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1章 靶场


    十天肯定不是完全够的,他们只能去寻找先前留下来的旧址居住进去,日后再做打算。


    不过,萨布素也不算是完全的绝情,表面上给了十天,十天之后,对于那种拖延的行为,他也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假装不知道。


    一方面是出于人之常情中的怜悯,另一方面也是因为他还需要这些人,如今这些人同沙俄人关系恶劣,但他们若是赶尽杀绝,说不定会将人推向对立面。


    萨布素颁布了这个诏令之后,便将瑷珲的管理权移交给了彭春,他在离开瑷珲之前,隔三差五蹲在雅克萨城外,想着能捡个漏。


    对于托尔布津,他始终心有不甘。


    但是托尔布津龟缩在雅克萨,坚决不冒头,都让人无计可施。


    彭春接管了瑷珲大小事务,与康熙协商了一系列的政策,主要还是为了攻下雅克萨做准备。


    这次的险情多少让康熙心中还是有点膈应的,被同盟背刺一把,那这援助还有何意义,但考虑到沙俄人的野心,要是不能及时解决这个隐患,沙俄一定会继续南下,一点点蚕食东北地区噩,相当于养虎为患。


    没了外在威胁,李礽非常地自由,日日跟着阿普四处溜达。


    为了表达对曹礽等人救出自己家人的恩情,阿普的母亲日夜赶工,给他做了身小皮袄,还有一顶可爱的小熊皮帽。


    李礽当即就换上了身,还去康熙面前晃悠了一圈,“怎样?”


    眼前的小崽崽穿着一身褐色的小皮袄,下面是一个小皮裙,边缘处都镶着灰色的皮毛,蓬松又光滑,脚底蹬着双小皮靴,皮靴的顶上镶着一颗圆溜溜的珍珠。


    头上还有一个深棕色小帽子,帽子上的小毛毛拢着他激动得红扑扑小脸蛋,显得可爱又神气。


    虽然这些都不是顶尖的料子,但是针脚细密,每一处细节都很完美,看得出满满的心意。


    “很不错。”康熙笑道,沉思一会,“像个赫哲人的小猎手。”


    听康熙这么一说,李礽的眼睛都开始放光了,他又转了个圈,嘿嘿乐着,“德忠,快去把我的弓箭取来,我要跟阿普去比试箭术啦。”


    当然不是那个被人埋伏过的靶场,彭春特许他们去了军中的靶场,还专门为他们扎了几个靶子。


    阿普带着阿松在门外等他,李礽带着自己的小弓箭一路小跑出来,“走,走,赶紧走!!!”


    此次来东北,可是他从未经历过的,以前去哈尔滨的时候,是作为南方小土豆去旅游,摆盘冻梨、松花江热气球、索菲亚大教堂的人造月亮、长长冰滑梯……


    可没有沙俄人的入侵,也没有赫哲人的背刺,更没有差点被反派给扑了的刺激,所以,这算是全新体验,实在是太有意思了。


    李礽扬了扬手里的弓,趁着脖子,探着头,“阿松,我今天带了我的弓哦,你可以试试看。”


    阿松性格比较内向,闻言,笑得十分腼腆,“谢谢。”


    阿松比较瘦,对比同龄人来说,力气小一些,他有一张小弓,会和阿普一起出去玩,但是,有其他人的时候,他是不会动手的,会被人嘲笑。


    不过,阿普说曹礽性格好,又是他的朋友,那也是没关系的。


    到了靶场,彭春的副官已经等在门口,把人直接带到了靶场,一路上,这三个小豆丁格外吸引人注目,沿途的士兵都停下来看着他们。


    阿普格外好奇,那双眼珠子都没有消停过,要不是不合适,他都想凑近跟这些人聊两句。


    阿松却是有点紧张,紧紧靠着阿普,眼珠都没从地面上移开过。


    “嘿,阿普,你怎么过来了?”有人喊道。


    一见到熟人,阿普更加激动了,“来射箭啊。”


    那人哦哟了一声,又看向旁边的人,一个是经常和阿普混在一起的小子,一个是瞧着面生,虽然穿着本地人的衣服,但是能把人带进军营,那可是一般本地人不能做到的。


    听说,来了个京中的大官,还带着儿子,这就是那个儿子吧。


    副官带着人进了靶场,此时已经把无关的人清出去了,场地里面空荡荡的,大概是为了照顾太子爷,还在场地里面支了个火盆,热乎乎的。


    “太子爷请便。”副官将人带到后,立马退了下去。


    清场后,李礽在靶场里面小跑了两圈,热个身,顺便看看这里的靶场情况,这里现在这里所有的摆设都是按照他们几人的身高设计的,非常合理。


    李礽赞赏地点点头,回到原地,“咱们谁先来?”


    “我吧。”阿普掂了掂手中的弓箭,站到靶子前,脸上的表情沉着下来,目光如隼,搭箭拉弓的速度很快,微微瞄准后松开手。


    咻~咚~


    箭羽在空气中震动,箭尖扎在了草靶上,大约三环的位置。


    李礽立马十分捧场地拍手,得劲道:“很棒啊。”


    阿普得意地笑笑,接着,又继续先前的动作,第二箭四环,第三箭七环。


    “厉害啊。”李礽竖起大拇指,“下一个阿松吧。”


    阿松猝不及防被提名,啊了一声,他迟疑道:“要不曹礽先呗?”


    “没事,你先来呗。”阿普笑着说道,又凑近了只用他们俩听得到的声音道,“你私下练习过,肯定能行的。”


    阿松抿着嘴唇,犹豫着。


    “嗨呀,你别担心,就咱们三个人,就算不能上靶也没有关系啦。”李礽安慰道,不以为意,出来玩就是图个开心,又没有彩头,也没有赌注,结果根本不重要。


    “去试试看呗。”阿普鼓励道,伸手拍了拍他的肩膀。


    阿松点点头,上前一步。


    “用我的弓。”李礽把自己的弓递了过来。


    阿松一接过来,就感觉到这个弓的精良做工,他认真地摸了摸,这大概是他接触到最精良的弓箭了。


    他拿着这个弓箭,站过去,看着远处的靶子,深深地呼出一口气。


    “加油哦!!!”阿普拢着手,大声说道。


    阿松抽出一根箭,也是同样的搭箭拉弓的动作,稍微显得有些生涩,不过整体动作都没有什么问题。


    他瞄准了好一会,看得李礽觉得自己的胳膊都酸软了,他眼珠子一转,与阿普对视一眼后,悄咪咪地抽出一根箭,上前一步,敲了阿松手中的弓一下。


    阿松一惊,手中的箭歘地一下子飞了出去,扎在了箭靶上,松松垮垮,摇摇欲坠。


    但!也上了靶!!!


    “噢耶~”阿普立马道,“射中了,我就说你能行的啊!”


    这欢喜劲儿,不知道的还以为他射中了呢。


    李礽丢下手中的箭,也给阿松鼓了掌。


    倒是阿松被两人恭维得有点不好意思,脸都羞红了,两手握着弓箭,眼神一直在地上逡巡。


    “继续啊。”李礽说道,做了个请的动作。


    大概是有了第一次成功的经历,阿松这次明显要放松很多了,虽然也瞄准了许久,但是这次没有借助外力,就自己松了手。


    箭依旧扎在了靶子的边缘,不过,比起第一箭,这一箭却是稳妥多了。


    两人继续捧场。


    第三箭都不需要他们两个人的提醒,阿松自己都摸起了箭,还是在边缘徘徊,但是阿松并没有气馁,或许是因为小伙们一直都在为他鼓劲儿,或许是因为每一箭都上了靶。


    “该我了。”李礽接过阿松手中的弓箭,握手之处被阿松捂得热乎乎的,他从箭筒里抽出一根箭,瞄准了靶心。


    瞄准的瞬间就松了手——四环。


    “哇哦~”阿普惊呼,“你的箭术不错啊。”


    李礽得意,他再也不是当初那个一箭一箭比划出来的弓箭手,崽别三日,当刮目相待,这也是他辛苦练习的结果,“那可不,我有外谙达专门教我射箭,如果天气合适,每天都要练习呢。”


    从来没听过李礽提到自己的学习,阿普对此还挺感兴趣的,问道:“你每天都做些什么?”


    “上午跟着夫子念书,下午先跟着阿玛处理公务,之后要练习射箭和骑术。”李礽说道,这就是大清皇太子的一天。


    “那你什么时候玩?摸鱼啊,爬树啊,还有打猎啊。”阿普问道,听起来就觉得阿普的日子很无趣呢。


    “每六天,我就有一天的假期,如果不出……门的话,就在家里跟兄弟姐妹一起玩耍,出门的话,就去庄子上巡视。”李礽自己说着都感觉到了无聊,透着一股子社畜的心酸。


    阿普和阿松对视一眼,两人同时对曹礽露出了怜悯的神色。


    李礽……他还是专心射箭吧。


    第二箭,稳定发挥——四环。


    第三箭,继续稳定——五环。


    但是两个小伙伴都很给面子地鼓了掌。


    “所以说嘛,开心就好啊。”李礽笑着把弓递给了德忠,把自己带着皮套的小手手伸到火上烤着,“你们吃烤番薯吗?”


    “番薯?是什么啊?”阿普问道,他可从来没听说过这个东西,下意识地看向阿松。


    阿松也摇摇头。


    德忠拿了一小箩筐的番薯过来,都是精挑细选的,他将柴火扒开,在火灰里面掏出一个坑,将番薯埋了进去,再覆盖上一层灰烬,让柴火继续燃烧。


    “这就是番薯?”阿松也凑了过来,“没见过呢。”


    “可好吃的,生吃也行,我喜欢烤着吃,宫……我家里也会做成番薯干,还有一些糕点,都不错。”李礽说道,“你们等会儿要是喜欢的话,可以打包点回去的。”


    “这样不太好吧……”阿普迟疑。


    第262章 彩头


    “为啥呀?”李礽不解道,好东西就是要分享的啊,只是番薯,也不是什么贵重的东西。


    被这么一问,倒是阿普迷惑了,为何不可以?


    “你给的太多了,我们没办法接受这些东西啊。”阿松主动解释道,“给太多了,我们关系就不一样了。”


    给太多了,就不再是朋友,关系就会变质,不再对等。


    这大概是来这个世界里第一次被拒绝,平常只会听到“多谢太子爷”,那是赏赐,无论对方的喜欢与否,都会接受,那是无双的荣耀。


    李礽自己是很难意识到这个问题的,身处在那样的环境中,最开始不适应,之后就会被同化。


    “好吧,不过真的很好吃啊。”李礽笑着说道,“等你吃过了就知道了,甜甜糯糯的。”


    见曹礽没有生气,两小只才齐齐地松了口气,嘿嘿乐着。


    “这个番薯是南方产的吗?我都没有听说过呢。”阿松转移了话题,询问道。


    “不是吧,京城也种了的,很好种。”李礽说道,“以前好像是的是从海外过来的,不知道你们这边能不能种的,先前已经在全国都推广过。”


    瑷珲城当然不在全国范围内,至少这些东西暂时不会传到这里来,无论是因为被无意忽略,还是因为被刻意政治化。


    阿普没想那么多,立马就说道:“希望咱们这里也能种植,到时候很多人就不会饿肚子了。”


    “那等我回去找找种植要求,好像是春天种植的,你们到时候种种看。”李礽说道,这下子可没说赠送,免得两位小伙伴又觉得惶惶不安。


    “那现在继续射箭吧。”阿普说道,他自信满满,肯定会越来越准的。


    三个崽崽又聚拢在箭靶之前,开始了新一轮的射箭,还相互指导一下,瞅瞅这里,戳戳那里。


    李礽觉得还挺有意思的,不讲究姿势,能射中就行,也就意味着可以尽情地犯错,没有外谙达的指正,非常地野路子。


    “嘿,你们这箭射得不错啊。”


    忽地一道声音传过来,李礽回头,后面的栅栏的缝隙上塞满了脑袋,他笑道:“真的吗?”


    “真的。”一个士兵穿过栅栏给比了赞。


    “谢谢。”李礽点点头,他看了看后面的靶场,又回头道,“你们要一起吗?”


    彭春的副官此时也过来了,小声提醒道:“这样是不是不太好?”


    “没事儿的。”李礽摇头,现在也不担心有奸细啥的,虽然人多杂乱,但是眼睛也很多,要是有啥动静,肯定会被发现的。


    那群士兵彼此看了两眼,一下子挤了进来。


    李礽看着乌泱泱的人头,这少说也有二三十个呢,震惊道:“你们都要射箭吗?”


    话一落音,立马就有几个人齐刷刷地后退了两步,把身边的人推上前。


    好的,知道了,有些人是来看热闹的。


    “要不来一场竞技?”副官说道,这么大的动静,没准等会儿会有更多的人,还是先规整一下,他见太子爷点头,开始指挥,“参加竞技的站在左边,不参加的站在右边。”


    人群很快分成两列,一列参加射箭,一列单纯观众。


    参加射箭的人抽签后,又被分为五个小队,每队五人,按照射箭靶子的总环数来计算结果。


    靶场很快就被清理出来,先前的小靶子,还有他们射出去的箭,被捡得干干净净,换上了他们自己用的靶子,上面有清晰的环数,靶子被放置的距离也更远。


    “卑职斗胆,跟您讨个彩头。”副官上前说道,光射箭哪有什么乐趣呢,有彩头才有干劲。


    李礽扭头,对德忠说道:“我的荷包呢?”


    德忠上前一步,把他的荷包呈上来,李礽接过,把里面的东西全部倒出来,扒拉一下,找到了那枚鸽子血戒指,“这个行不行呀?”


