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章
视野中透来一抹亮光,池非屿僵硬地转过头,他看着谢景辞站在门口,逆着光,他看不清对方面上的神情。
眼前的一切似乎和二十多年前重叠,仍是狭小昏暗的房间,仍是满目淋漓的鲜血。
只是记忆中的主角变了,而他依旧是那个丑角。
唇瓣干涩,有薄皮翘起,血沿着唇缝浸透,滋润干涸的龟裂。
腥咸的味道在口腔蔓延开来,池非屿胃一阵翻涌,他死死地按紧嘴巴,手臂止不住的颤抖。
发情期的燥意再次涌现,脑海中像是有无数根针横冲直撞,他恍惚地想着。
老天好像格外眷顾那个男人,天时、地利、人和,对方占据了全部。
池非屿听见急促的脚步声,他抬起头,已经无法聚焦的眼眸,看见一个模糊的身影扑在锦鲤身边。
他张开唇瓣,试了几次才发出声音。
池非屿盯着那道背影,说出亦如二十年前那句苍白的辩解。
“不是我干的。”
谢景辞根本没注意池非屿在说什么,他匆匆检查锦鲤的伤势,一颗心逐渐沉入谷底。
看到出血量时,谢景辞就有预料,只是他不甘心。
锦鲤似乎感觉到有人靠近,脑袋微微移动,它贴着谢景辞的手,轻轻蹭了蹭。
谢景辞咬紧腮帮,揉揉锦鲤的脑袋,鲜血让绒毛拧成一团,手感粗糙生硬。
但谢景辞还是一直摸着,他不知该说什么,又或许此刻说什么都显得太过无力。
突然,耳边响起轮椅滚动的声音。
谢景辞察觉到手下锦鲤的身子骤然紧绷。
它用尽全部力气抬起脑袋,对着池非屿龇牙,大概是想出声警告。
但因为气管被割开,只能发出嗬嗬的风声。
谢景辞连忙挡在锦鲤的身前,对池非屿吼道:“别过来!”
池非屿停在原地。
谢景辞的语气是他从未见过的冷硬,池非屿短促地笑了一声,像是在自嘲。
早已注定的结局,他居然奢求改变。
眼底的光亮沉寂,池非屿抬眸与谢景辞对视,声音没有一丝起伏。
“让开,我能救它。”
谢景辞一楞,他回眸去看锦鲤,眼神哀痛,“来不及了,它最多只能再撑三五分钟。”
先不说这里到宠物医院的距离,即使能赶过去,锦鲤也撑不到手术开始。
池非屿毫无感情地重复,“让开。”
谢景辞摇头,态度坚决,“不行。”
池非屿扯着嘴角,露出一个不像样的笑容,“你怕我杀了它?它快死了,不用我多此一举。”
谢景辞还是摇头。
池非屿有一瞬间觉得十分可笑,历史总是惊人的相似,二十年前傅渊袭也如同谢景辞一般,坚决挡在勇者身前。
仿佛他就是妄图谋害勇者的恶龙。
人,总是会坚信自己看到的一切。
谢景辞见池非屿还愣着,冲对方摆摆手,“再离远点,你是不是有哪里受伤了?”
预料之外的问话,让池非屿陷入短暂地茫然,事情的发展似乎脱离了原本的轨道。
他低下头,衣服上到处都是血,根本分不出是锦鲤,还是他的。
感官在此刻有些迟钝,只是胳膊处的刺痛提醒他,他身上确实有伤口。
谢景辞看着池非屿点头,露出不出所料的表情
他解释,“狗在面对有威胁的猛兽会狂吠警告,平时还好,只是这会它受重伤,又闻到你的血腥味,情绪会异常激动。”
池非屿都能追着鲨鱼打了,可不得算猛兽。
谢景辞托住锦鲤的脑袋,轻轻安抚,他垂下眼帘,声音很轻,“那样的话,它会死得很痛苦。”
池非屿张开唇瓣,几次都没能说出话来。
他想问谢景辞为什么要说这些,是因为相信他的话吗?
但……已经不重要了。
池非屿操控轮椅向前,在谢景辞想要阻拦时,他握住对方的手臂,神色认真,“我能救它。”
谢景辞对上池非屿的眼眸,那双眼睛很平静,却又好像有风暴在酝酿。
无声的对峙后,谢景辞还是选择让开。
直觉告诉他,池非屿没有说谎。
池非屿来到锦鲤身前,他看着徒劳挣扎的锦鲤,眸底的颜色晦涩难明。
任人摆布的弱小生物,能从泥潭中爬出来吗?
池非屿握紧刀把,利落地在胳膊上割下一刀。
鲜红的血蜿蜒而下,顺着他的指尖滴落,又汇聚在锦鲤口中。
锦鲤像是被烫到似的,不知哪来的力气,扭着身子疯狂挣扎。
池非屿早有所料,开口道:“摁住它。”
谢景辞手比脑子快,摁住锦鲤后,才勉强能思考,他看着池非屿胳膊上得有十几厘米的刀口,倒吸一口凉气,语无伦次地开口。
“啊?这……你!?”
池非屿神色淡淡,像是在讲一件微不足道的小事,“人鱼血有恢复的功能,但活性消失的很快,离开身体三分钟后就会失去效果。”
谢景辞惊讶地瞪大眼睛,他去看锦鲤喉部的伤口,确实发现伤口在缓缓恢复,只不过速度太慢,不注意看根本发现不了。
就这效率,池非屿血流干了,伤口也不一定能完全恢复。
池非屿见谢景辞的神情,以为对方是担心来不及,他补充道:“有我的血吊着,它死不了。”
“不是……”谢景辞费老大劲才组织好语言,“你赶紧叫人过来运狗,能撑到手术开始,一切都好说。”
池非屿抿唇,“好。”
谢景辞刚松口气,一回头看见池非屿又举起刀。
“诶诶诶!别再割了!”
池非屿停住动作,就像他说的,人鱼血有恢复的功能,自然也会对自己生效,效果还格外的好,这会儿功夫,血流的速度已经减缓许多。
他解释道:“伤口太浅,血很快就不会流了。”
谢景辞闻言,一口气堵在喉咙眼,说什么都不是,他深吸一口气,试图缓和情绪,但还是没忍住。
“你虎啊!?没有痛觉吗!?有这功夫,不如赶紧催运狗的人快来!”
池非屿生平头一次被人劈头盖脸一顿骂,但却冒不出一点生气的念头。
大概是绝处逢生,又或者是虚惊一场,那种庆幸的感觉他不知道该怎么去形容。
池非屿后仰靠在椅背上,唇角微微勾起,是笑,又是释怀。
在一阵兵荒马乱下,锦鲤被运到宠物医院。
陈管家看到浑身是血的池非屿差点晕厥。
尤其是注意到池非屿还在给锦鲤喂血时,谢景辞感觉陈管家看自己的眼神,已经想好怎么把他抛尸荒野了。
谢景辞打了个哆嗦,甩甩脑袋,将这个恐怖的念头抛出去,专注于眼前的手术台。
他说撑到手术开始一切都好说,并不是在安慰池非屿,他确实有把握。
再加上现在时间还算早,庄园里的兽医很快就被调动过来。
有经验丰富的人帮忙,这台手术很快就接近尾声。
谢景辞看着耷拉着舌头的锦鲤,咧嘴笑了,他戳了下锦鲤的大脑袋,在心底调侃。
不愧是叫锦鲤的,是被上天眷顾的孩子。
谢景辞脱去手术服,刚想休息会,眼前一阵发黑,他扶着墙,脚步踉跄。
今天到现在他就吃了一顿早饭,估计有点是低血糖了。
谢景辞艰难地挪了两步,他有在休息室屯零食的习惯,吃两颗糖应该就没事了。
他走过拐角,迎面撞上一人。
谢景辞想让开,结果当场摔了个屁墩,他捂着屁股,抬起头看见面前多出一只白皙修长的手。
他目光上移,果不其然看见池非屿那张脸。
“老板,你还在啊。”
谢景辞尝试自己站起来,但这会腿脚发软实在使不上力。
无奈之下,他握住池非屿的手,顺着对方的力道勉强站好。
池非屿开口,“又回来了而已。”
谢景辞闻言,才注意到池非屿换了身衣服。
也是,原本那身衣服整得跟从命案现场跑出来似的,怪吓人的。
他现在没心思跟池非屿闲聊,低血糖带来的心慌感,让他怀疑是不是下一刻他就要噶了。
谢景辞扶着轮椅把手,有气无力地开口,“快带我去休息室,我快归西了。”
池非屿瞥见谢景辞毫无血色的唇瓣,眉间拧成一个川字,他握住谢景辞的手腕,将人拉到自己身边。
谢景辞只感觉眼前一花,就坐到了池非屿的轮椅上。
有一说一,坐着真挺舒服的。
谢景辞跟条咸鱼似的往那一躺,感慨着他居然有使唤池非屿的一天。
等到休息室,谢景辞从抽屉里扒拉出巧克力,连吃了好几颗,他才感觉自己活过来了。
谢景辞毫无形象地摊在单人沙发上,手里捧着草莓牛奶和芋泥面包,腮帮子塞得鼓鼓的。
池非屿就在一旁静静地看着,等到谢景辞吃得差不多,他才开口,“你……”
“卧槽!”
两个字成功打断池非屿接下来的话。
谢景辞垂死病中惊坐起惊坐起,“你没走啊?”
池非屿:“……”
他就这么没存在感吗?
被谢景辞这么一打岔,池非屿原本有点深重的心情荡然无存,甚至还想给谢景辞的脑壳来上一下。
谢景辞自知说错话,立即乖巧地做好,微笑着问:“有什么事吗?”
