲才像是得救一般,坐在医生面前无助的流下眼泪,眼泪像是流不完一样,渐渐地他哭的越来越大声,哭到有些要呕吐。
他握紧林雪的手,恳求她:“作者小姐,回到现实里去,重新去写出贺兰月的故事,只有你再次写出她的故事,贺兰月就能活在自己的世界里。”
“可是。”林雪怕了,真的怕了。
喻星洲握住她的手按在自己的肚子上,让她感受生命存在的真实触感。
“作家小姐,求求你。”
第39章
ch39
天色刚明,天空透着点淡淡的蓝。
贺兰月听电话的时候刚好下班,很明显的疲倦浮现在她的脸上,她刚脱下身上的白大褂,身上是件衬衫,因为刚洗了把脸,她脸上的水珠掉下去,弄湿了点衬衫的布料,隐隐有几分贴着肌肤的感觉。
电话响个没完,贺兰月干脆将原本要换的衣服放回去,一点开手机,手机屏幕上显示着她小姨的名字,她接通后,有些懒的倚靠着换衣柜。
“喂,小姨,怎么了?嗯,刚下班,准备回去了。”因为熬夜,贺兰月的声音有几分明显的哑。
忽然间贺兰月安静了下来,听手机听筒里小姨说话, 没多久她笑了下, 很无奈的说:“没空啊, 我这还没下班呢。”
对面小姨信誓旦旦保证:“是我之前一合作方,人真好, 你去见一面, 要是不成, 小姨亲自去给你赔罪。”
“哪跟哪啊,我值了一晚上班,困得眼睛都睁不开了。”贺兰月握着电话,她斜倚着换衣柜,确实困得眼皮都睁不开,声音软下来,习惯的撒娇:“下次吧,我真困了。”
小姨拗不过她,从小到大谁拗得过贺兰月,姐姐就这一个孩子,疼的像个眼珠子似的。跟贺兰月说了会话,才挂了电话。
贺兰月困得不行,问司机在哪里,她一般值夜班后都不自己开车回家,因为会疲劳驾驶,上了车贺兰月先睡着了,直接在车里睡了一觉,醒的发现早到家了,她妈还在医院上班,她爸去了工作室,家里就她自己。
住家阿姨见她从电梯里出来,上来亲热的问:“吃点饭再睡吧,饿着肚子睡觉对胃不好。”
贺兰月点点头,去餐厅喝了半碗海鲜粥,吃完回房间洗漱后倒头就睡。
一觉睡到一点多,贺兰月起来不觉得饿,一边拿叉子插水果吃,一边逗家里的狗小毛,时不时丢一块水果,小毛跳起来咬住,噶次噶次的咬着苹果吃。
贺兰月也咬着苹果。
纪宁来的时候就看见一人一狗吃水果,他愣了下,说:“你现在都跟小毛一个锅吃饭呢。”
“去你的。”贺兰月插起一块哈密瓜丢过去,小毛下意识的跳过去咬,正好纪宁往前走,小毛一口咬住纪宁衬衫的下摆。
流浪狗小毛的威力不减当年,给纪宁吓得吱哇乱叫。
贺兰月笑的不行,叫着小毛的名字给狗招过来,纪宁胆小又手欠,小毛一松开嘴,他先上去企图撸撸狗背。
但小毛大概有点什么人类阴影在心里,轻易不让人靠近,连贺兰月想抱一下都很难。
看着好像是往贺兰月这么走,冷不丁的回头冲纪宁叫了一声,吓得纪宁猛地一蹿,躲贺兰月背后去了。
“怂不怂?”贺兰月慢悠悠的吃着水果。
纪宁:“怂,放过我,求求你。”他向来不在乎面子。
贺兰月切了一声,示意小毛去一边玩去。
小毛懒得搭理人类,翻了个白眼,甩着爪子去花园里扑蝴蝶了,它就三个爪子是好的,有一只小时候被人拿棍打折了。
“正好你醒了,走吧。”纪宁一手甩着车钥匙,一手从贺兰月盘子里偷水果吃。
“去哪?”贺兰月又打了个哈欠,她确实累得不行,上班会消耗一个人的精神。
纪宁咬着橙子,说:“我妈说给你找了个对象,让你下午去见见面。”
贺兰月都服了,忍不住笑了:“先给你找找吧,我这正青春,发了誓要为我的职业之路抛头颅洒热血。”
纪宁做了个鬼脸,说:“你也别难为我,母命不可违,走吧,大小姐。”
都到这个份上了,贺兰月晃了下手:“让我换身衣服总行吧。”
“行,反正我就在楼下坐着,压也要把你压过去。”纪宁靠近了点,一手勾着她的脖子:“哎,我看了人照片,长得真不错。”
贺兰月用胳膊肘推开他:“那你去呗。”
闻言,纪宁给弄笑了,那种明显干了事不好意思让贺兰月知道有点心虚的笑。
俩人从小一块长起来的,从保温箱出来就躺在一个床上玩的人,贺兰月一看他那表情就知道没好事,说:“你有事。”
纪宁眼睛躲着贺兰月的视线,说:“要说有事吧,也没事。”
贺兰月啊了一声,示意纪宁老实交代。纪宁不好意思的摸摸后脑勺,说:“说没有吧,还真有一件。”
“你快说。”贺兰月拿叉子作势要戳他。
“我上次不是接你下班嘛,你当时跟着手术没出来,我就跟你同事聊了聊。”
“你没事吧,自己人还下手。”纪宁十几岁就开始谈恋爱,每段恋爱都坚称谈的真爱,但每段都谈不长。
小时候贺兰月看不过去,也为了好玩吧,吓唬纪宁早上床长不高,说的煞有其事,纪宁也怕了,谈恋爱光摸摸小手,也不干别的,至今在他众多的前女友里都保持着良好的风评。
但贺兰月后来觉得可能跟自己没关系,这家伙单纯就是二,可能觉得真奔着真爱找的对象。
贺兰月想了一圈,根本不用猜:“汤贞贞是不是?”