    副官一愣,还没有从太子爷竟然穷得只有铜板的事实中回过神,就被眼前的红宝石闪瞎了眼睛,他道:“这不太好吧?如此贵重之物,怎能轻易许人?再说,戒指就一个,如何分呢?”


    李礽低头,他荷包里面的东西太少了,除了这个戒指比较值钱,就只剩下几枚铜板,除了这个荷包,他就只剩下那个小护身符,那可是万万不能给的。


    副官看出了太子爷的为难,解释道:“并不需要金银之物,就是图个吉利,真要是没有,也无妨。”


    “主子,您不是还有一筐橘子吗?”德忠上前提醒道。


    这玩意儿虽然不是什么稀罕之物,但宫中的贡桔,那意义又不一样了,而且他瞧着太子爷自打之前吃多了上火之后,就不是很喜欢了,干脆作为赏赐吧。


    再说,总不能还带回京城吧?


    李礽迟疑,小声嘀咕道:“那是我不喜欢的,会不会不太好?”


    “没事儿,甲之砒霜,乙之蜜糖,您要不问问?”德忠说道,“您要不要问问?”


    李礽想想,觉得也是,自己不喜欢的,说不定别人喜欢呢,他朝前探身,副官立刻附耳过来,“我还有一筐子蜜桔,你觉得行不行?”


    “行啊,这肯定能行的。”副官笑着说道,他都做好了太子爷实在是拿不出东西的准备,没想到还真有,太子爷给的橘子,那还是橘子吗?


    李礽点头,同意了这个方案。


    副官转身扬声道:“今儿的彩头决定好了,一筐贡桔,这可是皇上赏赐出来的贡品,百里挑一的好东西,你们今儿要是能吃到,可以吹嘘一辈子呢。”


    “好!!!”人群中立马有人迎合道,贡桔加上皇上,那是绝顶吸引人的组合,人一生可能会吃很多只橘子,但是皇上赏赐的东西,那可能也就一生一次。


    彩头一宣布,大家的热情也被调动起来,现场的声音嗡嗡闹着。


    “我也要参加!”阿尔哈图从外面走进来,他看着其貌不扬,那张普通的脸混在人群之中几乎很难被察觉,但是身上那股沉静的气场却是旁人难以忽略的。


    一听到阿尔哈图这么说,几乎所有人都怨声载道,阿尔哈图不只是会使火枪,射箭也是格外的厉害,在整个军营里面数一数二,他要是参加,还有什么可比的呢?


    副官摊手,“您也听到了?”


    “专业人士,拒绝参赛。”李礽说道,对着阿尔哈图招招手,“你过来,跟我一起当裁判呗。”


    阿尔哈图迟疑一下,才走过来,他是知道这个小孩身份的,大清第二尊贵的人,虽然这身穿着的确是不像。


    “我也想参加。”阿普小声嘀咕道,那桔子可好吃了,他也想再吃一次。


    李礽?这桔子的魅力这么大吗?


    “那你想去哪一队?”李礽问道,作为太子爷,他是不是可以拥有点点特权——比如说插队?


    阿普看了一圈,又看看自己,思考了一会,摇头放弃,“还是不要了,我要是加进去,会破坏平衡的。”


    要是阿普想加入这个射箭游戏,就需要重新分配人数。


    “这样吧,咱们也来打个赌,行不行?赢的人可以得到一小筐番薯。”李礽说道,他点了人数,他们已经有三个人了,眯眯小眼睛,开始算计身边人。


    德忠后退一小步,默默地把自己隐身,太子爷这可不是什么好眼神啊。


    “你们俩要不要参加赌局?”李礽问道。


    副官和阿尔哈图都被这个提议给惊了一下,副官先反应过来,正欲拒绝,李礽就道:“赌个番薯。”


    “番薯?”副官倒是听说过番薯,下意识地说道,“传说中大阿哥和太子爷最喜欢吃——不让吃就要在宫中放火的番薯?”???


    要不是自己就是传说中的太子爷,那这个故事绝对是个好故事,生动形象表现了番薯有多好吃,但自己身处其中,可就不那么美妙了。


    请问,是谁在背后破坏自己的风评???


    副官一说完,就发现自己似乎说错了话,尴尬万分,摸着鼻梁,“卑职……”


    “是的,就是那个番薯。”李礽截住话题,好好的活动可不要被这点无关紧要的事情给打扰了,“要不要试试看?”


    “这个……番薯很好吃吗?”阿尔哈图先问了一嘴。


    “那可不,你没听到我说……”副官猛地住嘴,伸手拍了自己嘴巴一下,“总之很好吃就是了。”


    “德忠,把我烤得番薯拿过来。”李礽忽地想起还有几个番薯埋在了灰烬里面,现在应该好了吧。


    什么叫做百闻不如一见?


    李礽拒绝了德忠帮忙剥皮的请求,接过番薯,呼呼地朝着手指头吹气,太烫了。


    呼呼~~


    这就是番薯?看起来也太普通了吧,灰扑扑的外皮,看不出来任何值得太子爷放把火的价值呢~


    这个评价同时出现在是两个人的心里——富贵人家真会玩。


    李礽只当看不出来两个人的表情,伸手扒掉了外面那层其貌不扬的番薯皮,露出里面金红色的番薯肉,甜蜜的香气迅速蔓延开来。


    副官忍不住咽了一下口水,随即发现自己的窘态,赶紧遮掩住。


    李礽抿了一口烤番薯,暖烘烘的,甜丝丝的,入口即化,他眯着眼睛享受着这丝滑的口感。


    “这个也是彩头吗?”旁边有人问道。


    番薯的甜香气息已经四散开来,在寒冬里面,这种暖甜的香气令人垂涎三尺。


    “去去去,没你啥事儿,这是我们五个人赌注呢。”阿尔哈图挥挥手,将人赶走,又将之前签筒拿过来,五个人轮流抽签,选择自己的小分队。


    “等等~”李礽举手,让德忠把灰烬里面剩下的两个番薯也扒拉出来,分给了阿普和阿松,见两个人都瞪着自己,他嘿嘿乐着,“这是小孩才有的福利~”


    于是,三个崽崽捧着香甜的番薯啃得贼带劲,剩下的人只能眼巴巴地看着,干咽口水。


    “行了,开始吧!”副官忍不住催促道。


    太子爷真过分!!!


    第263章 个人秀


    伴随着啊呜啊呜啃番薯的声音,第一届瑷珲射箭大赛开始——


    李礽抽中的是第一小组,第一第一,必赢无疑!!!


    只要这次赢了,非酋就可以翻身,加油!小礽!!!


    除了他的第一小组之外,还有阿松和阿普的第三、第四小组,阿尔哈图抽到了第二小组,副官抽到了第五小组。


    “我会不会赢啊?”李礽蹭到了阿尔哈图的身边,小声问道,他知道阿尔哈图在军营里面负责指导射箭的头头,他肯定知道这些人的技术如何,说不定能给自己透个底呢。


    阿尔哈图看看第一小组的人,轻咳一声,食指指节顶着鼻尖蹭蹭,“这……现在就要结果吗?”


    有时候不回答,就是一种回答。


    李礽沉默了一下,他伸出自己的小手看了一眼,总觉得上面萦绕着一缕黑气。


    好吧,不会赢,做个第二也行吧。


    李礽如此安慰自己。


    然而,非酋就不该对自己的运气有任何的期待。


    比赛第一局,其他的小组都是八环、九环、十环,第一小组是最好的记录也就只是八环。


    李礽瞠目结舌,扭头看向阿尔哈图,“他们真的是一起受训的吗?”


    看着太子爷那双圆溜溜的大眼珠子,阿尔哈图忍不住笑了笑,“是啊,但是总是有人学不会。”


    李礽……看着那计分板,他觉得自己输得妥妥的,安详,躺平。


    “哎哟,小祖宗这是在玩什么呢?”梁九功从外面走了进来,笑着说道,太子爷这自来熟啊,已经和鹰眼阿尔哈图混到一起了。


    这阿尔哈图是鄂伦春人,是天生的猎手,早在康熙初年,就曾经有部分人被编入八旗之中,但阿尔哈图不是,不知道此人到底来历如何,但是未加入打军队之前就已经是神射手了。


    有人猜测是杀人之后流亡到此处,加上他百发百中的技术,与沙俄人对弈的时候,简直就是一个大杀器。


    所以,死在他手上的人也有不少。


    这样的人天生自带煞气,即便沉默不语,也相当有存在感,令人心生畏惧。


    别人不说,反正梁九功听过阿尔哈图的本事后,再看到这个人,总觉得心里毛毛的。


    此时,看到太子爷心无芥蒂地靠在他的身上,梁九功深刻了解了什么叫做“初生牛犊不怕虎”。


    “射箭啊。”李礽同梁九功挥挥手,另一支胳膊架在阿尔哈图的肩膀上,“不过,我都快输了呢。”


    李礽说得坦坦荡荡,丝毫不见任何的难受与低落。


    “那小祖宗不得哭个鼻子?”梁九功打趣道


    “才不会呢!”李礽大声反驳,他是那种人吗?比不过就哭?


    呵呵,不过是非酋的命运而已,有啥了不起的!


    “好吧。”对于看不到太子爷哭鼻子,梁九功有点遗憾,岁月不饶人啊,那个软乎乎又万分调皮的小太子爷病了一场之后就消失了,“是这样的,听说你们这里在比试,主子吩咐送了二十只羊过来助助兴。”


    李礽一听,康熙这大方啊,他小跑到梁九功身边,招招手,在他耳边说道:“这钱是汗阿玛出的,是彭都统出的。”


    “皇上出的。”梁九功没想明白太子爷怎么突然问起这个,认真回道。


    李礽赞许点头,这很好嘛,没有借当地的钱搞大方,慷他人之慨,上个被这么坑的还是历史上的曹寅。


    “听到了吗?有羊!!!”副官大声说道,“我提议,赢了的那队,吃烤羊腿,其他的就只能喝汤了。”


    虽然羊不少,但是这么多的人,也是僧多粥少,能吃烤羊腿,谁也不愿意喝汤。


    副官一嗓子将比赛拉到了高潮,无论是围观的人,还是参赛的人,纷纷鼓掌欢呼。


    这种热闹的气氛感染到了在场的每一个人,胡啦啦地围过来了更多的人。


    在这嘈杂的氛围中,第二轮比赛展开了。


    这一次,大家远比第一次卖力多了,那箭射得嗖嗖地切空直响,扎在靶子上箭身嗡嗡直震。


    李礽看得目瞪口呆,娘啊,这哪里是比赛,杀气腾腾的好似靶子都是用沙俄人扎出来的,每一个靶子上面都绑着托尔布津。


    阿尔哈图感觉到自己的肩膀越来越沉,扭头一看,太子爷正看得津津有味,整个崽都贴在自己的身上了,他犹豫了一下,伸手将太子爷抱起来,放在自己的膝盖上。


    这么做的时候,他还悄咪咪地打量了梁九功一眼,要是这位公公有意见,他就把崽放回去。


    好在梁九功目空一切,太子爷自己都不在乎,他何必去招人嫌呢。


    李礽坐在阿尔哈图的腿上,眼珠子直勾勾地盯着场上,每射出一个正中靶心,他就疯狂拍手,敌我不分。


    第一小组的人幽怨地看着自己“叛敌”的头头,此头头正在为阿尔哈图的第二小组啪啪鼓掌。


    李礽好不客气地瞪回去:看啥看,这么差,还不允许我跳个槽?


    见李礽如此,阿松和阿普有模学样,跟着为第二组人鼓掌,于是第三四小组的人转而都瞪着第一组人——管好你的头头。


    第一组的人……算了,他们也为第二组的人鼓掌吧。


    所以,一场比赛,最终变成了第二组的个人秀,阿尔哈图一见这个祖宗这么起劲儿,干脆改了比试办法——由静态靶转为了移动靶,顺便还比了骑射。


    说不定第一组的人就有那么一丁点的赢面呢。


    伴随着排山倒海的热烈喝彩声和叫喊声,比试如火如荼,要不是阿尔哈图薅着,李礽恨不得自己冲过去扛着靶子在场地里面举着转圈。


    什么叫做有实力?


    就是换了这么多种比试办法,依旧是第二组遥遥领先。


    到了后面,一组和四组的人已经放弃了比赛,开始花式表演如何错失靶子,饶是这样,也引得人们哄然大笑,更加活跃。


    这场比试以第二组的胜利为结果,那些人把橘子一抢而光,阿尔哈图眼疾手快,在众人伸手之前,就已经先摸走了两个。


    这么喜欢吃橘子?


    李礽笑看着阿尔哈图,与之对视。


    阿尔哈图第一次露出点不太好意思的神色,他低头把橘子小心翼翼揣进怀中,其态度差点让李礽以为这是只镶金的橘子。


    “你喜欢吃橘子?”李礽问道。


    “不喜欢。”阿尔哈图的声音闷闷,他手里还提着一篮子的番薯。


    “可是……”李礽指了指他胸口藏的鼓鼓的橘子。


    “这个……”阿尔哈图摸了摸自己的后脑勺,还是如实说道,“我妻子怀孕了,喜欢吃酸甜的东西,所以……”


    “恭喜啊。”李礽一听就立马说道,好家伙,爱妻人士,好担当啊。


    “多谢太子爷。”阿尔哈图低声道谢。


    “曹礽,走啊走啊,他们说要烤羊呢。”阿普扯着阿松一阵风似的跑过,“去看看!”


    “真的吗?”李礽立马抬脚,跟着跑了,“烤羊,够分吗?”


