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41章 邮政


    “什么差事?”张宗仁激动地问道,随即又道,“什么事情都可以,只要让我离开京城就行。”


    “当然能离开京城,而且你想去哪儿就去哪儿。”李礽笑着道。


    张宗仁狐疑,世上还有这么好的事儿?这样的好事儿能轮得到他?


    “我劝你还是先听太子爷说是什么事情再决定吧。”张廷玉道,这人的性子这么跳脱,刚认识的时候可是一点都没看出来,都是伪装得太好了。


    李礽便将刚刚发生在朝堂上的事情说了一遍,“现在就是让你去解决这个问题。”


    张宗仁顿时泄了气,整个人都蔫哒哒的,有气无力道:“我要是有能力解决这个问题,还在这儿坐着干嘛,不早就跟着我爹去混朝堂了?”


    “只是让你去做个调查,又不是让你想办法。”李礽哭笑不得。


    “太子爷这是心里有想法了,让你跑个腿呢。”福格笑着道。


    张宗仁一个激灵坐直了身体,精神抖擞道:“我觉得我又可以了呢,需要我做什么?”


    “我需要你去调查全国各地驿站的大致情况,此事不必你亲自去做,但务必要保证结果的真实性。”李礽道。


    要张宗仁跑遍全国,那这事儿不得拖上好几年?所以,只要结果没问题,张宗仁想什么样的办法都行。


    “还有呢?”张宗仁问道,太子爷要解决这件事,肯定不只是做这点功夫就行。


    “你要调查咱们大清人口最集中的几个城市是哪里,以及往来的交通情况。”李礽道。


    光驿站的数据,他找户部或者兵部要一份就成,何必这么费神,但他既然要改革驿站,肯定还需要旁的支持。


    “行,这活儿我能干。”张宗仁满口应下,“时间多少?”


    “给你三个月。”李礽道。


    张宗仁满口应下,几个人里面,就数他还在家里啃老,说起来当然有几分不甘。


    聊完了这个事儿,接下来,就是叙旧的时间。


    除了君臣关系以外,几人还是同窗,现在也还是朋友,相处自在,说起话来,也不拘谨,尤其是大家现如今不在一处,增添了不少的奇闻轶事。


    聚会之后,李礽启程回宫,他这次过来本就是想见见福格。


    自打去年在江宁分别之后,两人就没再见过面,倒是也有一些书信,但总归没有亲自见面来得好。


    恰逢福格祭祖,顺便路过京城,就见上一面。


    回到宫中,在宫门口碰到了胤祉,胤祉嗅了嗅鼻子,“二哥,背着我去吃什么好吃的了?”


    “这么久了都还能闻出来,你是小狗吗?”李礽伸手把快黏在自己身上的脑袋推远了点,“中午在丰泽园吃了烤鱼,你还能闻到?”


    不说过了多久,这一路风吹的,还能闻得到?


    “有一点点啦。”胤祉道,“是有什么好事儿吗?”


    “就是同察岱他们吃个饭,怎么这么问?”李礽好奇道。


    “下朝的时候,你一脸的生无可恋,这出去一趟,就跟吃了灵丹妙药一般满面春风……”


    李礽伸手捂住他的嘴,“声音小点,让汗阿玛知道了又要被念叨。”


    随着年纪增长,康熙愈发地想让他参与到朝堂之中。


    好在李礽没有当皇帝的想法,不然,这种权力的喂养下,他的心只会越来越膨胀。


    “我知道了,这里不就是咱们两个人嘛。”胤祉差点被捂得背过气去。


    “你往常嘴上就没有个把门的,平时不注意,关键时候万一说漏嘴了呢。”李礽道。


    “知道了,知道了。”胤祉道,最不耐烦二哥念叨了,他道,“听说小四弟要去清华园给你打下手?五弟去丰泽园?”


    李礽……从未听说过。


    “这都是你从哪里听来的小道消息?”李礽问道。


    “小八啊。”胤祉道,“她听到了汗阿玛和皇贵妃的聊天。”


    李礽……你们可真是八卦王。


    “这没影儿的事情别说出去,万一他们不想去了,这话又传出去了,但时候怎么办?”李礽道。


    胤祉点点头,走了两步,“二哥,你也去见汗阿玛嘛?”


    “你也去?”李礽问道,都到了乾清宫的门口,应该都是同路人。


    “对呀,我打算想在京城也办一座公共书馆,跟江宁一样。”胤祉道,歪着身子,对梁九功说道,“梁公公,给我们俩通报一声呗。”


    “奴才遵命。”梁九功笑着道,转身进了殿内。


    “你要开公共书馆?福格在京城,你要不要同他取经?”李礽问道,“江宁那座书馆就是他一手扶持的,肯定有经验。”


    “什么???”胤祉一下子瞪大了眼睛,“他现在在哪里?”


    “应该跟张廷玉在一起,你去看看吧。”李礽道,离开的时候,福格和张廷玉一起离开,说两人还想聊一聊。


    当初福格就在江宁,最失落的就是张廷玉了,一连闷闷不乐了好一段时间。


    “那行!”胤祉转身就走,走了两步,回过头,“你跟汗阿玛说一声我的事情啊。”


    李礽笑着挥挥手,让他赶紧走。


    进了大殿,康熙难得没有看奏本,翻着一本闲书。


    李礽瞅了一眼——《军地两用人才之友》阉割农业版。


    这是去年噶禄的船启航去暹罗之后,他抽到的奖品,转手就给了察岱,康熙这里有也不足为奇。


    况且现在所有人都知道“书中自有黄金屋”,淘古书的时候,从前无人问津的技术类的书籍,现在成为了热门选择。


    “胤祉让你说什么?”康熙拿了桌上的一个金色祥云兰花纹的书签夹在书中,放在一边。


    这书签是李礽送的,春夏秋冬一整套,兰荷菊梅各一个,康熙放在案桌上,随时取用。


    李礽道:“他想在京城中建一座书馆,听说福格在京城,便先去讨教一下经验。”


    “福格倒是比他爹能干。”康熙说道,提到自己的发小,他也是一脸的无奈,从前甚至还想过实在不行,给纳兰性德一个闲职,混混日子,面子上过得去就成。


    但纳兰性德拒绝了。


    后来,明珠后继无人,慢慢走了下坡路,纳兰性德还是走上了他不喜欢的道路,重重矛盾扭曲之下,出了这样的大纰漏。


    反倒是福格有胆识,彻底扭转了纳兰家族的发展道路,不再官场上力争上游,而是蛰伏起来。


    或许他们不再直接参与朝政,但他们的影响力却不比从前小。


    “那可不,这些哈哈珠子都是当初精挑细选的呢。”李礽笑着道,还用上了李克特量表,这也是现在朝廷现在考核绩效用的表——该让康熙交学费的。


    看着保成得意的神色,康熙挑了挑眉梢,竟然领会了他的意思,都说上阵父子兵,还在乎这点吗?


    “你来这儿是有何事?”康熙道,语气里面竟然有点赶人的意思。


    “早上朝会上提到的问题,儿臣有解决之法了。”李礽道,“只是还需要张宗仁帮忙跑一趟。”


    “什么事情不方便让朝廷的人去做?”康熙问道。


    “也没有不方便,张宗仁说他闲着无事,我便让他跑一趟。”李礽道,“您要是觉得他年纪小,办事不妥帖,也可以派人去核查一遍,免得出岔子。”


    他反正是无所谓的。


    “你先说说你的想法吧。”康熙道,要是个刁钻的主意,他就不掺和了。


    现在全国各地共有将近一千七百处,传递往来公文,若是公文上标示有“马上飞递”,则是日行三百里,还有时常听说“六百里加急”、“八百里加急”,都是通过这些驿站实现的。


    李礽的想法是在这些驿站的基础上建立邮政体系。


    他不了解近代的邮局是怎么建成的,但现在看来驿站是个很不错的起点,尤其是现在户部和兵部为此事争吵,更是个好机会。


    当然,最开始还是从书信开始。


    这也是让张宗仁去调查人口密集的城市的原因,人多了才会有书信的需求嘛。


    而且,最好是先挑选几个地方进行试点,试点的效果不错,再进行推广。


    之后,才是业务种类的拓宽,从书信到物流,再到汇款取款。


    “平时民用,战时军用。”李礽道,“如此发挥驿站的最大功能,汗阿玛觉得如何?”


    康熙一直都在静静听着,无论他自认有多了解保成,但每次保成的想法和见解都会让他吃惊,就好似保成的脑子里面有另一个世界一样。


    “你是何时有如此想法呢?”康熙问道。


    “上次在江宁的时候。”李礽道,当时他们查到那伙凶徒是其他省份流窜过来的时候,就有了这样的想法,“当时就想着,要是个周边的消息能流通起来,何至于让这群凶徒流窜这么久呢?”


    其实这就叫做公安联网系统,只可惜他们现在连电都没有。


    他也看出来了,但凡系统发放的奖励都不会是那种技术差距大到让人怀疑的。


    “所以,之后就有汤斌组织的五省联盟?”康熙忽地反问道。


    “这可真是与我无关了,我就提了一嘴。”李礽抬起手指,做了个是发誓的动作。


    他顶多就是做了个启明星。


    康熙呵呵。


    李礽缩回手,“我从来不搞政治的,要是民生,说不定和我有点关系,比如我现在提出来邮政体系。”


    康熙哼了一声,“继续讲你的想法。”


    李礽又同康熙解释了一下“邮政”、“物流”、“存储汇款”在日常生活中是什么样的。


    至于如何管理,他就不知道了,毕竟他也没有去这些地方实习过。


    康熙挑了几个问题,有的李礽能答上来,有的李礽也不知道答案,这样看起来就像是他个人突然冒出来的想法,不成熟但很真实。


    “这个想法不错。”康熙道,“你既然让张宗仁去调查了,那朕就不画蛇添足了,不过你说的事情,还需要户部去详细规划。”


    话是这么说,康熙可以肯定,户部一定会答应这件事。


    李礽道:“行,那我就不操心了。”


    “你可别又想溜了,到时候户部定然会有很多细节询问你,最终方案也需要你来一起审核。”康熙道,他对儿子这种动不动就想着溜号的行为十分无奈。


    说他没有责任心吧,他能时时刻刻想着黎民百姓,说他负责任吧,事情只要繁琐一点,他就想当甩手掌柜。


    一想到要和户部的人精们打交道,李礽就一阵头疼,他尝试道:“要不我收回这个想法吧?”


    明知道他就是开玩笑,康熙也很无语,连连挥手,不耐烦道:“给我赶紧走!!!”


    第442章 副院长


    六月份,蝉鸣处处,绿叶盎然


    清华园外,马蹄声沿着道路由远及近,到了进出,来人翻身下马,穿过大门,门房来不及行礼,就看着熟悉的身影已经走过去。


    门房眯着眼看了会,他都不用猜,太子爷肯定是去石副院长的办公室。


    李礽确实是打算去找石清韵,走到半道上,见到一群人围在一起,用长竹竿在敲着树干,好奇地凑过去。


    凑近了才发现他们不是在敲树干,而是在粘上面的蝉,主打一个快准狠。


    “这是在比赛吗?”李礽问道。


    站在他前面的一个人,头也不回道:“对啊,比谁调出来的胶水能粘到更多的蝉。”


    “赢了的呢?”


    “赢了就可以免打扫一个月的庭院。”那人说道,他们在这儿读书,日常的道路打扫都由他们轮流负责。


    别看他们人这么多,但清华园占地可不小,原先就是明朝的一个皇家园林,康熙大手一挥,就给了他们。


    外人看起来多么光鲜亮丽,只有他们这些每日要参与打扫的人才知道有多痛苦。


    “挺不错的啊。”李礽笑着道,无论是比试内容,还是奖励,都带着学园里面纯粹的氛围。


    “那可不!这是石副院长出的……”那人回头,话说到一半哽着。


    李礽勾了勾唇角,竖起食指,做了个噤声的动作,转身离开,这么有趣的比赛,可别因为他的到来打断了。


    他四处转了转,观察了一下学园的情况后,这才去了石清韵的办公室。


    屋里里,一个小姑娘正在收拾东西,见太子爷出现,吓了一跳,赶紧行礼,“石副院长在实验室,需要把人叫来吗?”


    “不用,我等会儿吧。”李礽轻车熟路挑了个位置坐下来,对着站在一边局促不安的小姑娘道,“你忙自己的吧,不用管我。”


    小姑娘试探地挪了一下,见太子爷自顾自地喝茶,这才去忙自己的事情了。


    李礽坐的位置就在石清韵办公地案桌旁边,很像是有学子来问事情坐的位置,他一眼就看到了石清韵桌子上摆的文件,最上面一份上面写着“真空泵”。


    提到真空泵,李礽一下子就想起了另一样东西——发动机。


    不过,他向来不干涉石清韵的公事,这会儿也不会去翻她的东西,基础的信任还是要有的。


    李礽正在想事儿,忽地就看到一个姑娘冲了进来,站到自己的面前,福了福身,“臣女李沁诗给太子爷请安,臣女冒昧,有件事儿请教太子爷。”


    是挺冒昧的,自个儿都是不认识这个人,请教啥?


    但,李礽还是问了句,“何事?”


    “臣女不服气。”小姑娘气鼓鼓道。


    “你对什么不服气?”李礽问道,这没头没尾的一句话,真让人一头雾水。


    李沁诗表情倔强,一副天不怕地不怕的样子。


    也是,能冲到太子面前说这个话,她显然也不是一般的胆识。


    “我对石副院长不服。”李沁诗道。


    李礽???这事儿找他有什么用,他又不是专门搞纠纷调节的居委会主任,再说不服气去挑战石清韵,找他干嘛?


    李沁诗振振有词道:“清华园的宗旨向来是能者居之,臣女对石副院长的位置不服气。”


    “她的位置是我允诺的,但也是根据她的功绩来给与的,你若是不服气,就用成果说话。”李礽严肃道。


    抛却石清韵在现代所学到的知识,就光凭她孤胆直入地“研究”出青霉素,就衬得上殿堂级别的人物了。


    区区一个副院长算什么?


    “臣女现在负责积善斋大部分产品的研制,反倒是石副院长负责的研究没有成果。”李沁诗得意道,“所以臣女认为自己绝对有实力竞争副院长一职。”


    李沁诗还提了自己的几个研究成果,确实是积善斋最新最热的产品,实力还是有的。


    “你同张廷瓒说过这件事吗?”李礽问道。


    “只是略微提过一嘴,臣女并非是要顶替石副院长的位置,不过是觉得自己也该拥有一席之位。”李沁诗道。


    提起这件事,她心里便愤愤不平,张院长说石副院长的功劳大,但在她看来,不过是因为受太子爷青睐而已。


    当然,她也不会去挑战太子妃的地位,只不过是想要为自己争取更多的权利而已,石副院长能做到的,她也不会差。


    所以,\8 她才孤注一掷来找了太子爷,只有太子爷开口,才能让她得偿所愿。


    毕竟,石副院长的位置也是太子爷亲口许诺的。


    “张院长没有同意,对吧?”李礽道。


    想也知道,张廷瓒是绝对不会同意的,能做副院长,那必然要能担事儿,李沁诗绝对不是这样的人,贸贸然就冲到他面前说些有的没的,别的不说,至少打了张廷瓒和石清韵的脸。


    所以,他也不会同意的。


    李沁诗咬了咬下唇,点点头,“但是只要您同意了,他……”


    “我不会同意的。”李礽打断她的话。


    李沁诗微张着嘴唇,脸色发白,她考虑过太子爷可能不会同意,在她看来,那只是很小的概率,只是有点脑子都不会拒绝摆在眼前的利益。


    但没想到对方这么果断,一点不留情面。


    她接受不了。


    “为……为什么?”李沁诗的眼泪在眼眶里打转,任然维持最后的倔强。


    李礽叹了口气,怎么搞得他好像是个坏人一样?


    “首先,你觉得你能比肩石副院长,不过是你的个人想法而已。”李礽道,这姑娘是个好苗子,不过有点急功近利而已,要是能察觉到自己的错误,以后说不定也是一个厉害的研究员。


    对于这样的潜力选手,李礽向来是重视且珍惜的。


    “可她最近一年就没有出成果啊……”李沁诗道,每次出了什么研究成果,学园里面都会通报,她许久都没有在上面看到石清韵的名字,况且她私下打听过,石副院长的研究失败了很多次。


    “没出成果,不代表她的研究就没用。”李礽道,“相反,说不定,她在研究的东西很重要,所以你这样比对是没有意义的,再者,你说成就,石副院长研究出了青霉素,且一直致力于扩大青霉素的生产,不用我详细解释,你知道这意味着什么吧。”


    青霉素,广谱杀菌药物,有了这个东西,很多被称为不治之症的疾病都会被治愈。


    普通老百姓或许没有怎么听说过青霉素,但在京城里的人,早就听说过这玩意儿,甚至其中的少数人已经用过,体验了它的神奇功效。


    供需决定价格,因为产量问题,青霉素的售价一直居高不下,未能普及,他们一直在想办法扩大产量,至少能让普通人花钱买得到。


    李沁诗早就已经听说过这件事,但不知道后续。


    “且,她现在的研究项目也是非常具有意义的,会惠及很多人的研究。”李礽笑着道,“也包括你。”


    他这话可不是吹捧,而是真的这么认为的。


    石清韵的研究项目并没有瞒着他,甚至是两人一起的经历,这个项目就是“萃取”技术——如何在现有条件下提纯。


    这要放在现代,根本不是什么问题,最基础的纯净水,只需要购买娃哈哈就行。


    但是,这个时代就需要自己来制作了,且品质不一定能保证。


    石清韵就是要用现有的技术完成这个难题,稳定品质,这对于搞研究的人来说,是极其重要的基石。


    “真的吗?”李沁诗显然是有点都不相信的,总觉得是太子爷在为石副院长辩护,“所以是因为臣女的研究不够重要,您才拒绝臣女的嘛?”


    “事实上你的研究都很重要,在这个学园里每一个人的研究都很重要,今日平平无奇,他日说不定就能派上大用处。”李礽道,很多研究成果在应用之前显得那样的普通,一旦能运用上,就显得格外的精巧。


    “我拒绝是因为觉得你不适合副院长的位置。”李礽道,“能坐上副院长位置的人绝对不会像你今日这般莽撞,全凭自己的心情来处理事情,要能沉得住气,还需要处理很多杂务。”


    这样的一个人,虽然不要求八面玲珑,但至少也要沉稳有力,眼前的小姑娘与这个职位根本不匹配。


    “所以您觉得臣女的研究是有价值的吗?只是因为……因为臣女莽撞了……”李沁诗道。


    “不只是如此,假如你的实力足够,要提拔你,也是会由张院长来做这个事情。”李礽道,他会同张廷瓒提这个事情,但最终的决定也该由张廷瓒来宣布,他不会越俎代庖。


    而且,他将清华园托付给石清韵和张廷瓒,也应该相信他们的人品和能力。


    李沁诗有点不相信这两个人。


    “石副院长真要是想打压你,你也不会拥有这么多研究结果了,也不会有机会出现在我的面前,你应该多了解她,再做评价。”李礽笑着道。


    社会新闻中瓜田李下、桃代李僵的事情屡见不鲜,石清韵完全可以把李沁诗的研究结果据为己有,且用权势压制她,让她无处申辩。


    李沁诗愣住,细细想来,石清韵确实没有做过什么危害自己的事情,倒是自己一直在暗暗较劲。


    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的呢?


    李沁诗回忆了一下,脸色就变了。


    能搞出这么多研究的人,绝对不会是个蠢人,相反还会很聪明,她也不是什么傻白甜,有些手段当局者迷,一但清醒了,看起来就十分的拙劣,她道:“臣女知错,但是臣女一定会努力的,说不定什么时候,你就觉得我适合那个位置了呢。”


    “我也希望如此,”李礽笑着道。


    清华园现在采用是苏湖教育的模式,一部分研究实务应用,一部分专研理论,无论是哪边出头,都是个好事儿。


    李沁诗笑了笑,脸颊微微发红,“臣女多谢太子爷。”


    “不客气。”


    李沁诗退下的时候,与正进门的石清韵打了个照面,“石副院长。”


    石清韵嗯了一声,一对眼,就看到了李沁诗不正常的红脸,只是一擦肩的工夫,人就走远了,她疑惑道:“你对人家做了啥?”


    第443章 真空泵


    这可就冤枉人了,光天化日,他还能欲行不轨之事吗?


    李礽无奈,把事情经过说了一遍。


    听了他的话,石清韵的脸上一点惊讶也无,显然是早就清楚这些弯弯绕绕,淡淡道:“不过是被当枪使了而已。”


    “谁在背后撺掇啊?”李礽嗅到了一点点阴谋的味道。


    “大概是我堂姐。”石清韵明显不愿意提这件事,只是简略地说了一下。


    家族大了,总有些麻烦事儿,做了副院长后,亲人中就有人眼红,让她把自家的人弄进来。


    这种事有一就会有二,所以她一概拒绝。


    为此,这些人背地里编排了不少。


    尤其是她被封为太子妃之后,嘴碎之人就说她是想独自吸引太子爷的目光,这才拒绝了家中其他姐妹进入清华园。


    “所以你是吗?”李礽笑着问道,目光里带着一点点探究。


    “怎么可能?”石清韵想也不想地否认道。


    李礽的心里有点失落一闪而过,他随即道:“说这种话的人看低了你,也看低了我,你提到了你堂姐,她也在学园里?”


    石清韵嗯了一声,这世上的聪明人不少,况且入学考试也不难,好好看过资料,基本上就能过,所以她的堂姐也考了进来,“同李沁诗关系不错。”


    两姐妹不合,李沁诗又针对自己,难免让人会将这两件事联系在一起。


    况且,刚刚就是有人同她传话,说太子爷找她,要不是实验室有点事情脱不开身,她岂不是正巧听见李沁诗的话?


    “我瞧李沁诗那样子,短时间是不会再折腾了,再说,有我做你的靠山,你无需担忧。”李礽道。


    见她情绪不高,想来有些事即便在理智上可以说服自己不在意,但是感情上还是需要时间来接受。


    李礽又道:“走吧,请你吃饭,最近新开了一家湘菜。”


    “你就是为这个来的?”石清韵问道,微微惊讶,这么突然而至,还以为有什么急事儿呢。


    “你之前不是说江宁的河鲜好吃吗?我听张廷玉提了一嘴新开的店,说不错,我也有点馋了。”李礽站起身,“咱们赶紧去吧,晚了,很多新鲜食材都没了。”


    要说没有冰箱的好处之一,就是有些店的食材特别新鲜,几乎是当日购买,当日使用,不存在僵尸肉的可能。


    石清韵抿唇,抬脚跟了上去,心里有一点点别样的感觉。


    另一边,李沁诗回到自己的实验室,她现在有专门的实验室,不用跟别人挤着做实验。


    她一边换上学园发放的实验服,一边回忆着之前的事情。


    从旁走过来的一个绮丽的女子,她温言细语道:“沁诗,你还好吗?”


    “我??好得很呐。”李沁诗道,不欲多言。


    “你去找太子爷,石副院长没有为难你吧?”女子担忧地问道。


    李沁诗深吸一口气,“你这话倒是有意思了,我去找太子爷说事儿,石副院长为难我干嘛?”


    “我这不是担心你嘛,万一石副院长误会了……”


    “我光明正大地去见太子爷,她为何会误会?”李沁诗道,从前她或许会因着这种话而惶惶不安,又或者觉得石清韵小气。


    但现在,石清韵明明什么都没有做,在对方的三言两语之下,就变成了一个拈酸吃醋胡乱发火的人。


    她已经不愿意回忆自己在这种低劣的手段下干了多少蠢事儿,每多回忆一次,就感觉到自己愚蠢又多了一点。


    石清韵就像是悬挂着在自己天空里的星月,只要她出现在眼前,自己的视野就会变得狭隘,除了超越她,再也看不到别的。


    也看不到有人利用自己的好胜心挑拨离间,把自己当成刺人的刀。


    “我只是担心你,没别的意思。”那女子面露哀怨,眉眼低垂,泫然欲泣,“担心你贸然去同太子爷,让石副院长记恨。”


    李沁诗笑了,面露嘲讽,“石清曲,石副院长不是那种人,你可以收起你的担心了,没事的话,我要去做实验了。”


    李沁诗朝着实验室里面走了两步的,又停下了脚步,没有回头,声音平稳,“你若是把心思花在实验上,而不是歪门邪道上面,也不会比别人差吧……”


    “你……你在说什么……我明明是关心你……你为何污蔑于我?”石清曲眼眶立马红了,泪水顺着脸庞落下,试图解释一番,“你若是在石清韵那儿受了气,同我说一说,我不会怪你的……”


    李沁诗勾了勾嘴唇,嘲讽的意味更浓,她最终深吸一口气,没有再回话,直接进了实验室。


    这样的人极为擅长演戏,真要是辩解下去,只会给她表演的机会,她就能维持这种楚楚可怜包容心强的人,好似错误都是别人的。


    等到李沁诗的背影消失后,石清曲脸上的表情淡去,嘴唇微微下撇,眼神冷淡,冷哼一声,转身离开。


    ——


    李礽要去的渔庄坐落在外城一条胡同里,老远就能闻到那股子麻辣的鲜香,刺激得人直流口水。


    自打番椒成为了食物这件事普及之后,现在的辣椒都有十几种,有辣的,自然也有不辣的,也有专注产量的。


    这些品种的辣椒价格并不高,推广速度贼快,极大地丰富了餐桌的口味。


    “闻着这个味道就很不错啊。”石清韵笑着道,想起了网络上经常提到的一句话“没有什么是一顿火锅不能解决的”。


    “确实不错。”


    “太子爷,郡主,这家店主打招牌口味是酸菜,酸辣口味是最近的新口味,还有麻辣口味的。”德忠介绍道,给两人斟上茶水。


    “让郡主选择吧。”李礽道。


    石清韵想了一下,便做了决定,“那先试试酸菜口味的吧,其他的口味等下次再来尝试。”


    小孩才需要做选择,大人选择all——in。


    等菜上桌的时候,石清韵也没闲着,掏出一份资料啪地一下子放在李礽的面前,“这个要请太子爷帮忙了。”


    资料的封面上写着“真空泵”。


    李礽笑着翻开了资料,里面正是对现在使用的真空抽水泵的介绍,“你怎么得到这东西的?”