纪宁笑着跑开了,说:“我等你,快点吧。”
上了车贺兰月还揪着这件事不放,她就汤贞贞一个小师妹,说什么也要保护好。
纪宁:“你相信我,这会真是真爱。”
贺兰月敲着手机,把从小到大纪宁的光辉历史打包发送给汤贞贞,对他的发言以呵呵一声冷笑作为回应。
旁边啧了一声,以示不满。
贺兰月也啧了一声,放下手机,问:“那你说说你的真爱到底是怎么回事?”
“能怎么回事,看见她我心都不跳了。”
对这句话贺兰月当场翻了个白眼。
到地方的时候已经快到约定好的三点,纪宁不进去,让贺兰月一个人去面对这场相亲大会。
午后的阳光温暖的洒在身上,贺兰月还没有推开门便闻到了咖啡的醇厚香味。
她推开门,头顶的风铃忽的响了下,叮咚一声。
推开门后,贺兰月略微站了下,咖啡店里人不少,但不知为何她的视线直直的,毫无遮挡的落在坐在临窗桌子的男人身上。
当下,贺兰月想起来纪宁刚刚说的一句话。
“看见她我心都不跳了。”
确实,贺兰月莫名的笑了一下,眼尾浮现着温和明朗的笑意,就像是一尾游鱼。
贺兰月看了好几秒,她看见男人低垂着眼眸,在午后的阳光下,男人垂下的睫毛显得格外柔软。
像是从天而降的人。
周围那么多的人仿佛都成了背景板。
她走过去,停下站在桌前,语气笃定的问:“你好,请问是喻先生吗?”
话音刚落。
对方侧脸看过来,阳光洒在他的侧脸,长睫毛有些毛茸茸,像小毛跳跃时兴奋的眼睛。
两个人对视一眼,贺兰月仿佛在他眼中看到一个小漩涡,自己无法自拔的被吸了进去。
短短片刻,仿佛过了很长。
直到男人点了点头,示意贺兰月先坐下。
贺兰月眼神一瞥,从临街的窗户看见对面街道停下的纪宁,他打开车门,靠在车身上,对自己做了个嘲笑的手势。
她收回眼神,转头对上面前的男人。
两个人的视线在空气中轻碰了一下,这位喻先生有些意外,他抿了抿唇,有些拘谨不安的避开了贺兰月的视线-
贺兰月的头次相亲体验感非常不错,不错到回了家就拎着东西去小姨家表示感谢了。
小姨一脸毫不意外:“怎么样?人好吧,我当时就想着你了,小洲呢性格有些内向腼腆,人老实,做事勤勤恳恳的,就是一点哦。”
小姨抬眼看了下贺兰月,有点犹豫:“他家境不算太好的。”
“我爸妈都随我心意的,这点不要紧的。”贺兰月根本没放在心上,下午俩人聊得时间不长,大多的话题都中规中矩。
但贺兰月还是意外发现两个人高中同校,这个共同点为她多找了两个话题,但太可惜她只在那个学校呆了不到一年时间,之后便出国了。
“不是那个意思。”小姨放下手中的咖啡杯,认真的说:“小洲父母在他很小的时候就去世了,好像听说是因为车祸吧,他十几岁就跟着他姥姥住,他姥姥就是那个赵培雪,说出来你可能不知道,但你爸妈应该知道哦。”
闻言,贺兰月脸上的笑稍稍停滞了下,小姨观察着她的表情,顺着说:“你要是在意呢,就当交个朋友了。”
“我不在意。”贺兰月说,她抱着玩偶往后倒,几乎懒懒的瘫在沙发上,对上小姨的表情,笑道:“我爸妈也不会在乎的,都说了是随我心意。”
说罢她起身,看向小姨:“行了,之后的事情您都别管了,随我们自己吧,能成了我请您喝媒人茶。”
看贺兰月就要走了,小姨忍不住乐了,说:“那要是不成怎么办?”
贺兰月抿着唇,笑的很得意,得意的不惹人厌烦,那劲头特想让人搂在怀里搓搓她的脸,说:“我想做的还没有不成的。”
刚好赶上她休息,晚上苏文鹤请她去吃饭,自然也有纪宁,三个人一块长大,孟不离焦,比金字塔还坚韧的组合。
人还没到,相亲的消息已经传遍了饭桌了。
正有人说:“真的假的,我看阿月平常也不是那样的人啊。”
“你觉得她是哪样的人?”有人接着问。
说话的人思考了下,都是熟人,自然不能说坏的,心里想坏的也要朝好的说,挑了个词:“挺自由的。”
也就是爱玩。
真爱玩,和纪宁这种完全不一样。
贺兰月想做医生,从上学开始压力就大,所以一有休息时间就疯玩,满世界旅游,滑翔伞潜泳开飞机,朋友圈里精彩的像满世界打转的花蝴蝶。不少人爱跟着她玩,她人也大方,随手撒钱,随便跟人瞎逗乐。
关键这样玩了二十几年,从没听说过她跟人谈恋爱,像是没开那一窍一样。
不服管,从小就是撒欢的性子,她爸妈又是有名的惯孩子一把好手。
有个著名笑话就是,有一年在海上游轮上,在毫无管制的公海,为了哄这群年轻的少爷小姐花钱,游轮上奉献了不少玩乐的项目,白天里那些项目擦着边,晚上几乎就没有边这么一说了,表演毫无下限,一群年轻人看的心火烧得快把游轮给点着了。
纪宁说要长见识给苏文鹤和贺兰月都拎着去了,苏文鹤那时候成年好久,跟家里订的未婚夫早就来来回回一年多,而贺兰月和纪宁才堪堪成年。
两个人坐在台下,纪宁看的面红耳赤,贺兰月兴致缺缺,那时候表演就是谁看上了直接留房卡给舞者就行。
贺兰月看的直打哈欠,苏文鹤使坏,问:“你们不留一张?”