被这么一问,池非屿反倒问不出来。
谢景辞似乎完全没把之前的事放在心上,他拘泥于答案,倒显得他太过矫情。
池非屿移开视线,“没事了。”
谢景辞心底吐槽,这看着可不像没事的样子。
他能猜到池非屿想说什么,其实他也有点好奇,只是不知道该怎么开口。
那时池非屿的状态绝对不对劲,可主动问,他又怕触及什么秘密,光是现在陈管家就想做掉他了,再多问点,他怕是见不到明天的太阳。
但这会儿池非屿主动提起,谢景辞还是没忍住好奇心,问道。
“今天究竟是怎么回事?”
池非屿望向谢景辞,他在那双眼睛中看到好奇,探究,唯独没有惧怕。
就好像那时恐怖的场面没在谢景辞心中留下半点阴霾。
“你……不害怕吗?”
谢景辞啊了一声,“怕什么?锦鲤的伤口吗?比那更惨烈的我都见过。”
工作这么多年,他什么大场面没见过。
池非屿神情略微有些复杂。
这人是神经大条,还是单纯脑子缺根筋,有种清澈的愚蠢。
他微不可闻地叹气,“你不怕我吗?罪魁祸首拿着刀就在现场,你当时就没担心过我会攻击你?”
谢景辞又是一愣,蹙着眉头看了池非屿好几眼,不敢置信地小声问道:“真是你做的?”
池非屿无话可说,他跟谢景辞根本是鸡同鸭讲,牛头不对马嘴。
谢景辞见池非屿不说话,稍稍有点慌。
他打从一开始就没怀疑过池非屿,主要是对方那一尾巴给他留下的印象太过深刻,这种力道杀狗哪里用得上刀。
再说池非屿根本没理由要对锦鲤动手,锦鲤那一身膘都是池非屿养出来的,杀锦鲤池非屿图什么?
图一乐子?
池非屿虽然嘴毒了点,但看着也不像心理变态的家伙。
况且最后还是池非屿把锦鲤捞回来,如果真是池非屿动的手,那也只能用池非屿脑子进水来解释了。
可是现在池非屿称自己是罪魁祸首,谢景辞心底直打鼓。
这算狼人自爆?
危!
谢景辞默默往后挪了挪,和池非屿拉开距离,“那什么,我突然就不怎么好奇是怎么回事了。”
池非屿不知道谢景辞脑补了些什么,反正肯定不是好事。
他无奈一笑,“不是我干的。”
一样的话,再次说出来的心情却完全不同,这次他很清楚。
谢景辞会相信他。
果然,听到这话,谢景辞顿时松口气,“我就说,你脑子又没病,干嘛整这出。”
“嗯?”
谢景辞立即改口,“像老板这种光明磊、富有同情心的人,不对,鱼,绝不可能干出这种事。”
池非屿眼中染上笑意,难得有耐心给人解释,“人鱼每年有个特殊的时期,在这个阶段很容易受到同类歌声的影响,会短暂的失去意识。”
尤其是直系亲属间,受到的影响会翻倍。
但这并不是人鱼的弱点,即使失去意识,在受到伤害是也会本能反击,特别是在发情期,人鱼的攻击性会上升数倍。
谢景辞连连点头,寻思着回去拿个本子记下来,人鱼的观察日志想想就很棒。
“所以说是你在特殊时期,然后有人鱼用歌声迷惑你,想把这事嫁祸给你?”
池非屿点头。
谢景辞又想不明白了,“他这么做有什么好处吗?”
池非屿的目光落在谢景辞身上,没有好处,但能让那人开心。
不过是自己众叛亲离,就试图让儿子也体会这一切,池非屿很清楚,池塘洲就是个标准的愉悦犯。
想琢磨出疯子的想法,那离疯也不远了。
“接下来的事我会处理,你不用再管。”
谢景辞听到这话,嘟起嘴,又是这种话,每到关键的时候池非屿总会把他踢出去。
小白的事是这样,锦鲤的事也是。
“不行。”谢景辞抗议,“我两个儿子都差点噶了,这事我必须参与。”
谢景辞怀疑凶手八成是同一人,并且池非屿还知道是谁,就是不太好处理。
毕竟虐杀动物并不犯法。
池非屿挑眉,“它们什么时候成你儿子了?”
“呃……”谢景辞语塞,开始胡扯,“这是一种形容,指我待它们犹如亲子,你该夸我工作认真。”
池非屿勾起嘴角,倏然,他的心脏一阵悸痛,他拽紧胸前的衣服,面色霎时间变得惨白。
谢景辞赶忙凑过去,问道:“你没事吧?”
池非屿摇头,但却说不出话,额角冒出细密的冷汗。
他按下轮椅把手上的按钮,下一刻就陷入昏迷。
谢景辞人都蒙了,刚刚还好好的,说晕就晕,他扶着池非屿,第一反应就是摸对方颈边的脉搏。
还好,人还活着。
这时,房门被打开。
陈管家大步走进来,看见昏过去的池非屿,面色难看,他对谢景辞说。
“你推着少爷,跟我来。”
谢景辞应声,为了防止池非屿向前栽倒,他一手按着池非屿的肩膀,一手往前推。
看着陈管家的背影,谢景辞觉得有点奇怪,按平常来说,陈管家肯定会第一时间来检查池非屿的情况,并亲力亲为照顾池非屿。
毕竟这位老管家最担心的可就是池非屿的安危了。
谢景辞张了张嘴,最后还是没问,他有点怵陈管家。
他低头去看池非屿,对方没醒,但谢景辞发现池非屿颈边冒出星星点点的鳞片,正缓缓向外蔓延,像是亮片被打翻,落下稀碎的星光。
谢景辞搓搓指腹,感觉手痒,想上去摸两下。
就在他壮起胆时,前面的陈管家突然出声。
“进来。”
谢景辞光速收回手,装作无事发生。
他推着池非屿进去,一个巨大的室内泳池就出现在他眼前。
陈管家对谢景辞嘱咐,“你把少爷抱进泳池。”
“啊?我?”
陈管家板着张脸,“有问题吗?”
谢景辞连忙摇头。
他看着似乎睡过去的池非屿,咽了口唾沫,大脑飞速运转。
要怎么抱?
公主抱,竖着抱,还是扛着?
眼看陈管家又望向自己,谢景辞心一横,一手搂着池非屿的肩膀,另一手穿过对方的腿弯,将人横抱而起。
他本以为常年坐轮椅的池非屿体重会比正常人轻,但抱起来他才发现对方还挺重的。
隔着薄薄一层布料,能感觉池非屿腿上的肌肉并不少,完全不像个不良于行的人。
这些想法只在谢景辞脑海中一闪而过,他怕把池非屿摔着,根本没心思深究。
不过人虽然重了点,但再怎么重,也没阿拉斯猪重,谢景辞稳稳地抱着池非屿。
像这样抱人对谢景辞来说是少有的体验,他能感觉到池非屿的呼吸,也能嗅见对方身上清浅的气息,似乎心脏每一次搏动他都能清楚感知。
谢景辞不自觉绷紧身子,思维发散。
要是池非屿醒着,肯定不会让他这么碰他,人的体温对对方来说跟掺了毒药似的。
走到泳池边,谢景辞又犯难了。
他是不是该把池非屿衣服脱了?
谢景辞偷瞄陈管家,见对方没有开口的意思,默默摁下自己大不敬的想法。
他弯下腰,缓缓将池非屿放入水中。
看着人沉下去的那刻,谢景辞还是有点慌的,生怕把人淹死。
但下一秒,布料撕裂的声音响起,银白色的鱼尾乍然浮现。
尾纱铺散开来,犹如幔帐轻纱,缱绻飘逸,像泼墨汇入水中,勾勒出绮丽的线条。
谢景辞呆呆地望着,直到池非屿浮出水面,才堪堪回神。
池非屿的脸色说不上好看,但也比刚刚强上不少,他按着刺痛的太阳穴,唇瓣紧绷,
发情期的进程比他想的要快。
谢景辞蹲在岸边,问道:“你没事吧?”
“还好。”池非屿尾巴一甩,霎那间游到岸边,他的目光落在门口的陈管家身上,眼眸微微眯起,透露出危险的色彩。
陈管家立即开门出去,动作没有一丝拖泥带水。
谢景辞不解地开口,“他出去干嘛?”
那他该怎么办?
池非屿道:“你见过虚弱时还对同性温驯的野兽吗?”
那……确实很少。
谢景辞听明白了,原来是本能作祟,怪不得一路上,陈管家碰都没碰池非屿一下。
等等。
他指向自己,“我不算雄性吗?”
池非屿斜睨谢景辞一眼,“你又不是水族。”
谢景辞:“哦……啊!?陈管家是人鱼!?”
雾草!?他还以为人鱼就谢景辞一只。
池非屿回答,“不是,他是鲛人。”
鲛人也很稀有了。
谢景辞两眼放光,“鲛人跟人鱼有什么区别吗?和你长得像吗?庄园里是不是还有其他水族,是不是有很多种类?”
池非屿皱眉,“闭嘴。”
问题太多,吵得他头疼。
谢景辞哦了一声,不怎么情愿地闭嘴,他的目光还是舍不得离开池非屿。
这会儿对方不仅颈脖处冒鳞片,就连脸上也添上零星两片,显得有几分妖艳。
池非屿微垂着首,莹白的耳鳍躲在碎发下,若影若现,敛下的瞳孔中荡漾着湛蓝的色彩,像平静的海面,深邃缱绻。
谢景辞感觉池非屿不像人鱼,更像是蛊惑人心的海妖,诱惑无知的人类踏入未知的深海当中。
在那之后是逶迤的景色,还是崎岖的暗礁,一切不得而知。
谢景辞的眼神太过炽热,池非屿想忽视都难,他侧过头,垂落地发丝遮挡住他的眼眸。
池非屿问道:“这么想摸?”