    “你主推的几件产品都是需要大量消耗柴火,现在又是小冰河时代,柴火极贵,煤的使用就普及了。”石清韵道,“现在连蜂窝煤都有了。”


    煤矿在地下,所有往下挖的矿产都会需要抽水,顺应发展,这些配套的设施发展也快。


    要知道发动机的灵感原理就来源于真空泵。


    石清韵把笔递给李礽,“帮忙改进一下吧。”


    自打翻开资料,李礽的头就再也没有抬起来过,比起酒精、肥皂那些东西,这些机械原理的东西才是他擅长的领域。


    他先仔细看了一下现在使用的设备,圈出改进的关键处,有些他知道改进的办法就直接写上去,不知道的,就写上可以尝试的方案,交给他们去测试。


    石清韵双手托腮,盯着李礽,都说认真的人比较帅,眼下的李礽给她的感觉就是这样,好似在发光一样,让人挪不开目光。


    她觉得,比起皇太子,李礽或许更适合做一个研究员。


    菜准备好了,德忠正准备叫太子爷一声传膳,就看到郡主对他做了个噤声的动作。


    德忠一愣,太子爷怎么搁这儿批阅东西?


    不过郡主这么说,他听吩咐就成。


    李礽沉迷其中无法自拔,写完一套方案之后,检阅一遍,又见缝插针地补充了不少注意事项,只恨不得把毕生所学都放在这几张薄纸上。


    等浅浅写完自己的想法确定没是大的遗漏之后,李礽才呼出一口气,放下笔,“总算写完了。”


    石清韵歪歪头,笑着伸出手,“给我看看。”


    李礽将资料递过去,心里有点紧张,目光盯着石清韵,先给自己一个台阶,“我已经很久没有实验过了,要是有哪里不对,还望指正。”


    石清韵认真翻了翻,双手一合,放下资料,笑眯眯道:“不错,就这样吧。”


    李礽偷偷在桌子下擦了擦掌心的汗水,松了口气,刚刚有一瞬间,他真的担心自己犯了什么蠢错误。


    “两位主儿,现在要不要传膳?”德忠在一旁小声问道。


    李礽这才回过神——他们是来吃饭的。


    “不好意思,耽搁了啊。”李礽道,搭把手收拾好桌子,“德忠,传膳吧。”


    “我还好,我不饿……”石清韵的话说到了一半,她的肚子就不客气地咕咕了两声。


    场面凝滞,气氛尴尬。


    一瞬间,石清韵的脸就红到了脖子根,几乎都要冒热气了。


    李礽摸了摸自己肚子,他道:“我饿了,早膳吃少了。”


    德忠立马道:“奴才这就传膳。”


    石清韵噗嗤一声笑了出来,脸上的红晕还没有退下去,衬得她的眼睛亮晶晶的,如同黑色的宝石一样。


    李礽几乎没办法从她的脸上移开目光,沉溺在她的笑容里,就好像掉进了桂花糖的蜜罐里。


    如此直白的目光让石清韵都不敢与之对视,她垂下眼眸,盯着桌子,脑子里全是空白,脸上的红色不但没退下去,反而越来越红,耳尖跟滴血似的。


    德忠心里疑惑:不是点的酸菜鱼吗?怎么太子爷和郡主都吃得脸红红?有这么辣???


    第444章 网友


    张宗仁回京的时候,整个人都糙了一圈,喝了一肚子的风沙,瘫在椅子上,“虽然很有意思,但也太苦了吧。”


    李礽推了一盏茶过去,“给我们的功臣。”


    张宗仁毫不客气地端起来喝了一口,还啧了一声,“还是京城舒适,下次要是再出去,你得给我一辆待橡胶轮胎的马车啊。”


    “没问题。”李礽道,张宗仁的提议完全可以采纳,搞一辆做为清华园的公车,这件事要记在小本本上,“所以结果呢?”


    张宗仁掏了厚厚的一扎资料,啪地一下子拍在了桌子上,灰尘飞溅,他伸手在上面用力拍了拍,砰砰两声,灰尘四溅。


    李礽伸手扇了扇,咳嗽两声,“不至于吧?”


    “当然!!!”张宗仁拔高了声音,“这里面的每一个文字都是我呕心沥血写出来的!!!”


    “行了,回头请你吃饭。”李礽起身拍了拍他的肩膀,赶紧回宫。


    张宗仁挥挥手,“您记着就成。”


    关于邮局这件事,先前就同康熙说过,资料到位之后,康熙就让人开始分析信息,这其中需要考虑的因素不少,包括选址、交通、需求……等等。


    朝廷考虑的因素更多,包括如何盘活整个驿站系统。


    最终决定在京城、天津、江宁和广州建立官方邮政局——大清邮局。


    且出台了相应的邮政制度,禹之鼎喜绘制了第一套邮票——海云航行图,以船在海上航行的情况为主图,有在风平浪静海上静静航行的,有在狂风暴雨里搏击的……


    并且采取康熙的主意,用颜色指代面值,绿色是一分银,用来邮寄普通信函,红色是三分银,用来邮寄小物件,不超过一斤,桔黄色是五分银,寄挂号的邮资,还有一种高价的邮票,颜色为紫色,只寄小件,类似于现在的次日达。


    但次日达是不可能了,只能说速度更快。


    自此,南北之间的沟通更为频繁,户部和兵部也很满意。


    有了这么便利的消息渠道后,就跟现代社会有了抖音一样,所有人都能快速知道第一手信息,比如他们最近就在讨论的事情就是有一艘从别处回程的商船被挟持了。


    至于凶手,小岛那边的旧人。


    他们挟持了商船,洗劫一空,海里的巡逻船赶过去的时候,那艘船已经被烧毁了,只有几个受伤的船员抱着木板漂浮在海上。


    根据这些幸存的船员所言,袭击他们的人操着一口倭寇语,且穿着打扮也是那边的人。


    现在没有禁止海上往来,所以在沿岸能看到不少的外国人,认出他们也不足为奇。


    关键的问题就是,朝廷要如何解决这个事儿。


    关于战争,总有主战派和主和派之争,大家都说得有道理,主战派认为虽远必诛,主和派认为耗费人力金钱,吵得不可开交。


    “所以,皇上是如何打算的?”石清韵问道。


    “对啊,二哥,汗阿玛有没有跟你透露点消息?”胤祉也问道,“或者大哥?”


    “大哥说等汗阿玛的通知,海上最近加强了巡逻,每一艘船上都配备了狼烟,只要有事情,燃烧了狼烟,附近的巡逻队就会尽快赶过来。”李礽说了自己知道的最新消息,“至于汗阿玛的决定,暂时没有表露,但我瞧着应该会打起来。”


    康熙刚刚尝到了海贸的甜头,这些人就劫了他的快乐,要是成了惯例,日后谁还敢来大清贸易?


    断人财路,犹如杀人父母,康熙怎么容忍他们在自己的地盘上撒野呢?


    上次让康熙忍了的人叫做吴三桂,上上次的人叫做鳌拜。


    所以……


    “呜哇,那岂不是很快就要打起来了?”胤禛道,他年岁不大,听到这些事情,总是带着一丝少年人的快意。


    “十有八九。”李礽道。


    “应该打的,先前汗阿玛一直警告他们,没有丝毫效果,气死人了。”胤禛道。


    在对方第一次骚扰船队的时候,朝廷就派人去谈判警告了,之后也去了好几次,表面上都是好好好、行行行,转头卷土重来。


    简直可以称为,无耻之徒,屡教不改。


    “之前不是说英……大不列颠登陆了那儿嘛……”石清韵道,大不列颠同大清做生意不成,转而找上了周边国家。


    愿意接受顺差贸易的国家,那便建立贸易关系,不愿意的人,就用拳头说话。


    大不列颠的武器还是很先进的,虽然大清不怎么瞧得上,但周边的其他国家还是惧怕的,同之前一样,若是向大清求援,大清就帮个忙。


    所以,大清和大不列颠没有正式对上,但小摩擦也不少。


    “嗯,所以汗阿玛怀疑是大不列颠在背后操纵,毕竟之前岛人也挑衅,但只会劫财,并不会杀人,自打他们插手之后,越演越烈。”李礽道。


    不过,对方也并未给他们机会抓住把柄。


    一切都只是怀疑,怀疑他们对之前大清插手他们的“贸易”的报复。


    “那就放过他们吗?”胤禛问道,脸上露出点不悦。


    李礽瞧着好笑,胤小四竟然还有这种表情,一点都不老谋深算,几乎把仇恨写在了脸上。


    李礽伸手揉了揉胤禛的脑袋,“这事儿还轮不到你来操心,有消息会告诉你的,去清华园还适应吗?”


    正如之前胤祉所说,胤禛被塞到了清华园去磨炼,主要是给张廷瓒当助手,处理一些事务。


    本来是打算把人朝着君王方向培养的,但奈何年岁太小,毕竟九子夺嫡的时候,大家都快人到中年了,时间还长着呢。


    “嗯嗯,二嫂很照顾我啊,张大人也很有耐心。”胤禛点点头,而且清华园里面的人都十分厉害,每次这样那样之后,就能变出很厉害的东西。


    至于二嫂这个称呼,自从胤祉有次秃噜了嘴,后来大家都随着这样叫了。


    “你多学点。”李礽道,他端起茶杯在胤禛的杯子上碰了一下,“祝你顺利。”


    “多谢二哥。”胤禛端起杯子高高兴兴地喝了一大口。


    李礽扭头,看向石清韵,见她正盯着自己,又端着酒杯在她的茶杯上碰了一下,“也麻烦你多多关照点。”


    “没问题。”石清韵也笑了,端起茶杯喝了一口。


    都叫二嫂了,还能不关照吗?


    再说了,这可是雍正啊,不看僧面也要看佛面的。


    喝完茶,李礽送石清韵回去,两人策马去了郊外,那儿有草场,可以策马狂奔一会,散散心情。


    这地方是有次石清韵做试验做得有点走火入魔了,整个人钻进牛角尖不出来,胤禛悄咪咪地汇报了消息,李礽带着她散心,才恰巧走到这个地方。


    两人都很忙,偶尔能来上一趟,避开别人,聊一会儿天,不用顾及说漏了嘴,被人发现。


    “我听说有人堵你啊?”石清韵歪歪头,问道。


    李礽吃了一惊,“这你都知道……谁跟你说的?”


    石清韵背着手,步伐潇洒地超前走,“你就说是不是,至于消息来源,根本不重要。”


    “德忠?”李礽快走两步,跟在她的身侧,随后否定道,“不是他,他肯定没有这么大的胆子。”


    德忠经常去清华园送东西,但他脑子灵活,嘴也很严,关于他的消息,更是不会随便透露。


    果然,石清韵摇摇头,笑得眼睛弯弯。


    “胤禛?”李礽问道。


    除了德忠,李礽唯一能想到的就是胤禛了,他也常去清华园,要是有人说漏嘴了,那肯定就是他了。


    谁知道石清韵继续摇头,她脚尖一转,一边后退,一边道:“是一个你猜不到的人。”


    李礽不信邪,又找了几个他们都认识的人,结果都被石清韵否定了,“你宣布答案吧,就算你不说,我也肯定能调查出来的。”


    “那你调查吧,调查之前先交代一下拦着你的人。”石清韵丝毫不以为意,她眼珠子滴溜溜地转着,露出点不怀好意的笑容,“佳人如此主动,你就没有点心动吗?”


    “心动?”李礽长叹一口气,“都快被吓死了。”


    他当时骑着马,那人一下子冲到了马前,要不是他的驭马技术不错,真的能把人撞飞出去。


    石清韵点点头,没说自己到底信了没,示意他继续说下去。


    自打指了石清韵为太子妃,大家就知道太子爷到了适婚的年龄,好几次好劝康熙给他指个侧福晋。


    石清韵自己也明里暗里碰到过探究他的人,想知道她到底哪处吸引了太子爷,但石清韵一直都宣称是她聪明的大脑。


    至于这些人信不信就不管她的事情了。


    “然后呢,她说有事情要告诉我,我就询问她的身份。”李礽道,他当时真以为是哪个上京告御状的人,心里激动了一把,是谁慧眼识珠,找到了自己呢?


    结果她说自己是清华园的一个普通学子。


    李礽露出个一言难尽的表情,“这话忽悠谁呢,搁在现在,这就算个中二网友。”


    李礽压低了声音,做了个深沉的表情,演绎了一下,“别问我姓名,我只是一个普通的正义网友~”


    石清韵顿时哈哈大笑,乐得肚子都疼了。


    第445章 牵手


    “别摔着了。”李礽道。


    只是他说得晚了点,石清韵后脚跟撞到了石头,整个人朝后仰倒。


    李礽赶紧扯着她的手,将人拉回来,“小心。”


    石清韵撞进了他的怀中,撑住他的胸膛,突如其来的意外让她的心快速跳了跳。


    明明只是正常的行为,却因对视的眼神,无端多了点暧昧在两人之间灼烧。


    只是一瞬间,天地之间就好像安静下来,只能听到彼此的呼吸声,感受到彼此的温度。


    那双明亮的水盈盈的眼睛就好似一汪不见底的清潭,吸引着李礽不断靠近,他低下头,指节勾起她下巴,低声道:“是不是有点一心二用了?”


    谁还没有谈过恋爱呢?但石清韵好似体会到了不一样的感觉,心跳过载,似乎有热气从身体里面溢出来,整个人都晕乎乎的。


    “嗯?为什么不说话?”李礽朝前走了一步,明明已经很近了,但是他还是强行拉进了两人之间的距离。


    石清韵被逼得朝后退了一步,但李礽跟着她近了一步,这么强势,让人退无可退,她不自觉地低下头,躲避对方的视线,“你……你……”


    李礽轻轻笑了声,后退一步,松开自己的手,“站稳点。”


    手腕莫名一空,石清韵的心里竟然有点落空的感觉,她的目光追随着李礽,看清他脸上的戏谑,薄怒油然而生,一把推开他。


    李礽举着手,后退两步,刚刚那一瞬间,他也说不清楚自己是什么感觉,就好像脑子里有着一股子冲动,一直冲击着他的理智,做点什么。


    “还要继续听下去吗?”李礽问道。


    石清韵愣了一下,才想起他在说什么,故意掩饰自己的慌乱,道:“当然要啊。”


    她说着后退两步,随即想到了什么,转过身,并肩而行,万一下次再碰到点石头呢?


    “她说了这话,我自然是不相信她的。”李礽道,拜托,这跟头戴丝袜进银行有啥区别,一个身份都不愿意直说的人,肯定有问题。


    “所以,她就放弃了?”石清韵清了清嗓子,尽量把自己的注意力集中在李礽的话上。


    “怎么可能?她非要私下说,说关于你的名声。”李礽道,“这不就是用你逼我同意私下会面吗?”


    他们当时站在街口,虽然说人不多,但时间久了,也挺招人注意的。


    “你就范了吗?”石清韵好奇,李礽会为了她退步吗?如果退步,就中了对方的阴谋,让人不爽,可不愿意退步,是不是就没那么重视自己?


    石清韵不得不承认,当对方是这样一个位高权重不对等的人,就会不自觉地患得患失,尤其实在女性处在如此劣势地位之时,会去试探。


    “怎么可能?”李礽道,他笑了,继续朝前走,“我说自己事无不可对人言,要不就在那里说,要不写个奏本呈给我。”


    奏本?就是公事公办的态度,还意味着要署名,不署名怎么给回批呢?更重要的是,有了奏本,这件事就上升到另一个层次。


    跟在大庭广众之下说出这件事是一样的性质。


    只要她说一句关于石清韵不好的话,都可以定个污蔑太子妃罪名。


    估计对方也是考虑到这一点,所以非得要求私下谈,这样就有了各种延伸解读的可能性。


    “你这主意也太损了吧。”石清韵笑着道,侧头盯着李礽,“你真的不认识她吗?”


    “不认识啊,你认识?”李礽迷茫问道,“她一听我的要求,就慌里慌张地跑了。”


    “你没追?”石清韵问道。


    “她跟个兔子似的,一下子蹦没了,德忠都没反应过来。”李礽道,“况且,要是来个说三道四的人我就跟在后面探寻,以后岂不是永无宁日?”


    这要是开了先河,日后随随便便一个人就能到他面前说三道四,挑拨离间。


    李礽说完之后,顿了一下,“你是不是知道是谁?我发现你刚刚就一直在套我话啊。”


    “你才发现吗?”石清韵狡猾地笑着,带着得逞的小得意。


    “你啊你。”李礽食指点了点她,无奈地笑了,“谁跟你说我被人拦住了?”


    “九……”石清韵开了口就顿住,眼睛一下子瞪圆了,站在原地,落后一步,“你诈我?”


    李礽也开始得意了,他道:“彼此彼此,礼尚往来。”


    石清韵冷哼一声,快走几步,拉开了距离。


    李礽赶紧跟上去,抓住她的手腕,笑着道:“怎么?你能诈我,我就不能骗你了?”


    石清韵想要甩开他的手,但没挣脱开。


    李礽能明显感觉到她没使多大的力气,继续道:“我就是想知道什么人这么多事儿,非得到你面前哔哔这事儿,这事情,这事情听着就糟心,我不想你因这种事烦心……”


    石清韵梗着的手腕松了劲儿,她敏锐地觉察到李礽的用词,“这种事……难道很多人在你面前说过关于我的……”


    李礽没有放开握着她的手,清了清嗓子,正欲开口,石清韵抢先一步,“不许骗我!”


    李礽盯着她的脸。


    石清韵倔强地盯回来,还带着一丝丝生气。


    “行吧,确实是有。”李礽道。


    自打开了“先例”,明里暗里好几拨人各种作妖,有贬低石清韵的,有抬举自家闺女的,他从未发现自己这么受欢迎过,就好像马厩里名贵的种马,想要的不是他,而是他带来的潜力股。


    石清韵抿抿唇,真是麻烦啊。


    “我看出来了,你已经在心里嫌弃了。”李礽笑着道,“但可惜的是,你现在没办法下这条贼船了。”


    石清韵在心里小声嘀咕了一下:我也没打算下船啊!


    不过这话,她没好意思说出来。


    “你知道我是什么人,我也知道你是什么人,就凭借这一点,我对你的相信就不是这点流言蜚语能影响的。”李礽认真道,“况且,我也不吃她们那套。”


    倘若是陌生人的话,说不定时间久了,会动摇,会觉得这么多人都提到了这件事,说不定真有点什么。


    但他们有一个共享的秘密,同样的社会原则让他们在基础价值观上保持一致。


    且,从第一次见面到现在,石清韵就表现出她的坚毅与勇敢,抛却好看的皮囊,她拥有别人无法企及的灵魂,那美好的品格如同星辰一般吸引着他。


    就算她才从实验室出来,素颜朝天,他都觉得好看。


    这样的剖白,说半点感动都没有,那肯定是骗人的。


    而且李礽也不只是说说而已,凭借石清韵用一兜子糖从胤禟那儿套出的消息来看,他不只一次维护了自己,且从来都没有向自己求证过这些子虚乌有的事情,全身心信任着自己。


    石清韵低着头,心里乱糟糟,理不清楚,她深吸一口气,抬头正视李礽,“这种事,以后也可以说给我听,我虽然不能帮你挡这些事儿,但至少有一个分担的人。”


    李礽愣住,随即慢慢回过神,露出淡淡的笑容,“好。”


    石清韵也跟着笑了,她道:“你回头不要找九阿哥的麻烦,他说了让我保密的,可不能让我失信于人。”


    “他主动找上你的?”李礽好奇道。


    石清韵抿住嘴唇,摇摇头,决定不再提这个事情一个字——二嫂,我有个关于二哥的秘密,给我水果糖,就告诉你。


    水果糖是清华园新出的一种糖果,还没有上市,就算是宫里,也只有小小的一盒子,分都不够分。


    要是让李礽知道是胤禟颠颠地跑到自己面前,为了一点水果糖出卖了他,能把这臭小子屁股打烂。


    “那个拦路的人是谁,总该能说出来吧。”李礽道,石清韵不说就不说吧,回头他去找胤禟“刑讯逼供”。


    “那个人啊……”石清韵拖长了语气,笑着卖起了关子,“你确定你不知道吗?”


    这意思是他认识,不对,他没见过这张脸,那就说明他可能听过这个人的名字,女性,与石清韵有关……


    李礽在自己的脑海中回忆着对方的模样,忽地脑子里蹦出了一个名字——他惊讶地扭过头,“石清曲?”


    “你果然记得。”石清韵道。


    “能不记得吗?跟你扯上关系的女子,我还认识的,也不多吧。”李礽道,况且仔细回忆一下,那人的长相和石清韵还有几分相似。


    石清韵想了想,好像也是,李礽每次去清华园,要不就是坐在她的办公室里一坐,要不就是在园子里逛逛,她很怀疑他现在都不知道自己的助理叫什么。


    李礽的手顺着朝下,故作不经意握住石清韵的手,眼神看着前面,道:“反正我不会就听别人的只言片语就来怀疑这些有的没的,就算是定罪,不也得人证物证俱全嘛。”


    石清韵惊讶,下意识地抽了抽手,再次没能抽开,她用于余光打量着李礽,见他的耳尖微微泛起红色,心里的那点紧张就慢慢消失了,勾起唇角。


    李礽僵着脖子,继续朝前,虽然他的眼神开始失去焦点,脚步也虚浮了不少,心里却在嗤嗤地冒烟花。


    两个实际心里年龄加起来过半百的人竟然因为牵个手就心率飙升,这传出去,不知道的人还以为是什么青涩少年呢。


    赐婚了这么久,要是动作快点,孩子都快出生了,他们这才磨磨蹭蹭地签上了手,简直称得上是龟速了。


    不过,李礽觉得这样也好,他可不是什么轻浮的男孩子的,怎么能因为赐婚就随便牵女孩子的小手呢?


    第446章 准噶尔


    正如他们之前猜测的那样,康熙心里有了计划。


    不过这计划等到出了结果,李礽才弄明白。


    康熙如同以往一样,让人给对面小岛人送去了警告,但这次,对方也知道这事儿有点大,于是并未承认,说自己也不知道是哪里来的人打劫,还把屎盆子扣在了他们的头上。


    遣去的使者是大学士张英,听到对方这么说,的恨不得把那口唾沫啐到对方脸上,但处于国际礼仪,他也只能笑着说这件事不是他们干的就好。


    好吗?


    当然好!!!


    小岛人以为他们拿自己没办法,老实了一会儿,就开始动手动脚,但这次康熙早就设好了陷阱,征用了一些商船,上面装的全是水师军队,在海域里面钓鱼执法。


    但凡敢冲上来打劫的,揍得他妈妈都不认识,这个时代还没有领海权,所以清军往往追着打,直到他们哭爹喊娘地上了岸。


    而且,这次接到的命令,全部剿灭,可以不用留活口是,所以大清这边完全放开了手脚,拿他们试验最新的武器,几乎没一个幸存者。


    戴梓几乎泡在了海上,带着团队实时监测武器的使用情况,这么难得的机会,他怎么能错过呢?


    只是短短一个月,他们就被狠狠地剁掉了手,还敢怒不敢言,毕竟他们自己都说了,打劫的事情跟他们没有关系,那大清剿灭海盗,可以称得上正道之光——难道你们不想歼灭海盗吗?


    最后,小岛人只能抱怨大清的炮弹差点落在陆地上,给沿岸的渔民和居民造成了极大的困扰。


    大清也有话说:差点不就是没有吗?我们的准头很不错的。


    真要不行?那你们也可以自己处决,我们用望远镜在远处盯着,放心,我们的望远镜也很不错的。


    杀人,不过诛心。


    被大清歼灭了,小岛的将领还可以说自己的士兵为国捐躯,那是荣光,但被自己人处决,那便没有任何的理由能解释了,且会动摇军心。


    之后,小岛人就暂时熄了心思,甚至片木不敢下海。


    这场战事也给东南沿海的百姓们吃了一颗定心丸,一方面,他们担心明朝出现的倭寇灾祸卷土重来,烧杀抢掠,无恶不作,另一方面,他们也害怕朝廷再开禁海令,好不容易过了点安稳日子,再把命给折腾没了就不划算。


    战争的胜利,意味着朝廷不会轻易放弃沿岸地区,他们不能担心变故再起。


    李礽对这个震慑的效果很满意,就是要让他们看看自己的拳头有多硬,敢惹大清,立马教他们如何做人。


    小岛人老实做人,但大清的另一边却是爆发了更大的麻烦。


    自打进入六月之后,好多地方都是滴雨未下,尤其是西北地区,有几处地方颗粒无收,这几乎是清朝建立以来最大的一次旱灾。


    也亏得前几年的作物种类丰富,加上提高了产量,百姓家中有点存粮,才没有一上来就造成饿殍遍野的场景。


    加上后来开仓放粮,以及从全国各地调粮食过去,粮价只是疯涨了不到七天就被控制了,对比之前一发生天灾就人祸连连要好上很多。


    原先京师大地动的时候,他们就建立起了灾害应急制度,之后慢慢完善,加上粮食产量上涨,以及国库的充盈,使这套制度的落实更加迅速利落,户部也不会动不动就要吊死在乾清宫门口。


    大清的子民如此幸运,其他的地方就没有这样的机会了,比如蒙古诸部落,比如卫拉特联盟。


    蒙古尚且强一点,最开始提出求救的人已经获得了康熙的首肯。


    但和清朝不那么对付的人动作慢了,等求到康熙面前时候,一时半会儿也没有这么多的粮食了,只能等着下一批筹措了。


    对于一些人来说,这就是大清对他们的忽视,故意将他们排在后面。


    其中齐齐尔里克盟的哈图纳表现格外明显,甚至数次在背地里出言不逊,他本就不讨喜,自然就有人把这些传到了康熙耳中。


    本就微妙的关系日益危急,而噶尔丹就趁虚而入。


    噶尔丹此人极有野心,在其同父异母的兄弟僧格被刺杀之后,噶尔丹火速回到准噶尔,在□□喇叭和额特首领鄂齐尔图车臣汗的支持下谋得大权,成为了准噶尔新一任大汗。


    事实上,僧格的儿子策妄阿拉布坦才是第一顺位继承人,而他对自己这位叔叔可是一直满含怨恨。


    但,噶尔丹根本不把他放在眼里,他为了巩固自己的统治,连自己弟弟索诺木阿拉布坦都干掉了,更别提一个侄子,直接将人追到了博尔塔拉河游牧,虽然没能打赢,但彻底将人拔出了他们部落。


    至此,噶尔丹一统卫拉特联盟,他对周边的小部落没啥兴趣,看中了东南的喀尔喀等蒙古诸部落,于是前往喀尔喀联盟游说他们投靠自己。


    但蒙古和大清蜜里调油,加上贸易关系,这种联盟关系一时半会儿无法撼动,但也有一部分人心动。


    此次的旱灾就成为了一个很好的进攻理由——转移部落内的矛盾。


    噶尔丹带着两万精锐长驱直入,加上少量人的里应外合,一路碰到的抵抗几乎是微乎其微,不成气候。


    一路直接打到了蒙古东部锡林郭勒盟内的乌珠穆沁,如今一道利箭穿透整个蒙古高原,并且还在不断朝着大清逼近。


    康熙几乎是立刻派兵迎击,这不仅关乎大清的安危,也关系到大清和蒙古的联盟关系,一但大清在这场战争上失势,之前的盟友说不定就会转投噶尔丹。


    要知道蒙古诸部落同大清接壤的范围很大,一旦两方结合,大清几乎有一半的边界线与他们为邻,而准噶尔绝对不是那种想让人同他做邻居的部落。


    所以,此战不但必须要打,还要打赢才行。


    但是李礽很清楚,这一仗输了。


    “要不再缓两天,咱们最先进的火器还未运过来呢。”李礽劝道,战败可以再战,但死去的士兵不会再回来,“再等两日,与火器营一起出征。”


    “太子爷所言甚是,然兵贵神速,两日之后,战局再变,于大清不利。”


    说这话的是被康熙委命前去迎敌的阿尔尼。


    “但我亦听说谋而后动。”李礽道,他不喜欢阿尔尼这轻率的态度,“既是战争,更当谨慎。”


    “末将曾和准噶尔的军队打过交道,熟知他们的行军风格,太子爷莫要担心,就算是他们再增加一倍的兵力,也不会是咱们大清的对手。”阿尼尔豪迈笑着道。


    “士别三日,当刮目相看。”李礽道,“我还是希望你不要过于轻敌,他们能打到那儿,还是有点能力。”


    “末将必然将太子爷的嘱咐放在心里,牢牢谨记。”阿尼尔拱手道。


    但看他脸上的笑容,明显是没将这话放在心上。


    李礽也挺无奈,这件事实际上在朝堂上已经讨论过。


    不知道是不是沉迷于对小岛人作战的胜利,各个跟喝了一壶酒才上朝似的,吹捧得好像大清要打赢这场战争就跟碾死一只臭虫一样。


    要不是李礽看到弹幕上的历史,还真的以为会马上功成。


    可惜了,不只不成功,还会一败涂地。


    李礽当然反对了,从将领人选到出兵战略,都反对了个遍,但没能阻止这种狂热,真真切切展示了什么叫做螳臂挡车。


    “此次出征,阿尔尼将会带领与噶尔丹相同数量的士兵,也有一只火器营随行,火器虽不是最先进的,但亦不错。”康熙道,显然对阿尔尼很有信心,他道,“阿尔尼此去,不但要阻挡噶尔丹的攻势,还要将其击溃。”


    阿尔尼立马豪情万丈表示自己的雄心,“就算没有火器,末将亦会完成皇上的嘱咐。”


    李礽在背后翻白眼——历史上,不但没有阻挡住噶尔丹的攻势,反倒是被其击溃。


    等阿尔尼退下去之后,康熙道:“你不看好阿尔尼?”