“不了,我晚上必须一个人睡才睡得着。”贺兰月说的认真,扭头一瞥看见纪宁捂着肚子,她一个抱枕甩过去:“下流。”
说的也不认真,她看眼手表,说:“我走了。”
纪宁脸红的爆炸,最后下楼玩扑克去了,而贺兰月在房间里画了一晚上的人体作业。
那时候正赶上贺兰月期末周,楼下表演的音乐震耳欲聋,楼上她在自己房间带着耳机,哼着歌,对房间外的事情完全不关注。
之后考试贺兰月那门课拿了特别好的成绩。
她像模像样的在后来庆祝的饭局上举着杯感谢自己的发小苏文鹤,像是讲获奖感言一样,说的自己假模假样的抹眼泪。
苏文鹤笑的不行,说幸好贺兰月是要当医生,这要是当演员,估计就得拿当年的金扫帚奖,演技太差,台词太浮夸。
所以人说贺兰月好相处,其实自我界限很强烈,不认可的人完全不可能走进她的房间里。
这人人都知道的事情。
眼下相亲消息一出,都知道贺兰月准是奔着结婚去的。
她那家风都清楚的,都想知道相亲结果如何,问是谁,有个人说姓喻,问了一圈,亲戚攀着亲戚,也没想起来谁家姓喻。
好不容易赶上贺兰月休息,一桌人正在说,听见外面的动静,有机灵的先去给开门,远远的看见从对面走廊上走过来三道影子。
准确来说是两道,一道甩着车钥匙,另一道影子上叠着一个。
等人走近了,纪宁吆喝着今天这顿要贺兰月请,听说她刚发了工资。
贺兰月趴在苏文鹤背上,赖赖唧唧的要苏文鹤背着自己,说什么都不肯下来,像个小牛皮糖一样,苏文鹤怎么撕都撕不下来,她还一边跟纪宁这厮顶嘴:“我一个小大夫,连独立办公室都没有,工资发下来到手两千三,都不够你一顿饭的,你还霍霍我。”
苏文鹤干脆直接背着人进门,闻言,笑了半天,摸摸她的脑门:“这么可怜?要不姐去给你捐点?”
“那感情好,我可不挑,二维码在这里,给多给少都是心意。”
说着,从苏文鹤脖子边真的伸出一只手举着手机,手机屏幕上亮着二维码,笑嘻嘻的冲苏文鹤晃了晃。
旁边纪宁扫了一下,发了个一分钱,说:“喏,咱俩的情意就这么多。”
叮咚一声,贺兰月看了眼手机屏幕,从苏文鹤背上跳下来,薅住纪宁就是一顿胖揍,身后苏文鹤一手拦一个,说:“差不多得了,我请好不?大少爷,大小姐,给我个面子。”
纪宁跟贺兰月比了个眼神,两个人装模作样的收了手。
实际上两个人就等着苏文鹤大好人说这句话呢。
苏文鹤也反应过来,无奈扶额,说:“都快要结婚了,能不能成熟点。”
这话就像是火柴瞬间点燃干草,整个包间都瞬间炸了个锅,顶着贺兰月追着问。
贺兰月坐在纪宁和苏文鹤中间,模样斯斯文文的,大约是这里面读书读最长时间的人,快二十八岁的人看上去还跟个大学生一样,闷着坏笑的样子被书卷气半遮半掩,谁也看不出来这个蔫坏的人心里想的什么。
“说啊,阿月那个对象结婚也得带出来看看吧。”
旁边有人像模像样笑骂了句:“滚,你什么资格,人愿意见你,你配吗?”
一落座,面前已经给倒好了酒,一般贺兰月是不喝酒的,谁来劝也不多喝,当医生的,非常爱保养自己,今天罕见的,贺兰月上来端起小酒杯闷了半口,笑着说:“哪有这回事?没有。”
不让说,说的更乐了,而且都不是十几岁的小孩,说话一个比一个过分,贺兰月认输:“行了,根本没那回事,都放我一马,好不容易休息,放过我吧,姐妹兄弟们。”
她瞥了一眼纪宁,纪宁悄默默给她比个眼神,两个人不动声色的带着话题转。
桌上的人也有意放过她,机灵的甚至主动给递话。
一顿饭结束,一圈人又说去打麻将,这个贺兰月熟,纪宁坐不下,跟小师妹打电话去了,桌上就剩下一个苏文鹤熟悉点,另外一个是纪宁朋友,还有一个是之前一块玩过的一个小模特。
途中小模特悄默默给贺兰月喂牌,苏文鹤忍不住笑了下,看了一眼贺兰月,贺兰月装作不知道。
等纪宁打了电话回来,坐在贺兰月椅子扶手上,咦一声:“你这乱打,好好的牌都乱了。”
贺兰月一巴掌拍上去:“你管呢。”
小模特脸都红了,但又把一张牌喂出去,纪宁给摸回来,指导贺兰月:“你得这么打。”
贺兰月无语,打了两圈就说手腕酸不玩了,纪宁刚刚来的起劲,这会又不坐上去,凑着和贺兰月一块吃水果,手机消息就没停过。
贺兰月看了一眼,踢了下他的腿:“你怎么话这么多啊?”