    “又送了些羊过来呢。”阿普跑得有点喘,扯着嗓子回答道。


    “哇哦~~”李礽一边惊叹,一边跟过去。


    事实上,大概把瑷珲城内与附近的羊都买过来,才够军营里面所有人都能吃烤全羊的。


    不过就算康熙愿意慷慨解囊,军营里的柴火也不够。


    所以,士兵们吃的还是炖煮的羊肉,还掺了不少的配菜。


    所谓的烤全羊,只有两只。


    李礽去的时候,羊已经宰杀好了,正在涂抹香料,来一个大全套的马杀鸡。


    康熙正坐在上位,见保成撩开帘子,探进来个小脑袋,招招手,“过来,刚刚玩得怎么样?”


    “很开心啊。”


    看到是康熙在,李礽招呼着两个小伙伴一起进来,三人凑到了火坑边上,看着他们往羊肚子立马塞了些拳头大小的果实,封好后架在火坑之上。


    “听说你的那个小组输了?”康熙继续说道。


    真是什么都瞒不过康熙。


    “胜败也是兵家常事。”李礽唉了一声,让德忠搬了几个小凳子,跟小伙伴坐到旁边,一边烤火,一边烤羊。


    得了,自己想通的远比他的安慰要快,康熙笑着,指了指保成,对着彭春说道:“看吧,我就说这小子断然不会把比赛结果放在心上的,根本就不需要我哄他。”


    “这是虎父无犬子啊。”


    “不是哦。”李礽听到了,就忍不住反驳一下,“要是我很在乎,阿玛就会说,看吧,这就是不好好练习的下场,然后趁机教育我。”


    李礽手肘撑着膝盖,双手托腮,目光落在鲜红的羊肉上,心里门儿清,康熙绝对会落井下石,顺便再教育他一番,呵呵,这个男人的套路已经被他摸透了。


    康熙被揭穿了目的,也不恼,笑着道:“你本来就箭术差,根本都不需要我说。”


    彭春一见父子俩斗嘴,默默地朝后坐了点,神仙打架,小鬼遭殃,他可不想做这个小鬼。


    “这是曹礽的阿玛吗?”阿松小声问道。


    阿普是见过康熙的,虽然不知道这就是皇上,但还是知道他与曹礽的关系,点点头,“是的。”


    他俩嘀嘀咕咕的,康熙听到了声音,看了过去,两人立马噤声,只恨不得捂住自己的嘴,跟受惊的小仓鼠一样拼命朝角落里面缩着。


    “你叫阿松是吧?过来我看看。”康熙对着阿松招招手。


    阿松背后的汗毛瞬间立正,排排站好,对着康熙敬礼,“我?”


    “对,就是你,听说是你带人找到了磨坊,我想问问你。”康熙笑着说道,“害怕吗?”


    第264章 返程


    李礽在心里小声逼逼,肯定怕啊,这情况搁在谁身上都要哆嗦一阵子,换成他自己的成年芯子,都得要一边慌一边窜。


    阿松点点头,又强硬道:“但是我不能怕。”


    他要是怕了,阿普怎么办?爹怎么办?


    李礽一听,康熙得要给人加金光BUFF了。


    果然,康熙道:“小小年纪,就如此镇定,以后可堪大用。”


    阿普在旁替阿松高兴,跟着道:“阿松可厉害了,我们里面就他认识字。”


    大庭广众之下被夸,阿松的脸都羞得发红,伸手扯了扯阿普的衣摆。


    一听说对方读书,康熙立马来了兴趣,那邪恶的眼神就跟过年期间看到亲戚正在读书的孩子一样,下一句就会问出“期末考试成绩怎样”一类的魔鬼问题,“都读了什么书?”


    李礽窒息,需要制氧机。


    “现在在看《四书章句》。”


    《四书章句》是朱熹所作,包含《大学章句》、《中庸章句》、《论语》、《孟子》四个部分。


    这是科举之士的必读之物,在读书人的心中拥有至圣的地位。


    李礽也读过,现在也还在读,真是厚到令人痛苦的程度,不过,这个书单也说明了,赵铁匠可是在认真培养儿子,如果只是识字,读个杂学就可以了,能识字的话,这辈子就够用了。


    “不错,以后是要参加科举吗?”康熙又问道。


    “不知道呢,我都没有去过私塾呢。”阿松说道,他听说要科举出仕的话,是需要去私塾读书的。


    当然,官宦子弟多是去家塾,教育水平更高。


    “在家自学的?”康熙好奇道,能够自学,说明家中有人识字。


    “嗯嗯,爹教的。”阿松说道。


    赵铁匠?李礽吃了一鲸,那五大三粗的模样可不像是能读四书五经的,当然,人不可貌相。


    “你爹参加过科举?”康熙问道。


    阿松嗯了一声,挠挠头,有点点丢脸,“不过没有考中了。”


    那也是,考中了也不会去打铁了。


    李礽对这种务实的人很认可,能及时回到现实生活的人是对自己负责任,也是对身边人负责任,总比那种考中的时候已经五十岁了的人要好多了,一辈子的时间都耗在了科举之上,到最后中了又能如何呢?


    朝廷也不会要一个拄着拐杖的人来治理国家,似乎证明了自己,但是似乎也毫无用处,于自己,于国家。


    不过,康熙想到了别的,“他是将希望寄托在你的身上吗?”


    “不是。”提到这个,阿松似乎有点不好意思,他脸颊红红,“我身体不好,不能跟着一起狩猎,所以,我爹就让我多读书。”


    其实,也不是不能一起狩猎,只是别的孩子不愿意带着他一起,更甚者,会嘲笑他,认为他是个弱鸡。


    “但是你射箭超棒的哎,刚刚阿尔哈图都是这么说的呢。”李礽说道,身体底子差,才更要强身健体呢。


    阿松也听到阿尔哈图的话,从来没有人这么说过他的箭术,就算是支持,也带着一种“身体太差,能做到这种程度已经很不错了”的同情,虽然是事实,但他也想自己被真正的认可。


    从技术上的。


    “他是为了鼓励我。”阿松下意识地谦虚道。


    “但也只是看到你的潜力,他才会鼓励你啊。”李礽说着,对着德忠招招手,让他把自己的弓箭取过来,用帕子擦了擦,递给阿松,“这个就送给你了。”


    阿松伸手接着,面露不好意思,很想要,但是又觉得过于贵重了,他不知道这弓的价值,但这把弓比他从前用过的、看过的都要精致,每一处打磨地都很圆润。


    刚刚使用的时候,他就感觉到了手感是多么地与众不同,多么地趁手。


    可是,这样的礼物太贵重了。


    看到阿松脸上为难的神色,李礽笑着说道:“我还在你家铁铺定做了东西,可以给我打个折吗?”


    “可以,可以。”阿松抱着弓,认真地点头,眼神亮晶晶,好像细碎的宝石洒了在其中。


    别说折扣了,白送都可以的。


    “这个弓很适合你啊。”阿普也为自己的小伙伴获得了这么好的弓而感到高兴。


    瑷珲当然也有这样的好弓,但那个价格就很难承担了,就算赵叔愿意买,阿松肯定也会拒绝的。


    “对对,宝剑赠英雄,良弓送朋友,咱们是朋友吧?”李礽反问道,他可是已经把对方当成自己的朋友,毕竟他们也一起同生共死过呢。


    “当然!”阿普仗着身高,一手揽住一个,“你们还是我兄弟呢。”


    阿松抱着小弓,嗯嗯扎着脑袋,是朋友,更是兄弟。


    三只脑袋凑在一起嘀嘀咕咕,完全忽略了背景里的康熙和彭春。


    康熙笑道:“也不知道保成这性子随哪个人,走到哪里都能跟人打成一片,那些哈哈珠子,帮他养马的孩子,医馆的大夫,还有编玩具的小贩,真是个小话痨。”


    虽然这么说,但是皇上的脸上的笑意可是没有丝毫减少,显然太子爷的这个行为取悦了皇上,让皇上打心里认可的,唯一不满的大概就是这些人分走了太子爷的注意力。


    彭春表示自己很懂,毕竟他儿子跟太子爷一个年纪的时候,天上飞过一只鸟,都恨不得研究出雌雄,至于亲爹,都不知道塞在了脑子哪个旮旯里。


    不过,就算不懂,这个时候也要装懂,对方可是皇上哎,怎么能不被理解呢?


    “皇上也是如此亲民,太子爷自然是一脉相承。”彭春说道,皇上不也是这样吗?每次东巡去往各处,都会假扮乡绅,同当地的百姓交谈,了解民生疾苦。


    康熙觉得还是有点区别的,他只是了解,但他儿子是加入,“朕担心他玩心太重。”


    “皇上不若想想,这总比高坐庙堂不知道世间如何要好。”彭春说道,他是很喜欢太子爷的性格,不矫揉做作,比他见过的官宦子弟都要好很多。


    这倒也是,保成是储君,学习帝王的平衡之术,自然也要了解百姓生活,不然空会玩弄权术,又有何用?


    “朕还是希望他能多花点心思在功课上。”康熙看着正在哈哈大笑的保成,感慨道,这崽哪里都好,就是不爱功课。


    虽然交代的功课都会完成,但是并没有钻研之意,止步于夫子的要求。


    彭春……说实话,这要是自己的儿子,他做梦都要笑醒了,又会读书,又会骑射,比自己只会爬树掏鸟窝狗都嫌的儿子不知好多少倍,皇上竟然还不满意?


    彭春一时间都不知道皇上这是抱怨,还是在炫耀。


    反正不管是什么,他都只需要配合演出就行,“太子爷已经很厉害了,皇上把他教得很好,不过是年纪小,还没有收心,等再大些就好点。”


    康熙点头,看着保成的背影,等再大些,他就要求更严格点,嘻嘻哈哈可就敷衍不过去了。


    李礽正同两个小伙伴聊天,忽觉背后一阵发凉,警惕地回头,对上康熙的视线,挑挑眉梢。


    那是和康熙一模一样的挑眉。


    康熙也跟着挑起眉梢,摊摊手,表示自己的无辜。


    李礽可以肯定康熙肯定在打自己的主意,他眯眯眼,拧起自己的小眉头,一场无声的交流出现在两人之间。


    目睹一切的彭春表示有点无奈,他都不知道梁公公是怎么过来的,只能故作热络,转移大家的注意力,“啊,羊肉烤得不错。”


    接触到彭春暗示的阿普也啊哈哈地打着招呼,“对啊,好香啊,阿松,你说是不是?”


    阿松面露迷茫,这味道不是一直都在吗?


    “挺不错的。”康熙非常配合地下了台阶,走了过来,嗅了嗅,肉类和香料混合之后在炭火的炙烤下散发着浓郁的香气,这股味道几乎弥漫了整个军账,“萨布素回来了吗?叫过来一起。”


    萨布素就是对托尔布津不死心,没事就去蹲蹲,人是没有蹲到,鹿蹲到了一头,兔子蹲到了三只,还有一些其他的猎物。


    康熙说了两次,见萨布素执意如此,就由着他去了。


    “听到皇上召唤末将了。”萨布素一撩帘子走了进来,猛地一吸鼻子,“这个味道真香啊。”


    “你可就会挑着时间回。”康熙站直了身体,一只手背在身后,另一只手点了点萨布素。


    “他肯定是闻着味道回来的。”彭春笑着说道。


    “是啊,香味都飘到雅克萨,让托尔布津那个狗东西馋吧。”萨布素说道,嘿嘿乐着,好像这味道真能让沙俄人闻到一样。


    “闭嘴吧你,在孩子面前不能讲究点?”彭春忍不住给了萨布素的肩膀一拳头。


    萨布素转头,看到了三双单纯清澈的眼睛,立马认真道:“这样不好,你们别学。”


    小孩子从来都不是“这个不好,你不……”就能制止的,越是不让的事情,他们越是想做。


    “听到没,托尔布津是个狗东西。”李礽说道。


    “嗯嗯。”阿普认真点头,“就是就是!”


    阿松补充道:“啊,以后叫阵,可以叫他一声‘狗东西’,看他敢不敢应。”


    萨布素委屈:太子爷怎么可以这样欺负人呢?