    “不够重视敌人。”李礽靠在椅背上,从盘子里扒拉出一个橘子,在桌子上拨来拨去,“一支队伍能横跨整个蒙古,逼近我们,绝对不会只是因为打了个措手不及。”


    就算一开始没有反应过来,到现在绝对不会还是懵的。


    “你觉得是为了什么?”康熙反问道。


    “两点吧,一点是武器先进,而另一点就是作战技术厉害。”李礽道,他随即补上了话里的漏洞,“或者两者都有。”


    “你觉得这世上还有比我们大清还要厉害的武器?”康熙笑着反问道。


    “只要略微好一点,配合战术就无敌了。”李礽道。


    “没事,阿尼尔带得可不是什么游兵散将,而是八旗劲旅,战斗力非凡,你大可不必担心。”康熙笑着道。


    李礽……你不说这个,我还不担心,你说这个,我就想奉劝你用绿营兵。


    绿营兵是满族入关之后,收编的明朝军队,这些士兵分为驻扎在京城中的五城巡捕营和在各地的京外绿营,将近清朝军队总人数四分之三。


    “怎么?不相信?”康熙问道。


    “汗阿玛……”李礽在心里斟词酌句,想着如何委婉一点,“如今的八旗,已经不是当初入关的八旗。”


    或许有一些拔尖的,但打仗不是一个人就能干倒千军万马,十几个人也不行。


    康熙素来以满族文化为骄傲,会要求一定层级的官员必须说满语,平常聊天的时候也会用满语,对于满族的祭祀、文化活动都非常的重视。


    而八旗制度,是清代的根本制度,丁状战时皆兵,平时皆民,具有极强的战斗力。


    听到儿子这样评价八旗子弟,康熙心中不悦,脸上的笑容逐渐消失。


    “八旗子弟出生就站在其他人需要奋斗一辈子才能达到优渥条件,无需努力,就能获得一切,他们还会愿意吃苦吗?”李礽道,“这样的人上战场,真的能够打赢战争吗?”


    若说刚才的康熙是笑容逐渐消失,现在便是脸色逐渐阴沉,他道:“依你看,朕该如何呢?”


    “不论籍贯,只论战斗力,挑选最优秀的士兵奔赴战场,尽早结束战争。”李礽硬着头皮道。


    他已经看出康熙的不悦,但自己如今已经站在火刑架上,伸头一刀,缩头也是一刀,不如就勇敢点,大声说出自己的想法。


    果然,康熙的脸更黑了,他态度强硬道:“朕觉得八旗子弟就是最优秀的士兵,此事已在朝堂上商议过,不必再论。”


    这就是不会改主意了。


    李礽在心里默默叹气,只盼望历史已经改变了,不会出现历史上的惨剧。


    然而,他的希望终究还是落空了,不多时,清军大败的消息传了回来——几乎全军覆灭。


    朝堂震惊。


    第447章 骂死


    收到这个消息的时候,李礽正在南书房听课。


    不知道是不是康熙觉得他受到的满族文化太少,最近给他指派了一个老学者,专门讲满族的历史文化。


    房间里的所有人都安静下来,等候太子爷表态。


    “今日先到这里吧。”李礽淡淡道,他算是还能接受,毕竟在此之前,他对战争结果已经明了,现在真的发生了,也不是完全意料之外的事情。


    但是康熙就不一样了,他是真的相信八旗子弟,相信这个在大清建立之前就立马汗马功劳的群体,并且愿意维护他们的荣耀,给与他们优待。


    而如今发生的事情,给了他重重的一耳光。


    老学者急忙躬身退下。


    “太子爷……”魏珠小声念叨了一下,干爹让他来找太子爷,但是没说要做什么,他现在一头雾水。


    “走吧,去乾清宫。”李礽道。


    他也不知道去乾清宫能做些什么,事情已经发生,说什么都于事无补,但他还是要去一趟,去看看康熙也好。


    战败的阴云笼罩在乾清宫的上空,如同阴沉沉的天气。


    梁九功见太子爷过来,如同看到救星一般,眼神都亮了起来,他上前一步,压低了声音,“皇上正在里面,情绪不好,麻烦您劝一劝。”


    “我知道了。”李礽深吸一口气,推门而入。


    大殿里面空荡荡的,没有人,李礽朝着侧室走去,一室昏暗,康熙躺在炕上,沉默不语。


    李礽没说话,推开了窗子,让光线透进来,压抑的氛围这才好了点。


    “你干什么?”康熙闭着眼睛问道。


    “开窗透气,屋子里太闷了。”李礽道,脱了鞋子,盘腿坐在炕上,拉过盘子里的瓜子开始嗑瓜子。


    一时间,室内全是咔咔咔的声音。


    康熙听了一会,没忍住,转过身,“你不说点什么吗?”


    李礽愣了一下,把盘子朝着康熙那边推了推,“吃瓜子吗?”


    康熙……


    沉迷一会,他也坐了起来,抓了一把瓜子开始嗑。


    一时间,室内响起了嗑瓜子双重奏。


    嗑完两把瓜子后,康熙嘴干,又叫德忠送了茶水上来,抿了一口茶水,道:“你来就是为了嗑瓜子?”


    “不是,我来是为了安慰汗阿玛。”李礽抬起头道,要嗑瓜子的话,他在毓庆宫嗑不就成了。


    “但是你一言不发?”康熙都要气笑了,搁这咔咔咔嗑瓜子就是安慰人了?


    李礽将手中的瓜子丢回盘子里,真心实意道:“但是我不知道说什么好,事情已经发生,说什么都改变不了这个事实。”


    这道理康熙自然懂,他咳嗽一声,“你就没啥想对朕说的?”


    “有啊,劝您振作,劝您看开点,告诉您下一次一定能顺利……”李礽罗列了一堆能安慰人的话。


    “你为何不说?”康熙问道,明明这么多话,却一言不发。


    “我不说,汗阿玛也能做得到,也会处理妥当,我就不指手画脚了。”李礽道,“而且,我觉得,要是我说了,那就太小瞧您了。”


    康熙怎么可能会被这点挫折击溃?


    不过就是暂时有点接受不了,还有点被打脸。


    毕竟斗赢了鳌拜,赢得三藩之乱,收回了台湾,逼退了沙俄,打赢了小岛人,可以称得上攻无不克战无不胜,但就是这样的“常胜将军”,在噶尔丹两万人手上翻了船。


    还带上了大清引以为傲的八旗子弟。


    这样的惨败几乎是把康熙的颜面放在了地上狠狠摩擦,要多疼,有多疼。


    康熙笑了,保成没有正儿八经的安慰,但他的话却是比安慰更让人心里舒坦。


    康熙胳膊肘架在桌子上,凑近问道:“你觉得我御驾亲征如何?再叫上明珠、索额图这些人?”


    李礽一听,头皮都麻了,这可真是半分不脱离历史发展的轨道啊。


    历史上,第二次对噶尔丹作战,康熙御驾亲征,半道上感染了风寒,胤礽去接自己老爹的时候,没有半分忧虑,所以康熙心里很是不快,觉得儿子心里只有权力。


    想想也是,一直在康熙的监管之下,好不容易爹走了,自己做主,那岂不是山中无老虎,猴子称大王?


    只可惜老虎中道折返,猴子不情不愿,这也成为了太子第一次被废的前兆。


    李礽要是能对上这位爷,定然要劝他好好学学表情管理,被偏爱的也不要太有恃无恐。


    但!现在面对这个危机的是自己!!!


    要借这个机会吗?


    这样的念头在李礽的脑子里面一闪而过,但随后被他否决了,战争变化的因素太多,万一因为自己骚操作导致战争结果起了变数,那他会良心不安的。


    “这岂不是太给他们的脸面吗?”李礽问道,“区区两万兵马,就让咱们大清君王朝臣出动?”


    李礽摇摇头,唇角下撇,露出不赞同的神色,“我觉得不值得。”


    “你不是说不要轻敌嘛?”康熙道,挑起了一边的眉梢。


    “伟大的……说过,咱们要在战略上藐视敌人,战术上重视敌人。”李礽昂起了下巴,“他们不值得我们倾巢而动,但在制定战术的时候,却是把他们视为对手。”


    康熙刚刚是一股热血冲上心头,恨不得亲身上阵,锤爆噶尔丹的狗头,但保成说得也有道理,都去的话,不知道的还以为噶尔丹是什么了不得的人呢。


    “且,我不建议文臣不上战场。”李礽道,收回瞥向弹幕的目光。


    这下子,康熙两边地眉毛都挑了起来。


    李礽无奈道:“这些人说不定杀鸡都没见过,要是上了战场,吓得跟个鹌鹑一般,说不定还会叫这些士兵围在自己身边,优先保护自己。”


    康熙……


    “不信的话,您就让人当这些人面前杀头猪,看看有几个人能盯着看?”李礽笑着道,“杀猪还没有战场血腥呢。”


    李礽这话可不是空穴来风,是历史上的的确确发生过的。


    正白旗副都统色格假装中暑,从马上溜下来,被家人架上马后,再次溜下来,躺在草里,等到回到营地的时候还两股战战。


    除了这个典型人物,还有不少人,为了自身安全,抽到精锐贴身保护,打乱了部队部署,实际参战的人员大大减少。


    想想,指挥官调了一个营,结果到场只有两百人不到,这仗怎么打?


    而且,这不是最恐怖的,更恐怖的是,这会极大地影响军心,战士们以为上前线是打仗的,结果碰到一群怕死的高官,只在乎自己的性命。


    怎么?别人死得,他们不能死?


    所以乌兰布通之战,从实际意义上来说,也输了,得益于噶尔丹逃跑路上的瘟疫,干掉了不少人,且,他看不上的好侄子来了个釜底抽薪,偷袭科莫多,将噶尔丹的妻子和财富一卷而空。


    这才有了噶尔丹和大清的背水一战——昭莫多之战,直到这里,才有真正意义上的胜利。


    所以,李礽可不想把这些文臣送到战场上丢大清的颜面,业术有专攻,这事儿还是交给将士们去做吧,让文臣去,只会拖后提。


    康熙也被儿子这个“杀猪”测试搞愣了,让朝臣去围观杀猪,简直闻所未闻,但细想想也不是没道理的,往年去狩猎,不少人对那场面都接受不良,更何况亲自上战场呢?


    “汗阿玛,业术有专攻,咱们要表示自己对噶尔丹的愤怒有很多种方式,比如全歼这些入侵者,但不必让所有人都上场。”李礽道。


    他其实很能理解康熙的心态,噶尔丹横跨整个蒙古来撩大清,可谓先撩着贱,更何况之前噶尔丹就想挖大清的墙角。


    而更久远的时候,噶尔丹还掺和了大清、蒙古部落、沙俄之间的战事,当时喀尔喀在贝尔加湖地区正面会战沙俄,噶尔丹背后偷袭。


    喀尔喀背腹受敌,无奈之下,只能退回腹地,导致沙俄长驱直入。


    要不是大清的火器打得沙俄头都抬不起来,之后的尼布楚谈判要吃大亏。


    康熙此人信奉事不过三,像噶尔丹这种人,越过了那条线,且太远了,他是绝对不会放过他的。


    康熙道:“所以,朕不去,朝臣们不去,谁去?”


    “汗阿玛,儿臣愿去!!!”


    响亮而又熟悉的声音从门外响起来,颀长挺拔的身影大步跨过门槛,给康熙行了个礼,“儿臣给汗阿玛请安。”


    “大哥回来了!”李礽刷地一下子从炕上溜下来,上前和胤褆拥抱了一下,相互拍了拍肩膀。


    康熙也跟在后面,走过来,拍了拍儿子结实的肩膀,“怎么回来了?”


    “噶尔丹这种宵小竟然胆敢冒犯我大清,儿臣定然要将他揍回科莫多。”胤褆意气风发道。


    长期在军营生活,胤褆明显要比他们黑上不少,但他的眼神发光,有着年轻人是蓬勃朝气。


    “是朕的好儿子。”康熙欣慰,忍不住又拍了拍胤褆的肩膀,“有此等志气,好!真好!!!”


    康熙背着手感叹着,有种后继有人的感觉。


    李礽心绞痛,刚刚劝说康熙不要上战场,这位又来凑热闹,殊不知,这位在此战之中也被骂得惨的人之一,众人几乎都说福全是在为他背锅。


    胤褆看了沉默的二弟一眼,勾着他的脖子,凑近道:“我上战场,保成不高兴吗?”


    李礽在心里呜呜叹气,“枪弹无眼,我就是担心你……”担心你后面被骂死。


    “没事儿,海上作战的时候,我硬是一点伤都没受,所以去草原上作战,也完全没有问题。”胤褆拍着自己的胸,骄傲道,“所以你无需有任何的担心。”


    李礽……宝宝心里苦但宝宝不能说……


    第448章 酸汤


    胤褆是铁了心要去干翻噶尔丹,还说自己回来的路上与永绶分析了不少的资料,说得头头是道。


    康熙很快就被说服了,大清被噶尔丹打败了,要是自己儿子赢回来,照样扬眉吐气。


    况且,雄鹰就得上天,战士就得去战场,磨砺才能出人才。


    此时的胤褆对于大清来说,就像是救世主一样的存在。


    早些年,最担心的事情莫过将才青黄不接,要下就是这个情况。


    尤其是现在战事不多,磨练得更少了。


    胤褆愿意去,大家都松了一口气,至少皇上不会再为难他们了。


    李礽最终也只能接受这个事情,他也不可能跟老母鸡保护所有人一辈子,坑嘛,还是要自己淌过去,摔了就摔了。


    不过,他还能做些别的,比如说压榨阿尼尔给胤褆提供更多的信息。


    “你说是因为沙俄的火器更为先进?”李礽问道,他对着阿尼尔笑了笑。


    笑得阿尼尔心里发毛,太子爷之前好像就对自己有意见,现在可不就是让他找到了机会,“是,沙俄人给他们支援了一批火器,这火器格外厉害,我们根本打不赢。”


    “不是因为战术失误吗?”李礽问道。


    “回太子爷的话,确实是敌方攻势太猛烈,咱们的武器……武器实在是比不过……”阿尼尔道,他的手臂上还有一道很深的口子,就是被流弹划伤的,现在还是钻心的疼。


    李礽点点头,不在这上面做文章,到底好不好,等到时候收缴两把上来就知道了,他道:“那你说说噶尔丹的战术吧,再说说你如何应对的。”


    阿尼尔轻轻擦了额头上的汗,开始努力回忆,脑子里面却只是一片空白,心里越慌,就越想爆出来,耳朵里面全是血液流动的嗡嗡声。


    还是永绶比较有经验,接过了话题,从细节处开始询问,比如看起来是什么样,比如阵型变化……


    这样一来,阿尼尔回答起来就顺畅多了。


    直到日落,永绶才结束了问话,阿尼尔整个人如同从水里捞出来一样,瘫坐在凳子上,胸口的起伏都弱了。


    生动传神演绎了什么叫做“感觉身体被掏空”。


    康熙在一旁听了全程,见永绶脸上并未露出难色,问道:“怎么样?”


    永绶从头看了一眼自己的笔记,呼出一口气,给了肯定的回答,“能破。”


    “好!!!”康熙一拍桌子,起身在屋子里转了两圈,忍不住又确定了两遍,“真的能破?”


    他担心两人年轻气盛,说大话。


    “真的。”永绶道。


    “汗阿玛,堂哥可厉害了,他问了不少亲自指挥过战争的人,结合史实,整理了一整套理论,不过还没来得及整理成册呢。”胤褆毫不吝啬地夸奖道,还带着点小骄傲。


    “大阿哥过奖了。”永绶不好意思地红了耳尖,随即道,“我在整理之前作战的资料时候,曾经见过类似的作战方式,也有破局之法,具体的话,还要结合当地的地形,再做调整。”


    “有法子便好。”康熙道,“你们后日便要出发,今儿就回去好好休息,等你们凯旋而归,朕为你们接风洗尘。”


    “多谢皇上。”阿尼尔赶紧道,几乎可以称得上落荒而逃。


    出了乾清宫,永绶提出告别,“同我向惠妃娘娘请安。”


    从他入宫做大阿哥的哈哈珠子开始,惠妃娘娘对他额娘一直照顾有加,时常赏赐东西,听说他额娘病了,就派太医去探望,流水的药材送过去。


    凭着这份荣耀,他额娘在府上的日子好过了些。


    “知道,知道了。”胤褆拍了拍永绶的后背,“你也回去陪你额娘,等下次回来,咱们在京城里多留一段时间。”


    永绶应下,又对着太子爷点点头,转身离去。


    魏珠在台阶下等着他,皇上嘱咐他把人送到府上。


    “太子爷……”德忠在一旁小声道。


    “嗯?”李礽回过头,同胤褆摆摆手,示意他先走一步。


    “郡主等着您呢。”德忠道,“在一旁的院子里呢。”


    李礽一拍脑袋,他把这事儿给忘记了,最近心里全都是胤褆,加上今天加了会班,彻底想不起这件事了。


    他朝着院子走过去,“她还在等着呢?”


    “对。”


    “等了许久吧,怎么不劝她下次再来?”李礽道,这么苦等着太无聊了吧。


    “奴才劝过了,她说自己没事,等一会也无所谓。”德忠道。


    李礽进了屋子,里面静悄悄的,宫人已经点了灯,照得屋子中十分亮堂,石清韵正靠在软榻上打瞌睡。


    淡淡的艾草香味在屋子弥漫,渲染出温和的氛围。


    李礽抬抬手。


    德忠十分有眼力劲儿,停住脚步,在门口候着。


    李礽走过去,他能听到石清韵清晰均匀的呼吸声,看到她脸上淡淡的红晕,格外地可爱。


    睡得真香啊。


    李礽勾了勾唇角,将她手中快要调到地上的书抽过来,坐在一旁翻看着。


    翻了好一会,石清韵才醒过来,她下意识地摸了摸自己的嘴角,在人家的地盘上打瞌睡就算了,可别流口水。


    擦完之后,她才发现李礽坐在了旁边,故作镇定地放下手,“什么时候过来的?怎么不提醒我一声?”


    “来了没多久,见你睡觉,就没有打扰你,睡得如何?”李礽道,将手中的书合上,放在桌子上,“走,请你吃晚饭。”


    “去哪儿吃?”石清韵问道,人却是跟了上去。


    “去毓庆宫吧。”李礽道,“咱们两个人,就不麻烦御膳房了,小厨房吃点,如何?”


    石清韵哇哦一声,笑着道:“那可真是太好了,早就听说太子爷的小厨房那不错,引得三阿哥他们经常去蹭饭,今日我可算有机会一饱口福了。”


    “可能会让你失望,就是很普通的厨房,说不定还比不上你府上的大厨房。”李礽笑着道。


    他现在用膳,种类还是不多,要是胤祉他们一起,就会加点菜,但也就这样了。


    “我可不信,耳听为虚,得要吃到嘴里才算真实的。”石清韵道。


    前面一截路的灯光暗了些,李礽自然而然地伸出手,想要扶着石清韵。


    石清韵左右看了一眼,这才微微低着头,略带害羞地将自己的手放在他的掌心。


    李礽没忍住,上扬了一下唇角。


    跟石清韵在一起的时候,他的心情跟活泼的小提琴一样,跳跃个不停。


    握着她的手,一路走到了毓庆宫,路上碰到一些别有意义建筑的时候,李礽也会介绍一番。


    可惜的是,现在天黑了,建筑物只剩下一个轮廓。


    “这弯弯曲曲的道路,我可记不得。”石清韵忍不住道,她曾经去故宫旅游过,当时就觉得走得腿疼,现在依旧如此。


    “没事儿,多走几次就熟悉了。”李礽道。


    石清韵小声嘀咕道:“我才不会经常来呢~~”


    李礽笑了,怎么能这样可爱呢?每每想起她的小动作,就觉得心都沉浸在蜜罐里似的。


    到了毓庆宫,小厨房的饭菜已经准备好了。


    石清韵看了一眼,两个凉菜,一个热菜,一个锅子,确实不多。


    “你怎么还松了一口气?”李礽道。


    “我是真担心来一桌子的菜,还没有尝完味道,就已经先冷了。”石清韵道,菜越多,架子越足,人情越淡漠。


    “坐吧。”李礽道,“这个锅子是贵州酸辣汤口味的,没有牛肉,但厨师的技术不错,鸡肉和猪肉都片得超薄,基本上一遇汤就能熟。”


    除了一些肉,还准备了些蔬菜。


    石清韵深吸一口气,闻了闻味道,“我应该会很喜欢。”


    “二哥,我也很喜欢~~~”胤祉扶着门框,探进来一个脑袋,笑得十分暧昧。


    “今儿这宫里刮的是什么风,还能把味儿来吹到你院子里?”李礽笑着道,招手让他进来。


    “大概是自来风吧。”胤祉嘿嘿乐着,溜进来,坐在桌子边上,让德忠给他加副碗筷。


    “也有可能是人来疯?”


    胤祉摇头晃脑,任凭二哥损自己,接着开始告状,“二嫂,你看,一个锅子而已,二哥就不依不挠了,都说有了媳妇就忘了弟弟,你日后得要多疼疼我啊。”


    早就听说三阿哥得太子爷青睐,现在看来,果然如此啊,真的亲近,才敢有恃无恐的开玩笑。


    但当着李礽的面被叫“二嫂”,石清韵心里跟小鹿疯狂乱撞似得,跳个不停,她想看李礽的表情,但又害怕与他视线对视。


    那种说不清道不明的感受,让她的心超载,好似没办法多承受一分。


    “你还是想想怎么讨好你二嫂吧。”李礽笑着道,“要二嫂心疼你,你总要付出点什么吧。”


    “二嫂想要什么只管同我说,只要我能办到,定然不负所望。”胤祉恨不得拍着自己的胸膛表诚心。


    石清韵的脸红了,耳朵也红了,脖子也红了……


    “快吃吧,吃完了快滚蛋。”李礽道,开口给石清韵解围。


    胤祉哦了一声,开始扒饭。


    石清韵偷偷抬了一下眼睛,正好与李礽对上视线,她娇羞一笑,收回目光,开始吃饭。


    这个笑容摄住了李礽的心,他跟着傻笑了一会。


    把脑子扎进碗里的胤祉:我应该在哪里?我应该在锅底!


    第449章 后路


    吃完饭,天已经黑透。


    原本是打算过一下扩招的计划,奈何时间不够。


    熬夜也不是不可以,但李礽也要考虑到这不是现代,夜不归宿是个问题,所以吃完饭,他就将人送了回去,还差点被石清韵的爹石文炳拉着喝茶。


    还好他推辞康熙有事,溜得贼快。


    石文炳好躲,有些人就躲不了,比如说荣宪。


    荣宪坐在他对面,眼珠子直直地盯着保成,她道:“你老实交代,让乌尔衮和班迪去做什么了?”


    “我能让人去做什么。”李礽喝了口茶,遮住自己一半的脸,“噶尔丹冲击了蒙古,他们肯定要回去啊。”


    荣宪呵呵两声,露出不屑的神色。


    李礽故作镇定,把茶盏放下,“你什么时候这么关心他们俩了?”


    “那可是纯禧的额驸,你瞧瞧她日日魂不守舍的,昨天还差点把饭喂进了鼻子里,我作为好姐妹,自然是要来问问的。”荣宪道,拍了拍桌子,“你赶紧如实招来。”


    “我真的没有……”


    “你召见了他们两人之后,他们第二天就离开了京城,怎么可能与你无关?”荣宪道,她看了保成一眼。


    小样,你也想骗我。


    李礽被盯得又想端茶杯了,他控制着自己的手,轻轻咳了一声。


    “你今天要是不说实话,我可就不走了。”荣宪哼哼两声,收回了手。


    李礽眼尖,看到她手腕上的一抹细小白影一闪而过,他看向荣宪,道:“你手腕上的是什么?”