态度有点不满,纪宁还以为是不满自己光玩手机忽视她,但眼睛一瞄,看到贺兰月放在桌面正面朝上的手机,灵光一闪。
以往贺兰月出来玩那有看手机的功夫,一下了班她那副正经严肃的小医生皮就完完全全剥落下来了,也就时不时盯一下工作消息,可没有守着手机的时候。
纪宁坏笑一声:“等人发消息呢?”
贺兰月皱眉,没有说话,纪宁也盯着她不说话,过了会,贺兰月踢了下他的鞋底:“你追Omega是怎么追的?”
说到专业了不是,纪宁坐过来,揽着她肩膀,一副要传授家学的样子:“这个好说啊,你不能光等啊,面对Omega ,你得主动。”
“我主动了。”贺兰月皱着眉。
“哥看看你怎么主动的。”纪宁打开她手机,哎呦,置顶都给弄上了,贺兰月二十八年老铁树开花,一见钟情玩真的,纪宁没直接笑话贺兰月,点开对话框看见两句客客气气的对话。
贺兰月:你好,到家了吗?
喻星洲:嗯,已经到家了,谢谢。
之后就没了。
纪宁:……
贺兰月捏着手里的叉子打转,一时间没说话。
纪宁在一旁笑的浑身乱颤,手里还捏的叉子差点掉在贺兰月身上。
贺兰月有点小洁癖,见状差点把纪宁打穿地板。纪宁像模像样的跟她闹,闹了半天被路过的服务员看了几眼,要面子的贺兰月装模装样的一把把纪宁推地上去了。
贺兰月烦他靠的近,推开,纪宁又凑上来,分享绝密技巧:“你这个跟人聊天不能这么木,平常你跟我们不是一套又一套的嘛,你也照这么使啊。你那表情包,颜文字,小语音,都拿出来啊。”
“那怎么能一样啊。”
贺兰月放下手里叉子,推开他的脸:“人家是个Omega ,万一说错话生气怎么办?”
“你这个客气的都没有办法聊下去,确实不会生气了。”
“那你说怎么办?”
“能怎么办?鲜花礼物,你那保险柜里放了多少钻石黄金手表,该送就送,说话好听点,但是注意千万别油腻,请吃饭,送上下班,不出一个月,哥就能喝你喜酒了。”
“真的假的?”
贺兰月有点半信半疑,但她没谈过恋爱,眼前纪宁确实是唯一的真实例子,眼前纪宁说的信誓旦旦,没多久一直听他们讲话的小模特也过来了,他不知道什么时候下的麻将桌,鼓起勇气说:“我觉得这些办法不错,谈恋爱嘛不就是这样。”
小模特是个Omega ,贺兰月转过去眼神,笑的温温柔柔,问他:“真的啊,那你们都喜欢什么样的钻石啊?”
小模特笑着说:“当然越大越好啊。”
这样啊。
贺兰月也觉得送礼物和鲜花估计没错,她看了眼时间,正好赶着一个人正要休息前的事情,兴致勃勃的去给相亲对象发消息了。
想了下纪宁的话,她放轻松,以平常状态给相亲对象发消息。但平常跟她发消息来来往往的都是家人朋友,贺兰月自己不知道平常那个状态黏黏糊糊的像个撒娇精,这会克制下也显得过于柔软。
她跟喻星洲说了好一会话,虽然喻星洲的反应还是显得有些冷淡,但总算答应她明天能接他下班去吃饭。
太好了,贺兰月马不停蹄去订餐厅,包了一整晚的烟花秀。
翌日下班,贺兰月开了自己刚买的一辆跑车,她出门前特意收拾了下自己,靓的像是要出道,她爸说她臭美,贺兰月趴过在柯嘉文后背说:“哼哼哼,我明明香香的,一点都不臭。”
柯嘉文笑了半天,烦她又撒娇,把人推开了。
等到赵氏大楼,她坐在车里给喻星洲发消息,喻星洲说要开会,稍等片刻。
片刻也就是二十分钟,喻星洲满身社畜味的走出大楼,耳边虽然听到惊呼声,但自认为与自己无关。
打开手机,看到消息,他抬眼企图找到贺兰月的车子,一抬眼就看到不远处停放的一辆跑车,贺兰月抱着满怀的玫瑰依靠车身。
傍晚的夕阳落在她的身上,笑容灿烂的朝自己挥挥手:“小洲,这里。”
她怀中的玫瑰随着动作而轻轻晃动,发出簌簌的声音。
喻星洲一怔,慢慢的放下了手机。
第40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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傍晚玫瑰色的天空铺垫在她的背后,像是一大片颜色艳丽的背景墙,衬托着眼前的人,玫瑰的花瓣随着风摇曳时,擦过贺兰月的下巴,轻轻的,远远的看着像一幅人物油画。
喻星洲脚步一顿,停在原地,手中的手机还贴着耳边,刚刚他想直接打个电话询问贺兰月车停在哪里来着。
手机机身有些发烫,贴着他的耳朵,让喻星洲感觉后背都跟着起了一身汗,电话听筒里嘟了一声,下一秒,电话接通了。
不远处的人,一手抱着花,一手捞起手机,贴着耳朵,笑了下:“过来吗?”