    康熙捏住保成的耳垂,晃了晃,“够了啊。”


    李礽从善如流,乖巧收声,“我想吃羊腿。”


    “准了。”康熙非常大度。


    等到羊烤好了,就直接一人一条羊腿,还让人给煮了一壶茶汤,给他们解腻。


    至于剩下的羊肉,自然是被大人们分了,除了彭春和萨布素、郎坦,还有几个高级军官,一起吃肉喝酒。


    这么一顿酒足饭饱之后,萨布素就要离开瑷珲,康熙他们也要启程回京。


    于是,原本就四处浪的李礽,趁着这个机会,几乎玩疯了,也收获了不少的礼物。


    赵铁匠给他一整套用木盒装好的箭头,以及一把做工很精致的匕首。


    阿普听说他家里还有很多弟弟,送了很多的毛茸茸挂件。


    阿尔哈图收到了他给的一罐子梅子后,送了他一个漂亮的项链,是他狩猎的鹿角雕刻的。


    至于萨布素送了一只手镯,黄金打造,上面镶嵌着红宝石,听说是从沙俄人手上缴获的,刚好和李礽的那对戒指配成一套。


    彭春和郎坦也送了小礼物,都是一些有特色或者有纪念意义的东西,情意远比价值要高。


    李礽让德忠都一一收好,得要安全运回京中,这都是他的朋友给的呀,也许他以后都不会来雅克萨了,但是这些人都留在他的记忆里。


    “再见啦。”李礽和阿普、阿松都抱了抱,“要是我以后来瑷珲一定会来看你们的,也欢迎你们去京城找我,就跟曹寅说你是曹礽的朋友,他就知道你要找我,要是曹寅不在,你就去陈氏医馆找陈医女,她也知道是找我的。”


    万一曹寅那个时候已经去担任江宁织造了呢,陈医女也可以传递消息,李礽确保他们一定能找得到自己。


    “再见……”阿普都快要哭了,但他咬着下唇,强忍着泪水。


    阿松就没有这种毅力,他的眼眶红红的,显然已经哭过一次了,他说道:“我一定想办法去京城找你的。”


    李礽又和小伙伴抱了抱,在康熙的催促下,这才依依不舍地和小伙伴们再次告别,上了马车后,又从车窗伸出手,用力挥着。


    马车走动,越来越远,阿普和阿松跟着跑出一截,直到跟不上,才站在原地用力地挥着手。


    李礽也是同样,小伙伴从视线里面消失,才收回发酸的手臂,长长地叹气,“来的时候想念京城,回去的时候怀念瑷珲,真是好难啊。”


    康熙看着愁眉苦脸的保成,这伤春悲秋的小模样挺有意思的,但是他要是笑出来,保成肯定要闹脾气,安慰道:“没事,会再见的。”


    李礽点点头,被康熙的安慰鼓励到,振作起来,“所以汗阿玛要赶紧攻下雅克萨,让我能常回来看看。”


    康熙:这他娘的关自己什么事儿?


    至于曹礽的真实身份,他们谁也没想起来跟阿普说一声,日后,阿普跟着沙俄人俘虏进京,打听到曹礽身份时是何等震惊,那又是另一回事了。


    第265章 过分


    回程的路走走停停,康熙一会奔到这里去,一会奔到那里去,还带着儿子去泡了个温泉,等回去的时候已经是四月初。


    冬装都穿不住了,李礽穿着薄袄,从马车上一跃而下。


    “二哥。”


    一道小小的身影从远处狂奔而来,冲进了李礽的怀中,撞得他一个趔趄。


    李礽下意识搂着小崽子,两人齐齐摔倒,滚成了一团,“哎哟~~”


    小崽子嘿嘿地傻笑,变成了小傻子。


    “小傻子,快松手,起来啦。”李礽推了推胤祉。


    “嘿嘿,不要!”胤祉说着搂得更紧了,整个人在李礽的身上蹭来蹭去,死活不肯放手。


    李礽摊平,任他溜来溜去,“被别人看到会笑的哦。”


    “不要!”胤祉中气十足地回答道,梗着脖子,呲着小白牙,继续傻乐。


    “行吧,礼物也不要是吧?”李礽说道。


    胤祉一溜烟地爬起来,坐在二哥的肚子上,扭过脑袋,“有礼物?”


    “当然。”李礽点头道,他是那种出门不给带礼物的崽吗,连康熙碰到有意思的东西都想着给宜妃娘娘送点,他怎么会忘记他的崽崽呢,“从瑷珲带回来的。”


    胤祉蹭地一下子站起来,哒哒跑到马车边,踮着脚朝里看,“礼物呢???”


    瞬间失宠的李礽自己从地上爬起来,掸掉身上的灰尘,马车里才没有礼物呢,马车里面只有……


    胤祉认真瞅了一眼,迅速撤回来,小声道:“你的礼物不会是汗阿玛吗?”


    “我是那样的人?”李礽惊讶。


    “不好说。”


    李礽???他那甜甜的崽崽呢?


    “保成!”


    还没等到李礽质问一下自己为啥在保宝的心中变成这种人,胤褆就小跑过来,一把将人搂进怀中,拍了拍他的背。


    李礽差点被勒得背过气,伸手捶了捶,才重新呼吸到空气。


    “都在等保成?”康熙从马车里下来,心里酸溜溜的。


    然而并没有崽崽领会到他这老父亲的心情,都围着李礽,左右各一个人,问长问短。


    “保宝着急啊,听说你这两天回来,天天在这里等着呢。”胤褆说道,“今天还好,前两天下雨都闹着要来,说让奴才们盯着也不愿意。”


    “大哥每天都到你院子里溜达一下,还吩咐奴才们把是冬天摆设给收拾下去。”胤祉在心里翻个白眼,二哥身边的人那么贴心,哪里还需要大哥去指手画脚呢?


    “呵呵。”胤褆冷笑,开始揭胤祉的老底,“前段时间是谁非要去保成的床上睡,还尿床了?”


    一语致死,胤祉涨得脸通红,张着小嘴,半晌都没有想出反驳的话,只能恨恨地哼了一声,气得能锄地。


    李礽摸摸胤祉的小脑袋,安慰道:“没事,二哥不嫌弃你。”


    毕竟,高三变会把床铺换得干干净净的,保证没有一点点味道。


    “那我今天能二哥一起睡吗?”胤祉一听二哥的话,立马仰头问道。


    李礽——亲情来得太快,就像龙卷风,让他有点接不住。


    “哼,二哥是个大骗子,明明就嫌弃我呢。”胤祉噘噘嘴,哼唧一声,手抱在胸膛。


    “睡睡睡!”李礽赶紧哄道,弹幕上的三爷党正在嗷嗷叫,他哪里敢嫌弃呢,“今晚必须跟我睡呢。”


    “二哥最好了。”胤祉立马欢天喜地搂住李礽的胳膊,脸蛋在胳膊上蹭蹭。


    说实话,李礽还真是有点想这个小崽子,虽然黏黏糊糊,但是又讨喜,对自己也好,是亲兄弟。


    当然,胤褆也很好,长大了点,没有之前那么粘人,不过有啥都想着自己,也是兄弟。


    胤褆与胤祉对视一眼,在彼此的眼中看到了不服输的表情。


    “保成,你不是说你的弓箭送人了,我又给你准备了一张漂亮的弓,回头你去看看,一定会喜欢的。”胤褆说道,保成写信跟他们说了阿松的事情,说自己碰到一个朋友,把弓送给了他。


    所以,他最近都在留意合适的弓箭,根据保成的射箭习惯,挑了个中意的。


    “谢谢大哥。”李礽立马说道,哎呀,这被人惦记的感觉可真好。


    “不客气,小意思啦。”胤褆嘴上这么说,心里却是乐开了花。


    三个人越走越远,把空巢老人留在了身高,却浑然不觉。


    好在康熙心情不错,也不同他们计较,拎着保成走开,“先去给老祖宗请安。”


    “二哥,我在毓庆宫等你哦。”胤祉依依不舍地挥挥手。


    慈宁宫里,太皇太后又是好一阵的怜爱,把这段时间宫里风行的糕点都端出来了,让他吃个开心。


    康熙无奈,这种隔代亲在保成的身上太明显了,几乎是完全的宠爱,凡事都由着他来。


    李礽为了讨老祖宗欢心,几乎是扶着墙出来的,一边走,一边哎哟,“太撑了,都要顶到喉咙了。”


    “你就不能少吃点?”康熙顺着保成的速度,慢下脚步。


    “乌库妈妈一见我就是瘦了,又埋怨您把我带去那么危险的地方,我要是不表现出来能吃能喝,她肯定还要心里不安……嗝儿~”


    李礽感觉那东西差一点就要冲出来了,伸手拍了拍胸口。


    康熙真是又感动又好笑,只能吩咐梁九功等会儿给送碗消食的汤过去。


    回到宫中,一切依旧是原来那般的场景,除了胤祚的身体好了很多,太医院总算是将过敏和乳糖不耐受收入病症之中,开始使用别的调理办法。


    对此,心里波动最大的是德妃,一想到自己差点就耽误了胤祚的病情,她的心里就一阵绞着痛,但是又怪不得别人,思来想去,只能把这口气咽回去。


    当然,伺候胤祚的锦筎却是被打发了。


    德妃知道,宫中有不少奴才都有些投机取巧,比如说,跟定一个主子,主子同自己亲近,日后飞黄腾达,也会对自己多一份厚待。


    所以他们会想尽办法让自己跟小主子贴近,包括排挤其他人,控制年幼的小主子……比如说胤禛的乳母徐妈妈,比如说胤祚的宫女锦筎。


    锦筎借着那一点独特的经历,将胤祚的日常牢牢掌握在自己的手上,背地里排挤他人,狐假虎威。


    一旦胤祚不再需要牛乳,锦筎的地位势必受到波折,所以她才牢牢把住胤祚和牛乳的关系。


    当然,这些都只是猜测,就像是揭穿保成在其中横插一脚的巧合,都没有任何的证据,但是,只要主子认定是与之有关,那便是有关系。


    锦筎满口咬定自己是为了六阿哥好,但还是被德妃以照顾不利,调到而来其他的位置。


    不过,什么样的位置可都比不上六阿哥身边香。


    这些事情在后宫之中可能稍微还有点波折,对于伸出前朝的李礽来说,根本注意不到这个细节。


    他把带回来的礼物分到各个宫中,就开始读书打卡日常,那段在瑷珲的日子在他们之中很是流传了一段时间,胤祉甚至要求他连着讲了五个晚上。


    听的人没吐,讲的人都快吐了。


    不过,很快就有其他的事情吸引了大家的注意力,起初呢,只是宫中传言,说荣妃凭借之前养过太子爷,又故意让胤祉提前住进了毓庆宫,接着又把女儿送到了上书房读书,这妥妥地冲着后宫最高的位置去了。


    开始只是小范围传播着,后面越来越大,有鼻子有眼,连荣妃说过的话都被断章取义截出来过度分析。


    事实上,荣宪是真正意义上的长女,确实受康熙宠爱,在康熙面前确实也有几分面子。


    但是,康熙也没有偏心到这个地步,除了额外赏点小玩意儿,各个公主之间大差不差,内务府的配置都一样。


    至于胤祉,那纯粹是因为自己把人从宫外薅进来,出自于雏鸟情节,格外地粘自己。


    皇后之位,更是无稽之谈,且不说康熙的皇后都是权势上位,就说宠爱,荣妃也比不过宜妃和德妃,况且头上还有佟佳氏和钮祜禄氏两尊大佛。


    这就是纯纯的空穴来风。


    “大概是眼红荣宪跟着你的那点分红吧。”康熙一针见血指出了问题所在。


    “那才多少银子?”李礽说道,对比后宫的俸禄来说,算是很大一笔了,但是对比他的整个收益来说,洒洒水而已,就为了这么点事情,出口造谣。


    一听这话,康熙牙疼,那可是好大的一笔银子,但是他看过了保成去年的收益,不把这点钱放在心上,也是理所当然,但是他就是哪哪都有点不快乐,“你就不能谦虚点吗?”


    “不能~”李礽坐在椅子上扭扭,开心极了,“我今年会赚更多的钱哦~那他们要嫉妒死了啊。”


    康熙无奈,瞪了喜滋滋的儿子一眼,“那到时候,朕就把他们都送到上书房烦你。”


    想想满屋子的熊孩子,李礽只想说——你好歹毒啊。


    “也不是不可以。”


    保成眼珠子一转,康熙就知道他有坏主意了,凑近道:“说来听听。”


    李礽从椅子上蹦下来,凑到康熙耳边叽里咕噜一阵,康熙听得面色变幻莫测,他看了看保成,“你……是不是有点过分?”


    “您说干不干吧?皇姐最近都闷闷不乐呢~”


    “行……吧……”


    第266章 布贵人


    后宫吵吵闹闹的时候,康熙下了旨意,休整兆祥所,让所有适龄的皇子皇女都可以前往读书。


    六岁以下,上午巳时初进学,午时初散学,下午未时三刻进学,申时三刻散学。


    温习启蒙书籍“三百千”,骑射也一并练习。


    六岁以上,与太子同等作息。


    “这两天总算是清静了不少。”皇贵妃挥挥手,撇开搀扶的人坐了下来。


    对面坐的是德妃,“也就是布贵人闹腾,旁人哪里像她那样嘴碎。”


    “觉得自己委屈了吧。”皇贵妃抿了口白水,“毕竟生了端静公主,如今却还只是个贵人。”


    提到这事儿,德妃倒还是清楚来龙去脉的,端静的年纪比太子爷小上三天,也就意味着端静出生的时候,恰逢仁孝皇后去世,当时皇上伤心欲绝,就算是新生命的到来,也没办法带来一丝欢乐。


    但是,兆佳氏当时这不么觉得。


    皇上的子嗣不丰,那个时候没有几个健康的孩子出生,端静出生时,那哭声叫一个嘹亮,可以说太子爷都比不上,足可见旺盛的生命力。


    所以兆佳氏也认为自己会水涨船高,在仁孝皇后的丧期里面,闹了好几场,无非觉得自己没有被的重视,吃喝不够精致、冰块没给够……诸如此类鸡毛蒜皮的事情。


    搞得后宫鸡飞狗跳,康熙本就心情不好,再被这么一闹腾,直接点名呵斥了一顿,原本拟定嫔位如同煮熟鸭子飞走了。


    皇上能记得给封个贵人,还是皇贵妃在他提了好几次,否则说不定那名分啥时候才会降临到她头上。


    去年年底,皇上大封六宫,除了嫔妃提升至妃位,一些入宫年纪较早的人,虽无子嗣,但因为伺候有功,皇上眷顾情分,都提了位份。


    但是,兆佳氏却不在其中,可见皇上还记着这个事儿呢,皇贵妃自然也不会去触皇上的霉头。


    自打怀孕之后,她就把后宫的权力分出去,专心养胎,反正现在她的地位也算是稳固,只要不犯错,还真的没有人能爬到她的头上去。


    “荣宪年前从太子爷那里拿了一笔银子,听说不少,虽然荣妃不张扬,但世上没有不透风的墙,布贵人可不得跳脚?”德妃说道。


    荣宪跟太子爷关系好是一回事,能跟着太子爷赚钱是另一回事,只是关系好,也没几个人羡慕,毕竟太子爷年纪小,就算是要抱大腿,也会优先考虑皇上。


    有了利害关系可就不一样了,那可是白花花的银子啊。


    后宫之中,缺钱的嫔妃不会太多,但是说有钱的也少,所以当这么一笔银子被透露出来后,谁能不眼红呢?