    “我手腕上没什么,镯子啊。”荣宪自然而然说道。


    嘴上说着没什么,但她却是将自己的手收回去,还扯了扯袖口,将手腕遮得严严实实。


    这点小动作如何能瞒得过李礽呢。


    “该不会是乌尔衮送的吧?”李礽瞎猜道,毕竟乌尔衮可是荣宪在历史上的标配呢。


    谁知道,这话一说,荣宪的脸上出现了一抹不自然的表情,耳尖也泛着红。


    “真的?”李礽都惊讶了,怎么这一个两个地都照着历史上在发展?康熙现在可没有给荣宪指婚,这完全的恋爱自由。


    荣宪的脸上出现了一抹疑似害羞的神色,她垂下头,半晌,才轻轻点点头。


    我滴个老天爷啊。


    李礽有点不理解了,他回想了一下,“之前狩猎的时候,你不是对他挺有意见的吗?在我不知道的时候,你们发生了什么?”


    “也没有什么啊,你不在京城的时候,胤祉偶尔会找他玩,我们也经常跟着一起,熟悉之后,就觉得他人还挺不错的。”荣宪漫不经心道。


    李礽哟哟两声,荣宪高傲,一般的“不错”可没办法追到她,定然是他不在的时候发生了什么,但看荣宪的样子,是没办法的探听到这件事的。


    “所以,现在能说他们俩去干嘛了吗?”荣宪道。


    李礽迟疑,以现在两人小情侣的关系,他反而更不好开口了。


    如此为难的神色,让荣宪心里咯噔一下,她的脸一下子白了,“他们……他是不是去同噶尔丹作战了?”


    这个问题不好回答,李礽道:“也不算是……”


    “什么叫做不算是……是就是,不是就不是……”荣宪有点急了。


    战争可不管你是什么身份,说没了,那就是真的没了,如何祈祷、如何哀求、如何痛苦,都无法再见到这个人了。


    “我确实是让他们回草原上了,但不是正面迎敌。”李礽道,“我……”


    “太子爷,急信!”德忠快步走了进来,手里捏着一封信,“从草原过来的,是乌尔衮的鹰送过来的。”


    李礽接过信,一目十行,“干得漂亮!!!”


    “怎么回事?”荣宪起身凑过来,上面只有简单的一句话——计划完成。


    这根本是一头雾水,什么也不明白。


    “我要去见汗阿玛了。”李礽提着袍子快速朝外走去,走了两步,回过头,笑着道,“乌尔衮没事儿,他马上就能回来了。”


    听到这话,荣宪松了一口气,差点跟上去的脚步停在了原地,那就好,那就好啊。


    “汗阿玛,我有重要的事情要说。”李礽脚步快,几乎是没等梁九功通报,就走了进去,“哎……有人……”


    梁九功在后面追了上来,见皇上朝着自己摆摆手,复又退了下来。


    康熙道:“咋咋呼呼的,所为何事?”


    在场的人是胤褆和永绶,桌子上放是蒙古的地图,大概率是在分析对敌战术。


    李礽上前一步,道:“噶尔丹这次说不定会死在征战的路上。”


    这话毫无依据,但听着很惊讶。


    “为何如此说?”康熙的心多跳了一个节拍。


    “之前,我让乌尔衮去了一趟博尔塔拉河,说服噶尔丹侄子趁着噶尔丹进攻中原的时候袭击科布多,断了他的后路。”李礽道,他得意地笑了笑,“策妄阿拉布坦同意了。”


    这可是天大的好事儿。


    蒙古不像是中原城池相连,部落与部落之间几乎称得上荒无人烟,所以,一旦噶尔丹想要撤退,很难追击到他的踪迹。


    但,科布多是他的老巢,抄了他的窝,无论他如何回去,都会元气大伤。


    当然,最好还是直接将人剿灭比较好。


    李礽笑了一会,发现大家都没有说话,他的笑容开始淡了下来,“是我打乱了你们的计划吗?”


    他不会打仗,只不过是根据直播间的弹幕来做的计划。


    自打历史被他扭转了方向,弹幕就变得时灵时不灵,他不知道这次到底是灵,还是不灵。


    难道自己做错了?


    最后还是胤褆先回过神来,他上前一步,猛地一巴掌抽到了李礽的后背上,“干得不错啊,你咋能想到这个主意的?”


    李礽差点被拍得吐血,整个人都被抽得一个趔趄。


    “别把人给拍坏了。”永绶笑着把保成拉到了一边,“太子爷这法子实在是太妙了。”


    康熙心里也高兴,他忽地想到,班迪和乌尔衮两人向来焦不离孟,孟不离焦,乌尔衮去找策妄阿拉布坦,那班迪呢?


    “你让班迪去做什么了?”康熙问道。


    李礽道:“班迪去联络蒙古诸部落了,避免和噶尔丹的主力军硬扛,以游击为主,消耗噶尔丹。”


    噶尔丹奔袭,主打一个轻装简行,军需物资都靠掠劫,只要蒙古部落提高机动性,不给他们获得粮草的机会,噶尔丹的队伍很快就会军心动摇。


    再交战,那支威风凛凛的队伍恐怕是气焰低迷。


    “你什么时候安排的这件事?”康熙问道,就算是乌尔衮昼夜奔驰,这两天也到不了准噶尔。


    “之前吧,具体哪天我忘记了,只是试试,能成就成,不能成就算了。”李礽道,“所以才没有跟您说,万一空欢喜一场呢,没想到还真的成了。”


    康熙点头,算是认可了这个说法。


    李礽心里欧耶一声,蒙混过关,也松了一口气,他可不想康熙再问自己为啥知道这场仗肯定会输。


    既然如今有了这个优势,他们战略布局可以重新设计了。


    最终决定,分三路出击,萨布素从东路进兵,大将军费杨古率陕西、甘肃的兵,从西路出兵,截断噶尔丹的后路,福全和胤褆走中路,正面迎敌。


    至于蒙古部落,现在七零八落,想要集结出一支能和两万人对抗的队伍太难,所以以保存实力牵制噶尔丹视线为主。


    历史上也是这样的安排,李礽希望这次的结局完全不一样,能彻底解决准噶尔的问题,不然就是在身边圈养了条虎视眈眈的狼,只要主人一虚弱,就会撕咬下来一块肉。


    定下战术的第二日,胤褆就要离开京城了,少年人是意气风发,后面送别的家人依依不舍。


    惠妃娘娘几乎哭成了泪人儿,靠在宫人的身上,目光紧紧盯着胤褆的脸,这不是胤褆第一次上战场,但却是她第一次亲自送人上战场。


    儿行千里母担忧,往常见面的机会就少,如今一回来,就要去那险地,如何叫人不担心?


    李礽拍了拍胤褆的肩膀,道:“注意安全,等你回来的时候,我出京十里迎接你。”


    胤褆也捏了捏李礽的肩膀,“准备好好酒,庆我凯旋。”


    “大哥,你要上战场啊?这个给你,打败敌人!”


    胤褆偏头,躲开胤俄手中的小木刀,摸了摸他的小脑袋,笑道:“行,大哥一定打个胜仗。”


    最后说话的才是康熙,压轴出场。


    明明之前想要胤褆获胜,想要他去磨炼、去见识,但临别的时候,心里有了几分不舍。


    他到底忍住了,道:“战场上多听听永绶的意见,别盲目朝前冲,三思而后行……朕在京城等你。”


    “儿臣遵命。”


    胤褆一走,整个皇宫沉寂了好几天,那种忧愁像是一片云雾,笼罩着每一个人,只是对视一眼,就会想到这件事。


    好在,胤褆带着最新的火器营与福全会师之后,第一场仗就赢了,且击毙了噶尔丹的大妃阿奴。


    首战告捷,又杀死了这么重要的人物,大振军心,举朝上下都心安了不少。


    至少不用担心噶尔丹打到京城来了。


    但,他们的心放得太早了,曾经肆虐的日本不过数月就在再次卷土重来,在东海上追逐渔民的渔船,且以此为乐。


    这种行为格外恶劣,扰乱民生,让沿岸的百姓不得安宁,人心惶惶。


    他们还学了大清之前的那招,追击渔船,也不杀人,只是戏耍,随即向大清上书,表示歉意,都是意外。


    杀伤力不大,侮辱性极强。


    第450章 对敌


    除了骚扰大清,他们还正式想将琉球群岛纳入自己的管辖。


    琉球原先只是小岛人的附属国,只需进贡即可,但现在小岛人要求得更多,要接受小岛人的统治,意味着税收、制度都要听从小岛人的吩咐。


    前些时候,大清打赢了小岛人,给了琉球第二个选择。


    他们若是成为大清的附属国,是不是就不用受到小岛人的要挟了?


    加上,他们听说小岛人的贵族之中流行一种叫做大烟的东西,似乎是在小岛的英国人从别处运过来的。


    他们想把这玩意儿推到琉球来,但大清那边是严格禁止的,显然不是什么好东西。


    这个时候,他们怎么能妥协呢?


    但,小岛人似乎得到了一批十分厉害的火器,琉球的无力根本没办法抵抗短短时间,就攻下了琉球一半的地方。


    所以,琉球向大清发出了求救——现在的问题是大清要不要出兵。


    要是放在平时,几乎都不用犹豫,但,现在西边正在打仗,不知道耗费几何呢,要是东边拖得太久,也承受不住。


    于是,朝廷上又开始吵了。


    李礽当然是主战派,现在打是在海上打,在对方的地盘上打,但他们要是退让了,说不定下一次就是在自己的地盘上打了。


    这个民族,总是学不乖。


    但,他也理解另一种观点——穷兵黩武,总归劳民伤财。


    只是他知道得比旁人多,知道退让会产生什么样的麻烦,这可不是后世的“文明社会”,还是血腥的原始扩张,奉行“达尔文规则”,弱肉强食。


    只要他们退后一步,这群豺狼就会围过来,且如今他们应该也是知道大清的西线起战事,腾不出来手收拾他们,又仗着大不列颠给他们的火器,这才有恃无恐。


    所以,一定要收拾他们。


    “这个仗肯定要打。”李礽认真道,他知道因为自己坚持要同小岛人交战,有些人在背后说他好战、好大喜功。


    他爱惜自己的羽毛,但在国仇家恨面前,这点名声根本不算什么,别说名声,就算之后被圈禁,他亦会如此坚持。


    况且康熙说过,只要他能说服大臣们,就同意支援琉球,依着他自己看来,康熙十有八九也是支持打这场仗的。


    “太子爷所言甚是,但咱们正在同噶尔丹作战,要是掺和进小岛和琉球之间的战争,两侧都被牵制住,实在是危险。”大学士阿伊桑道。


    户部尚书在心里拨了半晌的算盘珠子,正想说什么,就看见皇上凉凉地看了自己一眼,默默地将脚收回来了。


    户部尚书这是个高危职位,每隔几年都要下来一个,他还是老实点比较好。


    “但,战机一但失去,就不会再有,小岛一旦占琉球之后,他们的海岸线会得到极大的扩展,不但同大陆地区对峙的趋势会更明显,而且离台湾更近,对我们不利。”李礽认真道。


    危机就该被扼杀在摇篮里。


    “被牵制之后,万一有其他的战事,便会捉襟见肘。”


    “正如你们所言,倘若让小岛坐大,万一有其他的战事,他们便会趁虚而入,到时候怕是更不好抽回手。”李礽说道。


    “咱们大清地广物博,兵强马壮,区区小岛,何足挂齿?”其中某位大人说道。


    李礽嘲讽地笑了,“真当地方大,人家就把你当回事吗?”


    那位大人的脸色难看起来。


    “况且,你还真以为咱们是要和小岛人打这场仗吗?”李礽继续嘲讽,反正再多一个狂妄的名声也无所谓,虱子多了不怕痒。


    “大不列颠在东南亚占领了不少的殖民地,又在小岛登陆了,这些事情你们都很清楚吧。”李礽道,“我知道,你们肯定在想这是别人国家的事情,同我们无关,我们只需要把自己的日子过好就成了。”


    但,真的会这样吗?


    小岛也好,大不列颠也好,他们的目标只会是琉球吗?


    肯定不是,谁会嫌弃积累的资本少了呢?要知道,在远方的海上,不少的黑人奴隶正在被贩卖到各个地方,血腥而又残忍。


    “一旦他们攻下琉球,下一个目标就会是台湾。”李礽道,“这样整个东南部都会处在他们的封锁下,大清出海的路线就会完完全全遮挡住,日后咱们要海上贸易就需要仰仗他们的鼻息了……”


    “当然……”李礽道,“你们也可以说他们现在绝对不敢侵犯我们大清……诸如此类云云,但现在不保证永远,能在现在解决的事情,何必等到事发那日?诸位可别学那夜郎,妄自尊大。”


    先前开口反驳的人都闭了嘴,他们或许因\8 为各种原因反对这场战争,但他们也很清楚太子爷说得是真的,再反驳下去,只会显得他们无理取闹。


    李礽认真道:“这仗必须打,你们愿意,要打,不愿意,也要打,这事儿没有商量的余地,谁要是不愿意打,就去那些被驱逐的渔船上感受一下老百姓过的日子。”


    莫名地,康熙想起了那个杀猪测试,与之有异曲同工之妙。


    李光地立马站出来道:“太子爷所言极是,事当未雨绸缪,既然咱们现在尚有一战之力,又何必畏畏缩缩,让小岛人看了笑话。”


    “臣亦赞同李大人的话,现在就骚扰渔民的正常生活,之后变本加厉,恐怕就会掠夺商船,杀害商人,到时候谁还敢同咱们大清做生意呢?”张英跟着也道。


    反战一派气得咬牙,这两人都和太子爷关系密切,一个儿子虽然是大阿哥的哈哈珠子,但日日跟着太子爷混,另一个听说在山东和太子爷私下达成了见不得人的交易,自然都向着太子爷说话。


    “倘若要是因为国库没钱,我愿意捐出我全部的资产来。”李礽道,“只求天下太平,国家安泰。”


    户部一听,大喜过望,但他感受到一阵凉凉的视线从自己脸上刮过去,赶紧收了脸上的欢喜,眼观鼻口观心,那叫一个态度端正。


    虽然太子爷很有钱,但那不是自己能肖想的。


    对于所有人都闭了嘴的场景,康熙很满意,他笑着道:“怎可能让你自己出钱呢?咱们国库再穷,可没穷到这个地步,对吧?”


    户部尚书立马应和道:“是,是……”


    心里却在默默流泪,自己拨算盘珠子的手怕是又要脱层皮了。


    “行吧,这件事就这么定了。”康熙道,“保成说的话,你们回去也好好想想,人无远虑必有近忧。”


    等到人都退下去,李礽灌了一口水道:“汗阿玛,您就不能直接说想打吗?”


    非要让自己出头。


    “难道你不想打吗?”康熙乐着道,儿子越大越好使了,“再说,你当他们真的会认为是你想打吗?”


    这些朝臣肯定都会在背地里猜测这是谁的意思,大多数都只会认为是皇上的意思,是皇上让太子爷这么说的。


    “他们说我好战。”李礽委屈,“还说我好大喜功。”


    康熙哈哈笑着,难得看到保成吃瘪的样子,他道:“没事,朕已经做了准备。”


    李礽好奇,但无论他如何试探,康熙都没有说准备是什么。


    知道过了几天,乾清宫的事情不胫而走,大家都知道太子爷舌战群儒一力支持战争。


    与太子爷同一阵线的人……我们在故事里都隐身了是吧?


    且,国库财力不支,太子爷愿意捐出自己的财产,就为了保护沿海的渔民。


    这个故事真假掺着,让人摸不清楚到底哪点是真的,但无论如何,老百姓们对这个故事很买账,认为太子爷爱民如子,一心为百姓着想。


    事情传到沿海地区,更是引发了热议,大家对太子爷的事迹都很熟悉,支持废除迁海令、恢复海上贸易、发展经济特区、驱逐骚扰贸易的小岛人……桩桩件件都是有利于民的事情。


    在小岛人追逐渔船的时候,比起被追逐,他们害怕朝廷会放弃沿海地区,再来一次迁海令,那恐怕会要了这些人的性命。


    尤其是走海上贸易的商人们,没想到小岛人这么快去而复返,一方面他们害怕小岛人的掠劫,一方面又害怕朝廷禁止下海。


    尤其是朝廷对于琉球的请愿没有立刻同意的时候,沿海之人心里就更慌了,甚至有些人已经开始收拾家产,趁早外逃。


    但总有些走不了的人只能留在原处,等待命运的降临。


    如今太子爷出面,甚至说要用自己的财产来打这场战争,无异于让百姓们恐慌的心多了点安慰,知道朝廷还愿意保护自己。


    于是沿海岸地区一片沸腾,甚至出现许多自行捐赠的情况,百姓们涌入当地县衙,有钱出钱,有粮食出粮食,闹闹腾腾。


    这事儿传到京城的时候,军队已经出征,领军之人正是施琅,之前,他受到猜忌,康熙并未将人留在台湾,而是放在福州训练水师。


    之前,胤褆就是跟着他在军中历练,永绶也跟着一起,将他的战术总结出来,编纂在册。


    沿海百姓的“热情”在朝廷引发了热议,连李礽也被震惊了一把,在京城他也收到了一些捐赠,比如第一个站在他这边的石清韵,还有荣宪,以及后宫其他的人,哈哈珠子们也跟着捐了款,还有一些百姓、朝臣。


    但沿海百姓的却不一样,他们除了对李礽故事的感动,还饱含着对生活的热爱和向往——蝼蚁尚且偷生。


    感动之余,李礽也没忘记让人把百姓捐赠的东西退回去,京城之人的捐赠都没有收,又怎么会要百姓的东西呢。


    第451章 噶尔丹


    虽然大话说出去了,但东西两线同时开战,对于国库来说,还是有点吃力。


    原先商贸带来的一点积蓄几乎是消耗殆尽,且战争带来的失序,也阻碍了商贸的发展,税收也降了不少。


    当然,这事儿也不是完全没有好处,至少李礽以没钱再次拒绝了选秀,山河未定,如何能儿女情长?


    而且,因为没钱,朝廷的气氛紧绷,大家都很有眼力劲儿没有挑着这时候闹事儿,不然惹恼了皇上,可真是万劫不复。


    好在,两处的战场带来的消息都是好的。


    西边,噶尔丹的大妃死在清军手上后,士兵们心中生出些胆怯,加上蒙古先前迁移避战,未让噶尔丹的军队获得足够的补给,军心动摇。


    反观清军这边却因为强援的到来,军心大振,加上战术周全,对付起噶尔丹的“驼城”丝毫不惧。


    双方正面对敌三次,次次都是清军获胜,噶尔丹反倒是损失惨重,原先的两万精兵,到现在只剩下一万二左右,让胡狼之众心里萌生了退意。


    如何脱身?


    噶尔丹自知清军不会轻易放过自己,于是耍了个花招,他一边派人去清军的中账求和,一边收拾行囊准备跑路。


    按照他的想法,清军此时连胜,内心恐怕是志得意满,知道自己来求和,定然更加得意,同时也会放松警惕。


    而他,就趁着这个时候,快马加鞭回到科布多,休养生息,等到日后再卷土重来。


    事实上,他这算计人心的法子挺好使,至少历史上就成功了一次,但正因为如此,李礽也知道这个花招,他知道了,就等于永绶知道了。


    于是,当噶尔丹以为自己神不知鬼不觉离开的时候,事实上他步入的是清军的埋伏圈,迎接他们是大炮与火枪。


    这场战事从早上打到了晚上,鲜血浸透了整片草地,噶尔丹的大军都折在这场战争里,最后只剩下了三四百人突围成功。


    若说之前的噶尔丹还怀着东山再起的心思,此时,他便一心逃回自己的地盘,龟缩在其中。


    但,天不遂人愿。


    噶尔丹进入蒙古的腹地太深,又一路烧杀抢掠,与诸联盟成为仇敌。


    如今他变成了落水狗,立马被这些人围追堵截,领头便是班迪带领的队伍。


    当初,李礽让班迪回到蒙古,劝说诸部落换成擅长的游击战,不再同噶尔丹正面交战,之后他便一直留在草原上,等待时机。


    知道噶尔丹兵败仓皇出逃后,班迪一路带人截杀,途中还与萨布素的军队汇合,一起追击。


    他们虽然没能杀死噶尔丹,但打乱了噶尔丹回逃计划,消耗噶尔丹不少的兵力。


    最终,在昭莫多——历史上噶尔丹背水一战的地方,他们追上了噶尔丹。


    如今的情形与历史上相去甚远,噶尔丹雄风不在,犹如丧家之犬。


    他的前面是甘肃出兵的孙思克会同乌尔衮,后面是福全与胤褆,北面是萨布素以及班迪,南边是大清的城池。


    四面环绕,瓮中捉鳖。


    福全轻踢了一下马肚子,纵马上前,在十几米开外的地方停下来,喊道:“噶尔丹,你回不了科布多了。”


    噶尔丹咽了咽口水,脸上依旧满是凶狠之色,稍微有点眼力见的人都知道他如今已经是强弩之末了。


    噶尔丹故作镇定,大声喊道:“你们这些人最爱虚张声势,你说回不了,难道就回不了吗?”


    福全大笑,“你还不知道吗?科布多已经不存在了。”


    “怎么可能!”噶尔丹想也不想地否认道,大清怎么绕过蒙古出兵科布多呢?定然是福全在胡说八道,扰乱他的心思。


    “你那好侄子趁你病要你病,偷袭了你的大本营,将之席卷一空,现在的科布多已是一座空城。”福全道。


    福全这话显然是有夸大成分,但就算不是空城,那儿也没什么东西,噶尔丹断无东山再起的可能性。


    福全的神色不像是在说谎,噶尔丹慌了心神,他咽了咽口水,让自己镇定下来,出发之前,他把科布多托付给了自己的兄弟,怎么可能就轻易就被拿下呢?


    “空口无凭,你说是就是吗?说不定只是诓骗我。”噶尔丹大喊道,犹如被困在陷阱里的野兽,无能的咆哮。


    “我有证据。”乌尔衮让人拖上了一个囚犯。


    这人衣衫褴褛,头发糟乱打结,狼狈不已,拖着一条腿被人踉踉跄跄地推到了阵前。


    只需一眼,噶尔丹就认出来这人的身份,这是他留在大营的兄弟,他为何在这里?难道科布多真的没了?


    噶尔丹艰难地叫了声,“阿扎木?”


    阿扎木身形一顿,僵硬在原地,微微的颤抖。


    “真的是你?你怎么了?他们对你做了什么……”噶尔丹一句接着一句,声音嘶哑。


    噶尔丹的问题将阿扎木带回了科布多,半夜的偷袭、科莫多的沦陷、被搜刮一空的城池……


    阿扎木整个人崩溃大哭,跪倒在地,一边捶地一边喊道:“没了,都没了……没了……”


    旁人或许会骗自己,但阿扎木不会,他不只是自己出生入死的副手,更是一起长大的兄弟,噶尔丹心如死灰,后退两步,失魂落魄。


    “给你们一个机会,放下武器,立即投降,就不用跟着噶尔丹一起死。”福全说道。


    说实话,他觉得这计划有点妇人之仁,但胤褆看重永绶,他就宣告一声吧。


    显然,跟着噶尔丹一路奔波,大多数人都已经丧失了斗志,此时听到福全的话,只犹豫了一会,便放下了手中的武器。


    叮叮当当,落了一地。


    噶尔丹侧过头,眼珠发红,怨毒地盯着福全,他忽地,扯过自己身边一个投降的人,单手执刀对方的脖子,噗嗤一声,血肉被破开。


    那人来不及说一句话,鲜血就涌了出来,倒在地上不断抽搐着,没几下就断了气。


    “想要投降,这就是下场。”噶尔丹环顾四周,阴沉着声音说道,一瞬间就如同从地狱里面爬出来的恶魔一般。


    被这场景骇住,很多人停下手中的动作,一动都不敢动。


    “都到这个时候了,你就放诸位兄弟们一条活路吧,他们跟着你出生入死,家都没了,何必为难他们?”胤褆也上前,说道。


    福全火上浇油道:“就是,只要放下武器,既往不咎,我这边退了一步,你这边是不是也要有所表示呢?”


    明知道他们就是在挑拨离间,看着身边的弟兄们对着露出愤愤不平的神色,噶尔丹心里涌上一股子大势已去的苍凉与悲哀。


    回想起从科布多出发的时候,前方征途坦荡,身后是故乡熟悉的面容,身边是兄弟们豪爽的笑声,那是何等的意气风发。


    而现在……环顾四周,那一张张脸上全是恐惧与不安,那是对自己的害怕,怎么就变成这个样子了?