“你怎么买了花?”喻星洲远远的看着她。
贺兰月笑,说:“花店打折, 就玫瑰最便宜。”
贺兰月的声音通过听筒传到喻星洲的耳中,有几分失真,渐渐地声音靠近了,是贺兰月抱着花走了过去,声音重叠,她手里的玫瑰花开的正盛。
来之前, 贺兰月专门往尚未打开的花苞上淋了水,等车开到地方, 花正好开,风把玫瑰香味送过来,馥郁香味吹散在两人中间。
那香味就像是一根看不见的蛛丝,牵着喻星洲往贺兰月面前带,他有些不知所措的放下机身发烫的手机。
手机一放下去,通红的耳朵就藏不住,贺兰月一眼看见,她神情自然藏着笑,没敢笑的太明显,把自己手里的花往前递了下。
但喻星洲没接,他盯着贺兰月,微微抿了下唇,纤长的睫毛下垂,夕阳晒在他一半脸庞上,往下落了睫毛的影子,透过那影子,贺兰月看见他身后人来人往的同事。
贺兰月就这么抱着花,带着他往自己车上走,说:“等会你想直接吃饭还是逛一下?”
来之前,贺兰月狂补了下恋爱细节,她朋友多,有好事的Omega们拉了个群,有适合约会的地点,约会要做的事情,还有该送什么礼物,贺兰月全买了下来,就等着找个机会送礼物。
“我都行。”喻星洲说。
要开车门的时候,喻星洲接过贺兰月手里的车,上车之前,他很小心的低头凑上去闻了下,玫瑰很香,就像是用一块保鲜膜仅仅缠绕住当时的心脏。
感到短暂的窒息和麻痹,片刻的欢愉攀升大脑。
余光里贺兰月已经坐上驾驶座,喻星洲站在她的视角盲区,不动声色的笑了下,打开车门坐上车,将整束玫瑰放在腿上,正襟危坐在副驾驶车座上。
他身上的西装领带也打的紧,一寸多余肌肤都不露。
贺兰月启动车子,抬头从后视镜里的喻星洲,她一边打着方向盘,细瘦的手指松松的搭在方向盘上,想了下:“要不还是先去吃饭,上一天班,你该饿了吧。我昨天就订好了位置。”
喻星洲垂着眼,像是在数着玫瑰花瓣,对贺兰月说的话都应了声好。
等车子绕进了车道中,贺兰月在心里古怪的笑了下,表面上还跟喻星洲聊着天。
她注意着左右来车,说:“要是我高中没出国,说不准咱们早就认识了。”
听到这里,喻星洲抱着玫瑰的动作换了下,他松开一只手放在膝盖上,手指来华划着自己的膝盖,语气淡淡道:“可能吧。”
喻星洲面色镇定,用玫瑰花藏着自己停不下来的手指头,感觉膝盖上的酥麻,这个动作渐渐变成无意识的行为。顺着说:“你人缘很好,应该会吧。”
贺兰月哼笑一声,像得意的小猫,喻星洲过了好一会才抬头,从后视镜里看到贺兰月的脸,她视线往前,开着车,没感觉到他在看她,漂亮的眉眼几年都没变化过。
连这种有些矜持的得意表情都未曾变化过。
因此,喻星洲心里变得平静多了,他抱紧花,一路上再也没松开过手。
吃的法餐,贺兰月态度显得极为温柔,连喻星洲偶尔的僵硬和冷脸都视而不见,话题维持的刚刚好,她给喻星洲讲自己去年假期出国玩,自己划船进了孤岛,一个人在岛上待了半个月。
喻星洲听得很专注,听到贺兰月说起划船遇到的风浪,他的眉毛紧紧蹙着,好像是自己遇到了风浪,忍了好一会没开口。
贺兰月说的很真,感觉风浪海水都打在脸上,一边说一边用手指轻轻的摩挲着高酒杯杯口,眼神止不住的在喻星洲脸上打转。
想看出点什么。
直到说到最后,贺兰月把谜底解开,看他担心的好像眼前说故事的人早就葬身在孤岛里一样,不紧不慢的说:“一点都不危险。”
喻星洲忍了忍,想说点什么,没说出口。
贺兰月等着他说,没等到也不失望,说:“因为那座岛是我的,别说待半个月,待几年都没关系。”
岛的占地面积不大,上头建了别墅,有时候纪宁还会带朋友去玩。
“这样。”喻星洲表情倏然一松,他的视线隔着灯光对上贺兰月的眼神。
她的视线里带有略微打量,转瞬即逝,似乎只是灯光映射下带给喻星洲的错觉。
他有些局促的举起杯子喝了口酒,青苹果的酸涩凝聚在舌尖,不甘和担忧顺着喉咙滑了下去。
一顿饭结束,喻星洲不知不觉的有点喝多了。
本来说吃过饭再去逛一下,眼看这样,贺兰月结束剩余的安排,看喻星洲有些困倦的止不住合眼,主动说:“今天就到这里,我送你回去。”
喻星洲说好。
在两个人短暂的接触下,贺兰月几乎没听到喻星洲嘴里拒绝自己的话。
是脾气太好,还是敷衍了事?