    其他人默不作声,大概是自己也没有女儿放出去争宠,但是布贵人不一样,她的三公主与荣宪相差一岁,但是康熙从来先想到的都是荣宪,在宫里的受宠程度也是千差万别。


    母凭子贵,母凭女贵,但是布贵人还是一个贵人,甚至于嫔位都不是。


    这如何能让布贵人甘心呢?


    连区区养女,皇上都放在心坎上,为何自己的女儿就不能得到殊荣呢?


    那股从仁孝皇后去世之后就憋在胸口的气,在此刻犹如火山一样爆发,布贵人这次可算是“得偿所愿”了。


    “你看着,她要狠狠地跌一跤。”皇贵妃笑着说道,布贵人要是再沉寂个几年,皇上心里就会觉得愧疚,说不定主动给她一些赏赐,反过来,她越是闹腾,皇上只会越不耐烦。


    德妃好奇道:“为何?”


    “前两日,保成来看我,正好碰到她撺掇人在我这里抱怨,被保成听了一耳朵,没多久皇上说了这件事,总不会是巧合。”皇贵妃心里门儿清,这些人不敢闹到皇上面前,就来烦自己,想让自己替她们出这个头,这算盘打得啪啪响,珠子都快弹到她脸上了。


    而保成鬼主意多,虽然自己跟他说没事儿,但他肯定和皇上说了什么,这才有了后面的旨意。


    “说到太子,我心中倒是多有惭愧,之前没有听他的话,害得胤祚吃了不少的苦头。”德妃说道,她也不是第一次在皇贵妃面前说这个话,换做别人,她可不会轻易这么说。


    “开始我就同你说了,让你听听保成的话,保不齐有用。”皇贵妃说道,“不过,现在也算是知道问题出在哪里了,能够对症下药,你就放心吧。”


    话是这么说,但是胤祚的个头比寻常孩子矮小些,身体底子也差了不少,更容易生病,即便德妃精心照料,事事不假他人,但是心中想起,还是觉得愧疚难当。


    “保成心地纯良,你想想当初保清同他只要一见面就吵架,最后也是他想法子把人从宫外接回来了,还有胤祉,也是因为保成找到了天花的防御之法,才回宫,现在跟在保成的身后,粘人得很。”皇贵妃说道,“还有小四和胤祐的事情,皇上虽然未曾宣扬,但桩桩件件摆在这里,他是个好孩子。”


    “怪我一时鬼迷心窍,想着太医的话总是没错的,也确实是别无他法,才害得胤祚如此,又差点和胤禛生了隔阂。”德妃说道。


    要不是这事儿最后被太子爷担下,又查出确实是太医院误诊,那胤禛说不定会被泼上一盆“兄弟阋墙”的脏水,这孩子已经足够艰难了,还要被如此污蔑,想想也是一阵心疼。


    皇贵妃听出德妃的语气里带着一丝哭腔,说实话,她对于这件事牵连到胤禛是不满的,要是德妃先前一碗水端平,何至于这样传出闲话。


    但是,世间之事,总不能完全称心如意。


    皇贵妃也很清楚,一个母亲,两个儿子,一个别人抚养长大的,一个打出生后的每一刻都在自己身边,本就很难做到绝对的公平,况且还有一个孩子在生病,做额娘的总会不自觉地在身体不太好的孩子身上花上更多的心血。


    而且她现在怀着身孕,也没有办法分出太多的心思照顾胤禛,所以,也不算是德妃一个人的责任。


    “托了保成的福,现在都弄清楚了,你好好照顾胤祚,让他把身体养好,两兄弟之间讲究一个公平,总归是个好的开始。”皇贵妃劝慰道。


    德妃吸吸鼻子,又点点头,她也就是一时感慨罢了,现在已经在知道“听人劝,吃饱饭”。


    皇贵妃又说了几句,就开始犯困,她这胎怀得极为不容易,之前四个月的时候,还见了一次红,虽然太医没说,她自己也知道凶险之处。


    见皇贵妃的脸上露出疲倦,德妃赶紧提出告辞,让她好好休息。


    徐嬷嬷将人送到门口,面带感激,“多谢德妃娘娘今儿又跑一趟了。”


    此时的徐嬷嬷可不像是之前同德妃说话那般,带着一股子傲气,自打两位贵人和好之后,徐嬷嬷对德妃客气了不少。


    当然,她是皇贵妃的人,心里自然是偏袒皇贵妃的,所以对德妃多少还是有点想法,但四阿哥夹在中间,四阿哥为难,就是皇贵妃为难,她也不会让皇贵妃难做人的。


    今天的这声道谢却也是实打实的感激,皇贵妃胎像不好,这在宫中也不是什么秘闻,不然也不会消息一传出,就有人暗地里使坏。


    但,皇贵妃当机立断,把权力分出去,让她们自己斗去,承乾宫几乎是闭门谢客,时间久了也无聊。


    别的嫔妃即便心中是好意,可皇贵妃的身体在这里,万一出啥问题,谁也担待不起,所以也不常来。


    只有德妃,每隔两日便来一趟,有时候自己来,有时候带着四阿哥和六阿哥,讲些趣事儿,同皇贵妃一起消磨时间。


    关于这一点,徐嬷嬷还是心怀谢意的,她也不是什么是非不分的人,一码归一码,前尘往事与现在可不能混为一谈。


    “不碍事,胤禛也挂念姐姐,也就是今儿不凑巧,他带着胤祚去找太子了,不然就一起过来看看。”德妃赶紧说道,皇贵妃对她有恩,现在这些事情不过是举手之劳而已,当不起谢意。


    徐嬷嬷又道了次谢,站在门口,目送德妃远走。


    康熙的旨意下达之后,布贵人第一个便将端静送了过去,德妃在询问过胤禛的意见后,让他每天也去兆祥所上上课,学一点东西。


    虽然对布贵人有意见,但是对端静,康熙还是没有任何的冷待,每隔几日,都会来兆祥所一趟,问问两个人在学什么,校考一番。


    端静的学习进度很快,“三百千”几乎都能背出来,次次都能得到康熙的夸奖,还说出了“好学之心与朕如出一辙”的话。


    如此一来,反倒是衬得胤禛不那么出众,毕竟兆祥所也没有更多的人了,搞得小朋友很是郁闷,还偷偷和二哥告状。


    李礽不得不安慰他,现在只是开始,只要能跟上夫子的进度就成,犯不着这样追求领先,稳扎稳打,来日方长。


    话是这么说,但是胤禛明显也跟着刻苦了些,听说每天散学回去,都会额外多背一会书。


    李礽叹气,康熙的卷子卷女们实在是太可怕了,人中龙凤是这么养成的?


    但是,他总觉得端静有点不对劲。


    这种想法还不是他空穴来风,他也见过端静,近距离的那种,是有次找胤禛的时候,正巧碰到从兆祥所出来的端静。


    虽然是兄妹,两人见面不多,但这面对面碰上,免不了打声招呼。


    于是,李礽便看着端静同自己行礼。


    要知道,李礽做哥哥也不是一日两日了,有胤祉那种热情似火的,有胤禛那种安静的,还有胤祚那种安静乖巧的,却是第一次见端静这种的妹妹——


    安静,太安静了。


    李礽怀疑她同自己打招呼的时候到底视线都没有聚焦在自己身上,就好像一具能行走的精致人偶。


    第267章 端静


    对于李礽来说,这种淡漠的神态并不陌生,他高考那年,参加校外补习班的同学脸上常常就是这副模样,万事不过心。


    他之前同康熙说的是都读书,上几次早课便会知难而退,想的是让宫中适龄的小朋友都能读书,无关男女。


    可要是真的万般不愿意,倒也不必强求,可别把人读出什么毛病来。


    但是,这事儿虽是他提起的,他却没有中止的权力。


    倒是同康熙提过,康熙也没有看出什么来,端静向来内向,不爱跟人聊天,有什么事情爱憋在心里琢磨,他就算想要关心,也总不至于拉着小闺女说:你有什么烦恼?说来给朕听听。


    李礽只能让胤禛多注意点,但胤禛是个孩子,哪里能照顾得这么周到呢,进学不到二十天,端静在兆祥所晕了过去。


    当时,康熙正在校考两人的功课,端静神思不属,脸色发白,额头上的汗水滴落。


    恰逢新学了一篇文章,康熙还以为端静是没学好,心里紧张,“你不用担心,没记住下次再多复习一遍……”


    话都还没有说完,端静就软绵绵地倒了下去。


    这可不只把康熙吓了一跳,赶紧伸手捞人,旁边的胤禛更是吓懵了,整个人呆若木鸡,梁九功把他抱到一边,交给了苏培盛,又传了太医。


    倒也不是什么重病,感染了风寒,人在发烧。


    胤禛让苏培盛跑了一趟,告诉二哥这个消息,李礽一听,赶紧去了兆祥所,刚进门,就看到乖巧坐在院子里面的胤禛,小朋友正伸长脖子朝着屋里看过去呢。


    “怎么没回永和宫呢?”李礽上前,摸了摸胤禛的小手,微微发凉,“你的小斗篷呢?”


    “忘了。”胤禛的小手在二哥暖乎乎的掌心里面蹭蹭,晃荡不安的心有了依靠,他的目光还盯着门口,嘴巴碎碎念,“哎呀,都没有把二哥交代的事情办好呢。”


    李礽失笑,敢情就为了这点事情啊,他解下自己的小斗篷,披在胤禛的身上,说道:“二哥让你看着端静,你做得很好了。”


    听到二哥这么说,本来蔫了吧唧的小朋友立马来了精神,仰头道:“真的吗?”


    “真的。”李礽点点头,摸摸他的小脑袋,“汗阿玛今天估计也不会校考功课了,你先回永和宫,陪陪胤祚吧。”


    “可是……”胤禛面露迟疑,“都还不知道端静姐姐如何呢?”


    “那你在这里等着也没用呀。”李礽安慰道,“等有消息了,我派人去永和宫同你说一声好不好?”


    “拉勾!”胤禛伸出自己的小指头。


    李礽也伸手同他勾了勾,“行了,走吧。”


    胤禛这才转身,小小的他身上披着二哥的斗篷,那斗篷恨不得都变成大氅,把他整个人都罩在其中,可爱极了。


    李礽瞧着小鸭子,不是,小朋友走出一段之后,便乖乖地趴在了苏培盛的背上,由他背回去。


    他这厢正看着,梁九功从里面走了出来,哎哟一声,“小祖宗怎么过来了?”


    “四弟说端静晕倒了,我心里有点担心,便过来看看,刚刚才把四弟哄走。”李礽说道。


    梁九功道:“还是您说的话管用,皇上现在在里面盯着呢,无暇顾及外面,奴才刚刚说了几次,四阿哥都不愿意走。”


    “被吓着了,又有点担心端静。”李礽说道,为四崽博取点好名声,可别以后说他是天煞孤星的。


    “四阿哥对兄弟姐妹向来情深,皇上要是知道了,定然十分欣慰。”梁九功说道。


    “端静如何了?”李礽问道。


    “太医说是风寒,烧得厉害的。”梁九功说道,宫里的孩子都娇贵,出生夭折,周岁夭折,四五岁夭折,都有。


    一开始发烧,烧着烧着人就没了,这事儿谁也说不准。


    所以,宫中只要有皇子皇女生病,皇上的心就提起来了。


    “我进去看看。”李礽说道,都到这里了,不进去看看怎么都说不过去吧,他虽然和端静不熟,但是好歹也算是兄妹。


    “哎哟,小祖宗,您可别进去了,这个时候里面正乱着,万一磕到碰到了,怎么办?”梁九功一个闪身,堵在了门前。


    李礽……这移动速度堪称乾坤大挪移啊。


    “没事,我会注意的。”李礽说道,他一个大活人,人家还能眼睁睁地撞上来不成?


    “奴才还是劝您别进去了,万一过了病气,皇上怕是两头着急呢。”梁九功说道,太子爷要是也感染了风寒,皇上怕是得要急死了。


    虽说都是子女,但是太子爷在皇上心中的分量还是不一样的,除了那重储君的身份,感情上也更为看重一些。


    所以,对他这种做奴才的来说,太子爷保重,那便是保重了皇上。


    “那你叫个太医出来,我问问情况。”李礽说道,他担心是流感或者肺炎之类的,想要仔细了解一下。


    “您有啥想问的,直接问奴才就是了。”梁九功笑眯眯地说道,反正无论如何都不会让太子爷进这屋子的。


    李礽也看出来了梁九功的态度,只能问道:“除了高热,还有没有其他的症状,比如说咳嗽,是否咳痰,有没有呼吸困难,有没有肺部……胸口发闷。”


    没想到太子爷问得这么详细,几乎和太医问的问题差不多,梁九功思索了一下,回答道:“除了高热,其他的症状暂时都没有。”


    李礽点点头,松了口气,没有咳嗽、咳痰,说明支气管和肺应该没啥问题,虽然事无绝对,但是多少能让人放松一点。


    “那我就不进去了。”李礽正欲转身,又道:“还是注意点病气。”


    所谓病气,很有可能是细菌、病毒。


    “让内务府准备酒精在屋中喷洒,在接触端静前后,都要用肥皂好好洗手。”李礽继续说道,“不让病气传给别人,也别让别人把病气传给她。”


    一种病就已经够受的,万一中间再交叉感染,那如何能撑得住?