谢景辞第一反应就是有诈,但架不住心底实在想,几番纠结后,还是点点头。
他紧张地注视着池非屿,看着对方向自己靠近,直到他一低下头就能看见池非屿头顶的发旋。
谢景辞心跳如鼓,喉结滚动,不确定地小声问道:“是让我摸的意思吗?”
池非屿撩起额前的碎发,偏过脸,露出耳鳍。
他斜望着谢景辞,一双凤眸顾盼生辉,“只有这个。”
“这个也行!”谢景辞激动地回答,他双眼亮晶晶,一瞬不瞬地盯着池非屿,“那……我开始咯?”
他试探着伸出手,见池非屿没有躲闪的意思,果断向前捏住耳鳍。
入手是冰冰凉,像坚硬的玉石,看着薄薄一片,却异常的牢固。
耳鳍的表面十分光滑,藏在其下的骨刺显得异常明显,谢景辞俯身凑近去看,发现其中似乎藏着细小的血管。
而且只要他换上一个角度,耳鳍就会折射出不同的颜色,通俗一点讲,就是镭射款。
谢景辞顿时更感兴趣了,身子越发向前。
池非屿见谢景辞都快贴到自己身上,抬手抵住对方的脑袋,“太近了。”
谢景辞歪着头,姿势别扭,“等等!我就快看到蓝色了。”
池非屿无奈,耳鳍而已,有必要看这么久吗?
他脑袋向右偏移,本想让谢景辞快点看到那抹颜色,却不想听到对方一声痛呼。
池非屿抬眸,看见谢景辞食指划出一道口子,豆大的血珠从中滚落。
谢景辞嘶了一声,“你耳鳍的边缘好锋利。”
池非屿微不可闻地轻叹,薄唇轻启,“蠢。”
谢景辞不服气,嘴里嘟囔着,“明明是你先乱动的。”
“不行,你得再让我摸两下。”谢景辞理不直气也壮地讨好处,他不等池非屿答应,抢先一步动手。
但真摸到时谢景辞反倒愣住了,跟刚刚冷硬的触感不同,这次耳鳍出奇的软,稍稍用力就能将其弯曲,就连刚刚划伤他的骨刺也是一样。
谢景辞惊讶地睁大眼睛,对着耳鳍上下其手,他像得到新玩具的小孩,面上的喜悦不加掩饰。
池非屿藏在水面下的尾巴微微蜷缩,忍住想要避开的欲望。
罢了,仅此一次,就让对方多摸一会。
谢景辞从蹲着变成坐在地上,耳鳍Q弹的手感让他爱不释手,一边摸,嘴里还絮絮叨叨的。
“你居然能任意切换硬度吗?”
“两种形态是不是有不同的用处?”
“你的耳鳍究竟算什么颜色啊?在太阳底下看是不是又会不一样?”
“老板,你回答我一下嘛。”
谢景辞撇嘴,手上的力道稍稍加重
突然,他瞥见一抹不一样的颜色,谢景辞好奇地发问,“耳鳍还能变成粉色吗?”
他话音刚落,手里顿时一空。
池非屿游到三尺之外,面无表情地望着谢景辞,“我去水里泡会,你可以先回去了。”
不等谢景辞回答,池非屿直接沉了下去。
谢景辞看着空荡荡的水面,嘴巴噘得更高。
不回答就不回答,怎么还跑了,他还没摸够呢。
谢景辞这会儿意犹未尽,自然不想离开,他趴在岸边往水底看,只能看见池非屿的背影在水里飘。
巨大的鱼尾巴完全舒展开来,尾纱摇曳,飘飘似仙。
谢景辞感觉手又痒了,他还是想摸鱼尾巴。
他估算着尾巴和自己的距离,探出身子好像能够得着。
这时池非屿也不知是在闭目养神,还是怎么的,向上飘了一点,有部分尾纱浮出水面。
谢景辞觉得机会来了,他轻声叫了句池非屿的名字,等了一会没有回应,他大胆地探出身子。
指腹挑起一抹尾纱,如丝绸般顺滑的触感传入大脑,谢景辞来不及细细感受,尾纱就从他的指缝间溜走。
有了一次成功的经验,谢景辞胆子更肥了,他探出大半个身子,摸到一大片尾纱。
只是这样还不够,谢景辞心心念念地是摸鱼尾巴。
他又往下压低身子,指尖终于碰到尾巴尖上的鳞片,谢景辞露出欣喜的神情,嘴角翘得老高。
跟他想象中一样,手感确实很不错,有点像玉,却又带着浅浅的温度。
指尖摸着感觉并不明显,谢景辞试图将手再往前伸。
可他好不容易往前挪了一点,鱼尾巴又飘离他一段距离。
谢景辞不信邪,努力往前伸,指尖颤颤巍巍碰到尾巴,他紧皱的眉心松开,不等他高兴,他又猛地往前突出一大截。
这下谢景辞完全碰到尾巴了,只是整个人也跟着扑出去。
噗通一声,谢景辞一头倒栽进游泳池里。
他下意识抓紧手中的尾巴,却不想尾巴倏然下沉,连带着将他拉进水底。
池非屿一回过头,就看见谢景辞在水里吐泡泡,顿时哭笑不得。
抓尾巴就算了,怎么还抓尾巴尖,是嫌自己沉得不够快吗?
池非屿拎起谢景辞的衣领,将人带出水面,看着被水呛到连连咳嗽的谢景辞,他出声调侃,“不会游泳还往水里扎,嫌自己命大?”
“这是个意外。”谢景辞好不容易止住咳嗽,又连呸好几声。
这水又苦又咸,估计是海水,他刚刚猛灌了好几口,这会儿嗓子火辣辣的疼。
谢景辞皱着脸,眼眶红了一圈,神情蔫吧,看着可怜兮兮的。
池非屿见此,又好气又好笑,“好喝吗?”
谢景辞倔强地贫嘴,“鱼汤,还挺鲜的,就是有点咸。”
池非屿抬手敲了下谢景辞的脑壳,“要不要再喝点?”
“那还是算了。”
谢景辞十分识时务地闭嘴。
池非屿胳膊穿过谢景辞的腋下,将人架起,游向岸边,他还记得这人早上刚发过烧,没让对方在水里多待。
谢景辞扒着岸爬上去,刚一坐下来,就打了个喷嚏。
池非屿皱眉,“回去换衣服。”
“没事。”谢景辞揉揉鼻子,声音闷闷的,“我拿个浴巾裹一下就行,现在是夏天,没那么容易受凉。”
说着谢景辞站起身。
游泳池里准备的干浴巾自然不会少,谢景辞很快就找出一条。
他脱去上衣,披上浴巾,蹲坐在岸边看池非屿。
“你现在是不是不能变成人形?等你能变成人形我就走。”
谢景辞不傻,他还记着池非屿前不久苍白的脸色,再加上这会儿陈管家有不能来,把池非屿一个人丢在这,他不太放心。
池非屿没想到谢景辞猜到这点,对方看着大大咧咧,某些时候却意外地心细。
他短暂地沉默后,开口道:“随你。”
谢景辞,“哦。”
他抱着膝盖,看着池非屿再次沉入水中,大概是对方刻意为之,这一次从他这个角度完全看不见池非屿的身影。
但谢景辞没挪位置,刚刚被水一淹,现在疲惫感全涌现出来,他现在就像条被风干的咸鱼,只想静静地坐着。
游泳馆内逐渐陷入沉寂。
安静的氛围让谢景辞打起瞌睡,他将额头搁在膝盖上,没过多久上下眼皮就开始打架。
恍恍惚惚间,谢景辞睡着了。
他梦见自己成了孙悟空,来到火焰山,火焰山的火烧得很旺,高温灼得人皮肤发疼。
但他并不怕,因为他手里拿着芭蕉扇,谢景辞用力一扇,火灭了点。
他满意地点点头,又抡起一扇,只是这一次火非但没小,还向他扑来。
谢景辞吓楞住了,在被火海吞噬的那一瞬,他听见有人在叫他的名字,火焰在这一刻消失得无影无踪。
他迷迷糊糊地睁开眼,看见池非屿那张俊颜,不解地问道。
“怎么有两个老板?不对,好像是三个?”
谢景辞扒着手指,指着四说三。
池非屿手背贴上谢景辞的额头,滚烫的温度让他眉头紧锁,这快烧到四十度了。
他托住谢景辞的臀部,单手将人抱起,又用浴巾将人裹紧。
谢景辞只觉得眼前的景色突然变化,眨眼间他就高出一大截,身旁之人的气息有点熟悉,谢景辞往那边凑了凑。
肌肤相贴,凉凉的体温传递过来,谢景辞舒服得眯起眼,他现在热得难受,被浴巾裹着更不舒服,只有贴着池非屿的地方稍微好过一点。
谢景辞顿时不安分起来,他现在理智离家出走,做事全靠本能,一个劲往池非屿怀里。
胳膊从浴巾中挣扎出来,谢景辞搂住池非屿的颈脖,将脸贴在对方颈窝处,毫无章法地乱蹭。
池非屿紧咬牙关,生理性的厌恶翻涌而起,似乎每一块肌肉都在反抗,小臂上青筋凸起,指节因为用力而微微泛白。
几乎压上大半理智,他才忍住将人丢出去的欲望。
他捏住谢景辞的后颈,跟捏猫似的将人武力镇压。
谢景辞不满地哼唧,但却拗不过池非屿。
池非屿压下生理性的反胃,又将谢景辞裹严实了点,迈步向外走去。
他心底出奇地平静,他很清楚这股厌恶并不是针对谢景辞,而抱起对方,是他自愿的想法。
池非屿推开门,一眼就看见在门口等候的陈管家。
对方见池非屿是自己走出来,眼底是掩饰不住的惊讶,再看见池非屿怀里的谢景辞,陈管家的表情有一瞬间空白。
“……少爷?”