贺兰月笑了下,起身要走的时候,贺兰月动作一顿,疑神疑鬼的看了眼落地窗外,她紧急给人发消息暂停烟花秀的表演。
喻星洲起身,有点晕,手扶着餐椅缓了缓,有点不想结束今晚,就像是辛杜瑞拉的十二点钟。
但不能太过麻烦贺兰月,他说:“走吧。”
下一秒,噼里啪啦的声音在身后炸开了,酒精侵蚀大脑让反应变得慢吞吞的,他先是看到了贺兰月脸上有点尴尬的表情,转过头,绚烂的光彩折射进眼角。
身后的贺兰月往前走了一步,错他半个肩膀,有点不好意思说:“我刚刚取消的太晚了,所以他们可能不知道。”
喻星洲吞咽了下,喉结在暗处滑动两下,光影在他脸上流淌而过,像是湖底水影。
他旁边的贺兰月看着他,下一秒,喻星洲转过头,两个人中间还有点距离,但也已经站在亲密距离的圈子里。
贺兰月揣在兜里的手轻轻握了起来。
“谢谢,烟花很漂亮。”喻星洲真情实感的道谢,他的眼神实质化的触碰抚摸贺兰月的脸庞,他微微一笑:“今天晚上也非常美好,谢谢你贺兰小姐。”
贺兰月脸红了下,幸好这家餐厅的灯够暗,看不清,她在喻星洲面前垂下脑袋,小声说:“别客气,你叫我阿月就行。”
看完了一整场烟花秀,喻星洲的酒劲完全涌上来了,整个人软绵绵的,在贺兰月面前也软绵绵的笑,笑的贺兰月有点不好意思,等上了车,贺兰月把包装好的礼物放在喻星洲膝盖上。
两人一块坐在后排车座,车厢内全是玫瑰的香味,喻星洲脸颊有些红,眼睛像是含了水一般雾蒙蒙的,他看着自己膝盖上的盒子,半天思考不过来。
他打开盒子,里头是一块胸针,海水一样的蓝宝石,他拿出来,放在手心里转了下,垂着眼问贺兰月:“这是今晚的分别礼物吗?”
喝了酒的喻星洲让贺兰月有点不敢直视,她摸了摸耳朵,摸得那片地方很快发烫起来,视线错落的盯着喻星洲耳垂那一块,上面似乎有颗小痣,灯光暗淡,看的不太清楚,她嗯了一声,还没来及说这份礼物。
喻星洲很轻的笑了一声,说:“谢谢。”
他把胸针放回盒子里,啪的一声关闭盒子,将珠宝盒握在手心里。
贺兰月还想说点什么,但是看喻星洲头一偏靠着车窗,他合上眼睛,似乎已经睡着了。
她轻轻笑了下,用自己的外套盖在喻星洲的身上。
等抵达喻星洲的住处后,贺兰月轻轻叫醒喻星洲,喻星洲坐起来,身上的外套顺势滑落,在它掉下去的瞬间,喻星洲抓住外套往肩上托了托。
他抬头看向车窗外,过了几秒,转过头问贺兰月:“要上去坐坐吗?”
贺兰月看他睡了一路,体贴道:“不用了,你上去早点休息吧。”
沉默半响,喻星洲弯唇:“这样啊,那好吧。”
说着他下车,贺兰月慢了一步,她把那束玫瑰花给抱下车,送到喻星洲手里,看着喻星洲走远,贺兰月满心愉悦的准备回车上,等坐回车上才想起来喻星洲似乎披着她的外套忘了脱下来。
下次再要吧。
贺兰月高兴的哼了下歌,前方的司机一时间没启动,忍了半天,回头看她一眼,沉闷的提醒贺兰月:“刚刚喻先生请你上去,你该上去坐坐的。”
贺兰月纳闷反问:“他困得都睁不开眼了,我上去不是打扰人家吗?”
片刻,司机直接扭头,启动车子准备走了。
而贺兰月低头给刚走的喻星洲发消息。
贺兰月:下午骗你的。
很快喻星洲回复:?什么骗我的?
贺兰月盯着手机屏幕上的回复,都能想象出来喻星洲的表情,没忍住笑出声,快速的打字回复:玫瑰不是打折的。
看着头顶备注栏显示的正在输入中。
贺兰月没有给对方回复的时间,直接打字:那是我家花园里种的,你要是喜欢,下次直接来我家花园里看怎么样?
又是正在输入中,贺兰月手撑着下巴,猜着喻星洲会回复什么。
过了好久才等待喻星洲的回复,是张照片。
拍摄背景是贺兰月体贴拒绝后错过的喻星洲家,冷色调,黑白灰色系,看上去挺冷清的。
唯一暖色是头顶小吊灯,白色小圆桌上的花瓶里插着她送的花。
露出一只喻星洲的手,修长削瘦,指节分明,手背上浮着一点因用力而突起的青筋。
贺兰月把照片保存下来,下意识的就设置成聊天背景。
那只手的主人回复:有机会的话
贺兰月:肯定有机会
回家都已经将近十一点,贺兰雪也才从医院回来,恰好下车的时候跟贺兰月遇见,贺兰雪闻到她身上的酒味,猜想到她是跟妹妹介绍的相亲对象见面,又看贺兰月一脸喜洋洋的表情,也猜到结果不错。
贺兰月走过去,主动跟她妈挎一块,她还跟小时候一样,习惯性的伸出脑袋让她妈摸摸脑门。
贺兰雪摸到一脑门的汗:“高兴了?”