    梁九功可以肯定太子爷不会岐黄之术,但这些话听起来还很有道理,他点头应下来,等会儿就去安排。


    “还有,你也要盯着汗阿玛,提醒他注意点。”李礽说道,康熙虽然是大人了,但是疾病才不管年纪呢,直接一竿子直接放倒。


    等太子爷碎碎念了一大圈之后,梁九功终于把人送走了,又招来魏珠吩咐几句,这才又转身进去。


    康熙正坐在外间的椅子上,听到梁九功的脚步声,道:“保成在外面说什么了?”


    “太子爷来看端静公主,被奴才给劝回去了。”梁九功说道,又将太子爷刚刚的话重复了一遍,着重提到了太子爷关心皇上的那段话。


    用词之丰美,要是李礽在场,肯定会想把梁九功薅去给自己的农学杂志当编辑。


    果然,康熙听到保成还额外关心了自己,脸上的乌云散开一些,道:“他到是来得快,也有心了。”


    “应该是四阿哥让人去送了消息。”梁九功说道。


    “那也很快了。”康熙说这话的时候,带着点火气。


    梁九功一听,好家伙,这话里夹枪带棒呢,他赶紧闭了嘴,说实话,也不怪皇上有气呢,一出事,就朝着布贵人那边递了消息,到如今还没见到人呢。


    不过,曹操总是要念叨两句,才会出现。


    这不,梁九功刚刚在心里腹诽了一下布贵人,就听到外面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中间还夹着呜咽声。


    下一刻,一个身穿素色的女子出现在门口,扶着门框,喘了口气,这才快步进来,望着里间,脸上挂满了焦虑,手中的帕子捂着嘴,急喘了两声,“端静这是怎么了……皇上,端静这是……”


    俗话说,要想俏,一身孝,布贵人头上只有简单的银饰,一身浅色的衣裳再配上她泫然欲泣的红眼眶,真是我见犹怜。


    可现在是什么时候?上次四阿哥病急,德妃人家恨不得小跑过来,皇贵妃更是一身糟乱,那才是真真切切的关心。


    这位虽说在喘,可连脸都没红一下,汗都没流一滴,头发丝规规矩矩的,半分慌乱也无,就算是演戏,也一点不追求真实。


    梁九功在一旁悄咪咪地叹气,他都能想象皇上现在的心情了,心头的那把火噼里啪啦烧得正旺呢。


    布贵人……布贵人但凡有个脑子,也不会在仁孝皇后的丧期折腾出那么多事儿,更不会入宫这么久也摸不透皇上的心思,罢了,都是各人的命。


    不过,康熙没说什么,只是淡淡地看了一眼,“太医在想法子了,你坐下来说话。”


    毕竟端静还在生病,康熙也不愿意这个时候对布贵人说什么恶劣的话,他觉得为人父为人母,哪有不替子女担心的呢。


    “端静自打出生身体就好,怎么突然会发热呢?”布贵人在康熙的身边坐下来,神色似乎慌乱又焦急,越想越慌张,恨不得抓住康熙的手,为自己的六神无主找个寄托。


    但是,康熙不动声色地避开了,忽地道:“你知道她在发热?”


    布贵人脸色一僵,知道自己说漏嘴了,赶紧找理由,“何竟说的,说端静因为发热晕倒了。”


    康熙深深地盯着她看了一会,直看得布贵人心里发虚,一路走来都没有流汗的她,此时背后起了一层汗,僵硬着默默把手收了回去。


    “皇上,只是高热,应该无大碍。”太医出来禀告道,每到春天,总是伤寒高发期,太医院也跟着紧张。


    康熙嗯了一声,才将目光收回来,“该怎么办就怎么办吧,药材不够,就从朕的私库走。”


    布贵人心里一松,紧绷的肩膀也缓和下来,“多谢皇上。”


    “既然你来了,就在这里好好照顾端静。”康熙说着,就起了身,打算离开。


    “皇上……这就要走了?”布贵人依依不舍道,对上康熙那寒霜似的眼神,心底打了个哆嗦,终于有了点警惕之意,“妾身想着端静要是醒了,要是皇上在身边,她肯定会高兴的。”


    当初太子爷出天花,皇上可是亲自照顾的呢,端静只是想要她的汗阿玛多陪她一会,皇上这就走了?


    左右是自己的骨肉,康熙冷淡的神色终于有了点动容,道:“魏珠留下来,照顾好端静,等人醒了,同朕说一声,朕再过来。”


    布贵人知道,这是自己能争取的最大让步了,只能谢恩,痴痴看着皇上远去的背影,久久不能回神。


    第268章 糖渍玫瑰杏子


    端静醒过来的时候,已经是黄昏,满屋昏暗,她侧了侧头,看到桌子上的蜡烛,烛光在她黑漆的眼眸中映出两点亮光。


    她并未出声,安静又沉默。


    窸窣的脚步声由远而近,一个宫女走过来,将手中的蜡烛放在一边,又轻手轻脚靠近床,与正出神的端静对上视线。


    “三公主醒了啊。”宫女声音轻柔,“有哪里不舒服的吗?”


    听到这陌生的声音,端静才回过神来,这不是惯常伺候她的宫女,又环顾四周,这里也不是她的住所。


    似乎看出她的疑惑,宫女说道:“奴婢名叫木棉,是皇上拨过来照顾您的。”


    端静仔细打量了一下这个叫做木棉的宫女,看起来不过十四五岁的样子,面容清秀,身上是一身水清色的装扮,头上配着蓝色的绢花。


    木棉由着端静公主打量,上前将人扶起来,又把被角掖得严实,免得寒风透了进去,“您要不要喝口水?”


    端静那黑漆沉沉的眼珠一直盯着木棉,闻言,似乎思考了一会儿,才点点头。


    倒过来的水温度正合适,滋润了干涸的口腔和喉咙,就着木棉的手喝完了一杯后,木棉又道:“药等会儿就送过来了,您先歇一会。”


    说罢,她便转身去门口,同守在门外的人交代了两句。


    端静几乎都不用猜就知道她是去告知额娘和汗阿玛了。


    果然,没过一会儿,布贵人就冲了进来,一边快步走,一边哭道:“我的儿啊,你可真是吓到我了。”


    这一身素白的颜色,几乎是吸引了整个房间的光芒,端静微不可见地皱皱眉,随即哑着嗓子安慰道:“我没事了。”


    布贵人握着端静的手,仍是哭哭啼啼的,面容愁苦,哀怨道:“这谁说得准呢……”


    大概是觉得自己这话说得难听,她又道:“所以你还是得要好好休息,额娘等会儿就同你汗阿玛说,让你这几日都好好休息。”


    端静低垂了眉眼,似乎早已经习惯了这样的对话,她嗯了一声,“多谢额娘。”


    “布贵人,药来了。”木棉低声提醒道,接过旁边宫女递过来的药碗,放在一旁的小几上。


    褐色的药汁散发着浓烈的味道,直冲鼻腔。


    布贵人赶紧起身让开,后退两步,用帕子捂住鼻子,脸上微微带着点嫌弃。


    “三公主,喝药了。”木棉把端静公主的靠枕再垫高点,又将药碗端起,用勺子搅了搅,中药的味道四散开来。


    “不用了,我自己喝。”端静拒绝了木棉用勺子喂,而是直接咕噜咕噜就着碗一饮而尽。


    “三公主真厉害。”木棉说道,又拿起了旁边的一个罐子,从中拈了一颗果脯,“来,吃颗果脯压压。”


    “我……不……”端静似乎有点不好意思,下意识地看了布贵人一眼。


    “我们端静可勇敢了,吃药从来都不需要果脯呢。”布贵人说道,语气里面带着一丝丝的骄傲。


    “治伤寒的药大多都很苦,大家都会吃颗果脯压压呢。”木棉笑着说道,将果脯喂到三公主的嘴边。


    大概是被温柔的笑容感染了,端静低头,将果脯含进去,甜甜的,咬着会有点点酸,却是将中药那股子恶心的味道压下去了。


    “以后三公主喝完药都吃一颗,算是苦尽甘来。”木棉一边收拾果脯罐子,一边说道。


    端静嗯了一声,将布贵人的话堵了回去。


    “皇上驾到。”


    布贵人脸上一喜,连忙迎到了门口,“妾身给皇上请安。”


    “起来吧。”康熙走进来,见端静挣扎着起身要下地行礼,忙快步上前,把人按着,“你还病着呢,好好休息,咱们父女不讲究这些虚礼。”


    “多谢汗阿玛。”端静这才重新做好。


    康熙把因为刚刚的动静而挣开的杯子重新掖好,伸手摸了摸她的额头,还是微微有点发热,“喝药了吗?”


    端静点点头。


    布贵人立马接过话,笑着说道:“咱们端静可厉害了,刚刚的药都是一饮而尽。”


    “是吗?真勇敢。”康熙笑着,又摸了摸端静的脑袋,“吃了果脯吗?”


    “吃了的。”端静回道,声音怯生生的,似乎担心自己吃了果脯,汗阿玛就会责怪她一样。


    “这个口味喜不喜欢?不喜欢的话,还有其他的口味。”康熙说道,想了想,“朕记得御膳房还有一罐糖渍玫瑰杏子,你喜欢的话,就给你。”


    “三公主要是喜欢的话,赶紧要下来,三阿哥想了好久呢。”木棉说道。


    “那还是给三弟吧。”端静慌忙推拒道。


    “他就是惦记那个味道,还是给你吧。”康熙说道,让魏珠跑一趟去把东西取过来。


    “傻孩子,你汗阿玛给你,你就接着。”布贵人在一旁地推波助澜,她道,“你这还病着,想来三阿哥不差这么一点。”


    端静将目光又投向康熙,那受惊的目光好似春日突然闯进视野的小鹿,看得康熙心头一酸,“你额娘说得对,你就收着,以后有喜欢的果脯,只管同朕说。”


    端静脸上露出欣喜的神色,难得露出一点孩子才有的天真活泼,“多谢汗阿玛。”


    见端静高兴,康熙跟着也露出一点点笑意,“你喜欢吃甜食?”


    端静眼神亮起,使劲点点头。


    “那你和保成可有话聊,他也喜欢甜食,要不是朕拘着,恐怕是牙都坏了。”康熙笑道,又对着梁九功吩咐道,“以后御膳房再给保成送糕点,也给端静送一份。”


    “奴才遵命。”


    “多谢汗阿玛。”端静高兴地脸都微微透着红色。


    布贵人也在一旁欣慰道:“多谢皇上恩典,想必端静肯定会早点好起来的。”


    康熙淡淡嗯了一声,顺手把滑下来的被子又提了提,对着端静说道:“你好好养病,功课的事情先放到一边,要是不喜欢学,也可以不学。”


    “我喜欢的。”端静急忙辩驳道,随即又担心自己的声音太大了,声音低低,“我喜欢念书。”


    “那成。”康熙对她的回答十分满意,笑着道,“不过,这几日还是要好好休息,早日把身体养好,朕会天天来看你的。”


    端静的脸因着激动地红彤彤的,精神亢奋,小鸡啄米似的点头。


    “皇上,要不还是让端静搬回我那儿修养,这兆祥所毕竟不是她常住的地方,妾身怕她不习惯……”布贵人提议道。


    端静脸上的激动一时间有点微微消退,她慢慢垂下头。


    场面微冷。


    “太医说端静不能吹风,需要静养,这搬来搬去的不合适。”康熙语气平静拒绝了布贵人的提议,又道,“若是觉得不习惯,就让魏珠把这里按照你原先居住的地方摆设,如何?”


    端静还没有表示,布贵人立马道:“这样兴师动众不合适吧?”


    “有何不合适?”康熙反问道,“朕的女儿想住哪里,就住哪里,搬个东西的事情,只要她住的舒服就行。”


    这话立马让端静红了眼眶,她根本不敢抬头,让其他人看到自己的神色。


    布贵人再傻也听得出皇上对自己的提议不满了,赶紧讪笑着打圆场,“还是皇上体贴人,那就按照皇上说的来,妾身明天看看,有什么必须之物,就劳烦魏公公送过来。”


    魏珠哪里担得起这个礼,立马躬身,道:“都是奴才的分内之事,您只管吩咐。”


    “行了,你好好休息,朕明天再来。”康熙再次摸了摸端静的额头,起身退到一旁,让木棉伺候着端静躺下,吩咐道,“照顾好三公主。”


    “奴婢遵命。”


    等到端静躺下,闭上眼睛,康熙这才朝外走去。


    布贵人立马亦步亦趋地跟了上去。


    走到了外间,康熙放低声音问道:“你不在端静床前守着,跟着朕出来干什么?”


    “妾身送送皇上。”布贵人尴尬道。


    “行了,不用送了。”康熙摆摆手,让布贵人停下来,忍不住叮嘱两句,“你把心思放在端静身上,照顾好她就成。”


    “妾身遵命。”布贵人躬身行礼,目送康熙离去。


    康熙走出好一段,才问道:“都问清楚了?”


    梁九功上前一步,道:“问清楚了,早上出门的时候,三公主就说自己有点发热,布贵人以为不严重,就没有放在心上,所以……”


    “她一直都这样?”康熙反问道。


    梁九功愣怔了一下,这要他怎么回答?布贵人什么样子,难道皇上不清楚吗?当初就呵斥她爱慕虚荣,现在就忘记了?