    噶尔丹悲从心来,他双目闭着,声音颤抖,“走吧,都走吧……”


    隔了好一会,才有人尝试地动了一下,见噶尔丹没有反应,丢下武器,站到了一边。


    窸窸窣窣的一阵动作之后,原地只留下噶尔丹一个人孤零零地站着,他最亲近的人全部死在了路上,就是为了掩护他离开,连尸体都没来得及收拾。


    噶尔丹抬目,环顾四周,草原荒漠,残阳如血,从前的一幕幕在眼前如观花似得在眼前晃过,这大概就是他的终点了吧。


    他深吸一口气,看了阿扎木一眼,握紧手中的匕首,朝着福全奔去。


    此举犹如飞蛾扑火。


    就在正前方的福全连躲闪都没有,他冷静地端坐在马上,看着噶尔丹这以卵击石的动作。


    一声巨大的枪响在草原上不断地回荡着,噶尔丹的胸口溅出一道血花,他踉跄地跑了两步,腿一软,跪在了地上,低头看了一眼自己的胸口,重重地倒在了地上。


    他的嘴角抖动着,似乎想说点什么,但一点声音都无法从喉咙里挤出来,蓝天白云在他逐渐扩散的瞳孔中慢慢淡去。


    “不!!!”阿扎木悲怆地叫了声,从地上爬起来,一瘸一拐地朝着噶尔丹挪去。


    站在他身边的人正欲拦着阿扎木,乌尔衮抬手阻止,放任阿扎木前行。


    阿扎木走得很慢,他的一条腿被策妄阿拉布坦打断了,要不是乌尔衮要留着自己做证,恐怕他的命早都没了。


    他的眼睛死死盯着噶尔丹,天地之间已经没有任何值得他关注的事情了,就算周边是虎豹之师,他也全然不顾。


    他只想去大哥的身边。


    阿扎木摔了一跤,腿上的伤剧烈地疼着,根本没办法再爬起来,他用手抠着泥土,继续朝前挪,直到到了噶尔丹的身边。


    他半坐在噶尔丹的身边,看了一会,扯了自己尚算干净的一个衣角,把刚刚飞溅到噶尔丹脸上的血擦干净,他擦得十分用力,似乎不想把任何一个污点留在噶尔丹的脸上。


    擦干净之后,他动作轻柔地合上了噶尔丹的眼睛,又给他整理了一下衣服,这才犹如一只四处流浪的小狗般蜷缩在噶尔丹的腿边,闭上眼睛。


    纵然在场这么多人,但场面很安静,没有人说话,也没有人动作,只有风撕扯着旗子的声音。


    隔了好一会,福全才开口让副将去检查一下。


    副将小心翼翼用刀捅了捅两人,没有动弹,这才发现阿扎木也死了,他偷偷用噶尔丹手中的匕首捅进了自己的心脏,气绝多时。


    虽然是敌人,但胤褆心中此刻也不好受,他抿了抿嘴唇,看向福全,“就这么埋了吧。”


    福全嗯了一声,也没多说什么,策马回身。


    胤褆看了一眼阿扎木死之前还握着噶尔丹衣角的手,道:“不必分开,就埋在一起吧。”


    收拾尸体人连忙应下。


    “心软了?”永绶问道。


    “你听,那些无辜惨死之人的灵魂还在呜咽,我哪里有资格心软?”胤褆道。


    他口中的呜咽是那风掠过的声音,呜呜作响,像是一首哀乐,悼念在战争中死去的人。


    “走吧,先回去,乌尔衮说他抓到了一个有趣的人,去看看。”永绶道,拍了拍胤褆的肩膀,


    刚刚的场景不会让人觉得愉悦,但就战争而言,这是件好事。


    噶尔丹除了大举进攻蒙古,还会骚扰甘肃,他的死亡会给这些地方带来一段很长时间的安宁。


    第452章 太子


    西北的战事在大清全力以赴的情况下,不到三个月的时间便结束了。


    此时,沙俄的使者也到了京城,带来了彼得大帝的消息——支援噶尔丹的武器是索菲娅公主提供的。


    索菲娅公主的名字很久都没有出现在大众的视野中,最后一次听说,还是她被彼得大帝囚禁了。


    没想到她竟然重出江湖,还噶尔丹搅合在一起了。


    “她在修道院的时候就不甘心大权旁落,与那些对大清心怀不满的大臣们暗中勾结,妄图发动政变,被大帝发现之后,她便带着自己的人四处逃窜,没想到竟然与噶尔丹勾结在一起。”使者略带歉意地说道。


    “是吗?”李礽淡淡笑着。


    康熙对沙俄把索菲娅放出来十分恼火,都懒得见了,当然嘴上说的还是让太子爷历练一番。


    使者看出了大清太子爷不买自己的账,只能干笑道:“是,是的……”


    “孤怎么听说她是被你们流放的?”李礽道。


    使者面露尴尬,早就听说大清在他们国家里有间谍,没想到这种消息都知道,看来传言果然是真的。


    “军队追击其到边境,她隐匿不出,大帝只能宣称将其流放。”使者道,反正怎么都不能让这件事和帝国扯上任何的关系,否则对于沙俄来说,绝对不是一件好事儿。


    “哦?”李礽继续神色淡淡,开始端起茶盏喝水。


    使者心慌,他先前看大清皇帝派来是个年轻人,心里难免存了一点轻视,还有点被敷衍不快,但他现在庆幸来的人不是大清皇帝。


    年轻人都这么不好对付,听说大清的皇帝更英明,那他怕真是一点都忽悠不了。


    “那大帝派你过来是为了什么?”李礽放下茶盏,问道,这人非要私下见面,见面了全是这这种不痛不痒的辩白,有什么意思呢?


    仗都打完了,搁这儿说这些有的没的。


    “大帝认为两国交好于双方有利,担心因为索菲娅公主一事生出嫌隙,所以派我前来说明情况。”使者道。


    “行啊,孤已经知道了,你可以回去复命了。”李礽点点头,偏头又去捞那盏茶,哎,那些政客的膀胱一定特别好,要不就是假喝,就他这一小会会,感觉一盏茶根本不够的。


    李礽的反应与使者想象的情况完全不一样,在他的想象里,大清会暴跳如雷,指责他们。


    这种情况下,他在放出自己的补偿计划。


    但,对方不按套路出牌,风轻云淡的样子让人猜不透心思,心里更加没底,不知道要如何应对才好。


    “这……”使者都不知道说什么好了。


    “我们会像大帝一样对待我们两国之间的关系的。”李礽笑眯眯地说道。


    使者心里发虚,难道大清已经发现了他们的真实目的嘛?


    等了半晌,使者也没有憋出个屁来,李礽歪歪头,挑挑眉,“难道你不认可吗?”


    “认可,认可。”使者连连说道,他见对方一脸的冷漠不快,汗冒得更快了。


    怎么变脸比变天还快?


    李礽放下茶盏,起身走了两圈,他伸手拍了拍使者的肩膀,压着声音,带着点得逞的意味,道:“认可啊,那就好。”


    使者被拍得一个哆嗦,倒不是力气有多大,完全是被吓得。


    “行了,就这样吧,这几日你在京城好好游玩一番,有什么事情……”李礽抬头看向何竟,“就找何竟,能办到的,他都能满足。”


    何竟站在一边,笑容温和地应下。


    李礽对着使者点点头,迈步朝外走去。


    “太子,太子……”使者想要跟上去,却被何竟拦着。


    何竟道:“您有啥想要的,跟奴才说就成了。”


    “我有要事儿同太子说。”使者身如铁塔,一把将何竟推开,追了上去。


    何竟也想跟着,却被使者带的人拦住,推推攘攘的时候,人已经走远,他干脆由着他们去了。


    “太子,我其实还有身负大帝别的嘱托。”使者追过去,被侍卫拦住,他拉长脖子,“请太子借一步说话。”


    李礽背对着使者,挤挤眉毛,嘚瑟极了,转过身,却依旧是那副道貌岸然的样子,“嗯?很重要的事情嘛?”


    “很重要!!!”使者道,他知道自己完全被对方拿捏到了,但他能有什么办法呢?


    要知道,托尔布津在离开大清的境内就消失了,据说在消失之前,托尔布津时常都在说要杀回去,所以即使没有任何的证据,但他们都猜测他死在了大清士兵的手上,且尸骨无存。


    除了托尔布津的家族闹了一会,根本人没有在乎托尔布津的结局,这事儿最后也不了了之。


    这次与噶尔丹之间战争也是这样子。


    事实上,索菲娅带的武器是他们从大清手上买的武器改良版,已经是国内最精良的武器了,但在大清面前,并无任何的优势。


    若说,他们沙俄是在进步,那大清肯定就是一路高歌猛进,根本追不上,


    “那你说吧。”李礽在院子里站住,带着几分漫不经心,好似对对方提出的任何条件都不会动心。


    “这……”使者环顾一周,院子里人来人往,“要不,咱们还是回去之前的屋子吧?”


    李礽不耐烦地蹙了眉。


    使者立马非常认真地补充了一句,“很重要!!!”


    “行吧,回去吧。”李礽做出妥协的样子,“德忠,去重新沏壶茶过来。”


    使者恭恭敬敬地跟着太子的身侧重新回到屋子。


    “说吧。”李礽坐在上首的位置,居高临下。


    “事实上,大帝对发生的事情感到愧疚,所以他想弥补一下贵国的损失。”使者道。


    哦?


    李礽来了兴趣,问道:“弥补?”


    “是,大帝让我带来了不少礼物。”使者道,他让人抬了好几箱子的东西过来,“听说贵国对欧洲局势很感兴趣,我们送来了最新的地图,还有一些书籍……”


    李礽心里一动,搞定噶尔丹的事情,他就喜提了任务完成的奖励,是蒸汽机的图纸,十有八九都在这批礼物里面。


    但他已经不是当初没见识的那个崽了,再说以清华园现在的能力,发明发动机也是迟早的事情。


    所以他只是淡定地勾了勾唇角,露出个玩味的神色。


    使者自然对方的意思,这才只是开始呢,他又让人打开了剩下十来个箱子,露出里面的黄金白银,道:“这也是给贵国的补偿呢。”


    这世上还有比真金白银更让人愉悦的呢?


    尤其他们现在才打完仗,真是需要补贴的时候。


    李礽露出个满意的笑容,“孤知道,贵国也不愿意发生的这种事情,想必以后不会有这样的意外了,对吧?”


    “当然不会有!”使者斩钉截铁,大清都把噶尔丹干趴下了,当初那些对大帝亲近大清有意见的贵族们也已经闭嘴,哪里还有什么“以后”?


    当初,大帝没有全力阻止索菲娅,就是知道这个女人一定会找大清复仇,大清出手,一来可以让国内一直反对的势力见识一下大清的厉害,另一方面则是想借大清的手除掉索菲娅公主。


    效果嘛,十分的好。


    现在整个沙俄对大清的态度非常明确——这是一头猛虎,可别随便摸它的脑袋和屁股,脑袋是黑龙江领域,屁股是大西北。


    大清可不是明末,再不是那个逆来顺受忍气吞声的王朝。


    所以,根本不会再有任何的“意外”。


    “那便好。”李礽道,“想来之后在科布多的商谈,你们也不会有什么意见吧?”


    明年三月,大清、蒙古、沙俄将会在科布多商议界限,按照他们现在内部商议的结果,原先很大一块无主之地都会被划在大清的范围内。


    李礽希望商讨是和平的,不要出现上次用武力威胁的情况,当然,真要是那样,他也不介意展示一下大清的雄风。


    毕竟,拳头才是硬道理。


    “那是自然的,事实上,大帝认为那是贵国和蒙古部落之间的事情,我们参与进去,不过是做个见证而已。”使者谦逊道。


    那地儿本来也不属于沙俄,虽然他们也会有人过去,但丢了也不可惜,相信大清皇帝将其收下之后,也不会拒绝他们之间的往来。


    所以卖大清一个好,也无所谓。


    “这界限毕竟是三方交接,还是大家坐在一起商讨比较合适。”李礽道,想历史上,你们同大清重新勘定界限,割去那十万土地的时候,可远没有这么客气。


    使者点头,一副您说得都对的样子。


    收了礼,又试探了沙俄的态度,李礽很满意,“礼尚往来,既然如此,我也送贵国一样礼物吧。”


    使者???


    什么礼物???


    他的心里一时间不知道是该开心,还是该担心,总觉得这其中有坑,但是他也没有拒绝的权力,干巴巴地笑道:“您太客气了。”


    李礽摆摆手,满不在乎道:“也恰好您来了,不然还真不好处理呢。”


    使者这么一听,那种不详的感觉更明显了,他颤颤巍巍道:“敢问是何礼物呢?”


    “走,去看看。”李礽笑着起身朝外走去,并不打算透露礼物的身份。


    使者忐忑不安跟在后面,走向另一处,他明显能感觉要去的地方在远离皇宫中心的地方,心里莫名想起了消失的托尔布津。


    不安的眼神四处打量着,这里建筑破败,似乎已经很多年都没有修葺过,有些墙缝和地砖缝隙里面还有青苔、碎石。


    但,这里管理却是十分森严,几乎是每隔十步就有一个带刀侍卫,正严阵以待。


    使者走得胆战心惊,总觉得前面就是自己的断头台。


    但,他很快就知道自己想错了。


    因为他听到了一个声音——那是一个女人,一个操着流利俄语的女人,一个声音十分熟悉的女人。


    索菲娅公主!!!


    使者脸上的震惊几乎难以掩盖——索菲娅公主竟然落在了大清的手里???


    他们当然知道索菲娅跟噶尔丹搅和在一起了,也知道科布多被策妄阿拉布坦毁了。


    事后他们还派人去找过,一点消息也没有打听出来,活不见人,死不见尸,便默认索菲娅死在了战争里。


    没想到啊,大清竟然这么沉得住气,半丝风声都没有透漏,难怪对他们国内的情形这么了解呢,定然是索菲娅为了保全自己,背叛了沙皇。


    要不是自己这么有“诚意”,说不定大清还保留着什么后手呢。


    一想到这里,使者可不只额头冒汗,背后都冷汗涔涔了。


    “索菲娅毕竟是你们沙俄的公主,更是大帝的亲人,虽然她在我大清和蒙古犯下了罄竹难书的罪行,但念在两国交好的份上,此人就移交给你处理。”李礽道。


    这可是个烫手山芋,虽然暂时是能封锁消息,但时间久了,难保不让人知道索菲娅在大清的手里。


    万一两国关系交恶的时候,他们说不定以此为借口,搞个“迎接公主”回国来发动战争。


    “失踪的士兵”这件事绝对不能发生第二遍!


    而且,对方又是个女人,以康熙的性格,说不定还会好吃好喝地供着,凭什么呢?


    这样的战犯怎么配享受到大清百姓的一颗粮食?那是对百姓们汗水的侮辱。


    所以,移交给沙俄是最好的。


    李礽还想着沙俄要是不老实,就用索菲娅公主来威胁他们,谁知道他们还是有点眼力劲儿,老实奉上了赔偿。


    见使者半晌没有说话,李礽疑惑道:“怎么?不想见到你们的索菲娅公主嘛?你们的大帝不是找不着人,孤可是让人看管得很严实,绝对不让她再跑了。”


    这话就带着点嘲讽的意思了,大帝真要想要找,完全可以发文给大清,请求大清和喀尔喀盟的帮助,但是他偏偏算计了一把。


    那就别怪大清回敬一杯了。


    使者确实是不想见到索菲娅公主,这个礼物有点烫手,她还不如死在科布多呢。


    但使者哪敢说真话,他讪讪笑着道:“哪能呢?我这是太惊诧了。”


    使者的脸上笑得比哭还难看,李礽哪里能相信他的鬼话,但他也无所谓,“这可是此次战争的起源,你要把人看紧了,战火死了不少的人,大家心头都憋着火气呢。”


    “您这意思是,大家已经知道是索菲娅公主教唆噶尔丹进攻喀尔喀和大清的嘛?”使者的声音都抖起来了。


    再看向那些面无表情的侍卫之时,莫名地便感到了一股子凶煞之气,好像这些人心里都翻涌着无尽的恨意,时时会拔出刀捅他们一下。


    “当然不是所有人,但是该知道的人肯定都清楚了,毕竟这人可是从喀尔喀盟交给大清的,大清想瞒也瞒不住啊。”李礽无奈地摊摊手。


    其实也算不得教唆,顶多是狼狈为奸吧,左右噶尔丹都一直垂涎欲滴。


    但噶尔丹死了,亲信也死绝了,死无对证的事情还是他们一张嘴。


    使者心梗……


    “我知道了,我定然会如实向大帝禀告的,也请您同皇帝陛下解释,我国绝无和大清作对的意思,这都是索菲娅一人之过,且我们已经废除了她的头衔,她现在已经不是我国的贵族了。”使者义正严词地撇清关系。


    “我相信贵国一定会处理好这个事情,给我们大清,给喀尔喀盟,一个交代。”李礽也满脸摆上了“真诚”。


    两人客套了几句,全无真诚,都是套路,那感觉就像是满嘴都被塞了工业糖精,双方都觉得十分恶心,默默终结了话题。


    “那人就交给你了,有什么事情可以同礼部的人说,也可以同何竟提要求。”李礽道,说完对何竟使了个颜色。


    何竟积极应下,太子爷之前就说过,让他好好带着沙俄人四处逛逛。


    要不经意地毫不刻意地展示一下大清的新进产品,比如说水泥、比如说橡胶,最好是能让他们知道这些东西是可以买卖,来几个大单子。


    好货嘛,自然是要广而告之。


    交接了战犯后,李礽从箱子里挑出了蒸汽机的图纸,打算誊抄一遍交给石清韵,自己则是赶回去同康熙交差。


    “这事儿做得不错。”康熙听完了汇报,很是满意,虽然现在只是个口头协议,但沙俄理亏,到时候在谈判上还是有一定的加成。


    李礽对自己也挺满意的,尤其是在听说索菲娅被使者带回国之后被绞死,他更加满意了。


    要知道托尔布津的入侵,也有她的默许,这笔账能讨回来,还不用脏自己的手,真是令人痛快。


    至于现在的西北地区,噶尔丹的侄子在战后向清朝求和,蒙古联盟也逐步恢复生产生活,同时甘肃的守军向外扩展,加强巡逻,将原先大部分属于噶尔丹的地盘划在自己的范围内。


    整个西北安宁下来,与之相对的东南战局依旧□□着。


    福州和台湾同时出兵增援琉球之后,减缓了小岛的攻势,但琉球附近多岛屿,很难同陆地一样逐步推进。


    尤其是他们主动发起攻势的时候,只能在海面上发起炮击,借用炮击掩护士兵上岸。


    如此,弹药的消耗巨大,李礽默默感叹——战争果然是个烧钱的炉子。


    并且,他们之前最担心的事情发生了,在台湾水师出兵之后,东南亚其中一些小国家在大不列颠的怂恿下也进入了南海,想要趁虚而入。


    有些国家就像是吸血的蚊蝇,若是动武,就是大炮轰蚊子,但若是不搭理,他们便成群结队地围过来。


    这一下子给了那些早先反对战争的人理由,他们又开始弹劾战争花钱巴拉巴拉,要把援助琉球的军队撤回来保护东南沿海……顺便拉踩一下李礽好战、急功近利。


    好似李礽继续支持这场战争就是不顾大清的死活,枉为太子。


    李礽……


    太子,高危职业。


    但,李礽怎么就这么放弃呢?他力排众议、舌战群儒……咬定立场不放松。


    “就算你不做这个太子,也要打这场仗?”康熙侧过头看过去,带着点警醒的味道。


    第453章 租借


    说自己的话,让自己无话可说,李礽张张嘴,又闭上了,这他娘的还能说什么。


    “嗯?你是不是想要说这个?”康熙意味深长地问道。


    “我才不会这样说呢。”李礽干笑着,“太子之位和这个位置又不冲突,为何非要取其一呢?”


    康熙呵呵两声,“朕瞧你那豁出去的架势,可没有说服力。”


    何止是豁出去,要不是众目睽睽之下,要不是自己拦着,他都要怀疑自己儿子都要薅起袖子叉着腰同那些人大吵一架。


    李礽嘿嘿装傻。


    “那……若是非让你在两者之中取其一的话……”康熙问道,神色认真。


    他们父子俩从来没有就这件事认真讨论过,但康熙感受得到保成并未看重太子之位,很多东西恐怕都排在了太子之位前面。


    在康熙的注视下,李礽脸上笑容慢慢消失,他道:“若是只能取其一,大清必然排在前面,为了大清,我可以付出一切。”


    在列强的蹂躏下,中华民族崛起于苦难之中,有着令世人难以理解的凝聚力和坚韧不拔的品质。


    任何一个了解那段历史且爱国的人,面对这种局面都不会苟且偷生,况且现在也不是生死之难。


    太子之位,于他来说算是很重要,毕竟有这个身份,行事很容易。


    但对比大清的安危来说,却没有那么重要。


    苦难自然能磨炼一个民族的品格,但有些苦,能不吃便不吃吧。


    康熙盯了儿子一会,对方眼神清亮,不躲不闪,明显不是随便说说哄自己开心的。


    “你确定?”康熙问道。


    李礽点头。


    关于自己为何会来到这里,他想过无数个答案,觉得最靠谱的是平行宇宙。


    或许在数千年之后,人类技术发展到一定程度,可以弥补历史上的一些遗憾,才有了时空穿越。


    这里是平行宇宙的支线之一。


    他的存在就是为了满足这些人的遗憾。


    这也可以解释为什么直播系统的奖励并非给他的,而更像是通过他给这个时代的馈赠。


    而,石清韵的到来也是对这种想法的验证。


    他们缝合了横亘在民族历史上的伤口,改变了大清历史的走向,但不只是为了直播间的观众,也是他们自己的理想。


    试问,若是有可能,谁不会想改变这段历史呢?


    区区太子之位对比那沉重的历史,还真是不够看的。


    明明已经问出来答案,但康熙的心里依旧是五味陈杂,保成心系大清,这是个好事儿,但性子过于纯良,且爱憎分明,怕是很难平衡朝政。


    “汗阿玛,不要担心,现在还没有到二选一的时候呢?”李礽道,“真要到了那天,我还有许多兄弟呢。”


    能做太子的人并非他一个,但能带领大清走上另一条路的人就只剩下他了。


    “胡说八道!!!”康熙立马忍不住反驳道,“太子之位又不是随随便便的帽子,你说不要就换人?”


    李礽道:“汗阿玛,将来之事,谁也说不准,但我绝对不会因为太子之位而妥协,做正确的事情,比做有利的事情更重要。”


    “你是嫡子,太子之位本就该由你继承。”康熙道。


    “都是汗阿玛的儿子,有何区别呢?”李礽道,“我希望我的兄弟们永远不会因为这个位置整的头破血流,不会兄弟阋墙。”


    生在帝王家,权力的争斗从未停止过,但李礽一想起自己现在这些软乎乎可爱的弟弟们会卷入九子夺嫡的漩涡,最后落得那样的结局,便无法接受。


    “你……”康熙想起了很久之前的疑问——在先帝告知的未来里,保成会不会失去了太子之位。


    “嗯?”李礽抬起头。


    “没事儿。”康熙道,他将自己的问题咽了下去,正如保成所言,还没有到那个地步,何必自寻烦恼?


    李礽面露迷茫,自己掏心掏肺,康熙就这表现?太不尊重自己的演出了吧。


    不过,他也很清楚,现在不到那个时候,说再多也没用,大不了到时候他就辞个职吧。


    既然已经知道保成的想法,康熙也不想在这个事情上纠结,遂转移了话题,侧着身子,问道:“你为何如此忌惮大不列颠?”


    事实上,大不列颠并未公开同大清作对,也没有发动进攻,看起来,威胁性并没有大。


    “您难道忘记了吗?它的殖民地遍布天下,又怎么会放弃这儿呢?”李礽道,诡辩的第一条反问别人。


    康熙当然没忘记,大不列颠之前还和西班牙争“海上霸主”的事情,也还记得它的殖民地几乎遍布所有的陆地。


    “这样的一个国家,如果不对大清起别样的心思,只是贸易往来,那倒是无所谓。”李礽道,“但明显的是,它一直都想从大清下手,甚至使出了鸦片这种招数,要知道鸦片一但出现在大清,咱们就会如同今日的小岛一样,成为他们的傀儡。”


    大不列颠打算把鸦片运送到大清贩卖,好在之前同噶禄提了一嘴,海关在检查他们的货物格外的详细。


    这才让他们漏了马脚。


    海关当时就把人和货物一起扣下来了,他们用兔子做了试验,结果平时温驯的兔子在毒瘾发作之时,跟疯了一样四处攻击。


    这个结果连噶禄都震惊了,赶紧上报给朝廷。


    康熙当即就禁止了此物进口,连着大不列颠其他的货都轰走了。


    前些时候,琉球汇报那批鸦片进入了小岛,上上下下都沉沦于此,为此贪污腐败、卖儿鬻女,与历史上大清王朝的末日没有任何的区别。


    “他们要是光明正大地竞争,大清有何畏惧?只是他们总使用下着的手段,像之前的鸦片,又或者是现在怂恿殖民地政府与我们作对,让人防不胜防。”李礽道。


    大不列颠就是个坏桃子,一口咬下去,不知道中间夹杂着什么。


    现在的战争,就是他们和大不列颠之间的战争,他们退后一寸,大不列颠就会前进一尺。


    事关国土,分寸不可退让。


    “汗阿玛,咱们可不能任由他们欺负,不然大清的颜面何存?您的颜面何存?”李礽又开始洗脑大法了。


    “行了,朕没说不打。”康熙没好气地白了一眼,那么穷的时候,他都平了三藩,更别提国库还有盈余,“朕从来不怯战。”


    李礽在心里海豹式鼓掌,壮哉~威武~


    “走吧,别在朕眼前晃悠。”康熙挥挥手。


    康熙说话算话,翌日就调了广东水师前往支援台湾,所有胆敢进攻的军队,全部歼灭。


    第一轮毫不吝啬地轰炸之后,先头军全部阵亡,后面的敌军后撤,南海平静下来。


    但,康熙并未让广东水师退回来,而是继续在南海巡逻,防止这些人反攻。


    显然,他的担心是有道理的,不过十来天,那些人又折返了,想要杀个回马枪,当然是全军覆灭。


    两次战役过后,挑事儿的海上力量几乎毁绝,不只是指人手,还有船只、火器这些不易得到的东西。


    他们的武器很多都是从大不列颠手中获得的,也有一部分是自己的,现在全部都没了,要不是被大清缴获了,要不沉入了大海的深处。


    说实话,大清对这批火器还真看不上,完全没有本土品牌好使。


    但李礽还是让他们好好收着了,等之后再卖给那些东南亚国家,反正他们也是会从别的地方买,这钱还不如让大清赚了。


    国内的生产线冒着火星子地生产,给了十足的火力资源,没有了后顾之忧,福建水师同台湾水师联合起来攻势猛烈,一路势如破竹,彻底将小岛人从琉球驱逐出去。


    不过,琉球离小岛太近了,只要小岛不灭,琉球始终不得安宁。


    大清当然那不会把小岛给灭了,打败一个军队和占领一个国家,那完全不是一个难度,且不说小岛现在还有大不列颠撑腰,光是军资,大清都很难凑出来。


    况且,李礽也不想要小岛,这点土地对于大清来说,实在是鸡肋了。


    但,还有一个解决办法不是吗?


    在琉球的强烈要求下,大清“租下”了琉球的一个小岛屿用作水师演练基地,这个岛不大,特点是离琉球和小岛都挺近,所以谁要是有动作,那可真是在眼皮子低下跳大戏了。


    琉球对此无所谓,他们现在就指着大清的保护,大清离他们越近,他们越安心,要不是岛屿不能移动,他们现在恨不得搬到大清的沿岸生活。


    反正给小岛进贡,给大清也要进贡,但大清好歹比小岛要友好点,不掺和他们内政,也不要求七七八八,关键是大清还比小岛的拳头硬。


    小岛就不一样了,啥好东西都要据为己有,但只能欺负他们这种更弱的国家。


    “租借岛屿”这件事让小岛很不快,但他们也敢怒不敢言,海军的力量都被大清炸光了,现在有意见也只能憋在心里,打又打不过,加入也加不进去,还能怎么办呢?


    毕竟,在见识过大清的实力之后,大不列颠已经敏锐感觉到了对方不是自己能招惹的,倘若对方也要四处建立殖民地,那恐怕没自己啥事儿。


    所以他们收拢了主力,回到自己的舒适区,至于小岛人,不过就是一块踏脚石,谁会关心一块石头最后会如何呢?