贺兰月嗯了一声,拖长声音,像是撒娇,懒懒的挂在贺兰雪身上:“光跟他聊天就高兴。”
“没出息。”贺兰雪笑了一下,相当于她提着贺兰月上了电梯,等到大厅就看着柯嘉文抱着平板在看新闻,上面有贺兰雪今天的采访,他截图下来,听见动静一回头看见母女两个一起回来了。
贺兰月正在说今天的烟花秀。
贺兰雪无奈:“我说今天怎么突然放烟花,他们还猜是哪个小年轻放的。”
今天开完会,贺兰雪和同事也在附近酒店里聚餐,一出门的时候就看见了,贺兰雪还拍了视频给柯嘉文看,没想到是自己家的小年轻放的烟花。
柯嘉文招手让贺兰月过去,桌上放着蜂蜜水,她端起来,温度刚好,一饮而尽,杯子被柯嘉文接住,他说:“不是不愿意谈恋爱?”
贺兰月酒精上头,有点困,躺在沙发上,头靠着柯嘉文:“不是不愿意谈恋爱。”
她眯着眼睛笑,举着双手,兴奋道:“是我要当最好的医生。”
柯嘉文用手指梳理下她的头发,贺兰雪坐在另一侧,目光落在她身上。
一家三口聊了会天,三个人唯有起床和睡前这点时间坐在一块,一边吃点东西一边聊点,话题也都非常平常,贺兰雪说点医院的事情,或者问问柯嘉文工作室里的事情。
贺兰月想带喻星洲回家吃个饭,又怕太突兀,问她爸该怎么办,柯嘉文想了下,说:“慢慢来,不着急,你如果不是想谈个恋爱,慢慢来。”
贺兰月睁着眼,有点困了:“肯定不只是想谈个恋爱,我——”
她停顿了下,忽然轻轻笑了下,有点傻:“我想跟他结婚。”
她坐起来,正襟危坐,对着自己爸妈,表情也认真了点:“我见他第一面就感觉他应该跟我在一块。”
贺兰雪:“是因为信息素?”
贺兰月大惊:“肯定不是啊,我都没问过人家信息素什么味。”
她揪着衣服,一副纯洁圣僧样:“我可不是那样的Alpha 。”
柯嘉文忍笑,说:“你见他第一面,连了解都没有就想到结婚?”
贺兰月:“爸爸,你不懂。”
她起身,可能是因为喝了酒,这晚的贺兰月有点犯傻,摇晃着胳膊,说:“他是那种很特别的Omega 。”
贺兰雪和柯嘉文对视一眼,都忍着笑。
贺兰月哼哼两声,又趴回去,软趴趴的像只小狗。嘟囔着你们根本不懂。
柯嘉文忍不住说:“要是人家不愿意怎么说?”
说到这里,贺兰月真有点沉默了,趴着没抬头,让柯嘉文心里一突,忍不住看向贺兰雪。
过了好一会,贺兰月闷闷的吐出一句:“好像还真有点不愿意。”
“你不是说吃饭聊天氛围不错嘛?”
“是不错。”
贺兰月抬头,左边脸颊有一块被压出来的红,有点垂头丧气道:“感觉他人很好,但是可能有点不喜欢我吧。”
合着是她剃头挑子一头热,贺兰雪连劝的意思都没有,给柯嘉文也使了个眼神,对贺兰月二十多年头一回的感情事业完全不管了。
等俩人回了房间,柯嘉文接着贺兰雪脱下来的外套:“你真不管她?”
贺兰雪笑的不行,回头看他一眼,看见柯嘉文皱着眉,脸上隐隐有些担忧,知道柯嘉文就贺兰月一个女儿,事事都忍不住提前给贺兰月摆平让她好舒舒服服一生,但别的事情都好说,这种事情有什么好管的。
她伸手揽着柯嘉文,靠着他的肩膀:“小文,你还记不记得我们当时怎么认识的?”
怎么不记得?
学校里遇见的,当时贺兰雪已经工作好几年,回校参加活动,开车不小心撞了柯嘉文的自行车,柯嘉文年轻时候脾气很不好,回头一脚踹到贺兰雪的车头上。
贺兰月坐在车上都给看愣了。
俩人就这么认识,三天不到就领证结婚了,孩子生了之后还处于甜蜜恋爱期。
贺兰雪有些疲倦的下巴靠在柯嘉文肩膀:“小文,这个孩子有时候过的太顺,你管得了一时,能管她一辈子吗?”
柯嘉文不舍:“我不能,你也不能吗?贺兰家也不能吗?”
贺兰雪闷闷笑:“可以,但是你舍得让她一个人?总得有个人陪她是不是?”