    “听说如此。”梁九功回答得十分谨慎,又道,“需不需要奴才去查一下?”


    “不用了。”康熙说道,有些头疼,这些年都没有点长进,一点做额娘的样子都没有。


    梁九功赶紧放慢脚步,落后一点,免得皇上忽地又召唤自己。


    翌日,嘴馋的胤祉再次问了那罐杏子,得知康熙已经赏赐给别人,顿时有点小脾气,咕噜噜地回了毓庆宫,盘腿坐在椅子上,小手抱胸,“汗阿玛竟然把东西给了别人,哼唧。”


    李礽正在练字,没搭理他。


    胤祉自顾自地又道:“我可是求了好久呢,哼唧。”


    李礽继续。


    胤祉又道:“她今天还大张旗鼓得搬家呢,哼唧。”


    想当初他保宝也只是卷了个铺盖就悄无声息搬过来,这牌面可远比他隆重多了。


    李礽写完了最后一张,活动了一下手腕,将小崽崽气呼呼地托着腮,“你在说谁?”


    “三姐啊,汗阿玛昨个连夜把那罐的杏子给了她,哼哼~”保宝扭扭自己的肩膀,小下巴一扬。


    这话说得康熙好像做贼一般,李礽失笑,“你去年冬天吃了一整罐,怎么还惦记?”


    “去年是去年,今年是今年,那能一样吗?”胤祉说道。


    “汗阿玛怕你吃坏了牙,你看他也不让我吃啊。”李礽说道,他每次多吃点糕点,那可不跟做贼一样偷偷藏藏的。


    胤祉哼哼两声,表示自己很不满。


    李礽懒得搭理他,小崽崽不记仇,过两天有了其他的新鲜玩意儿,就会转移注意力,“你说的搬家怎么回事?”


    “今儿兆祥所那边可热闹了,我去瞅了瞅,说是汗阿玛说了,让把兆祥所的房间按照三姐原先陈设布置呢。”胤祉说道。


    这么大张旗鼓的,会是康熙的吩咐吗?


    李礽心有疑惑:病人不都是需要静养吗?


    第269章 皇子


    情况比胤祉说得到还要荒唐,布贵人站在兆祥所指挥人的时候,那叫做一个趾高气扬,数年的窝囊气在这一刻宣泄而出。


    这如同闹剧一样的场景也引得了各宫的注意,敌对的人自然是咬牙切齿,同一阵营的人自然是会提醒。


    但是,布贵人可没有什么同一阵营的人。


    连宜妃都翻了个白眼,将手中的果子丢回盘子中,“这装腔作势的模样好似从来没有享受过宠爱一般。”


    对于宜妃,大家总有一种的忍让,毕竟她脑子直,也从来不掺和这些乱七八糟的事情,简而言之,缺个心眼儿,但是人还不错。


    “那倒是不及你的,就说这后宫之中,有谁能比得上你。”荣妃笑着说道,皇上出门碰到啥好玩的,都会给她写信寄东西,旁人也有,那不过是皇上想要一碗水端平,不让宜妃跟个显眼包似的。


    宜妃喜滋滋地扬了扬下巴,不过她脑子也不浑,“这宫中谁没有得过皇上的宠爱呢,前些时候皇上不还迷恋延禧宫的那位性情可人的良贵人吗?”


    良贵人原本没有任何的封号,生育了八阿哥后,被皇上直接提到贵人的位置,一跃两级,得了好多人的艳羡。


    不过,良贵人自己不争不抢,性子温和,不像布贵人这般“居功自傲”,更没有跃上枝头后小人得志,所以人缘还可以。


    荣妃点点头,说的也是,刚进宫那会儿,有多少人还羡慕她呢,韶华易逝,如花美眷终是老去,“你瞧着,布贵人得意不了多久,咱们皇上可是不喜欢这种张扬的行为。”


    性子张扬,咋咋呼呼,像宜妃这样的,确实讨皇上欢心,但是皇上 绝对不会喜欢这种大张旗鼓的嘚瑟。


    “那可不?”宜妃笑着说道,别的不说,皇上的喜好,她还是很清楚的,“对了,刚刚说的事情,行不行?”


    宜妃可不是为了八卦才来这儿的,而是有正事儿。


    荣妃笑了,“这事儿我还真不能答应你,你知道的,太子爷送片树叶子,胤祉都恨不得收起来,那小挂件他宝贝得很,每晚上摘下来都要好好装着呢。”


    “好吧。”宜妃撅了撅嘴,面露失望,“胤祺也不知道从哪儿听到几个哥哥都有,问了我好几次,我想着胤祉和太子关系好,说不定有多的,匀一条给他呢。”


    “没呢,要不你直接问问太子呗。”荣妃说道,太子爷带回来的东西也不是每个人都有,听胤祉讲的故事,这东西也是别人赠送的,那定然数量不多,显得格外的珍贵。


    “行吧,我去找太子问问,这小兔崽子真是听风就是雨,啥都想要。”宜妃嘀咕着,风风火火来,风风火火去,嘴上念叨着,行动却是实在的。


    荣妃说的话果然应验了,晚些时候,康熙就到了兆祥所,看到一堆的东西,整个屋子塞得满满当当。


    “这就是你今天搬过来的东西?”康熙扫视一圈,坐到了上首的位置,刚朝后靠过去,后背就被硌了一下,他扭过头,看到靠枕上缝着几个玉件。


    布贵人见皇上发现了端倪,带着点小邀功道:“太医说背上有几个穴位,按摩之后对身体好,妾身想着要是在靠枕上缝着按摩用的玉件,只要躺着就可以按摩了。”


    康熙……


    看着康熙的脸色,布贵人有点摸不清他的想法,小心翼翼试探地问道:“皇上觉得如何?”


    “就……挺新颖的……”康熙犹豫一会,如此说道。


    布贵人立马喜笑颜开,顺着说道:“那妾身也给皇上准备一个吧,就放在乾清宫,皇上累了,就可以用上。”


    “不必如此费神。”康熙赶紧拒绝,他可不想政事儿处理到一半撞在了这个东西上面,还不如让太医院来推拿一下呢。


    布贵人并没有注意到康熙的潜台词,立马换了个说法,“那就留在这里,皇上什么时候累了,就过来用用。”


    康熙嗯了一声,要是用这个来放松身体,他这辈子都不会累了。


    “除了这个,还搬了什么?”康熙问道。


    “没有什么了,都是一些常用的东西。”布贵人环顾四周,对现在的陈设很是满意。


    进来的时候,康熙就扫过一眼,元青花的瓶子、五彩宝石镶嵌的屏风、多宝阁上碧玉摆件……这可与常用沾不上任何的关系。


    这些东西原先就摆在布贵人的宫中,封赏的时候,内务府会总会送上一批东西,布贵人封赏过一次,端静出生的时候也有过赏赐。


    所有的东西都是给康熙过目的,他能认出来几件并不意外,只是不明白为何要把这些笨重又不实用的东西搬过来,意义何在?


    “端静如何了?”康熙问道。


    “正在休息呢……”布贵人补充道,“刚刚躺下去,我去把人叫起来吧。”


    “不用了,既然休息了,朕就先走吧,等明天再来。”康熙起身。


    布贵人还想会说什么,康熙的脚步已经出了门,她站在门口,扶着门框,目光里面充满了不甘心。


    直到康熙的背影消失,布贵人这才转身回了里间。


    床上,端静正在看书。


    “一天到晚……”布贵人火气冲了起来,看到一旁的木棉,她又硬生生地憋了回去,侧头道,“你先退下去吧。”


    木棉躬身退了下去。


    布贵人在床边坐了下来,带着一股子怨气道:“要不是你睡了,皇上能走?”


    端静捏着书本的手紧了一下,目光却是没有挪动,似乎对布贵人的话充耳不闻。


    布贵人一看她这个样子,就气不打一处来,一把夺过端静手中的书,扔在被子上,“除了看书,你还会做点什么?”


    端静的手中一空,神色淡了不少,手放在被子上,抬起眼眸,“不是你想和汗阿玛多呆一会,才说我在休息的吗?”


    没想到端静听到了对话,布贵人的脸上有点尴尬,气焰也散了不少。


    “之前让你按照我说的做,你既然不愿意,出了事也别来找我。”端静整理着被面上木槿花纹,让它们对称起来,冰冷的神色完全看不出是个孩童。


    “你是我女儿,我不找你,还能找谁呢?”布贵人泄气道,她如今再也没有年轻时候的娇俏,也不像皇贵妃、贵妃那样有背景家世,又或者像端嫔那样资历深厚,“再说,你要是个皇子,我能像现在这样吗?”


    端静沿着绣花划拉的手指停顿了一下,随即继续,不是第一次听到这话,但是每一次听到心里就好像被刺了一下,冷冷道:“你要是觉得我多余,那以后我不掺和这事了,你自己处理吧。”


    “我就是随便一说,你别往心里去。”布贵人拍拍自己的嘴巴,试图挽救一下两人之间糟糕的气氛。


    端静没有回答。


    “不过我也说的实话了,要是你是个皇子,我现在至少也是个嫔位,说不定妃位也不是有可能的。”布贵人说道,看看后宫里面,身居高位的女子哪个不是有子傍身呢。


    端静扯了扯嘴角,带着一点嘲讽,“那也不是由我决定的,不是吗?”


    布贵人被狠狠地噎了一下,“你……”


    “你想要汗阿玛注意到我们,想要多见见汗阿玛,这些都已经达成了。”端静说道,“我希望你不要节外生枝,老实按照我说的去做就行,否则,后果……”


    布贵人对上端静的视线,那眼神是冷漠的,根本不是看亲人的目光,更像是……仇人。


    被自己心中的想法吓了一跳,布贵人赶紧将之驱逐出脑海,端静还小呢,将将十岁,怎么可能对自己产生怨恨呢?


    再说,自己还是她额娘,她凭什么对自己有想法?


    “我哪里节外生枝了?”布贵人底气不足,说这话的时候,格外心虚。


    端静靠在迎枕上,用那双平静无波的眼睛盯着布贵人,一言不发。


    布贵人被盯得心里发虚,小声抗议道:“那些东西不该拿出来吗?都是你汗阿玛赏赐的,我不偷不抢,还不能摆出来充面子吗?不然把那些寒酸之物搬出来,让人贻笑大方吗?”


    布贵人连着反问了好几句,端静听得头疼,“那你得到想要的结果吗?”


    她们日常过得很一般,刚好让汗阿玛看到,博取一点同情和愧疚,但是计划全然被她额娘破坏了。


    她知道自己额娘蠢,但没想到能蠢到这个地步。


    布贵人一下子哑炮,当然没有,不然她也不会这么生气,但是被端静指出来,她面子上又挂不住。


    “今晚悄无声息地把那些珍贵之物全部搬回去,换上我常用之物,不需要这么奢华的摆件。”端静吩咐道。


    “我好不容易搬过来,再搬回去,你让我面子往哪里搁。”布贵人小声嘀咕道,搬来搬去,后宫之人被背地里指不定如何笑话她呢,那她将要如何立足?


    闻言,端静深呼吸一口气,再缓缓地呼出来,“行吧,那就这样吧。”


    布贵人面露小喜色,好似在这场博弈之中占据了上风,带着点小得意。


    端静懒得在这件事上再同布贵人辩论,她想了想,还是叮嘱了一声,“你现在不要有事没事朝着汗阿玛身边凑,照顾好我,汗阿玛就自然会注意到你,千万不要再做一些自以为聪明的事情。”


    被女儿这么一说,布贵人心中不爽,不耐烦地移开了目光,四下看看,显然是没有把端静的话放在心上。


    端静见她这个样子,很清楚她在想什么,她动了动嘴唇,将劝诫的话咽了回去,“行了,就这样吧,我累了。”


    说完,就躺下来,将被子拉好,背对着布贵人,显然是不想再交流的样子。


    布贵人忍不住道:“你这是什么态度?”


    “汗阿玛明天才来,你现在不回去想想明儿怎么装扮吗?”端静问道。


    布贵人把话咽回去,哼了一声,走出去。


    听着布贵人远去的脚步声,端静用脸颊在被子上蹭了蹭,再忍忍,就快了。


    第270章 练字


    “二哥,你的小挂件呢?”胤禛抱着弟弟坐在炕上,好奇问道,胤祚挣扎滚下来,又顺着炕沿滑下去,趿上鞋子,哒哒到了桌子边,扒着桌沿,踮着脚。


    但是,不够高——眼前还是木头。


    “咿呀……”胤祚撑不住,跌回原地。


    “给咱们六阿哥搬个小凳子来。”李礽搁下笔,摸摸他的小脑袋,又对着胤禛说道,“宜妃娘娘说五弟想要,就给他了啊。”


    就是他与阿普第一次见面的时候,买的那个。


    当时也没有注意,不然给每个弟弟都该买一个的,学他汗阿玛,一碗水端平。


    胤禛努努嘴,早知道他就先开口的呢,错亿啊。


    “你要写吗?”李礽问道。


    胤祚被抱上椅子,趴在桌子边上,看着桌子上的白纸黑字,又看看二哥,点点头。


    李礽从笔筒里面抽出一支笔,掰着胤祚的手,让他握好笔,站在他身后,握着他的手,一笔一划地教他写字。


    “这个是胤祚的‘祚’字。”李礽包着他的手写完了一个字,顺便教他认字。


    为啥不写“胤”?