池非屿平静地开口,“叫医生来,他发高烧了。”
“好。”
陈管家不愧是见过这么多年大风大浪,很快就冷静下来,有条不紊地安排好一切。
池非屿将谢景辞放到床上,松开对方的那一刻,他的手微微颤抖,但很快就被他强压下去。
谢景辞早在池非屿怀里就又睡过去,完全不知道发生了什么。
也不知道等待自己是将是什么……
……
锋利针尖推出一点药水,冷光灯下,针尖似乎闪烁着寒芒。
下一秒,尖锐的痛感通过神经直达大脑皮层,谢景辞猛地惊醒。
看着陌生的房间,差点以为自己又穿越了。
一旁的医生已经推完药水,将针拔出来,他拿出箱子里的吊瓶,见谢景辞醒了,他开口道。
“有三瓶水,挂左手右手?”
谢景辞这才回过神,原来他躺到医院了。
他按着隐隐作痛的屁股,小声哔哔,“能不打吗?”
医生微笑,“不能。”
谢景辞将脸埋进枕头,试图逃避现实。
早知道这样,他还不如不醒。
可惜逃避是没用的,他不仅现在要挂水,明天依旧要,有可能后天还需要。
谢景辞生无可恋地躺平。
第二天。
谢景辞感觉自己好的差不多,给医生发消息让对方不要来,结果对方说什么都要今天再挂一天水,好好巩固一下。
沟通无果,谢景辞决定跑路,骑着小电驴躲到宠物医院,谁知道在那边被逮个正着。
不出意外,谢景辞又挨上一针,正好宠物医院有挂吊瓶的地方,还方便不少。
谢景辞叹气,扭头望向一旁的笼子里。
从阎王爷那爬回来的锦鲤被五花大绑,一只爪子被固定在身前,上面戳着针,正进行着输液。
吊瓶乍一看跟他的好像同款。
谢景辞又叹一声气。
唉,难兄难弟。
干坐着实在无聊,一只手也没法打游戏,谢景辞干脆闭眼,想着小眯一会。
有医生在旁边盯水,他应该不用担心。
但没想到最后叫醒他的却不是医生。
谢景辞听到声响,勉强清醒过来,他本以为是医生来拔针,结果睁眼却看见戴着口罩的女主站在他身前。
几乎是瞬间,谢景辞那点困意消散无踪。
夭寿了,女主怎么跑到庄园里了。
谢景辞正襟危坐,面带职业微笑,“渝小姐,你回来啦。”
渝浅溪笑着回应,她的脸色不太好看,看着就像大病初愈的模样,即使画着淡妆,也遮挡不住眉眼间的憔悴。
谢景辞早就从男主那知道渝浅溪生病了,因此并不意外,不过他还是关心一句,“你要不要先去休息?”
渝浅溪摇头,开口道:“我听说锦鲤受伤,想着过来看看它,没想到你也生病了。”
谢景辞道:“我只是小感冒。”
“小感冒烧到三十九度八?”
熟悉的声音传来,谢景辞歪头望去,看见池非屿的身影。
还好,男主没一起跟来。
第28章
谢景辞感慨,他这宠物医院究竟是什么风水宝地,怎么一个两个都喜欢往他这边跑。
而且每次过来准没好事。
渝浅溪听到池非屿的声音,身子明显一僵,她紧拽着胸前的衣服,十分生硬地转过身,装作仔细观察锦鲤的样子。
谢景辞眨眨眼,觉得有些奇怪。
难道女主和池非屿之间,发生了什么他不知道的事?
这会儿功夫,池非屿已经走到谢景辞身前,他开口道:“听说你今早试图逃跑,结果还被医生抓到了。”
谢景辞心虚地低下头,心底吐槽。
这医生怎么什么都往外说,他不要面子的嘛!
渝浅溪听到这话,没忍住小声笑出来,她望向谢景辞,“原来你怕打针。”
谢景辞老脸一燥,干巴巴地解释,“我好得差不多了,本来就没必要再挂一天。”
池非屿毫不留情地戳破,“昨天你再多烧会,就可以去医院挂脑科了。”
谢景辞……谢景辞无话可说。
他确实得谢谢池非屿及时把他送到医院。
从医生口中得知,是池非屿把他送过去时,谢景辞整个人都是蒙的,再三问了医生好多次,池非屿是怎么送他来的。
没办法,池非那怪毛病实在深入人心。
谢景辞宁可相信,池非屿是拽着他衣服把他拖过去的,也不敢相信池非屿居然是抱着他过去的。
就池非屿那性子,没半路把他丢进垃圾桶里,他就该谢天谢地了。
谢景辞叹气,“谢谢老板没见死不救。”
“下次别往水里滚,你脑子里的水够多了。”
谢景辞哼了一声,撇过脸去不看池非屿。
渝浅溪在一旁看着两人斗嘴,也不知是想到什么,笑得很开心。
池非屿在这时望向对方,问道:“可以走了吗?”
渝浅溪面上的笑意瞬间收敛,她握着锦鲤的笼子,口罩都挡不住她脸上的勉强。
“……再一会。”
她低下头,手隔着笼子轻抚锦鲤的脑袋。
锦鲤只能歪过头蹭蹭,它这会浑身缠着纱布绷带,好几处还被固定住,几乎是动弹不得,它身上的伤口太多,为了避免它把伤口撑裂,只能出此下策。
渝浅溪眼底浮现悲伤,不知是为锦鲤,还是因为别得什么。
从谢景辞这个角度正好能看见渝浅溪的表情,见对方一副快哭的样子,谢景辞有点疑惑。
他怎么有种池非屿在强抢民女的感觉,渝浅溪这表情明显是不愿意跟池非屿离开吧。
谢景辞皱起眉头,原文里没有渝浅溪又回庄园这一段,他也猜不到是怎么回事。
原文里,池非屿在和男主吵完架后,渝浅溪得知此事,跑过来找池非屿,大抵是池非屿嘴太毒,渝浅溪是哭着离开的。
不过现在想想,渝浅溪既然没失忆,那时去找池非屿,肯定也是为了男主,也难怪池非屿会那么不留情面。
原文视角是跟着渝浅溪走的,对方离开后,试图用事业麻痹自己,每天都很忙,最终累到,男主趁着渝浅溪最虚弱的时候嘘寒问暖,成功让渝浅溪心中那杆称摇摆。
可现在中途好像出了点岔子,男主不仅没去照顾女主,女主还在这时跑回庄园。
谢景辞琢磨着,大概是池非屿和渝浅溪少吵了那一架,所以这会儿两人关系还行,中间可能又发生了点什么,渝浅溪顺理成章回来了。
想个大概后,谢景辞决定静观其变。
反正原文设定崩得亲妈都快不认识了,再跑偏一点,应该也没事……吧?
谢景辞不说话,池非屿更不可能开口。
三个人陷入诡异的沉默。
大概过了十分钟,还是没一点响动。
谢景辞偷瞄池非屿,心底诧异,这人什么时候如此耐心,该说不愧渝浅溪是女主嘛,连池非屿这种狗脾气的人都会为她网开一面。
终于,渝浅溪大概是下定决心,转过身来,她目光盯着地面,声音很小,“可以了。”
谢景辞见渝浅溪这幅模样,心底跟有猫挠似的,究竟发生什么事了?
他望着池非屿,期望对方能透露只字片语。
在看到池非屿张开薄唇时,谢景辞屏住呼吸。
下一秒,突兀的手机铃声插进来,吸引了在场所有人注意。
谢景辞愣了一会才反应过来是自己的手机,他连忙把手机掏出来,刚想挂断,发现是医生打来的。
怕是有要紧事,谢景辞犹豫了。
池非屿瞥了谢景辞一眼,“接。”
谢景辞听话地按下接通键,那边传来医生焦头烂额的声音。
“我还有十分钟才能回去,你把水关了,我等会回去给你拔针。”
谢景辞闻言,抬起头,看见吊瓶里的水不知何时已经见底了。
他回答道:“没事,我可以自己拔了。”
谢景辞没少给宠物戳针吊水,这点小事他还是会的。
医生迟疑了会,想着拔针出不了问题,再加上谢景辞自己也算半个医生,他回答道:“也行。”
谢景辞挂断电话,单手去扣胶布。
因为用的是左手,他使着不太方便,几次按到针头,针尖向上凸起,隔着薄薄一层皮,能看见针尖的轮廓。
池非屿看得眼皮子一跳,他上前摁住谢景辞的手,开口道:“我来。”
“……哦。”
谢景辞把手递给池非屿,指导着:“把胶布留一个在针眼,其他都撕开,就能直接拔了。”
池非屿托着谢景辞的手,眉心拧成一个川字,看着小小一根针,像是在看什么世界难题。
谢景辞见此,安慰道:“没事,拔针又不疼。”
他估摸着池非屿这种少爷多半是没干过这种活,想想又补充一句。
“我家附近的小诊所忙起来,经常出现医生不够用的情况,一般这时候都是家属拔针,你放心,很简单的。”
池非屿眉头依旧紧锁着,他撕开一边胶布,针头也跟着胶布转了半圈,池非屿动作一顿。
谢景辞开口,“没事没事,正常现象,你稍微摁着点。”
池非屿这才继续动作。
那边,渝浅溪也围过来,她看着转动的针头,感觉手背一阵幻痛。
又看见池非屿摁住针头时,皮肤被挑起一块,她倒吸一口凉气,不确定地问道:“真不痛吗?”