柯嘉文还想说点什么,最后叹声气,承认贺兰雪说的话。
贺兰月回房间,一觉睡醒到闹钟响,她得去上班,躺在床上赖了一会,住家保姆听见她房间没动静过来敲门,贺兰月蒙上被子又睡了个回笼觉。
住家保姆都习惯她从小到大赖床的毛病,直接开了门,把她今天要穿的衣服从衣帽间里收拾出来放在床上,床头倒了温水,开窗帘,窗户,一套下来又让贺兰月睡了十分钟。
实在到最后的点,保姆站在床边,轻轻拉下贺兰月脸上蒙着的被子,温声哄道:“月儿,该上班了。”
被子拉下去,露出贺兰月的脸,她头发睡得乱糟糟的,被窗户外面的光刺的眯了眯眼睛,人还没睡醒,视野清晰的瞬间,她无意识的伸了个懒腰。
贺兰月爱赖床,没有起床气,从小就这样,上学的时候喊她,那时候还没有分化,软着身子往人怀里钻,趴着起不来,被柯嘉文用胳膊夹着就去洗漱。
这个过程中会醒。
一般大早晨雇工就能听见贺兰月没心眼的笑声。
她懵懵的坐起来,保姆把水递给她:“快点。”
贺兰月嗯一声,喝完水,懵了好一会才起来,下楼吃早餐的时候贺兰雪和柯嘉文已经都在了,她糊里糊涂吃了个早饭,顺着贺兰雪的车去医院。
作为一个小医生,没有独立办公室,工资不高,日常面对病人还要担心下医患关系,贺兰月换上白大褂,往常爱开玩笑的个性跟着一块被白大褂一拢,跟着去查房。
忙碌一上午,贺兰月抽空吃了口饭,冷冰冰的盒饭她拍下来往发小小群里一发,委婉的表达不满。
贺兰月:@纪宁@苏文鹤有良心的请转账
纪宁:楼上是谁? @苏文鹤
苏文鹤:好像不认识@纪宁
贺兰月:……
她怒而退群,下一秒又被纪宁拉进去,又退,纪宁再拉。
逗了几句嘴,有护士过来找,说是几号床的产妇觉得身体有点不适,她把手机揣回口袋,放了筷子,起身就走。
到病床才知道不是产妇觉得身体不适,是产妇的家人觉得她身体不适。
因为产妇目前没有奶水。这种情况还挺常见,不算太大的事情,但这个产妇是贺兰月第一个经手的病人,她以专业角度回答产妇家人。
但她的回答似乎并不能让产妇家人满意,贺兰月看了一眼坐在病床上一直沉默不语的产妇,想要多说两句安慰话,但病床周围围了一圈产妇家人亲戚,并未给她一个靠近的机会,反而是产妇的丈夫跟在贺兰月身边很细致的询问产后问题。
贺兰月的注意力被拉回来,仔细的听产妇丈夫的问题。
直到晚上下班前,贺兰月再次经过病房前,她犹豫了下,站在病房门口往里看了一眼,病床上产妇安静的躺着,看上去睡着了。
贺兰月收回目光,给喻星洲发消息。
喻星洲说要加班,看着手机屏幕上的字,贺兰月悻悻的收回邀请的话,坐上车打算回家休息了。
回到家吃完饭,贺兰月把自己遇到的那个病人跟贺兰雪提了一嘴,贺兰雪听完说要贺兰月对这样的病人要多一点耐心和温柔。
毕竟在医生司空见惯的事情,对于病人来说却可能是人生第一次或者人生唯一一次的事情。
但第二天贺兰月上班时,那个病人已经离开医院了。
这段时间因为贺兰月医院里事情多,她也没和喻星洲见过几次面,总是在网络上聊天,对方态度仍旧一如既往的好,但这种好也让贺兰月有点束手无策。
好不容易再次赶上贺兰月能休息,前一晚约喻星洲,喻星洲说有事情,贺兰月无事做只好约着发小聚一聚,再次抒发下这段时间上班积累的压力。
玩了一天的网球,潜水,晚上去约好的地方吃饭。
刚到地方,是个中餐馆,还没进包间,正在穿过大厅,路过一个没有关门的包间,贺兰月一眼看见里头坐着的人。
喻星洲似乎感觉有点无聊的坐在那,但仍旧耐着性子,长长睫毛垂下来被灯光照的白绒绒。
包间里不知道谈论些什么,吵闹嘈杂,热闹是热闹,但喻星洲单独一个人坐在那,在贺兰月眼里看着跟被人欺负了一样。
她掏出手机给人发消息,身后纪宁凑上来,一手勾着她的肩膀:“走啊。”
“等会。”
纪宁一低头看见喻星洲的名字,贼贼的笑了一声,松开手。
“在做什么?”贺兰月问。
“吃饭。”喻星洲回答的一板一眼。
“是不是很无聊?”
“还好。”
“还好为什么打哈欠?”
喻星洲按在屏幕上的手指头一顿,一抬头,隔着门缝,人群,远远看见站在大厅的贺兰月,因为是在她的休息时间,贺兰月穿的没有日常上班时那样正经,也不知道她今天去哪玩了,头发扎了个小揪,灯光照在脸上,她闲散又明媚的冲他晃了下手。
高中那会,其实俩人距离很近,近到在一栋楼里,但不同楼层,有一回是午休还是什么事情,喻星洲已经忘了,自己一个人正在楼下走,忽然听到她在楼上喊:“纪宁。”
听到熟悉的声音,喻星洲几乎是下意识的抬头看,楼下不少人跟他一个反应。
就看见贺兰月趴在走廊栏杆上,嘴里咬着根棒棒糖。
那个被叫名字的纪宁就站在他身边。
贺兰月没注意到他,手里叠了个纸飞机,顺势飞下来,本应该是想冲着纪宁的吧,恰好有一阵风经过,飞机歪了个方向刮在他手里。
旁边纪宁又气又笑,大喊着贺兰月的名字。
楼上贺兰月似乎注意到飞机的方向歪了,笑着说了句:“不好意思啊,同学。”
也跟现在一样,闲散又明媚的突然出现在那里。
喻星洲怔怔的看着她,本来打算算了的,好久没见了,喻星洲总能找到正当理由拒绝她,这些理性的念头不断的在脑中打转。
但他忽然站起身,旁边人都被他突然的动作吓了一跳,赵培雪问:“怎么了,小洲?”
喻星洲自己也一怔,回头低声道:“看到了同学,我出去打个招呼。”
赵培雪透过没关紧的门也看见外面的人,她认出来外面的人,点点头示意喻星洲早去早回。
喻星洲打算算了的,就算侥幸能有个交集,不代表他真能贪心想有个以后。
可那是本打算,这会他由不了自己,再克制的人也有想要的东西,抬脚就止不住的往外走。
奔向外面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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