    失去了大不列颠支持的小岛彻底沦为了落水狗,不足为患,尤其是如今内政颓靡,散发着腐朽的味道,根本就不堪一击。


    虽然大不列颠人不咋地,但他们对待小岛人的态度更令人不齿,小岛相信了他们的鬼话,这就是付出的代价。


    第454章 奎宁


    战争结束后,还有很多收尾的事情。


    比如说阵亡官兵的抚恤问题。


    虽然已经用上了热武器,但阵亡还是有的,尤其是阿尼尔第一波带领的第一波士兵,大部分人死伤惨重。


    而热武器实在是耗钱,再加上海战战术不够,这场战争几乎可以称得上是用银子砸赢的。


    现在要付抚恤金的时候,户部终于忍不住站出来反对了——两手一摊,没钱难办。


    “倒是要给内务府一笔银子……”户部尚书迟疑道,似乎不知道自己该不该这样说,见皇上还等着自己的下文,一咬牙道,“但这笔银子是用来供给八旗……”


    在八旗制度里的人,生老病死、吃喝拉撒都归内务府管,没了这笔银子,福利力度就会大幅度消减。


    八旗人肯定会不满。


    但户部根本不在乎他们不满,他在乎的是皇上会不会不满。


    关键在于皇上的态度如何。


    皇上……皇上很沉默……


    不只是康熙,连李礽这个时候都没有说话,八旗制度是从满族日常生活战斗中诞生出来的。


    入关之后,为了维持统治,这个制度一直在延续,八旗子弟不事生产和经商,全靠着内务府在养,为的就是保存他们的战斗力。


    但现在看来,八旗的战斗力并非预期那么好,最精锐的人都被选进了侍卫队,在木兰秋弥的时候展示一下。


    而真的碰上战争的时候,决定成败的是整个群体的素质,那一两个的英雄顶啥用。


    所以,康熙会如何对待曾经是大清根基的八旗制度呢?


    “还缺多少银子?”康熙问道。


    “按照最低标准,恐怕还差四十万两。”户部尚书拱手道,“且不算后面拨出去的军饷,还有投进兵工场的银两。”


    康熙的眉头皱得更紧,因着天灾,今年免赋的地方比去年要多很多,对于税收影响很大,国库恐怕一时半会儿真的捉襟见肘了。


    户部尚书顶着皇上的阎王爷一样的眼神,感觉头顶上冷飕飕的,跟有刀子刮过一般。


    最终康熙也没有表明自己的决定,容后再议。


    户部尚书很清楚,再怎么议,没钱就是没钱,眼下这个难题就交给了皇上,就让皇上去烦恼吧。


    “换做是你,怕不是要把这笔钱留给阵亡官兵吧?”康熙侧头看向儿子。


    李礽抿抿唇,眼神无辜又迷茫,这关他什么事儿。


    “抚恤是大哥提的,可不是儿臣讨要的。”李礽道。


    要讨论就去找胤褆啊,找自己算什么呢?反正他的小心思康熙都洞悉了,说不说有啥区别呢。


    “朕就想问你。”康熙道。


    自打去军营里面待了一阵,保清对这些士兵的感情十分深厚,去问他,说不定他心里一难受,就直接从内务府把这笔钱抠出来了。


    “从前的话,我肯定也觉得这笔银子要作阵亡抚恤金……”李礽道。


    “现在呢?”


    “现在也这么想……”李礽笑了,见康熙冷冷地瞥了自己一眼,他举起双手摆了摆,“我不是逗您玩……”


    开玩笑,伴君如伴虎,谁会随随便便去扯老虎的胡须呢???


    “汗阿玛,如果您有没有想过建设新的八旗制度呢?”李礽道,手指在桌子上无意识划拉着,声音压得得很低,“比如军功与八旗制度相融合的新制度呢?”


    现有的八旗制度也是军功制度,但他们身上的军功已经过时了,来自祖辈功劳的阴萌让他们走到了现在,却是难以继续维系,成为了一种累赘。


    在任上给子孙谋个福利,那没啥,毕竟放着现在某某局长某某部长的子孙不也是有这样的优待吗。


    不过说本人死了之后这位置留给下一代,那就过分了,万一有更合适的人选呢?


    朝廷的供给能力有限,伴随着群体扩大,压力也会逐渐增长,福利降低只是迟早的事情。


    但只保证一代,那完全妥妥地。


    “您要是同意的话,我可以通过内务府借一笔钱给户部,先度过这个那关。”李礽道。


    “朕不同意,你就不借了?”


    “当然也会借。”李礽无语,你是傲娇小公主吗?非要在这里抠字眼。


    “你想过没有,没了现在的八旗,如何维持军队的战斗力?”康熙问道。


    “保持士兵的精英性。”李礽说道,况且现在的八旗也没有啥战斗力。


    自打滋生人口不再加赋后,大清的人口飞速增长,跟雨后的春笋一般,滋滋地往外冒。


    有了足够人口基数,加上对应的待遇,以及晋升制度,还愁没有年轻的士兵吗?


    尤其是加入军队就能拿到钱,对于很多生活不够那么富裕的普通人来说,是很有吸引力的。


    不过,正如之前所言,一切都需要康熙来决定。


    依照李礽对他这个爹的了解,康熙一时半会儿对八旗制度肯定难以割舍。


    打个比方,这就跟谈恋爱似得,付出太多了,要分手可没那么容易,得要来来回回拉扯两三次,直到心被伤透,才会下最终的决心。


    果然,最终康熙从自己的私库拿了一笔银子,给了内务府,用以维持八旗的费用,但肯定没有那么多的预算。


    所以最终还是降了八旗的福利。


    但康熙也没有把路堵死,对八旗子弟自谋生路睁只眼闭只眼,也就是说,您现在爱种地就种地,爱经商就经商。


    这本身是个很好的举措,可有些人懈怠懒惰久了,想要再自己站起来,便会伤筋动骨。


    况且八旗制度的荣耀维持已久,乍然失去,他们根本无法接受,宁愿靠着那一点点微薄的资助苟延残喘,也不愿意自己去想办法做个营生。


    这些人躺着逆来顺受,心里一股子怨气无处可宣泄,便动嘴造谣——太子爷数祖忘典,对八旗子弟向来不满,如今更是要断了大家的活路。


    李礽……一口老血喷出,真是人在家中坐,锅从天上来。


    他可没说要断了他们的活路,明明是他们自己放弃了,还要怪罪自己,真是指鹿为马。


    但李礽还没有办法反驳,干这事儿虽不是他,但是他爹啊,这可真是妥妥地父债子偿了。


    康熙当然不会让自己儿子背这个锅,解释这是自己的决定,与保成无关。


    但这解释根本没人听!


    八旗子弟几乎遍布朝内外,又能最快速得到消息,上有决策,立马对策。


    谣言越传越烈,从最开始的太子针对八旗制度,到了现在的结党营私,历史上胤礽的罪名在这里轮番上演,连他之前帮助过那个索额图府上的侍女都被传出被他收用的谣言。


    李礽简直大无语,清醒点,那时候他才几岁啊,造这样的谣损不损哦……


    不过李礽也不在乎,反正仗已经打完了,大清的基调业已定下,是时候该去辞职追求远山与大海了。


    “要是我不做太子爷了,咱们正好能去一趟云南。”李礽憧憬,又吩咐德忠去把菜给点了。


    两人都比较忙,好不容易凑一起吃个饭,一般来说,都是他过来清华园找人,顺便在园区食堂里面吃个饭。


    李礽闲散地靠在椅子上,手肘架在扶手上,脑子想了想云南的美景,补充了一句,“明年三月去吃菌子吧。”


    “你想得倒是美,皇上能放行。”石清韵道,将那碟稍微甜点的糕点挪到了李礽的面前,“你喜欢的。”


    这人嘴挑,不甜的不爱吃,太甜的也不爱吃,来来回回都是那几样。


    “多谢。”李礽道,捞了一颗怡口酥投进嘴里,“万一成了呢?就是你太子妃可能也做不成了。”


    “我本来就对那个位置不感兴趣,不做正好,也不用管那么多事情。”石清韵道,搞事业不香嘛,为何要天天做东宫的内勤主管?


    “怕啥,真要是做了太子妃,有高三变帮你啊,就两个主子能有多少事儿。”李礽道。


    关于一生一世一双人这种承诺,他们并没有正儿八经讨论过,但是两人有一种默契。


    “我怕的东西可多了。”石清韵哼哼笑着,半真半假道。


    “有我在。”李礽握住她的手,捏了捏。


    石清韵抿着唇笑了。


    李礽跟着也笑了,从一旁拿过来个纸盒,递给她,“这是蒸汽机的图纸,你记得实验看看。”


    “你自己画的?”石清韵道,展开来看了一眼,零部件尺寸的细节非常详细,就好像拆了一个蒸汽机,挨个卡了尺寸。


    “不,我做了个梦,醒来就在我的床边了。”李礽胡诌道,这个理由一听就很不靠谱,所以……他是故意的。


    李礽从未没有同石清韵说过说自己的系统,他相信以石清韵的聪明伶俐劲儿,肯定早就发现了不对劲。


    一样两样划时代的东西还能说他自己搞的,这都搞出整套教材,总不能说自己编撰的吧?


    也是当初也没想到自己会在这里有个老乡,就有点肆无忌惮。


    石清韵也知道李礽的资料来源不明,肯定不是他整理出来的,但这种事儿对方不说,她也不会刻意去问,万一有啥禁忌呢。


    而且她坚信对方愿意说的时候,肯定会告诉自己。


    “也行,那你记得下次梦个电力学。”石清韵挑了挑眉梢。


    “行啊,我同周公说一声。”李礽望着她圆溜溜的眼睛,也笑了。


    一起尽在不言中。


    吃完饭,他同石清韵在园子里顺便散个步,园子的景色怡人,春夏秋冬皆有景可赏,偶尔还能碰在园中行走的学子。


    大家已经对时不时出现的太子爷免疫了,远远停下行个简礼,谁也不会没有眼力劲儿地冲上去打扰人家。


    但有些人就一样了。


    听说太子爷出现在清华园里面,张廷瓒几乎是一路小跑冲到太子爷面前,笑眯眯道:“臣给太子爷请安。”


    李礽望着眼前突然出现的大灯泡,默默收回了刚刚想去牵人的手手,瞪着张廷瓒,没好气道:“何事?”


    张廷瓒也不害怕太子爷生气,他道:“臣有要事禀告……”


    李礽在心里翻了个白眼,一点眼力劲儿都没有的人,“什么事儿?”


    “扩招的事情。”张廷瓒拱手道。


    李礽胸口憋的那口气默默咽了回去,这事儿还真是他理亏,噶尔丹突突地那一下子,他太忙,就把事情交给张廷瓒和石清韵,完全撒手不管。


    “去你的地方说吧。”李礽道,又侧头看向石清韵,“你和我一起?”


    张廷瓒默默咽下这口狗粮,太子爷能过来,他就千恩万谢了,至于太子爷要当面秀恩爱,那有什么不能忍受的呢?


    他们去了张廷瓒的办公室谈这个事情,别看张廷瓒看起来谦谦君子一表人才,但是他的办公室实在是乱,走进去的时候几乎没有下脚的地方。


    张廷瓒也有点不好意思,刚刚一心都是去找太子爷,忘了自己这乱糟糟的地盘,赶紧把堆叠起来的书稿文件一类的东西挪到另一边,给太子爷腾出来位置。


    “没关系,议事要紧。”李礽道,掏出帕子给石清韵擦了擦椅子,“扩招遇到什么问题吗?”


    “咱们这一次招生要招多少人呢?”张廷瓒在桌子上翻翻找找,终于找到了关于扩招的资料,上面记载着需要咨询太子爷的问题,“按照现在的安排,每个班五十人的话,约莫可以安排到五个班的样子。”


    “两百人吧。”李礽道,“早期通识课程可以安排大班,后面的话,分出方向之后,还是精细一点比较好。”


    通识课比较简单,还掺杂着启蒙素质教育,安排大班教育就足够。


    但第二阶段的理科知识,以及第三阶段的专业知识,大班教育没办法照顾所有人,到时候有基础的人跟上了补习班一样一跃千里,基础差的人就只能望其项背。


    张廷瓒赶紧将唰唰地记下来,“还有门槛……要优先八旗吗?”


    之前是有这么说过一嘴,但现在太子爷和八旗闹得正僵,也不知道这个政策要不要继续施行。


    “不用,人家不必论富贵,惟有读书声最佳。”李礽道,“只要有一颗向学之心,能交得起学费,咱们就收,每年抽十个家境贫困的学子免除学费,学业靠前的人也要给与奖励……”


    “奖励多少?”


    李礽深吸一口气,这也要问自己吗?


    但看张廷瓒无辜的眼神,李礽叹气,自己挑选的院长,自己不忍着,还能怎么办呢?


    “不要超过学费吧。”李礽道,“或者杂费,你自己看着办就成。”


    张廷瓒又唰唰地写上去。


    李礽……


    “那考核呢?”张廷瓒道,“目前定的是半年考核一次,连续两年考核不通过的话,就劝退。”


    李礽点点头,两年,四次考试,连通过都难以完成的话,换条路说不定更快。


    况且,他们现在这种学校风格放在现在也就是职业技术学院吧,也不产出文凭,没必要耗着。


    “还有呢?”李礽问道,要是就为了这点小事儿耽误自己谈恋爱,他等会儿就给张廷瓒找点活干。


    石清韵扯了一下李礽的衣角,让他稍安勿躁。


    李礽撇撇嘴,姿态放松下来。


    张廷瓒在心里默默给石清韵竖了个大拇指,他道:“是这样的,咱们还需要印书,听说三阿哥手上有个印书之处,技术先进,不知道可不可以请三阿哥帮个忙?”


    这个印书坊是福格和胤祉合伙办的,福格一直呆在江南,也会印刷一些文集,后面干脆找那边的研究园合作了一把,提升印刷的速度和精准度。


    胤祉要在京城开书馆之后,找福格商讨的时候,说到了这个事情,两人干脆了合作一把。


    “可以,这件事我和胤祉说一声就成。”李礽道,“他会找人与你对接的,还有事吗?”


    “多谢太子爷。”张廷瓒赶紧道谢,太子爷太不耐烦了吧,不敢惹,不敢惹。


    李礽哼了一声,拉起石清韵就走。


    石清韵在后面小步跑着,“你知道的,那些事情他做不了主。”


    “我知道啊。”李礽放慢了脚步,嘀咕道,“但是他就不能换个时间嘛。”


    明明上次张廷瓒成亲时候,他还给人放了十天的婚假,怎么现在一点眼力劲儿都没了?


    石清韵笑眯眯,凑近道:“咱们还有时间不是吗?我带你去看看我研究的萃取技术,现在可是有长足进展了哦。”


    只要石清韵对着自己一笑,李礽就什么脾气都没有了,他晃晃石清韵的手,道:“那去看看,你现在一个人能顶大半个大清华园了。”


    “这技术又不是我一个人做的。”石清韵被都夸得有些腼腆,快走两步,“上次说咱们在江宁买的凝香露可以做出来了,味道更好。”


    他们先到了外屋,外屋墙边放置着多宝阁,上面摆着很多漂亮的瓶瓶罐罐。


    石清韵拿下来一个玻璃瓶,瓶身上是漂亮几何切割花纹,瓶中是黄色的液体,“现在做前中后调有点难度,但复合型的香味还是不错,这个是卤蛋家的八月桂花。”


    “卤蛋?”李礽迷茫。


    “品牌呀。”石清韵道,压低了声音,“现代的。”


    李礽哦了一声,接过来,拔出来上面的盖子,里面是还有个小喷头,虽然不是喷雾头,但也不错。


    他轻轻按压了一下,香味铺开,空气里浮动着桂花味,有点点厚重,等扩散开来就会好点。


    “是要打算卖吗?”李礽合上盖子,轻轻晃了晃,里面的液体如同醇酒一样晃动。


    “外包装已经在生产,卖给从前生产凝香露的人,喷头卖得格外好。”石清韵道,喷头能控制用量,用起来很方便,“还有酒精上面也套用了这种喷头。”


    “为何不卖?”


    “凝香露是做着玩的,萃取技术用来做这个太大材小用了。”石清韵道,她推开里屋同外屋之间的玻璃门,带着人走进去。


    实验室纵深长将近二十米,一扇扇明亮的玻璃窗在这个时候算得上十分奢华,上面是用薄木片做成的百叶窗。


    他自己的书房里面也有这样的设计,只是每个木片上都有漂亮的雕花,更精致点。


    里面的桌子全是不锈钢材质的,锃光发亮,映衬着上面的玻璃用品明亮耀眼。


    “那用来萃取什么不算是大材小用?”李礽笑着跟在她的身后。


    “现在正在提取的是奎宁。”石清韵笑着道,“如何?”


    奎宁,又名金鸡纳碱,是从茜草科植物金鸡纳树亦或者同科属的植物中提取出来的,对治疗疟疾有着立竿见影的作用。


    他们之前有商船前往东南亚,在当地找到了金鸡纳树,听说是大不列颠人从别的地方带过来,说是西班牙伯爵在利马发现的好东西。


    但,他们似乎没有摸清楚这东西咋用,只知道吃多了头晕头痛、恶心呕吐,甚至会出现暂时性的耳聋,所以一直以来都是当成毒药使用。


    听说大清在寻找这种植物时,当地人还很震惊,这玩意儿随随便便到处都有,也好似没啥用,怎么还有冤大头要买?


    但是有钱赚的事情,谁不干,谁傻蛋。


    于是,大清的商船带了一堆金鸡纳树回来,小苗苗在台湾和云南南部种植,一些成活不了的树苗或者砍下来的树木都被送到了清华园。


    同陈彤商量后,石清韵打算把这些东西萃取出来,做成成品药,免得浪费树木了,这可都是远渡重洋而来的珍贵东西呢。


    “萃取药物倒是正合适。”李礽道,制药可远比提取香水要重要得多,换成他,也会这样决定。


    就是不知道成果如何,李礽环顾四周,疑惑道:“仪器呢?”


    “在另外的院子里。”石清韵解释道。


    萃取的仪器很大很重,只能放在另一个院子里,但这里有个小型的,萃取的效果没有大型的好,但大差不差。


    李礽弯腰看了半晌,伸手把桌上的仪器摸了个遍,眼中流淌深深的怀念,他都快忘记了自己有多久没有亲手做实验了,回想起之前在实验室的记忆,真是上辈子的事情了。


    “你要不要试试看?”石清韵撑着实验台的边沿,笑眯眯地问道。


    她太理解李礽现在的感受了——许久没有做实验,再看到这些东西,总有一种恍惚的感觉,似乎从别人的生命线中开启了支线。


    想当初,穿越过来后,她很久没做过实验,可以说,日常根本接触不到什么实验的机会。


    在得到赏赐的实验室时候,她激动地晚上都睡不着觉,脑子里总在想着这个实验那个实验,摸着仪器也有恍若隔世的感觉。


    “我不是这里的研究员,是不是不太好?”


    李礽嘴上这么说,手却伸向实验室的玻璃烧杯……


    石清韵在一旁笑着,有些人啊,嘴上说着不好,身体很诚实啊……


    第455章 二婚


    在实验室里,李礽简直快活得找不到东南西北,玩到天黑才回宫。


    “太子爷,大阿哥等您许久了。”高三变迎上来道。


    “等我干嘛?”


    “说是找您有事儿。”


    李礽哦了一声,进了门,胤褆正坐在椅子上同胤祉闲聊,两人之间还放了南瓜子,“不是说大哥找我吗?你怎么也在?”


    “二哥不欢迎我嘛?”胤祉偏过头,笑着道,“我这不是听说你被弹劾了,来安慰一下你啊。”


    “都被弹劾两天了,你现在才来,我要是真伤心,眼泪都要流干了。”李礽道,朝着炕沿走去。


    胤祉朝里面挪了一下,笑着道:“我可不能抢在二嫂的前面。”


    提到石清韵,李礽想起了正事儿,“张廷瓒想借你的印刷坊一用,我替你答应了。”


    胤祉两条眉毛扬了扬,双手搓搓,略带迟疑地问道:“会给钱的吧?”


    “当然!亲兄弟明算账。”李礽毫不犹豫地回答道,想啥呢,他是那种吃白食的人嘛?


    “那行,回头我让人去对接一下。”胤祉乐着,他那个印刷坊大部分印刷的东西还是一些朋友的东西,赚钱不易,要是接了二哥这个单子,又能混些时候了。


    “你不是来安慰我嘛,怎么听说有钱赚,就忘记了正事儿?”李礽敲了敲桌子,提醒道。


    胤祉一抬胳膊,勾住二哥的脖子,“你最喜欢的弟弟在这里,不就是最好的安慰嘛?”


    “少肉麻了。”李礽捅了胤祉一下,翻了个白眼。


    胤祉捂住胸口,身体朝后仰,痛苦状,“二哥,你伤了我的心,心好痛……”


    “你现在咋跟个戏精一样。”李礽嫌弃道。


    胤祉倒在了胤褆的身上,控诉道:“大哥,二哥不懂我的心……”


    “我也不懂。”胤褆说着把人推开,“你这一天天的,啥好的都没学会,不如跟我去军中训练一下。”


    “不了,不了。”胤祉连连摆手,“我觉得二哥还是挺懂我的。”


    胤褆呲着牙花子笑了笑,“心不痛了?”


    “不痛了!!!”


    “你别跟他胡扯,他就是这样吊儿郎当的,我怀疑胤禟都是学他。”李礽道。


    “小九那是天生的,比我可夸张多了,合宫上下都找不出来第二个人。”胤祉坐直了身体。


    胤禟那性子简直是宜妃的翻版,且青出于蓝而胜于蓝,满宫都没有性格比他还夸张的了。


    “你这是五十步笑百步。”李礽挑了挑左侧的眉峰。


    胤祉哼了一声,决定转移矛盾,“大哥,你不是说找二哥有事嘛。”


    李礽也看向胤褆。


    胤褆咽了一下口水,喉头滚动,“就是……就是那个官兵抚恤的事情……”


    “不是已经发放下去了吗?”李礽问道,“是有贪污吗?还是说银子不够……”


    瞧着保成又在为自己考虑,胤褆赶紧连连摆手,“不是,都够的,就是……”


    “嗯?”


    “就是这本是我提起的事情,没想到最后怪在你头上了……”胤褆惭愧地低下了头。


    太子就像是兄弟们里面的一个带着放大镜的靶子,好的、坏的都会在他的身上被凸显。


    “咱们是兄弟啊,说这个可就生分了。”李礽笑着道,“回头你请我吃饭……”


    “这个给你吃。”胤祉把桌上的南瓜籽推过来。


    “一点诚意都没有。”李礽嫌弃道,“至少做成糕点吧。”


    “这可是西南门口那家最好吃的炒干货,我专门带回来的。”胤祉拍着桌子反驳道,二哥真是有眼不识金镶玉。


    李礽摸了两颗,磕了两粒,道:“下次还是做成糕点吧,还要吐壳儿,麻烦~”


    “你别吃了。”胤祉双手一圈,把所有的南瓜籽护着。


    被这么一打岔,刚刚沉重的氛围斗都消失了,胤褆无奈道:“你们俩啊……”


    李礽笑道:“他们总是要为这件事找个背锅的,算来算去,就我最合适了,你们不用担心,过几天机会消弭了。”


    胤褆和胤祉对视一眼,欲言又止。


    “喂喂,有事儿直说,眉来眼去咋回事?”


    “今天有人来觐见了汗阿玛。”胤褆道,神色凝重。


    李礽脸上的笑容渐渐消散,“谁啊?”


    “好几个人呢。”胤祉叭叭道,“汗阿玛都正在招我谈论事儿,这些人就递了个请安的折子。”


    “请安?这不年不节的,请劳什子的安?”李礽疑惑道。


    胤祉道:“不知道,但依照我的感觉,他们进宫绝不是嘴上说的联络感情。”


    来的人都是些早年在战争里面获得军功的人,因年岁过大,早就颐养天年了。


    尤其是这两年,因病、因伤,不少人已经去世了,剩下的人就尤显珍贵。


    而康熙对那种年长之人额外看重。


    “八旗?”


    “是,但我打听了一下,他们的子孙后代都很一般,好几个都牵连到其他的事情中被剥夺了爵位。”胤祉道。


    挑着这时候进宫,扯些有的没的,胤祉自然是多了个心眼,这几个人都编入了八旗之中,有的是在八旗之前就立了军功,有的人是之后才立的军功。


    但无一例外,都是祖辈干死,孙辈不争气,一旦八旗世袭罔替的福利没了,他们就会跟着衰落。


    “那就是来求情的嘛。”胤褆道。


    “不是,他们只字没提求情或者福利的事情,就提了过去的事情,感怀一番,说这么多年没见,担心汗阿玛忘记了他们那群老骨头……”胤祉道。


    “他们这真是会揣摩圣意啊。”李礽笑着道,“出来打打感情牌,定然是有所图。”


    “我也是这样觉得……二哥现在正在风口浪尖之上,还是多注意点比较好。”胤祉道,这帮老家伙有时候蔫坏的,不知道背地里琢磨些啥馊主意。


    李礽拧眉,他真想不出来自己有啥还能被拿捏的,难道是要把这些人搞进自己的工厂里???


    可之前,他也没有完全拒绝关系户啊,犯得着现在兴师动众吗?


    真是百思不得其解。


    不过,李礽很快就清楚了,他看着坐在上首的康熙,脸上的惊讶完全憋不住,“赐婚?我这头婚爱还没有结,二婚就要来了?”


    这泼天的齐人之福,他可真是享受不来。


    “你好好说话。”康熙忍不住蹙眉。


    “我不同意这门婚事。”李礽认真道,“好端端的为何要给我指两个侧福晋,就因为现在八旗的事情吗?”


    “一场赐婚,可以抵消他们的惶恐,你也不用遭受这些风言风语,不是挺好的?”康熙道。


    “但我不想妥协。”李礽道,“每逢他们利益与大清的不一致,咱们就要通过姻亲来安抚吗?”


    他以后要做的事情那么多,每次都搞两个女孩子回去,岂不是一只脚又踏回原来的老路?


    后院人多了,总是会争风吃醋,还有那么多岳家,不管哪个出差错,罪名都会扣在自己的头上。


    况且,他也不石清韵失望,不想两人因此生出隔阂。


    “以后的事情,以后再说,你先只管现在的事情。”康熙道。


    利益绑在一起后,这些人就不会上窜下跳了,眼下,这是最快平息这件事的方法。


    “汗阿玛,为了大清,我可以赌上我的地位,但这个……我实在是不行……”李礽在心里斟酌了一下自己的措辞,尽量不要言辞激愤。


    康熙微微不快,他道:“所以你宁愿赌上太子之位,也不愿意接受这个赐婚。”


    “可以……这么说吧……”李礽试探道。


    太子之位,是身外物,没有的话,作为一个皇子,他也不会过得很差,但赐婚,那就关乎整个人生了。


    他不想做一个傀儡,一个戏台上的人偶,妥协之后,被这些人架在高台之上,一举一动都身不由己。


    要是这样,这太子,谁爱当,谁去当吧,他不伺候了。


    “荒唐!”康熙气道,忍不住背着手在屋子里转来转去,他猛地想到了什么,问道,“先帝同你说什么了?”