池非屿听到这话,动作又停住了。
谢景辞哭笑不得,拔针而已,怎么整出这么大仗势。
“要不我自己来吧。”
他说着就要去撕胶布,但还没碰着,谢景辞的手就被池非屿拦住。
谢景辞无奈,看样子池非屿是跟这杠上了。
偏偏这时,锦鲤又不知道抽什么风,在一旁哼哼唧唧地叫唤,听起来很难过的样子。
它伤得重,谢景辞不放心,探过头去看,但视线被渝浅溪挡住。
渝浅溪注意到后,赶忙往一旁走了两步,却不想撞到一旁挂吊水的杆子。
杆子摇摇晃晃向前倒去,渝浅溪吓了一跳,慌忙抓住杆子,但也只抓住杆子。
吊水从钩子脱落,一下子飞出去,哐当一声摔在地上。
谢景辞就看着血沿着管子一路往前冲,宛如脱缰的野马,眨眼间大半管子都红了。
渝浅溪人都吓傻了,几次没能捡起瓶子。
谢景辞倒是心态良好,小事故而已。
“没事,你把瓶子重新……”
谢景辞话还没说完,手背一痛,他嘶了一声,低头发现池非屿已经把针头拔了。
痛是因为对方没撕完胶布,硬生生拽出去的。
谢景辞沉默了会,“其实把瓶子捡起来,血还能流回去……”
这下好了,不仅挨上一针,他还倒贴半管血。
池非屿捏着针头,唇角绷得笔直,看着针头的眼神宛如有什么深仇大恨。
渝浅溪一脸歉意,“对不起。”
谢景辞长叹一口气,已经记不清短短几分钟,他说过多少次没事。
“没事,血看着多,其实没多少,不会有什么影响。”
池非屿仍板着脸,“你拍一张照片给医生。”
谢景辞想说不用小题大做,但见池非屿一脸认真,他将到嘴边的话又给咽回去。
算了,也不是什么麻烦的事情。
他捞起手机,这会儿谢景辞一手摁着手背,单手不太好操控。
池非屿见此,拿过手机,拍了一张照片发过去。
没多久医生就回来消息,回得还是语音消息。
池非屿点开。
“卧槽,你想不开了?你是小脑发育不全,大脑不完全发育吗?兄弟,拔个针能回那么多血,亏你当了这么多年兽医,哈哈哈哈哈哈哈……”
一长串笑声,充满了幸灾乐祸。
谢景辞神情复杂。
哈哈,骂老板,兄弟好胆量,你工资没啦!
池非屿黑着脸按息屏幕,把手机扔给谢景辞。
谢景辞这会儿也很想笑,不过他忍住了,他心底默念着。
好兄弟,这老板的怒火,我就不帮你分担了。
一路走好。
直到池非屿和渝浅溪离开,谢景辞才发出今天第一声爆笑。
医生这嘴太损了,哈哈哈哈哈哈。
他笑倒在椅子上,对医生接下来将要面对的遭遇深表同情。
就池非屿离开时那个脸色,谢景辞估计对方杀人的心都有了。
谢景辞笑了好一会才想起来这件事的始作俑者,他打开笼子,伸手捏了捏锦鲤的耳朵。
“你怎么又不哼唧了?”
他发现锦鲤这只狗贼精,一见状况不对,就立即住嘴,把自己撇得干干净净。
谢景辞给锦鲤检查了一遍,果然什么事都没有,刚刚哼唧就是想吸引注意力。
锦鲤睁着圆圆的眼睛,一脸无辜地看着谢景辞。
谢景辞拽了下它的耳朵,笑骂道:“还装!”
养边牧这种贼精的狗,时不时就得跟对方斗智斗勇,这家伙不仅聪明,还是个演员,戏多得很。
谢景辞揉了锦鲤一会,站起来准备干活。
他很想去池非屿那听墙角,但班还是要上的,牛马还是要做的,老板的八卦还是有空再去打听吧。
很巧的是,今天没有宠物需要体检,也就是说,谢景辞只要把在医院的几只照顾好就行。
活上午就干完了,谢景辞整个下午都躺在那打瞌睡。
半梦半醒间,谢景辞想着,或许他可以早点下班,去池非屿那溜达一圈。
夕阳西下,谢景辞被一阵吼声吵醒。
他揉揉眼睛,走出医院,看见男主不知在跟谁打电话。
傅渊袭完全失了风度,声音嘶哑,神情甚至算得上狰狞。
谢景辞目露疑惑,这又发生什么事了?男主怎么还跑到他这跟人吵架?
这时,傅渊袭注意到谢景辞的出现,大步流星走过去,声音急切。
“浅溪她现在哪?她来过这里吧?她说过今天会来看锦鲤!”
谢景辞默默后退一步,男主表现太过激动,他怕被误伤,“来是来过,但这已经是早上的事了。”
傅渊袭闻言,攥紧双拳,额角青筋凸起,小臂肌肉紧绷着。
谢景辞又后退一步,这架势,不会要打人吧。
傅渊袭近乎是一字一句的说道:“池非屿现在在哪?”
谢景辞快速思考着。
傅渊袭想找池非屿显然不像是什么好事,他要不要帮池非屿遮掩一下?
谢景辞模棱两可地回答,“我下午没见过老板。”
“你知道的,对吗?”傅渊袭按住谢景辞的肩膀,紧紧地盯着对方,他放低语气,“求你,告诉我。”
这一下给谢景辞整不会了,龙傲天男主居然会说出这种话,太阳打西边出来了?
他犹豫了会,问道:“你找老板是有什么事?”
傅渊袭扯着嘴角,露出一个不成样的笑容,“他想强迫浅溪,我不会让他得逞的,绝不会!”
一句话给谢景辞的CPU都干烧了,是他想得那种强迫吗!?
池非屿看着也不像那种人啊,所以今早池非屿和渝浅溪气氛那么奇怪,是因为这种事吗!?
如果真是那样,一天过去了,全垒打都能打上五六次吧。
不过这么隐秘的事,男主是从哪打听来的?
谢景辞感觉有点奇怪,纠结之后,他开口道:“我带你去找找吧,但我也不一定能找到。”
傅渊袭一口答应下来,“行,琼楼我去过了,他不在那。”
“所有房间都找过了?”
傅渊袭迟疑,“没有,只找了他常在的房间。”
谢景辞微微思索,“那可能在渝小姐的房间。”
傅渊袭激动地抓住谢景辞的手臂,“带我过去。”
……
房间内,窗帘被拉起,昏暗的光线滋生出暧昧不清的气息。
池非屿端坐在床边,他衬衫扭到最上面一颗,发型一丝不苟,仿佛来这是为了做某些谈判,他平静地望着渝浅溪,薄唇轻启。
“你确定要这么做?我并不觉得这能省掉很多麻烦。”
渝浅溪双手搅着裙摆,指节泛白,她笑得很牵强,“嗯,这样也好,我能断了对他的念想。”
她走到是池非屿身前,紧紧拽住对方的肩膀处的衣服,“我挺羡慕你的,感情的事上总能断得干净又漂亮,从小一起长大的竹马,在你心底也没有多少重量吗?”
池非屿敛下眼眸,“这个结局对他也好。”
渝浅溪张了张嘴,却没法反驳,她自嘲地笑着,“希望这是个两全的决定。”
她松开手,改为扶着池非屿的肩膀,坐到对方腿上。
美人在怀,池非屿眼中却没有一丝起伏,反倒眉心不着痕迹地皱起,眸光流露出一丝抵触,他跟个木头似的坐在那,似乎接下来的一切不过是例行公事,没掺杂半点私人感情。
渝浅溪咬着红唇,解开衣领处的纽扣,她的动作很慢,挣扎之意显而易见。
在渝浅溪要解第三颗纽扣时,池非屿突然开口。
“不做了。”
渝浅溪愣住,心中跟打翻调料罐似的,五味杂陈,她轻抿着唇,语气复杂地调侃,“没想到先退缩的人是你。”
“不是退缩,几个老东西用不着你做这么大牺牲,我也没到无所不用其极的地步,早在你提出这个想法是我就觉得多余,蒙骗江清雨的办法不差这一个,利弊无明显差异,反倒徒增麻烦。”
不过是渝浅溪坚持,他才想试试,但果然不行,生理上的反感让他完全没法接受对方。
渝浅溪哑然,对池非屿的印象改观,对方好像并没有她想得那般不近人情。
“况且……”池非屿注意到渝浅溪眼底那点感动,还是面目表情的将剩下的话说完,“我对你没感觉。”
渝浅溪:“!?”
“我这种大美女你都没感觉!?”渝浅溪气急败坏,拽住池非屿的衣领,“我看你是阳痿!”
啪地一声,门被撞开。
谢景辞和傅渊袭与房内二人八目相对。
渝浅溪那一句阳痿在众人耳边经久不息,似乎还打着旋带着回音。
不大的房间内死一般的寂静
谢景辞悄悄往旁边挪了挪。
完了完了,知道这么大的秘密,他不会被池非屿杀人灭口吧。
第29章
傅渊袭的眼神从愤怒变为震惊,又从震惊变成不敢置信,最后浮现出丝丝同情。
他收回踹门的腿,门嘎吱一声向内回弹,傅渊袭抵住门,望着池非屿,张了几次嘴都说不出话来。
谢景辞猜测,男主大概是觉得兄弟都这么惨了,他这会儿伤口上撒盐会不会不太道德。
傅渊袭憋了半天,蹦出一句,“你们在做什么?”
谢景辞表情古怪。
这和问装空调的师傅,‘师傅你是做什么的?’有什么区别?
渝浅溪这才回过神,她第一反应就是从池非屿腿上下来,但又觉得太过刻意硬生生忍住动作。
她的手仍揪着池非屿的衣领,被傅渊袭盯着,她就将手改为按着池非屿的胸膛。
说实话,谢景辞感觉这有点像掐着池非屿的脖子。
渝浅溪微垂下头,语气坚定,“但我是不会嫌弃你的。”
谢景辞:噗!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他发誓,他看见池非屿眼中的嫌弃了。
估摸着是怕男主发现,池非屿还将头撇过去一点,不过从他这个角度,看得一清二楚。
傅渊袭更是如遭雷劈,他像是大受打击一般,踉跄后退两步,声音颤抖着,“浅溪……你…你!你明明说过我们是最契合的!”
谢景辞都快憋不住了,他扣着门框,肩膀不断颤抖,费尽力气才没笑出声。
这是什么午夜档狗血伦理片的剧情,精彩,实在是太精彩了!
突然,谢景辞感觉身子一凉,他抬起头就对上池非屿阴沉沉的眼神。
如果眼神能杀人,谢景辞感觉自己现在已经嘎了。
他一秒站正,企图当作刚刚无事发生,但池非屿依旧盯着他,并且脸黑得都快冒烟了。
谢景辞灵光一现,接收到池非屿的意思,这是指望他救场。
可这该怎么救?他总不能扛起池非屿就跑。
谢景辞眉毛揪在一起,试探性地往旁边挪动一下脚。
他左瞟右看,发现除了池非屿外没人注意自己。
谢景辞拔腿就跑。
留下目光错愕的池非屿。
谢景辞当然不是逃跑,虽然他很想逃,但这多少有点不厚道
他是去搬救兵了,原文中男主可以不给任何人面子,但陈管家的面子还是给的。
据说男主小时候经常来找池非屿玩,但池非屿不是每次都有空,这时候都是陈管家待他,那个一脸严肃的老管家,在还是小包子的男主面前,尤其和蔼可亲。
谢景辞记得这时候陈管家都在餐厅那边准备晚饭,他一路奔过去,果然找到对方。
他来不及解释,就说了句池非屿有麻烦,拉着陈管家就走。
陈管家也很给力,一句话都没多问,跟着谢景辞快步跑到‘案发现场’。
谢景辞一到场,就收到池非屿的死亡凝视。
他立即躲到旁边陈管家的身后,示意自己是去找人帮忙了。
这会儿,傅渊袭都走进房间里,目光悲戚,抬起的手与渝浅溪只有一指之隔,似乎想触碰却又不忍。
而渝浅溪则是拽着池非屿的衣服,低头不看傅渊袭。
谢景辞啧了一声,看起来最伤心的是傅渊袭,但他觉得真正要碎掉的应该是池非屿。
没看到一向嘴毒的池老板,这会儿都哑巴了。
估计是真的无话可说。
有点惨,哈哈哈哈哈哈!
陈管家花了大概几十秒理清楚情况,然后走到傅渊袭身边,面带微笑地开口,“傅先生来也不提前通知一下,正好也到晚餐时间了,你要和少爷还有渝小姐一起用餐吗?”
他特地咬重最后一句话,提醒傅渊袭,渝浅溪一时半会儿不会走,想和对方谈话不一定要在这种尴尬的时候。
傅渊袭听到这话,咬紧牙关,手指蜷缩进掌心,他心里有渝浅溪,自然不希望和对方闹得太过难堪,短暂的沉默后,他收回手。
“晚上见。”
说完,他故作潇洒利落地离开。
谢景辞感叹,陈管家实在是高啊,不管后面的结果如何,至少现在的窘迫的现状解决了。
“你,进来。”
池非屿冷不丁冒出一句话。
谢景辞愣了一下,指着自己,眼神询问。
我吗?
池非屿冷着脸点头。
谢景辞哦了一声,小步挪过去。
池非屿命令道:“轮椅推过来。”
渝浅溪听到这话,瞬间从池非屿腿上起来,她大概也是待够了,一下退得远远的。
谢景辞又想笑了,但碍于池非屿的淫威,他没敢。
他猜池非屿是要他当工具人,因此池非屿一坐好,他就问。
“要去哪?”
“去卧室。”池非屿回答,他又对陈管家说道:“不用准备我的晚饭。”
谢景辞等了一会,见池非屿没再说话,他推着轮椅离开房间。
走在路上时,谢景辞几次偷瞄池非屿的脸色,发现对方眉头紧锁,脸色也不太好看。
谢景辞琢磨着,刚刚那一出对池非屿影响居然有这么大?
池非屿,“推快点。”
谢景辞加快脚步,他斟酌地开口,“老板,你有哪里不舒服吗?”
池非屿抿唇,眉间褶皱更深,眼底还有些嫌弃,“香水味太重,我要洗澡。”
谢景辞恍然大悟,怪不得那时候脸那么黑,原来憋气憋的。
他那点好奇心又冒上来了,原文写池非屿对女主痴心不改,可刚刚看着完全不像。
别说喜欢了,没把女主推开,都是池非屿极力忍耐的结果。
谢景辞见四周没人,凑到池非屿耳边,压低声音问道:“你不是喜欢渝小姐吗?”
池非屿敷衍地回答:“嗯。”
谢景辞不满。
嗯是什么意思,喜欢还是不喜欢。
他还想再问,但池非屿的卧室已经到了。
池非屿打开门,自己操控轮椅进去,看样子是一刻都不想多等。
谢景辞正准备离开,里面突然传出池非屿的声音。
“进来,等会儿有事要你做。”
谢景辞闻言,有些茫然。
池非屿还能有事要他帮忙?难道是看中他当兽医的能力,想要他帮忙检查鱼尾巴?
谢景辞知道自己在白日做梦,但还是可耻的心动了。
万一呢。
他踏进房间,反手将门关上。
顾及这属于池非屿的私人领域,谢景辞很有边界感地在门旁的小沙发坐下。
但他的目光还是不受控制地四处打量。
和小说里常写的霸总冷硬风格不一样,池非屿的卧室出乎意料的温馨。
浅蓝色打底,海蓝色点缀其上,其他淡系的颜色夹杂在其中,有夏日沙滩的挂画,也有吸睛的鱼缸造景。
看着精致,却不显得花哨,甚至可以说是简约,只是细看每一样东西都花了心思。
谢景辞还在书桌旁看见他之前送给池非屿的慕海,就和其他一些看着就很贵的摆件放下一起。
他发现装慕海的壳子换了,原本他用的是最普通的亚克力,而现在换成了看着就很贵的定制异型玻璃。
材质谢景辞也不能确定,不过是透明的,他就姑且把它当成玻璃吧。
自己送的礼物被这么重视,谢景辞还挺开心的。
老板虽然看起来高冷,说不定意外地平易近人。
这时浴室那边传来响动。
谢景辞回过头,看见穿着浴袍的池非屿坐着轮椅出来。
腰带松松垮垮地系在对方腰上,露出大片雪白的胸膛,浴袍从池非屿膝盖处岔开,修长的双腿随意搭在地上。
谢景辞看着有明显肌肉线条的小腿,心底惋惜地叹气。
看着好好的,怎么就不能走路呢。
他想起童话故事中的小美人鱼,对方为了换得在岸上行走的双腿,不仅失去鱼尾巴,还要经历每走一步都像踩在刀尖上的痛苦。
池非屿会不会也有什么后遗症,比如一离开水,腿就会隐隐作痛,根本没法正常行走。
谢景辞越想越觉得合理,不然谁愿意天天坐这个一点都不方便的轮椅。
他突然对池非屿就有点同情,一条小人鱼想要适应人类社会,想必很不容易吧。
谢景辞起身,走到池非屿跟前对下,一脸真诚地开口,“老板你腿是不是不舒服,我学会推拿,帮你按按说不定会舒服点,这会儿刚洗过澡,效果更好。”
池非屿擦头发的手一顿,低下目光去看谢景辞,见对方不像是在开玩笑,他想起谢景辞好像确实不知道他腿的情况。
“……不用。”
谢景辞以为池非屿是不相信自己,强调道:“我说的都是真的,别看我现在是兽医,但我大学学的可是临床专业。”
池非屿稍稍迟疑了会,“你怎么没当医生?”
谢景辞挠挠头,开口道:“我不太喜欢医院气氛。”
他拉回话题,“所以你要不要试试?”
“不用。”池非屿依旧是这两个字。
他见谢景辞还想再劝,觉得有些麻烦,想着让对方知道这件事也没什么太大影响。
池非屿当着谢景辞的面站起身。
谢景辞瞳孔骤缩,嘴张得老大。
池非屿站起来了!?
站起来了!
医学奇迹,绝对是医学奇迹!
谢景辞还蹲在地上,仰头望着池非屿,老半天才找回自己的声音。
“你……你腿没事?”
池非屿颔首。
谢景辞:“那你为什么一直坐轮椅!?”
原文中直到池非屿坠海,这人都没从轮椅上起来过,现在池非屿居然告诉他,腿没事。
那什么有事,作者的脑子吗?