    先帝本身就是个痴情种,董鄂妃之事闹得前朝后宫不得安宁,其中有部分当然是对董鄂妃的偏爱,但也有借此事表达这些人对自己控制的不满。


    清朝初初入关之时,确实靠着联姻笼络势力,军政都有。


    这些人把姑娘送进宫里,利用自己的地位势力,让先帝不得不宠爱她们,之后,插手朝政,利用后宫的荣宠反哺自己的权势,犹如滚雪球一般越来越大。


    直到这盘综错节的关系犹如蛛丝将先帝束缚得紧紧的,喘不过气来,先帝便任由自己心意弄出一堆的事情。


    如今,保成这样,同先帝之前的境地有几分相似,保不齐先帝说了什么。


    保成说先帝不再入梦,但谁知道真假呢?


    万一,先帝教唆保成呢?


    康熙脑子里面一阵阵风暴卷过,越想就越觉得是这样,他道:“你别事事都听先帝的话,也要自己思考,此次受到弹劾的人可不只有你,还有与你相关的人,比如说戴梓、李光地、张英,虽然没有直截了当地弹劾他们,但与之相关的人都受到牵连。”


    李礽愣了一下,才想起来已经被自己遗忘在角落的“先帝”,“先帝”这个理由十分好用,前提是不涉及后宫,不涉及与董鄂妃类似的情况。


    这口锅要是真扣在了顺治帝身上,保不齐先帝的棺材板都压不住了。


    当然,就算顺治帝重生在他面前,李礽这个穿越仔也不虚。


    但,这一次,他不想假借顺治的名头,他想要说出自己的看法。


    “不是,玛法……很久都没有见过了。”李礽道,“是我自己的想法,不愿意同他们妥协而已,妥协只会让他们变本加厉。”


    “但这样闹下去,对你不利。”康熙站在不远处,看着保成,语气深沉。


    “只要汗阿玛没意见,谁也动不了我。”李礽望向康熙的眼神里充满了信任,他确信只要康熙不想换太子,就没人能撼动。


    “朕怎会对你有意见?但若是不平息这些声音,于你名声有碍,众口铄金,积毁销骨,旁人误信谣言,会觉得你德不配位,到时候怎么办?”


    “实在不行,我就去清华园搞研究吧。”李礽道,带着几分无所谓的态度。


    他相信自己要是去了清华园,绝对能带着清朝的科技突飞猛进,什么爱迪生·礽、牛顿·礽、法拉第·礽、富兰克林·礽……都不在话下。


    “胡闹!”


    若说之前康熙只是有点生气,现在绝对是很生气,保成这意思是太子之位是什么随随便便就能割舍的东西吗?


    如此随意!


    如此草率!


    保成打小就爱折腾些有的没的,那时候当着太皇太后的面说要去搞研究,年岁太小,童言无忌。


    如今,长大成人,还是这般不知轻重,难道真的同众人说得那样——被旁门左道迷了心思?


    第456章 叽里咕噜


    自穿越过来,康熙就未曾这样疾言厉色同他说过话,李礽一时间呆愣在原地,看着康熙,都不知道自己下一句话该皮什么比较合适。


    “你这是被旁门左道迷了心思吗?”康熙压着火气问道,早知道,就该将这苗头扼杀在摇篮里,万万没想到,竟然让保成养出了一副随心所欲肆意妄为的性子。


    “没有……”李礽否认,理直气壮道,“研究怎么能算旁门左道呢?它为大清带来了这么多的好处,明明就是康庄大道。”


    咋能端起碗吃饭放下碗来骂娘?


    康熙冷哼道:“所以你这是要放弃太子之位,奔着康庄大道去了吗?”


    他现在听不得保成提清华园,尤其还是说它的好话,此时更是一肚子的火气,自己在这里操心,保成的心思倒是飘到了别的地方,半分都不配合。


    而且,他想不明白,不过是两个侧福晋之位,保成为何如此反对。


    李礽……讲道理,不是他说自己可能没了太子之位嘛。


    但,李礽很清楚,康熙现在讲不得道理,自己也只能顺着毛摸,“儿臣并未有如此想法,只是为了大清……”


    以前的“花言巧语”哄得自己心花怒放,现在觉得没个正型,他忽地想起石清韵就在清华园,狐疑地看了保成一眼,“难道接受赐婚就不也是也为了大清吗?”


    “是……”李礽差点就接不住这话,还好脑子转得快,“为了大清有很多方式,但我不想同他们妥协。”


    “那有何不可?”康熙道,只是一时的安抚而已,待日后时机成熟,达成所愿不是迟早的事情嘛?


    康熙不知道是,两个人沟通根本不在一个频道上,他注重如何解决眼下这个危机,而李礽在乎的是自己的人生不被他人左右。


    本质上的重点不一样,又如何能达成一致呢。


    “汗阿玛,您既然问我了,想来还是重视我的想法的,这个解决方案我不答应,如论如何,都不行。”李礽认真道。


    “为何?”康熙盯着保成,总觉得他的态度有哪里很奇怪,似乎在隐藏什么,难道说保成要步先帝的后尘?


    越想,便越觉得这种可能性很大,保成对石清韵的态度很不一样,除了她,他的身边几乎都没有别的姑娘,该不会又要养出个“董鄂妃”?


    “不想被他们感情绑架。”李礽道,他猜测康熙似乎在试探什么,第一想法是自己暴露了,但他很快就否定了这个想法,这件事不会同自己的来处扯上关系。


    弄不清楚康熙的目的,他就只能坚持这个说法,况且这也确实是他的真心想法——之一。


    “还有呢?”康熙道,“比如说,为了哪个人?”


    “为了谁……”李礽重复了一下,在心里默默地唱了出来——我是谁,为了谁?


    康熙哽了一下。


    李礽察言观色,立马补充道:“我当然是为了您……”


    康熙感觉到一阵呼吸困难,他不知道保成这是真不清楚,还是装傻充愣,他决定把话挑得更明白,“你可是要学你玛法?”


    “学他?”


    康熙嘴唇嗫嚅了一下,那种风流韵事他要如何开口同自己儿子说,再说子不言父过,他怎么能说先帝的坏话?


    李礽瞥了一眼弹幕,猛地明白了康熙的意思,但他默默地装傻充愣,倒不是不能同康熙讨论谈恋爱这个事儿,而是这个话题会把石清韵架在火堆上。


    康熙憋了半晌,实在是不知道该怎么说,旋即他觉得自己何必多费口舌呢,他是皇上,又是阿玛,所有的事情都是他一句话的事情,只要他下旨了,保成就算是不愿意,也只能照做。


    但……


    康熙又看了保成一眼,他坐在对面,用那双和赫舍里氏一个模子刻出来的眼睛看着自己,眼神中带着一点不自察的害怕,又还有点期待。


    他顿时就心软了,又问了一遍,“你确定不同意?”


    “对!”李礽果断地点头。


    “行吧,朕知道了。”康熙道:“既然这样,最近就呆在宫中,免得再惹出什么麻烦来。”


    李礽没想到康熙竟然妥协了,他欢欢喜喜道:“多谢汗阿玛。”


    “下去吧。”康熙道,他在心里叹了口气,转身一步一步缓缓地朝着自己案桌走去。


    李礽的欢喜慢慢散去,他道:“汗阿玛……”


    “朕知道。”康熙坐下来,挑了挑眉,“再不走,朕就赐婚了。”


    李礽立马闭了嘴,转身飞速溜了出去,把守在门口的梁九功吓了一跳。


    “小祖宗,您慢点啊。”梁九功拍着胸口,忍不住把心里的话直接秃噜出来了,他伸手拍了拍自己的嘴,“瞧奴才这张嘴……”


    李礽摆摆手,不以为意。


    “您和皇上谈完了?”梁九功道,担忧地看了殿内一眼,“为了您的事情,皇上好几宿都没有睡好了。”


    “你跟着劝劝呗,儿孙自有儿孙福。”李礽道。


    梁九功道:“话是如此,但怎能不担心呢?奴才说句僭越的话,皇上可都是为了您。”


    为人父母,那不是一句说宽心就能放下的。


    李礽无奈叹气,“就是因为清楚这点,所以才会觉得痛苦。”


    要是康熙完全是为了政治,那他心里绝对丝毫愧疚也无,但他很清楚康熙是为了平息发生在自己身上的风言风语才有这个打算,是真真切切地为了自己,只是道不同,不相为谋。


    而他也没办法解释得清楚。


    梁九功也跟着沉默。


    “行了,就先这样吧。”李礽道,按道理说他成功打消了康熙的念头,应该高兴,但他又蓦地有几分高兴不起来。


    当然不是因为失去了左拥右抱的机会,大概是因为拒绝了慈父之心。


    但他也绝对不会因此就同意康熙的解决方案。


    康熙并未明面上禁足李礽,毕竟东宫太子被禁足,那是很大的事情了,绝对会成为一个污点,一切都全凭李礽的自觉。


    好在李礽也不会在这方面证明一下自己的反骨,非常配合地呆在毓庆宫,每天上课下课,偶尔参政,十分地规律。


    见康熙没有任何的动作,朝堂上的妖风越刮越猛,天天都弹劾的折子,只字不提废储君的事情,但字里行间的含沙射影不可忽略。


    只要康熙不哔哔自己,李礽就当不知道这个事儿,全程面不改色,脸皮厚得都能拿去修城墙了。


    除了在他面前说些有的没的,还有些人把主意打到了其他阿哥的身上,想要撺掇他们争储。


    首当其冲的就是胤褆——除了嫡子,最适合皇位的便是这位长子。


    谁知道,胤褆本就内心愧疚,要不是他一心想要抚恤金,从而得罪了那些人,保成也不会受这些罪,这些人还想撺掇他谋得保成的位置,真是岂有此理!!!


    他性子直,但不代表着他就会当场跳脚,毕竟官场的人都会打太极,肯定不会直接劝“大阿哥,你把你弟弟的位置抢过来吧”这样的蠢话,只有点到即止的语言和神色表明他们心怀鬼胎,滑不留手,不留下任何的证据。


    万一闹大了,他们反而可能会倒打一耙,说胤褆误会,大概是心里有这种想法才理解歪了。


    到时候,大家关注的重点可能就是胤褆是不是真的有取而代之的想法了。


    所以,李礽按住了他,“急啥!”


    “汗阿玛也说不急,你们咋能沉得住气呢?”胤褆恨不得要拍桌子呢,人家都惦记到保成的屁股下了,他咋还能这样淡定。


    “保宝,你那边呢?”李礽道。


    “还不是一样的,见天夸我。”胤祉翻了个白眼,捏着嗓子模仿对方的语气——三阿哥才情是一等一的好,在一众阿哥里面都是出众的,只是可惜出身不如太子爷占了天时地利人和。


    胤褆尴尬道:“他们也差不多是这样说我的,只不过是夸我的军功。”


    “夸你啥呢?”李礽看向胤禛,胤禛现在跟着张廷瓒,偶尔也会管一下内务府那边的事情,在外面跑,也会遇到这样的事情吧。


    “没什么……”胤禛不好意思道。


    胤祉搂着胤禛,笑着道:“咋了?不跟哥哥们说实话?”


    胤禛脸红道:“说我能力强,事必亲躬……”


    “说得也没错啊。”李礽道,“你们确实很厉害,我也确实占了天时地利人和……”


    三人面面相觑,保成不该控诉这些人瞎乱编嘛。


    “怎么?害怕我心里有想法啊?”李礽笑笑,“做人嘛,最重要的是要承认自己是有不足的,也要承认自己偶尔是有运气的。”


    李礽对自己几斤几两还是很清楚的,这几个方面,他确实不如兄弟,但有本事去搞实验研究啊,他谁都不拒。


    “那倒不至于,就是烦他们挑拨离间。”胤褆道,“天天整些有的没的,好想把他们拉去军中操练一下。”


    李礽失笑,“没事儿,既然汗阿玛说别急,那就是心里有了想法,不如你们配合一下?”


    “如何配合?”胤褆问道,“只要能解决这个事儿,我都愿意配合。”


    “对对。”胤祉立马道。


    胤禛也把脑袋凑了过来。


    “你们这样会让我觉得你们对太子之位万分嫌弃哎。”李礽道,咋就这么积极呢?不能展现一点皇家的权力之争嘛?


    胤祉小声哔哔,“确实觉得不是个香饽饽……”


    瞧瞧二哥费心费力为了大清,结果还被这些人针对,成为同汗阿玛和这些人博弈的棋子,所以他做个皇子就好了。


    李礽实在是没忍住,给了胤祉弹了一个脑崩儿,“让汗阿玛知道了,肯定要说你。”


    “这不是咱们私下说说嘛?”胤祉捂着脑阔嗷嗷直叫,“你们又不会泄密……你们不会吧,不会吧?”


    “让二哥赶紧说正事儿吧。”胤禛抿着唇乐道。


    李礽招招手,四个脑袋凑在一起叽里咕噜一阵,“如何?”


    “我觉得可以……”胤褆率先表态。


    “到时候汗阿玛追究,二哥记得救我啊。”胤祉也算同意了。


    “二哥,你要不要添一把火?”胤禛眼睛亮晶晶。


    “怎么说?”李礽问着,又把脑袋凑了过去。


    四个人又叽里咕噜一阵。


    胤祉感慨,“损还是老四损啊。”


    胤禛丝毫不觉得羞耻,反倒是得意地晃了晃脑袋。


    李礽一拍桌子,豪情万丈,“行,干他丫的!!!”


    第457章 筋骨


    清晨的京城,天天濛濛亮,就有人开始活动,走路踢踢踏踏、车轮骨碌碌、泼水声连绵不绝。


    最先苏醒的街道总是与柴米油盐有关,卖早市的店铺热气腾腾,香味缤纷,招呼声不绝于耳。


    “烧饼!又香又酥的烧饼!!!”


    “卤面!打卤面!”


    “鱼面~鱼面~新鲜的鱼面~~”


    ……


    转角之后,买卖一条街,一个管家似的人愤愤不平地从店里出来,指着招牌,骂骂咧咧道:“什么玩意儿,开门不就是为了做生意嘛,这不卖,那不卖,开什么店呢!”


    掌柜站在店里,笑眯眯道:“您误解了,确实没货,您可以去其他店里看看。”


    这话似乎戳到管家的痛脚,他跳着脚,伸着手臂,划了一圈,“你们这些狗仗人势的东西,迟早都得倒闭,倒闭你知道吗?我们家大人让你们在这里混不下去!!!”


    这下子,好几个店铺里的人都探出了头,“哎,你这人咋回事,买卖不成仁义在,咋咒人呢?”


    “对啊,天子脚下,也能如此嚣张?”其他人也附和道。


    不明真相的路人也跟着点头。


    管家被气得要吐血,讲道理又讲不过,只能一甩袖子,转身离开,谁知道刚转过墙角,就和一人撞了个正着,他捂着额头,满心的火气蹭蹭地上涨,“哪个不长眼……吴老弟……”


    对面是一个脸长的中年男人,他看到管家,又朝后面的街道望了一眼,凑近道:“没买着?”


    管家一肚子火气,“可不是吗?你呢?”


    “都一样。”中年男人凑近道,“和我家主子相熟的几人都好像被这样对待了。”


    “岂有此理!!!”管家道,随后压低了声音,朝着皇宫那个方向使了个眼色,“不会是那位……”


    “咦!没有证据的事情不要瞎说,不要命了啊。”中年男人顺着他的眼神看过去,打断了他的话,又凑近道,“甭管怎么着,这事儿啊,我已经同我主子说了,想来很快就会解决的。”


    中年男人说着,眼神从皇宫方向一闪而过,意味深长。


    ——


    康熙原本以为自己不搭理这些人,慢慢地就会平息下去,又或者等一个出头鸟,杀鸡儆猴,但万万没想到的是,这件事儿忽地就猛地烈火燎原,针锋相对。


    还有太医院,也跟着蹚浑水,大病大痛还是照看,但是头疼脑热这种小病就没那么容易了,人家理由也很正常——您先等着,前面的病人看完了就给您诊断。


    还会手一抖,苦药多几倍。


    大大小小的事情搞得这些人烦躁不已。


    “是你干的吗?”


    李礽摇头:只能自己阴阳别人,不能别人阴阳自己,这些人真是玩不不起啊。


    康熙半信半疑道:“真的不是你?”


    “真的,我最近都没出宫,您不是知道嘛?”李礽无辜耸肩道,小四弟干活儿这么利索嘛,京城一半的街道都归他管了?这就是雍正帝的魅力?


    至于医学院,十有八九跟胤祐脱不开干系。


    就是因为知道这样才百思不得其解,康熙先前就叫人调查过,保成最近老老实实地待在宫里,唯一对外的联系,就是让荣宪给石清韵带了个口信,说自己最近不去清华园,连扩招的事情都完全撒手不管。


    “我可是真的冤枉。”李礽假情假意地撇撇嘴,随即又乐呵,“定然是天下人看不惯他们处处针对我,倒行逆施,为我打抱不平。”


    康熙……这儿子能不能要点脸啊?


    “这事儿同胤禛是否有关?”康熙忽地问道。


    “啊?!”李礽被康熙突如其来的话炸得一跳,干巴巴道,“您在说什么?我怎么听不懂?”


    “装,你再给朕装!”康熙笑着道,点了点他,“你们四个不是呆在一起密谋的嘛。”


    刚刚不是已经糊弄成功了吗?怎么突然又被牵起了话头?


    “他们那是关心我,没有密谋,绝对没有!!!”李礽激烈反驳,“我小四弟还能号召半座城嘛?”


    “你知道你这叫做什么吗?”康熙笑着道,“你这叫做欲盖弥彰。”


    李礽猛地闭嘴,摇头。


    康熙笑得意味深长,显然半点都不相信他的话。


    “好吧,他说让积善斋不卖东西给这些人啊。”李礽道,他随即凑近,“汗阿玛,他这是关心我,您可别罚他,就只是……只是这么一点点恶作剧……”


    他说着用食指和拇指比划了一下,量出一丝丝缝隙。


    “那朕若要是罚呢?”


    李礽挺着胸膛,用力拍拍,“那您罚我吧,我是兄长,没有约束好他们,自然是我的锅。”


    这主意,当时他也是同意的,没理由现在让胤禛一个人背锅。


    显然这答案让康熙很满意,要是保成把自己撇的干干净净,只会让他觉得作为兄长没有担当。


    “你们当时是怎么计划的?”康熙问道。


    “没有什么特别的计划啊,就是与清华园、积善斋相关的地方不要做他们的生意。”李礽道,他们完全是小打小闹,让人不快而已。


    “现在半个京城都不做这些人的生意了,你们也算达成目的了。”康熙道。


    “那可与我们无关。”李礽道,“难道是天降正义,也有别人看不下去了,决定替我小小报复一下?”


    康熙笑而不语,事情还在调查之中,还真不好说到底如何,不过,他心里也有点暗爽就是了,终于有人整治一下这些人嚣张的气焰了。


    斗米养恩,担米养虫,说的就是这群人,不过少放了点福利,他们就如此不识抬举,闹得大家面子都很难看。


    但


    “你知道他们现在在奏本上说什么吗?”康熙问道。


    “知道啊,说我的坏话啊。”李礽道,他们难道还会为自己歌功颂德不成?


    世界上最不会出错的答案都是废话。


    看到康熙嫌弃的神色,李礽正色道:“他们在暗示储君德不配位呗,改立储君的铺垫。”


    康熙忍不住挑了眉梢,这小子果然心里都清楚嘛,“那你打算怎么办?”


    请问——被辞退太子之位有没有赔偿金?


    但这种问题,李礽就敢在心里爽一下,绝对不敢问出口,“全都杀了?”


    康熙拧眉,“没个正形。”


    “好吧。”李礽道,“我打算以不变应万变,汗阿玛不开口,这些人也就是想想罢了。”


    关键在于康熙的态度,只要康熙没有改立储君的意思,这些人就算闹腾得再厉害也是白搭,当然这也是他的底气所在。


    但,他没想到的是,就算是封建社会,利益也会逼得人以下犯上。


    当最后一批福利拨下去后,一封奏本送上了康熙的案桌————太子与商人朋比为奸,党同伐异,结党营私,品德不良,不堪为储君。


    这是第一次有人光明正大地提到改易储君这件事。


    康熙的手指在桌子上弹了弹,问道:“有没有调查出什么?”


    “回皇上的话,京城的商市都是自发性行为,未曾听说有人在背后联合指使。”李光地道,“他们听说这些人对太子爷不满,所以不愿意做他们的生意。”


    太子爷往常就混迹在京城,时常路见不平,打抱不平,不知道有多少人受过恩惠,更别提有些店铺后面是有主子的。


    建宁公主都有几家铺子在里面呢,还有郡主,张善也有,这些人都同太子有千丝万缕的关系,做出这样行为也不意外。


    “还真让这小子说对了啊,他之前说肯定是有人看不惯他们欺负人,为他抱打不平,没想到还真是。”康熙道。


    “太子爷心地慈善,举止有度,他们自然是感念其恩德。”李光地道。


    康熙在屋子里面走了几步,忽地抬头看着外面的天,感慨道:“这天啊,果然是不一样了。”


    李光地沉默,不敢接话。


    “他们不是在针对保成,而是在埋怨朕,觉得是朕断了他们的活路。”康熙道。


    他们,指的是八旗之中上蹿下跳的那部分人。


    “雷霆雨露,均是天恩,他们此行忘恩负义,实在是非君子所为。”李光地连忙道,“皇上,那咱们现在是要收网了吗?”


    “不急,再等等。”康熙的手按在那本奏本上,留中不发,“这不过是问路的小石子,朕倒要看看有哪些人掺和其中。”


    李光地连连点头应是,“那太子爷那边?”


    “保成最近也会一直待在宫里,不会外出,无须知道此事。”康熙坐下来后,又继续道,“你继续监视京城的动向,必要的时候一定要推波助澜,让这把火烧得更旺点。”


    “臣遵旨。”李光地道。


    听说太子爷拒绝了赐婚,八旗中的一些人决定给“不识好歹”的太子爷一点颜色看看,殊不知皇上也在盯着他们。


    在知晓他们的动作之后,皇上十分生气,反倒是坚定了要改革的态度,这才放任他们抹黑太子爷,——以太子爷为饵,拔除这颗深深扎进大清身上的钉子。


    这个计划知道的人不多,李光地猜测估计太子爷都不知道这件事,不然也不会有这些悄咪咪的小动作了。


    看皇上的态度,恐怕这次十有八九要大动筋骨了。


    第458章 感动


    李礽虽然不知道康熙到底有啥计划,但,凭借这么多年的了解,他多少能猜出点端倪。


    既然康熙有了计划,他就不再里面搅浑水,万一弄巧成拙就麻烦了。


    天天跟着一起上朝下朝,同那群喷子撸架,只要康熙不禁止,李礽就不担心,大不了这太子爷谁爱当谁当去吧,他不伺候了。


    “你胆子真是越来越嚣张哦,在朝堂上舌战群儒,听说还把一个臣子给气晕过去了?”荣宪走过来,一把掀起保成盖在头上的书,在他的身边坐下。


    李礽眯了一下眼睛,从躺椅上走起来,看过去,“我那是无聊啊,都出不了宫,还不让我找点乐子……”


    他忽地嗅了嗅鼻子,“有股子熟悉的味道哦~”


    “你是狗鼻子吗?”荣宪道,眼睛弯着,带着点调侃的味道。


    “八月夜桂花。”李礽食指一点,抬眸望向荣宪身边的侍女,“芦丹氏。”


    与他对上视线的是双盈满笑意的眼睛,熟悉而又让人思念。


    “什么八月?什么桂花?”荣宪一头雾水,“卤蛋是?”


    李礽和石清韵对视一眼,都笑而不语。


    “啊呀,你们俩真是……”荣宪揉了揉胳膊,鸡皮疙瘩都要掉一地了,她站起身,“行了,人我送到了,等会儿再来接。”


    她一边说,一边朝着保成使了个眼色。


    李礽无奈,让她赶紧走。


    “坐着说话呗。”李礽点了点身边的凳子,又扭头道,“高三变,让小厨房做点糕点……上次的白蓉藕粉糕就不错,糖少放点。”


    高三变心虽然老实,但脑子还是个小机灵鬼,认出来眼前人后,立马应下,撵着德忠一起出去,还顺手把门给掩住。


    李礽道:“你上次说喜欢吃的。”


    “我瞧着你这日子还挺滋润的?”石清韵坐下来,笑着说道。


    “有吃有喝,财务自由。”李礽侧着身子,胳膊叠着,垫着下巴,道,“这放在现代,妥妥的咸鱼躺平资本。”


    “那为何不躺?”


    “山河未明,何以躺平?”李礽叹气道,脑袋一歪,枕着手臂,是他不想躺吗?从前直播间不让躺,现在付出这么多,躺着如何甘心?


    “噢哟,你这得要评个感动中国十大人物吧。”石清韵打趣道。


    李礽笑了笑,“谁让我是社会主义接班人呢。”


    石清韵捂着嘴乐了半晌,“你这觉悟,大学高低得都加上了组织吧?”


    她说着,伸出手,故作正经道:“同志,你好,组织欢迎你的加入。”


    李礽笑着,也伸出了手,轻轻握着,晃了晃,“能加入组织是我的荣幸。”


    石清韵笑着抽回手……没抽动,她微微惊讶。


    “让我牵一会吧。”李礽扎着脑袋,瓮声瓮气道。


    他的耳尖微微红了,语气中也有一丝丝疲倦,石清韵的动作停住,她目光游移了一下,身子默默地朝前探了一下,这样大家的胳膊都不会累吧。


    虽然有康熙撑腰,但大多数的时候,他还是会觉得憋屈无力,但又无人倾诉,背负的厚重历史只有他一个人知道,就好像是一人在湍急的河流中逆行。


    这个世上唯一的慰藉就只有石清韵了,最近呆在宫中,许久未见,满腔的情绪憋着,他有时候都不知道要怎样继续走下去。


    有些东西若是习惯了,很难感受到存在,就好像空气、阳光……但是要是失去了,就无法生存。


    这段时间,偶尔回想起,在石清韵出现之前,自己独自一人奋斗的时候是什么样的心情,好像久远到已经想不起来了。


    但又会在这种见不到人寂寥的瞬间浮现,那么鲜明,那么深刻……那么地难以忍受。


    “我……很想你……”李礽的头埋在衣服里,声音也不大,轻地就好像一声喟叹,最后两个字消散在空气里。


    “啊?”石清韵讶然,眼睛睁大,无法肯定刚刚的声音是自己的幻想,还是对方真的这么说了,“你……你刚刚说了什么吗?”


    李礽隔了一会,摇摇头,抬起头来,露出一个笑容,“没什么。”


    石清韵刷地收回手,哼,就当是自己幻听了吧。


    李礽的手一空,面露迷茫,不解道:“怎么了?”


    “没什么。”石清韵学着他露出一个笑容,有些人上辈子单身是有原因的吧,呵呵~~


    “你生气了?”李礽坐了起来,盯着石清韵一会,肯定道,“你生气了……可是为什么啊?是我做了什么吗?还是我说了什么?”


    石清韵气噎,不是说了什么,不是做了什么,是你没说的,是你没做的。


    但是石清韵没说,说出来感觉自己似乎想听到这样的话似得,让他憋在心里吧,最好是能憋一辈子。


    李礽又看了一会,突然笑了,低着头,笑得肩膀都在抖着。


    “你笑什么?”石清韵莫名其妙。


    李礽继续笑着。


    石清韵推了他一把,“喂,问你呢,别又说没什么……”


    李礽扯住她的手,用了把力气,将人朝前一拉,拥入怀中抱紧,在她的耳边轻轻说道:“我很想你。”


    石清韵猛地收住了自己捅向李礽的胳膊肘,嘴角不自主地慢慢地上扬,下巴搁在他的肩膀上,浑身松懈下来,安心轻松。


    “哎哎哎……抱在一起了……”德忠激动地小声尖叫着。


    高三变在旁边猛扯他的袖子,一直做着噤声的动作,这个蠢货这么大的声音怎么跟在太子爷身边做事的?


    “太子爷说了什么?为什么他的耳朵红了?我们太子爷还会害羞……”德忠碎碎念着。


    院子里就两个人,安静地连风声都听得到,说话声怎么可能听不见?


    李礽从未想过风水转得这么快,曾经他偷听康熙的墙角,现在竟然被自己人偷听墙角了,真是……


    石清韵噗嗤笑出声,旖旎的气氛荡然无存。


    李礽也跟着笑了,松开手。


    两个人愤慨,石清韵飞速地瞥了李礽一眼,果然耳尖红红的。


    都被看到了,李礽干脆破罐子破摔,对着外面喊道:“你们俩给我小心点,等会儿我就找你们算账!”


    “走,快走!”外面一阵手忙脚乱的声音,还伴随着摔倒的吭哧声。


    李礽无语,手指撑住额角,这是哪里来的掉链子的蠢货,啧了一声,放弃拯救形象,靠在椅子上,“你就乐吧,反正以后没这机会了。”


    石清韵笑了好一会。


    李礽就盯着她,看着她笑。


    石清韵开心够了,这才摸出一封信,放在桌子上,手指按着,移过去,“这是曹衡让我带来的信。”


    “曹衡回京了?”李礽接过来,立马拆开看了一遍,曹衡应该也知道京城的事情,大概是来安慰自己的吧。


    “嗯,前天回来的,你现在不能出去,大家都很担心你的。”石清韵道。


    李礽一边看信,一边状似漫不经心,问道:“你不担心吗?”


    “你觉得呢?”石清韵笑着反问道,“你觉得我担心吗?”


    “听说……当人不好意思的时候、害羞的的时候,就会反问。”李礽道,目光未曾从信上挪开过,一副认真的样子,但语气里面带着小小的调侃。


    “真的吗……”石清韵的话卡在喉咙。


    李礽轻轻笑出了声。


    石清韵恼然,没忍住使劲掐了一把。


    “哎哟。”李礽手抖了一下,笑了,“轻点,轻点……”


    石清韵恼了一阵后,见李礽的目光黏在信纸上一动不动,凑过去,“信上写了什么?”


    李礽深深呼吸了一口气,慢慢地呼出来,语气沉带着一点点沉重,递过信纸的手都在微微的抖着,“你自己看。”


    啊?这是自己能看的嘛?石清韵心里这厢想着,手却已经伸过去了,“我看看。”


    李礽翻身躺在靠椅上,两眼望着天空,一阵酸涩,他是万万没想到啊,真是没想到啊。


    “这么大的阵仗……会不会引起猜忌啊?”石清韵一目十行,快速地看完。


    李礽轻轻摇了摇头,“猜忌就猜忌吧,得到如此待遇,不枉做了一次皇太子啊。”


    整个江南护着他啊。


    他偏过头,酸涩从眼眶滑落,浸入软枕之中——这人间值得啊。


    “你说,我要不要让清华园配合一下也罢个课?”石清韵假装没有看到他的表情,将信纸一点点折好,塞回信封里。


    也就是一瞬间的事情,李礽迅速收拾好情绪,扭过头,“你可别来掺和了,汗阿玛都不让我掺和这件事,咱们就做个小观众就成。”


    石清韵捏了捏他的肩膀,道:“这是你该得的,你护住了江南的百姓,给他们带去了平稳的生活,他们也会反过来支持你。


    无论是迁海令、废除匠籍、经济特区、对外一仗……都让这些人切切实实获得了好处,得到了平稳生活的条件。


    他们反过来也会感激带来这些变化的人,会在对方需要帮助的时候,伸出自己的援手,奉献出自己的力量。


    “还以为历经京城的事情后,你会习惯呢。”石清韵笑着说道。


    李礽歪头,靠在石清韵的手臂上,“怎么会习惯呢?感动中国十大人物的颁奖典礼,也不只可能哭一次吧。”


    “那你可不能是个小哭包。”石清韵笑着道,“我会嫌弃的。”


    “怎么能这样?”李礽忍不住笑了,“你不应该安慰我一下吗?”


    “哦~哦~~不哭不哭,乖宝宝,咱们不哭~~”


    “草。”李礽这会儿是一点的感动都没了,感觉自己要是不死死地忍住,鼻涕泡都能笑出来。


    他顿了一会,侧头在石清韵的手背蹭了蹭——有你在身边,真好。


    第459章 音乐盒


    见面后,李礽的心情美滋滋了好几天,走路都带着小春风,笑眯眯地挨个打招呼,搞得对家毛骨悚然,总觉得他又想出了什么花招对付自己。


    “我想出宫。”李礽下了朝,朝着毓庆宫走去,石清韵都能悄摸摸地进宫来看自己,投桃报李,他也该去找人家啊。


    德忠警惕,随即笑得暧昧,“您想去看郡主?”


    李礽伸手勾着德忠的肩膀,也笑道:“你想想送啥礼物好呢?”


    “湖州最近送来了新的绸纱?”德忠建议道。


    李礽摇头,石清韵对绸纱的兴致不大,而且好像荣宪已经送了一匹给她。


    “那……沙俄上次送过来的音乐盒呢?”德忠问道,他记得上次太子爷看到音乐盒说有点意思,就收到了库房里。


    音乐盒……算不得什么奇珍异宝,但这个时候……李礽点点头,“那就那个吧,你去找高三变取来给我。”


    德忠面露为难,“皇上让您最近留在宫里,要不……您让奴才把东西送过去?想来郡主也是能理解的。”


    “那这事儿不解决,我难道一辈子都要憋着,再说,我就出去吃个饭,还能出啥事呢。”李礽不以为意,到现在都没有个说法,谁知道这事儿会拖到什么时候呢。


    “可……要不您先同皇上说一声?”德忠迟疑道,皇上耳提面令不让出宫,贸然出去,万一皇上生气了呢。


    “同他说了,他定然觉得我儿女情长……”李礽道,康熙千防万防,生怕自己变成顺治帝第二,跟他说自己要出宫看石清韵,他肯定想也不想毙了自己的请求。


    “皇上那是为了您好……”


    “哎呀,德忠公公,你就帮帮我打个掩护吧,我保证不惹是生非,快去快回。”李礽头搁在德忠的肩上,带着点哀求的意味,手搭在他的肩头晃了晃,“真的~真的~~你跟我一起去啊~~”


    德忠迟疑了好一会,最终还是没能拗过,点了点头。


    出了宫,李礽直奔城门口等着,等着石清韵的马车过来后,他跳上马车,撩开车帘。


    石清韵正坐在里面,见到李礽,不自觉地露出个笑容,超一旁挪了点位置,“皇上不是让你不出宫。”


    李礽坐下来,也笑着道:“你说呢。”


    石清韵挪开了眼神,神色害羞,声音低低的,“我哪里知道?”


    “送你的。”李礽道,将小盒子递给石清韵,“小玩意儿。”


    石清韵接过盒子,手一沉,还挺有分量,打开来,她就立马认出了此物,从里面取出音乐盒,盒子是纯金打造的,镶着各色的宝石,顶上嵌着块珐琅,绘着怀抱鲜花的夕阳少女。


    她转动手摇柄,轻快的音乐声响起,叮叮咚咚。


    “喜欢吗?”李礽问道。


    石清韵点点头,她听了会,才将东西收起来,李礽送了不少东西了,她都很喜欢,于她而言,不是什么稀罕物件,但背后的心意让人动容,至少是花了心思的。


    她喜欢,他就放心了,靠在马车车厢壁上,“清华园最近如何?”


    “给你看样东西。”石清韵收好音乐盒,从做的椅子上抽出来一盒箱子,金属相互碰撞叮叮当当作响。


    李礽食指顶开盖子,里面是有飞轮、链条、齿片等物件,他拨弄了一下,抬起头,“自行车。”


    “对,马上就快成型了。”石清韵笑着道,“是他们自己发明的,我可是一点都没插手……不,我还是指点了一下造型,最开始的外形太丑了,跟一根铁管绑了两个铁环似的,美感全无。”


    这略带嫌弃的俏皮劲儿十分可爱,李礽简直百看不厌,他道:“真好,那扩招呢?”


    “也很顺利,大多数孩子都出身工匠之家,或者富商之家,一群小孩儿一到实验课的时候,就兴奋得嗷嗷直叫。”石清韵道。


    现在有系统的课程了,数学、物理、化学是主修课程,世人注重的四书五经反倒是排在了后面。


    另外为了适应如今的对外贸易,还开设了外语课,也算是职业技巧吧。


    若说他们来到这里最重要的成就,非此莫属。


    肥皂、玻璃镜、酒精……这些发明确实改变了大清人的生活状态,但,这只是一时的,等到他们两人死去,两人的知识带来的改变就是慢慢淡去。


    但教育不一样,能塑造出无数像她和李礽这样的人,薪火传承,代代不灭。


    李礽轻笑,“我现在要是能呆在实验室里,也能快乐得嗷嗷直叫。”


    “那等后面有机会了,定然要请你去实验室,听你嗷嗷叫。”石清韵道。


    李礽捏捏她的脸,凑近道:“就不念着点我好是吧?”


    “明明是你自己说的。”石清韵扬了扬下巴道。


    两人的距离一下子近了,目光交错,能感觉到彼此的呼吸热息扑洒在脸上,这热度让周遭的温度都似乎燃烧起来。


    李礽喉头滚动,捏着的手指松开,顺着她的皮肤下滑,微微抬起石清韵的下巴,低头凑了过去。


    马车停在酒楼的侧门好一会后,两人才下来。


    德忠偷偷瞟了一眼,太子爷正扶着郡主下来,彼此之间的眼神一触即分,又躲躲闪闪,看着好似比之前更生分了,但仔细看来……咦惹,对上了太子爷冰冷的眼神了……


    德忠一个哆嗦,赶紧小跑着去引路。


    李礽收回目光,牵着石清韵的手,十指相扣,“走吧,去吃饭。”


    云溪馆,是京城一家粤菜馆子,也是多亏贸易发达,各大菜系也随着传播开来。


    最近这里特别受欢迎,达官贵人都会来吃上一次,好像不来一次,都不好意思说自己吃遍了京城的美食似的。


    “听说白切鸡和清蒸鲈鱼很不错,咱们也去尝尝。”李礽道。


    石清韵也听说过,但一直没有找到合适的饭友,便没有去过,“我也听说过,但一直没有来过。”


    他们来的有点晚,三楼几个隔间都满了,只能去二楼的半雅间,所谓的半雅间是隔起来的小屋子,没有门,入口处用的是细竹子串起来的帘子,青翠如碧,典雅清新。


    隔着帘子,能看到里面的人影,隔音效果也没有那么好,只能说凑合着吧。


    李礽撩开帘子,让石清韵先进,自己跟在后面。


    帘子在德忠眼前掉下来,隔绝了他的视线,他摸摸鼻子,老实地退到一边候着。


    他们点了两个招牌菜,还有好几样小吃,同现在融合后的味道有点差异,大多数味道不错。


    “你有什么想吃的,都记着,我日后陪你一起都尝个遍。”李礽道,别的愿望不一定能满足,但这点小小的心愿却是完全没问题的。


    “好。”石清韵眉眼弯弯笑道。


    两人在一起的时候总是不自觉地笑着,好像每次眼神接触都令人从心底泛起由衷的喜悦。


    “草,这样的地方也配给爷?回头就让你们倒闭,知道吗???”


    “哎哎,爷,进去说,进去说。”


    那群人进了隔壁的房间,传来桌椅推拉的动静,吵吵闹闹,打破了两人之间的氛围。


    “估计是谁喝醉了吧,走吧?”石清韵道,这声音一听就是大着舌头的,肯定是人喝醉了。


    李礽皱眉,真是煞风景的人啊,他正欲起身,便听到隔壁传来一人的说话声,“呵呵,有什么了不起,没看最近都不敢出来了吗?”


    “阿兰图察,你少说点,那可是太子爷。”


    李礽一挑眉,坐了回去,又拉着石清韵坐到自己身边,压低声音道:“听听他们说我啥。”


    “绝对不是什么好话。”石清韵道,醉酒的人能说出什么好听的话呢,尤其是这几人听起来都不像是同一阵线的人。


    “坏话才要听啊,要是好话,我看看奏本就成,那彩虹屁都能吹出大气层了。”李礽道。


    石清韵无奈,只能陪着他一起。


    对方似乎从别处喝了酒过来,要续摊。


    最开始说话的人,也就是阿兰图察,继续道:“太子爷有什么了不起呢,不就是出身好点嘛。”


    另一个人似乎更谨慎点,他对屋子里的奴才道:“出去守着,莫叫人靠近这儿。”


    那奴才出去,又探进来个脑袋,“隔壁有人。”


    “管他呢。”阿兰图察大大咧咧拍着桌子道,“沈志安,你就是怂,就算隔壁有人又如何,他还敢告状不成,就算他想告状,又能同谁说呢,杨旭,你说是不是?”


    “对啊,对啊……”杨旭瞥了赵志安一眼,连声应道。


    阿兰图察露出满意的笑容,这才像话嘛。


    赵志安无语,挥挥手,让奴才退出去守着,他道:“小心驶得万年船,总是不会错的。”


    “我爹也是小心,搞丢了我的佐领之位,一个个的,被个毛头小子吓得要死。”阿兰图察不满道。


    “你少说点吧,万一被有心人听去了……”赵志安无奈道。


    “凭什么不让我说,在家我爹不让我说,出来了你也不让我说,你们一个个的……”阿兰图察又开始砰砰砰地拍桌子,“那人有啥可怕的……哎,你有没有听说啊……”


    赵志安拈了一粒花生米喂到嘴里,懒得搭话。


    “听说什么?”杨旭道。


    “那个啊,就是那个女的……”阿兰图察挤眉弄眼,“石清韵啊,你知道她为啥去什么清华园吗?”


    明知道阿兰图察接下来不会说好话,杨旭继续问道:“为何?”


    “因为那里男人多啊。”阿兰图察哈哈乐着,笑容猥琐,“这女人挤到男人堆里,还能是为了什么呢?当然是她的男人没办法满足她啊,对不对?”


    杨旭立马迎合道:“可不是嘛,就是不知道我们那位高贵的太子爷知不知道自己头上一片绿呢?”


    “哈哈哈哈,你说得对。”阿兰图察笑得直拍桌子,“哎,有机会咱们一定要试试……”


    阿兰图察的话音没落,一道人影就从外面冲进来,抓住他的头发,使劲地朝桌子一扣——巨响一声,桌子上东西被颠翻,一片狼藉。


    第460章 噶礼


    “你要试什么?”李礽说着,手下又是狠狠一磕,声音低狠,“同孤说说你要试什么?”


    阿兰图察被撞得鼻血长流,脑子里面嗡嗡作响,根本听不到对方说了什么,他心里又惊又怕,只能壮着胆,扯着嗓子喊道:“你完了!你完了!!!”


    李礽一个右勾拳直接将人打倒在地,又使劲踹了一脚。


    阿兰图察捂着脸,腮帮子嗦动,吐出一口血水,里面躺着一颗牙齿。


    杨旭也被吓住了,反应过来,色厉内苒,指着李礽,哆哆嗦嗦,“你谁啊?知不知道他是谁?你……”


    杨旭的话没说完就被李礽一脚从凳子上踹了地,此时,他真的感谢康熙请了外谙达教他们拳脚功夫,让他这个时候能够保护自己喜欢的人。


    “那你们知道孤是谁吗?”李礽低头整理了一下袖子,冷笑道。


    这世上有几个人能自称“孤”呢?也就那一个人罢了。


    赵志安手里的花生米掉在地上,一声轻响,却是惊得他从凳子上滚下来,磕头道:“奴才给太子爷请安。”


    “太子爷不是在宫里吗?”杨旭一时间没能想通,“被皇上……”


    后面的话被杨旭猛地掐断,咽了回去,好险,他差点就要说被皇上禁足了。


    “请安?有你们在背后嚼舌头,孤如何能安?”李礽道,踢了踢脚边的杨旭,“胆子够大啊,我也敢编排,谁给你们的胆子?”


    “奴才罪该万死!”杨旭一个骨碌从地上爬起来,连连磕头,“都是阿兰图察说的,奴才……”


    “你只是个捧场的,对吧?”李礽道,“他开口,你就附和,他闭嘴,你就鼓掌,伥鬼而已。”


    杨旭只能一个劲儿磕头,额头青紫一片,他如何能想到太子爷竟然出宫了呢,又如何能想到太子爷就在隔壁用膳呢?


    阿兰图察再大的醉意现在都清醒了,但恐惧让他如同一摊烂泥般瘫软在地,动弹不得,心中的懊悔将他完全淹没,他真恨时间不能倒流,编排太子爷算不得什么,但被太子爷听到,那便是另一回事了。


    他很清楚,现在没什么能救自己了。


    除非太子爷开恩。


    这种情况,李礽开个鬼的恩,他是和善,但不是好欺负。


    “这……这是咋了?”


    阿兰图察那一嗓子引得不少人围了过来,其中就有一个熟人——噶礼。


    噶礼立马行礼,点明李礽的身份。


    李礽舌尖在腮帮子上顶了一下,心里啧啧,真倒霉,这个就是上次跟他吵架输了差点被气吐血的人,流年不利啊。


    这人铁定要黑自己。


    “自然是有人说了不该说的话。”李礽道,他接过德忠递过来的帕子擦擦手,又看向噶礼,“怎么?你也想听听?那让他们同你说说?”


    就算给阿兰图察借一百个胆子,他也不敢众目睽睽之下复述刚才的话。


    阿兰图察知道噶礼同他爹熟悉,也知道这是自己唯一求救的机会,他一个翻身,跪在地上,膝行上前,打翻的饭菜被蹭到了地上,衣裳上残留着菜汤油渍,十分肮脏。


    阿兰图察磕头道:“都是奴才的错,千错万错,都是奴才的罪过,求太子爷饶命。”


    “太子爷消气了,就会原谅你。”噶礼道,又对着李礽道,“皇上曾夸太子爷最最为心慈,定然是大人不记小人过的……”


    “你可曾听过一句话,未经他人苦,莫劝他人善。”李礽道。


    “是我的错,都是奴才的错,是奴才惹了太子爷生气,活该!”阿兰图察狠狠扇了自己两巴掌,脸又红又肿。


    “可这动手……”噶礼支支吾吾。


    “噶礼大人,皇上都说了,我家太子爷最最心慈,那自然是有些不长眼的人说了不该说的话。”德忠道。


    “这样啊。”噶礼立马赞同道,“那肯定是阿兰图察说错了话,还请太子爷饶过他。”


    “不是已经饶过了。”李礽一边朝外走去,一边说道,“至少没有治他死罪,阿兰图察,你说是吗?”


    “奴才感谢太子爷的大恩大德。”阿兰图察是真心感恩道德,太子爷这么说,就是不会再追究这件事了,他的死劫算是过去了。


    李礽出了门,下了楼,直奔马车。


    “你没事吧?”石清韵坐在马车上,直到李礽上了马车才松了口气,“有没有受伤?”


    刚刚人要冲出去,她拦也没拦住,还被德忠劝到了马车上,只能干等着。


    知道他的身份尊贵,肯定没有人敢对他动手。


    但万一呢,万一对方是个不长眼的呢,万一对方是个醉鬼呢……任何一个万一,她都不敢顺着想下去。


    “没呢。”李礽坐下来,“先送你回去。”


    石清韵目光下挪,注意到他的手指关节发红,拉着他的手,凑近细细看着,心疼道:“疼不疼啊?”


    “疼啊。”李礽也凑过去看了一眼,想卖惨,结果连皮都没有破……


    石清韵低下头,吹了吹。


    李礽顿时就感受不到那种火辣辣了,不只感受不到,还一阵酥酥麻麻,他不自在地缩回手,“好了,好了……”


    石清韵轻笑出声,直起腰,“不疼了?”


    “已经好了。”李礽感觉那阵气还围绕在自己手上似的,凉飕飕又热乎乎的,这种矛盾的感觉紧紧裹着他的手,“完全没问题。”


    “这样啊……”石清韵道,歪了歪头,“要是你还不好,我也可以继续吹的哦~~”


    这可真是撩人啊,李礽凑过去,在她脸上亲了一口,笑着道:“舍不得你那么辛苦。”


    石清韵顿时羞红了脸,“你……你怎么……这么突然啊?”


    “那以后都先问过你,你同意了才亲?”


    那样更奇怪好不好?每次都要问自己,她才说不出口同意呢。


    石清韵掐了李礽的小臂一把,“你故意的是吧?”


    “我没呢……”李礽嘴上这么说,心里却是乐开花,“怎么会故意呢?”


    石清韵一眼就看出了他的虚伪,又捶了他一下。


    李礽包裹住她的拳头,笑着道:“下次再带你出去玩,去丰泽园烤鱼怎么样?不带胤祉他们。”


    “这样好嘛?”石清韵问道。


    “他们长大了,得要知道做灯泡是不道德的。”李礽不以为然,约个会还要带着一串葫芦娃,那可真是煞风景。


    石清韵笑得肩膀都在抖动。


    把人送到门口,李礽道:“回去好好休息。”


    石清韵嗯了一声,她立在原地没动,迟疑道:“今儿这事儿,会不会被皇上责备?”


    “不用担心,我是谁啊,我可是汗阿玛最好的儿子,是这天下最好的皇太子,怎么会舍得责备我呢?”李礽揉揉她的头,安慰道,“你不用担心,有啥事情,你让何竟进宫同我说就是了。”


    李礽顿了一下,又道:“他们的话,你不要放在心里,小人之心的妄自揣测而已。”


    “我知道。”石清韵笑着道,她早听过各种难听的话,虽然没有这么下流,但一样难听就是了,“你自己也注意点。”


    李礽嗯了一声,“进去吧,我在这里看着你。”


    石清韵原地踟蹰了一下,转身走进去,隔两步回过身,同李礽笑了笑。


    李礽回以同样的笑容,还挥了挥手。


    送完石清韵之后,李礽就回了宫,虽然出了意外,但结果还好的,他和石清韵接……啊,一想到这个事儿,他就心跳过载,越回想,就越觉得……他摸了摸自己嘴唇,忍不住笑出声。


    德忠看着太子爷笑得春风得意的样子,忍不住打了个寒颤,鸡皮疙瘩抖了一地——咦惹,好肉麻。


    ——


    乾清宫,康熙皱眉,“你说保成一言不合就殴打臣子?”


    “回皇上,确实如此。”


    “会不会认错人了?”康熙回想了一下,保成从小到大都让人省心,连跟兄弟红脸都没有,怎么可能动手打人?


    再说了,他不是一直待在宫里吗?


    “很多人都看到了,噶礼大人也在场,要不是噶礼大人求情,恐怕就不可收拾了。”下面的一个臣子说道,“奴才句句属实。”


    “确实如此,不只是打了阿兰图察,随行的小杨大人和赵大人都没能躲过。”噶礼道,“这事儿若是私下发生,也没啥大不了,只是众目睽睽之下,众人对此议论纷纷,于太子的名声有碍。”


    事实上,大家比较感兴趣的是阿兰图察说了啥,能让太子爷生气到直接动手的地步。


    可惜,在场三人都对此事避而不谈,一点口风都打探不到。


    这样倒也方便他筐个罪名——随意殴打朝臣。


    最重要的是,他终于知道,原来表皇子之间的兄友弟恭都是假的,暗地里都对皇位都有所觊觎,所以是时候好好规划一下了,比如说从龙之功。


    比起旁人的误会,康熙还是相信自己的儿子,他道:“这其中应当有什么误会,保成不是随意动手的人,梁九功,让保成来一趟。”


    李礽被召见的时候就大致猜到了什么事情,他没想到阿兰图察还真的敢把事情闹出来,是不要命了吗?


    不过,在看到在场的噶礼之后,他就知道,这事儿估计要往大的方向去扯了。


    “你出宫了?”康熙问道,“还一言不合同人动手?”


    “出宫了。”李礽道,那么多人看到了,想要否认也不可能,“也不算是一言不合,我在隔间吃饭,他说了些难听的话,我一时生气,动了手。”


    “他说什么了?”康熙问道,保成果然不是随便动手的人,定然有理由。


    李礽顿了下,他随即道:“说我的坏话啊,造谣我,如此腌臜侮辱的话我便不复述出来,免得污了汗阿玛的耳朵,按照大清律例,那可是大不敬之罪,揍一顿都算是轻的。”


    “就是不知道阿兰图察说了什么,要真是大不敬之罪,岂能如此放过他们?”噶礼道。


    “你便直说吧,省得大家误会。”康熙道。


    不是说不说,是不能说,那说出来得要完犊子,李礽面露犹豫,他知道噶礼是以退为进,但也没办法把石清韵推到风口浪尖之上。


    “你同谁一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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