池非屿语气淡淡,“我懒得走路。”
谢景辞:“……”
好理由,他居然无法反驳。
谢景辞感觉自己刚刚的心疼可怜活像喂了狗,池非屿这家伙哪值得人同情。
他在心底唾弃对方一声,收回抬起的头准备起来,结果目光意外划过池非屿某个关键的位置。
谢景辞一下子僵住。
这可不是他故意的,实在是浴袍太松,再加上池非屿没穿内裤,一眼望过去那处起伏超级显眼。
谢景辞心底默念着非礼勿视,赶忙瞥开视线。
可刚刚惊鸿一瞥,还是在他脑海中留下深刻的印象。
谢景辞咂舌,想不到池非屿看着文雅,那一处居然那么狂野,和对方精致的长相完全不搭。
就是可惜好像不举。
他毫无同情心地想着。
啧,真惨啊。
谢景辞神游地这会功夫,池非屿重新坐回去,他看着明显不在状态的谢景辞,眼底罕见地浮现出纠结的色彩。
池非屿轻咳一声,拉回谢景辞的注意,他略微颔首,目光移向一旁,“会留吻痕吗?”
谢景辞:“……啊?”
他愣愣地望着池非屿,怀疑自己的耳朵可能是出了什么差错。
刚刚池非屿问他什么?
会不会留吻痕……吗?
这种暧昧不清的问题能从池非屿这张狗嘴里问出来?
池非屿似是看出谢景辞的想法,又强调一句,“你没听错,会,还是不会?”
“这是我会不会的问题吗?”谢景辞大为震撼,他站起身,上下打量池非屿,“你刚刚洗澡把脑子洗坏了?”
谢景辞见池非屿面无表情地盯着自己,说话声音渐小,“还是说你发烧了?这都开始说胡话了……”
池非屿就猜到谢景辞是这个反应,但想了一圈,也只有对方做这些他勉强能接受。
他耐着性子解释,“我要那些痕迹有用。”
谢景辞听到这话才觉得合理点,“不是有化妆师,你可以找人帮你画几个。”
“不行。”池非屿否决,“不是每个人都和你一样好骗。”
人鱼的视力远高于人类,他不想在细枝末梢的地方留下把柄。
谢景辞切了一声。
怎么找他帮忙,还要损他两句,小心他不同意。
池非屿瞥了谢景辞一眼,“加工资。”
谢景辞瞬间变脸,“咬哪?要咬几个?”
反正咬池非屿他又不吃亏,这会儿还有钱拿,变相等于池非屿花钱卖自己,人财两空,他净赚。
池非屿也不磨叽,他拉开一边衣领,露出锁骨及大半胸膛,他指着颈窝上方,“咬这。”
谢景辞歪过脑袋,皱眉琢磨着,虽然他话说的满,但这事还是人生一次。
从医学角度上讲,吻痕是毛细血管破裂,通俗点讲就是淤青,用点力吸应该能弄出来……大概。
谢景辞两手撑轮椅把手上,俯身缓缓贴近,看着坐在那,似乎任由他蹂躏的池非屿,他肚子里那点坏水又冒泡了。
池非屿明里暗里损他那么多次,他可都记着,现在有公报私仇的机会可不得好好利用。
谢景辞瞄了池非屿两眼,确定对方不会突然动作,俯身快准狠地咬上去。
绝对留痕!
突如其来的疼痛让池非屿眉心一皱,他抬手掐住谢景辞的后颈,微微用力,“松开。”
谢景辞呜呜两声,不松口,这时撒口,万一没印上去不就白咬了。
池非屿吐出一口气,捏住谢景辞的腮帮子往后拽,“不许留下咬痕。”
“唔……为哈?”谢景辞脸被池非屿捏着,说话口齿不清。
池非屿松开手,敲了下他的脑袋瓜子,“男人的齿痕和女人的不一样。”
谢景辞揉着发疼的脸颊,面上表情一言难尽。
原本挺暧昧的事,被池非屿这么一说,跟搞科研的似的,谢景辞开始有点好奇这吻痕要给谁看,那人双眼怕不是镶了显微镜。
池非屿拉开另一边衣领,“你挑明显的地方。”
谢景辞哦了一声。
按照他的审美,要在喉结旁边就挺好看的,池非屿的脖子白,刚刚他咬的那一口留下的痕迹异常明显。
有了上一次的经验,谢景辞又凑上去。
池非屿在旁边提醒,“是吻痕,不是咬痕。”
谢景辞敷衍地应声,含住池非屿脖间的软肉,他刻意没用牙齿,只是抿着唇,用力吮吸,谢景辞感觉吃奶的力气都用上了,松开时还发出啵的一声。
看着鲜红的印记,谢景辞满意地点头。
“我觉得还不错。”
池非屿打开手机前置,看到吻痕也觉得还行,开口道:“继续,尽量暧昧点。”
谢景辞满口答应下来,“肯定没问题。”
他又弄了两个。
池非屿看着有点不满意,“往上面来点,不明显。”
谢景辞拒绝,“不行,再上面靠近动脉,会有危险。”
“那就避开点。”
“你在为难人。”谢景辞不满地嘟囔,在靠近下颌的地方留下一个。
池非屿指挥,“左边差一点。”
谢景辞:“我感觉锁骨上还能留。”
池非屿:“行。”
“……”
两个实战经验等于零的家伙,一个敢说,一个敢信,留吻痕跟盖戳似的,哪里空着盖哪里。
不知什么时候,谢景辞坐到池非屿腿上,他按着池非屿的胸膛,看着对方宛如被糟蹋过的模样,笑得前仰后俯,身子一歪差点翻过去。
池非屿及时将人扶住。
“谢……谢谢。”
谢景辞后知后觉,他俩现在的姿势过于贴近,尤其是池非屿这会儿上身的浴袍基本散开,跟光着上身几乎没区别。
而且刚刚闹得太过,他在池非屿锁骨下也留下吻痕,一个个鲜红的印记,犹如红梅跌入雪中,又被碾碎,流出红色的汁水。
再配上池非屿这张脸,以及慵懒的神情。
就……格外色情。
谢景辞一下子想歪了,瞬间小脸通黄。
他手忙脚乱地想从池非屿腿上下来,却不想忙中出乱,手一滑,鼻子直接磕在池非屿肩膀上。
酸痛感直击大脑,谢景辞眼眶晕染出一圈红色,他捂着鼻子,不停倒吸凉气,看着委屈巴巴的。
池非屿眼底浮现星星点点的笑意,语气似是嫌弃,又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温柔,“蠢死了。”
谢景辞一抬眸就撞见池非屿的笑容,像是积雪融化,花开遍野,和对方平时讥讽性的笑容完全不同。
他傻傻地望着,嘴快大脑一步。
“真好看。”
第30章
直白又热烈的称赞让池非屿心跳漏了一拍,夸赞他外貌的人比比皆是,但谢景辞的却完全不一样。
或许是气氛太好,又或许是对方清澈的眼眸中只倒影着他一人,心脏的鼓点声盖过纷杂的思绪,让他根本无法去细想究竟有什么不同。
向来巧舌如簧的嘴这会儿也失了灵,池非屿喉结滚动,嗓音略有些沙哑:“……谢谢。”
谢景辞:“不、不用谢。”
透着满满傻气的对话,两人却谁也没出声调侃。
气氛逐渐升温,谢景辞感觉自己呼吸都有点困难,他低下头不看池非屿,按在对方胸膛上的手不自觉微微用力。
池非屿的体温仍是凉凉的,可这一刻谢景辞却觉得掌心下白皙细腻的肌肤有些烫手。
虽然近一段时间,他和池非屿混熟了,但像这样的肢体接触仍是寥寥无几,毕竟对方有那个怪毛病在。
想到这,谢景辞愣住了。
对哦,对方还有那个毛病,可到现在,池非屿也没有推开他的意思。
谢景辞不确定地问道:“我这么碰你,没关系吗?”
池非屿被谢景辞提醒,迟到的生理反应翻涌而上,他的脸色一下子变得很难看,捂着嘴才摁下呕吐的欲望。
谢景辞被池非屿的反应吓了一跳,赶忙从对方身上下来。
他想帮池非屿拍后背,可又怕碰到对方反而火上浇油,他站在那,手足无措。
池非屿打开轮椅的储物格,他的手放到湿纸巾上,却迟迟没有打开。
谢景辞以为对方是没有力气,开口道:“要不要我帮你拿?”
他这会儿算是明白池非屿为什么随身带着湿纸巾,原来是降温用的。
池非屿摇头,最终收回手,他压下不适感,眉头依旧紧锁,脸色稍稍缓和,“过一会就好。”
谢景辞喃喃应声,双手交握在身前,交替握紧,他还是第一次见池非屿这幅模样,原本他以为池非屿只是简单的厌恶这一段温度,可现在看来对方不仅是讨厌,甚至对此应激。
这可比讨厌严重太多了。
但……
被渝浅溪碰就没事。
恶心感来得快,去得也快,池非屿缓过神就看见谢景辞埋着头,跟做错事的孩子似的,整个人都蔫吧不少。
他莞尔,开口道:“不怪你,是我让你干的。”
谢景辞嗯了一声,兴致还是不高,他想问池非屿为什么反应这么大,可又觉得对方多半不会说。
况且对方刚难受过,他还是不要刺激对方了。
只不过渝浅溪的事他仍有点好奇,难道真是真爱无敌,其他人都是草芥?
仔细想想,池非屿和男主好像也几乎没有过肢体接触。
纠结之下,谢景辞还是问出来,“为什么渝小姐碰你,你一点反应都没有?”
池非屿闻言,脑海中立即有答案。
自然是因为渝浅溪也是人鱼,体温和他一样只有三十四度左右,可就这么告诉谢景辞,池非屿觉得不太行。
谢景辞有多喜欢人鱼,池非屿都看在眼里,莫名地,他不想谢景辞将目光放到渝浅溪身上。
池非屿敛下眼眸,“她……刚洗过冷水澡。”
谢景辞嘴角抽搐,“我看起来那么好骗吗?”
池非屿:“差不多。”
谢景辞不满,凑到谢景辞跟前,放低语气,“你就告诉我呗,难道是不好意思?是不是因为你喜欢渝小姐。”
池非屿听到最后一句话,眼中的嫌弃不加掩饰。
他在外人面前还会稍加遮掩,但在谢景辞这,他就差把不喜欢写在脸上,为什么对方还能一而再,再而三地说出他喜欢渝浅溪的话。
池非屿都有点好奇,谢景辞对于喜欢的定义有多抽象。
他瞥了眼满眼期待的谢景辞,开口道:“你说的,善意的谎言是维持人与人之间良好关系的桥梁。”
谢景辞语塞,这不是池非屿问他怎么知道自己生日时,他糊弄对方的话,这家伙怎么还记着!
他幽怨地盯着池非屿,控诉着,“你耍赖。”
池非屿没有丝毫愧疚,“嗯。”
谢景辞:“……”
池非屿越是这样,谢景辞就越觉得这其中有不可告人的秘密,他心痒痒的,可池非屿摆明了不会告诉他,偏偏他还拿池非屿没辙。
谢景辞哼了一声,赌气道:“下次有事我也不告诉你。”
池非屿敷衍地应了一声。
就谢景辞这有什么事都摆在脸上的性格,不用说他也能猜出来。
池非屿看了时间,想着一会儿还有事,他开口道:“你可以回去了。”
谢景辞小声逼逼,“用完就丢,无情地男人。”
池非屿似是无奈地叹气,他打开旁边的抽屉,拿出一根珍珠吊坠,十分随意地抛给谢景辞。
“补偿。”
谢景辞抬手接住,低头看向手中的吊坠。
朴素的黑绳上就挂着一颗指甲盖大小的珍珠,珍珠圆润富有光泽,透着浅浅的蓝色,细看似乎还有珠光夹杂在其中,对着光还能折射出渐变的色彩。
谢景辞不懂珍珠的价值,但池非屿送的,应该不会太便宜,不过估计也没多贵,毕竟存放的方式很简陋。
这么一想,谢景辞毫无心理负担地将东西揣进兜里。
池非屿勾起唇角,冲谢景辞招手。
谢景辞本不想理会池非屿,但拿人手短,他还是慢吞吞地挪过去。
下一刻,他的手腕被一只微凉的手握住。
谢景辞下意识就想收回手,但他的力气远比不上池非屿,他抿起唇,“放手,一会儿你又不舒服可别怪我。”
池非屿没动,他抬眸与谢景辞对视,“皮肤裸露在外时,人类的手腕达不到三十五度,准确来说能达到三十五度以上的地方,统共也没几处。”
谢景辞有种智商被鄙视的感觉,他刚想用力把手腕抽出来,就听池非屿接着说道。
“所以想碰我时,你不用有所顾忌。”
谢景辞动作顿住,他想要反驳。
人的掌心温度能达到三十五度向上,而且最常接触到他人的也是掌心,可不知怎么,他不太想说。
是池非屿主动给的‘特权’,他收下也没关系吧。
谢景辞撇过头,“我倒是无所谓,反正难受的不是我。”
池非屿笑了,他松开手,看向房门,“走吧。”
“哦。”
谢景辞摸着兜里的珍珠,走到门外,离开前,他又探进来个脑袋,小声说道,“晚安。”
“……晚安。”
咔哒一声,门被关上。
池非屿静静地坐了会,他抬手抵住唇瓣,无声轻念。
晚安……吗?
很平常的一个词,却又好像带着不一样的温度。
池非屿静静坐了一会,他藏去眼底复杂的情绪,操控轮椅来到办公桌后。
他打开电脑,在一大堆联系人中找出那一位——他名义上的母亲。
一位人鱼贵族中的大小姐,她最在意的只是人鱼族的利益,毕竟这关系着她是否还能肆意潇洒挥霍。
视屏电话很快被接通,一位富贵端庄,面容姣好的女性出现在屏幕之中。
江清雨的眼神很冷,完全不像在看自己的亲生儿子,反倒在看见池非屿身上的痕迹时,眼底才有一丝起伏。
她似是很满意这样的结果,“看来你和浅溪相处的不错,以你们的血统,应该能生出很健康的孩子。”
池非屿清楚,他和江清雨之间不需要寒暄,他直接切入正题,“我发情期快到后期了,那人在会影响我的情绪。”
雄性人鱼在发情期时会诱导雌性人鱼一同发情,大部分雌性人鱼都是在这个时期怀孕。
江清雨知道池非屿口中的那人是自己的丈夫,她沉吟片刻,本以为按照池非屿的性子,跟渝浅溪会有好一段时间磨合,至少也要下一个发情期才有可能,没想到两人进展居然这么快。
她没怀疑这些痕迹不是渝浅溪留下的,毕竟池非屿身旁这么多年,也就出现过对方一人。
繁衍一事最为关键,江清雨很快做出决定,“我会让哥哥叫他回来。”
“谢谢母亲。”
目的已经达到,池非屿打算挂掉电话,谁知这时江清雨又来一句。
“发情期到后期前稍微节制一点。”江清雨望着泛紫的吻痕,微微蹙眉,“你们闹得太过了。”
池非屿:“……好。”
……
宿舍内。
谢景辞躺在床上,翻来覆去,怎么也睡不着。
脑子里时不时就浮现出池非屿的身影,谢景辞试图放空大脑,但效果甚微。
当时在池非屿身上留吻痕时他没什么感觉,但现在回想起来总感觉怪怪,但具体哪里怪,他又说不出来。
难道是因为白嫖人家太多,这会儿终于感到良心不安了?
谢景辞叹气,原来他还有点良心。
他翻过身,瞥见床头柜上的吊坠,月光下珍珠散发着柔和的光晕,浅浅的光芒很像慕海曾散发出的光芒。
谢景辞惊讶,真的假的?珍珠居然还能发光?
他坐起来,拿起珍珠放在月光下,霎时间光芒更加明显,谢景辞脑海里突然蹦出一个词。
夜明珠。
只存在于小说里的东西,他居然真的拿到手了。
谢景辞顿时来了精神,拿起珍珠开始研究。
结果就是第二天一早,他跟游魂一样走出房间,迷蒙的双眼,乌黑的黑眼圈,一看晚上就没睡好。
陈澄看到谢景辞这模样吓了一跳,关切地问道:“你没事吧?要不要今天请假?”
谢景辞摇头,一头栽倒在沙发上,“我只是有点欠觉。”
陈澄问:“你昨晚几点睡的?”
谢景辞将脑袋埋进抱枕中,“大概就是我十点给周公发消息,他凌晨两点才回我。”
陈澄听懂了,“两点才睡,也还好吧。”
谢景辞又摇头,他跟咸鱼似的,把自己翻了个面摊,“他回的不约。”
陈澄:“……”
原来是通宵了,怪不得一副快死的样子。
陈澄哭笑不得,“你还是休息一天吧。”
“不行。”
谢景辞爬起来,用力拍了下脸蛋企图清醒,“锦鲤今天需要检查,我得过去。”
对方伤得太重,交给别人,他不太放心。
陈澄见次,提醒道:“你路上注意一点。”
谢景辞咬着包子,含糊地应了一声。
作为当代年轻人,通宵的事他没少干过,除了感觉有点喘不上来气,又困又精神的,其他也还好。
谢景辞决定到宠物医院先冲一杯咖啡提神,但到医院门口,他发现大门居然被先一步打开了。
他有些疑惑,放下车子,抬脚走进去。
刚一进门就看见两人站在厅内,一个是谢庭,另一个则是近两天给他挂水的医生,这两人不知发生了什么事,房间内的气氛似乎有些剑拔弩张。
谢景辞不解地开口,“发生什么事了?”
医生名叫赵子易,发现谢景辞来了,他板着脸开口,“我过来给你送药,发现他从后拿出两个瓶子,其中有一个是麻醉类药物。”
谢景辞听到前面还不觉得有什么,但听到麻醉这个词,就觉得不对劲了,这玩意可不是能随意拿的东西。
“瓶子呢?”
赵子易指向桌子。
谢景辞走过去,拿起瓶子打量,确实和赵子易说的一样,是麻醉类药物,而另一个则是有神经兴奋效果的药物。
最重要的是这两个瓶子都是空的。
谢景辞皱起眉头,看向谢庭,“里面的东西呢?”
谢庭完全没有被人抓包的紧张感,“我拿到手就是空的,我还想问你,你居然私自使用这类药物。”
谢景辞听谢庭污蔑的话张口就来,一时间被气笑了,“如果是我用的,我还能留着证据,等着被你发现?”
谢庭耸肩,“谁知道呢,或许是你没来得及处理,这里又没有监控。”
谢景辞算是明白了,谢庭就想盯着没有监控这点,抵死不认,只要拿不出证据,谁也说不清这药是谁用的。
见谢景辞不说话,谢庭更是变本加厉,“这里是你工作的地方,你最好能给出一个解释。”
谢景辞可不惯着谢庭,本来欠觉他心情就挺暴躁,“解释?我解释个屁!你也知道这是我工作的地方,一大早就跑到我的地盘污染空气,我没把你喷出来的扣你头上就算好了。”
谢庭大概是没想到谢景辞会这么刚,过了好一会才开口,“没素质的家伙。”
谢景辞毫不客气地翻了个白眼,用小声但在场的人都能听见的音量说道:“洞庭湖怎么出了你这么个碧螺春。”
“这件事闹大对你没好处,我劝你想清楚。”谢庭脸色阴沉,望着谢景辞的眼神不太友善。
“哦。”
谢景辞丝毫不慌,又不是他干的,他不怕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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