    呵呵~~


    胤祚盯着这个“字”看了好一会,又急急忙忙地喊道:“六啊六。”


    胤禛也从炕上下来,见二哥没理解其中的意思,笑着说道:“额娘总叫他六六。”


    李礽秒懂,握着他的手写下了“六”,“这就是六,写两个就是六六啦。”


    胤祚凑得很近,几乎都要贴上去了,一扭头,嘿嘿乐着,拍拍自己的胸膛,“六六。”


    李礽揉揉他的脑袋,六六就六六吧,只要不是小老六就成。


    胤禛也爬上椅子,挤在二哥和六弟之间,“二哥,你也教我写字啊。”


    李礽的功课已经做完了,还真有点空闲时间,他挽起袖口,“好吧,你要写什么?”


    两刻钟之后,他就开始后悔自己这个决定。


    最开始的时候,两兄弟还能有模有样地在纸上写写画画,之后就是在纸上胡写乱画。


    这好歹还在纸上。


    之后,事情就超出了控制,李礽瞧着两兄弟身上的墨点子,还有两只黑乎乎的小手,以及脸上被摸得小黑猫印子,深深地呼出一口气——亲弟弟,亲生的弟弟。


    “二哥,嘿嘿~~”比肩高的小崽子一爪爪糊在了二哥的脸上,没心没肺地呵着。


    李礽懵逼了一下,用手摸摸自己的脸,摸到了一手的墨汁,黑乎乎的,托马斯螺旋桨三百六十度的脾气压不住了。


    “二哥,六六不是故意的,我帮你擦擦。”胤禛说着,抬着手臂,在二哥的脸上蹭着。


    李礽忽然察觉到不对劲,这小崽子的衣袖上不也是有墨水吗?


    他扒开胤禛的袖子,露出自己那张满是黑杠杠的白嫩小脸。


    “噗——”胤祚憋笑没忍住,笑出了声,下意识把自己朝着胤禛的身后塞塞,他可不想再被揍屁股呢。


    胤禛一看,心里咯噔一下,坏事了,急忙又举起了手,道:“我给你再擦擦……”


    康熙进来的时候,看到的就是这一幕,身后是挎着小包的胤祚。


    “二哥,你们……”胤祚歘地一下子窜进来,眼睛瞪得圆溜溜,脸颊也气得鼓起来了。


    “不,你听我解释……”


    话一出口,李礽顿住,这词儿怎么有点不对经,他轻咳一声,“没什么,我就是教他们写字。”


    “你还教他们写字,你都没有教我呢!”胤祉把自己的小挎包扭到后面,气得叉腰。


    “我……只是……”


    这都什么跟什么啊,跟捉奸在床一样的暧昧是怎么回事?


    李礽晕头转向,挥挥手,道:“你写字比我都好看,还要我教你?”


    真要写出来,还不知道谁教谁呢?


    “那不一样!”胤祉仰着小脑袋与二哥对呛,气得眼眶都红了,胸口剧烈地起伏。


    李礽顿了一下,刮刮他的小鼻子,留下一个黑印,“行了,现在一样了。”


    胤祉???


    康熙笑道:“确实是好了,你们现在都一个样。”


    胤祉懵逼,小脑袋左摇右晃,没明白他们在说什么,他还在生气呢,大家竟然都不重视他,哼哼!


    “德忠,给保宝找一个镜子来。”李礽说道,又让高三变打热水来,赶紧洗干净吧,一身的墨汁味实在是不好闻。


    “他为什么叫宝宝啊?”胤祚凑到胤禛的耳边,问道。


    自以为他的声音很小,但实际上大家都听到了,保宝本宝一挺胸膛,“怎样!”


    胤祚吓得朝后躲了一下,这保宝好凶。


    康熙挥挥手,让梁九功把凶巴巴的小崽子薅过来,可别吓着人了。


    镜子很快就取来了,胤祉一照镜子,就看到自己那张黑鼻子小花猫脸,“啊啊啊啊啊——二哥,你怎么可以这样?”


    “过来,给你擦擦。”李礽接过德忠递来的帕子,对着胤祉招招手。


    胤祉立马颠颠地冲过去,自觉地仰着小脑袋,等着二哥给他擦干净。


    帕子温热柔软,蹭着胤祉的鼻尖痒痒的,刚刚还气呼呼的小崽崽又开始咯咯笑着。


    等到把小崽崽的脸擦干净,李礽还伸手拍了拍他嫩滑的小脸蛋,“行了,去吧。”


    洗干净脸,又换了身衣裳,李礽这才有机会跟康熙请安,“汗阿玛怎么过来了?”


    康熙正在看他的功课,闻言,侧头,“只是过来看看,这几日端静病了,朕忙着那边的事儿,今儿准备来问问你的功课。”


    李礽哦了一声,说实话,除了最开始的时候,他担心过自己的功课,到现在已经麻了,也根本不在乎康熙的校考,“端静如何了?”


    提到端静,就不得不提到她的额娘布贵人,想到布贵人,康熙深深地叹了口气,“无大碍了,只是需要静养。”


    没事儿,还叹气?


    李礽不明白其中有什么问题,顺着说道:“没事儿就好……”


    “好”字还没有落音,魏珠就一路小跑到了门口,对着梁九功使了个眼色。


    梁九功悄无声息退了出去,两人嘀嘀咕咕了几句后,梁九功又折了回来,小声道:“皇上,兆祥所那边,布贵人说三公主不太舒服。”


    “是三公主不舒服,还是她不舒服?”


    这个“她”自然指的是布贵人。


    “呃……”梁九功故意迟疑了一下,又装模作样地说道,“传话的人说是三公主。”


    康熙斜眼白了梁九功一下,他那是讽刺,懂不懂?


    梁九功立马认错地低头,懂!他可是太懂了!!!


    关键这是他懂了就能说的吗?


    “病了,请太医。”康熙没好气地说道,这两日动不动都拿着端静的病做幌子,头两次他还去了,今儿倔脾气上来了,着实不想去。


    “可是……”梁九功迟疑。


    “有话直说,别吞吞吐吐的。”康熙不耐烦道,梁九功越来越滑头了,说个话还要卖关子。


    梁九功立马把身体弓得更低了,“布贵人说要把三公主迁回自己的住处养病。”


    “她是失了智吗?”康熙想也不想地说道。


    这高昂的语调立马把所有崽崽的注意力都吸引了过来,大眼小眼都瞪着他。


    康熙自知失言,道:“没说你们……算了,朕亲自去一趟吧,看她在折腾什么……”


    说罢,就急急忙忙走了出去。


    胤祉哒哒走到门口,看着康熙急匆匆的背影,回头露出一个坏笑,“要不要跟上去?”


    胤禛猫猫震惊脸,三哥胆子这么大的吗?


    李礽也发觉这崽子胆大皮痒,跟在宫外那唯唯诺诺的小模样可完全不同,这小脾气和着春风见长啊。


    “走走!!!”胤祉说着,也不管他们去不去,自己迈着小短腿就跟了上去。


    李礽担心他,自然跟了上去,当然,除了担心这只爱凑热闹的崽崽,他还要给直播间的观众找找“刺激”。


    这样不好吧?胤禛站在原地犹豫着,说不出哪里有问题,但就是感觉不太对劲。


    他这边还思考着呢,胤祚已经挪过去,摇摇晃晃地从门槛上翻了过去。


    好家伙,听个八卦,可把他给能的呢~


    康熙可不知道他身后跟了一串的豆丁崽,他现在只觉得脑子嗡嗡作响,饶是能言善辩如他,一时间也想不出来有什么好的法子。


    梁九功跟在康熙的身边,在心中叹息,布贵人这是把自己的后路都给闹断了啊。


    “端静的病还没好呢,你又在折腾什么?”康熙一进屋子,劈头盖脸就是一句。


    布贵人一下子蒙在了原地。


    房间里正在收拾的奴才也都停下来动作,纷纷低着头,大气都不赶出。


    追随而来的梁九功一看这个情况,赶紧把所有人支出去,自己也退到了门外守着,哦~天要塌。


    “皇上……”布贵人半晌没能说出话来,她可从未见过皇上如此疾言厉色,心里也是咚地一下,悬在半空之中。


    “太医说要静养,你就可劲儿折腾,一会拉着人说要四处活动,一会说要按摩穴位,现在又要搬回去住,你这是怕她的病好了吗?”康熙这几日听着布贵人这些不靠谱的动作憋了一肚子的火,如今算是找到了倾泻之处。


    “妾身不是,妾身是关心端静……”布贵人试图解释道。


    康熙背着手,在屋中走了几步后,忽地回头,“既然如此,不如就把端静留在兆祥所养着吧,反正现在这里也空着在。”


    “不可以!”布贵人几乎是尖叫着反对。


    一墙之隔的另一边,端静的目光继续停留在书上,嘴角勾起一个微微的弧度。


    太好了,终于等到了这句话了。


    第271章 祈福


    突如其来的这句话让布贵人整个人差点崩溃,端静是她的唯一,皇上怎么能说出这样的话呢?


    康熙只是随口一说,没想到布贵人这么大的反应,他回过头,眉头皱了一下,“只是让她在此静养,你为何如此不情不愿?”


    “妾身没有。”布贵人被康熙盯得有点头皮发麻,她知道自己惹了皇上不快,但她是万万不可能放端静一个人在这里的,那样她如何还能见到皇上呢?


    端静之前说只要按照她说的做,低调行事,就能保证自己经常能见到皇上,虽然皇上是见到了,但这并不是她想要的结果。


    她想要的是宠爱,是皇上的恩宠,比她进宫早的得了恩赐,比她进宫晚的也得了宠爱,生了孩子的得了晋升,没生孩子的也得了恩典,唯独她,什么都没有。


    凭什么!!!


    仁孝皇后都死了这么多年还让皇上念念不忘,后宫那么多无子无女的女人都升到了嫔位,足以证明皇上是个念旧情的人,这旧情为什么就不能分给自己一点呢?


    自己无非是在仁孝皇后的丧期想要争取点注意,皇上就怪了自己这么多年,她不甘心。


    端静说能让自己常常见到皇上,是的,她是见到了,可皇上从来不正眼瞧过自己,每次来了,张口问的是端静,闭口说的也是端静。


    就不能问问她自己吗?


    她可是全心全意关心着皇上,希望他健康平安,希望他事事顺心……为此,她也亲手缝制了安神静气的香囊,研究了按摩靠枕,熬制了各种各样的补品……


    她付出了这么多,可是皇上从来都不领情,避之如洪水猛兽。


    连郭络罗氏那样的草包,还有乌雅氏那种假惺惺都能得到皇上的怜惜,为什么她不能?


    旧时,皇上不也曾宠幸于她,难道就是因为自己没有生出儿子吗?


    是了,抛却皇贵妃和贵妃不谈,其他的嫔妃都为皇上诞下皇子,肯定是因为这样,皇上才会如此宠爱她们。


    要是端静是个皇子多好,又或者皇上能再多宠爱自己一些,她定然能再次为皇上诞下皇子,也不会是如今这般境地。


    都是因为端静不是皇子——一定是这样的!


    被心中的不甘、埋怨冲昏了头脑的布贵人忘记了为皇上生下七阿哥、八阿哥的成贵人和良贵人,迄今也不过是贵人罢了。


    真是只看鲜花着锦,不看泪痕斑斓。


    布贵人整理了一下自己的思想,大概是上天也怜悯她这脑子,竟然还真让她想到了一个好理由,“妾身是觉得从来没有哪个公主和阿哥因着生病居在别处,端静要是开了先例,恐怕不太好。”


    “这有什么?”康熙说道,“端静是公主,又是病体,自然一切依着她的病情来,莫说是兆祥所,就是乾清宫,也能住得。”


    一听这话,布贵人心喜,刚刚忐忑的情绪又被她忘到了脑后,皇上还是在乎端静的,乾清宫那是什么地方,那可是太子小时候住过的,别说公主,阿哥里面都没有几个人住过呢。


    想到这里,布贵人又开始懊恼,为啥端静不是在乾清宫晕倒的,这样就可以在乾清宫养病,自己也就可以每日借着探病去给皇上请安,何必像如今这样每日在兆祥所苦等?


    康熙也不是什么看不懂套路的直男,他甚至很清楚这些小心机,区别在于对方是谁,若是宜妃、德妃,他必定逗笑几句,惹得对方脸红娇嗔,平添情趣。


    但是对方是布贵人。


    且不说,他之前就对她有点膈应,单看这几日,端静还在生病,她就日日折腾些有的没的,连那点焦急的神色也只会在他出现的时候才露出来。


    如何为人母?


    这几年,因着自己的冷遇,布贵人久不在自己的视线里出现,原以为一心教育女儿,收敛了不少,谁知道,还是如此不识大体?


    亏他之前还夸她把女儿养得知书达理,现在看来,端静没有长歪,那都是她自己坚强。


    难怪每次见面的时候,端静都是静默不语,唯独自己夸她的时候,那眼神如同天上的星辰一般熠熠生辉。


    这么一想,康熙对自己这个女儿格外的怜惜,又想到自己这几年的忽视,增添了几分愧疚。


    做错事的是布贵人,受罪的却是端静。


    委屈她了。


    两人各有所思,谁都没有开口,布贵人过了会才从自己的幻想之中脱离出来,惊觉气氛有些不对劲,但一时间却也找不到问题出在哪里,她想了想,决定按照端静说得来,“多谢皇上厚爱,妾身着实是为了端静着想,想着她在熟悉的环境里面,或许能恢复得更快呢。”


    这是还没有死心,还想把端静接回去?


    康熙有点不耐烦,他知道要是端静回到布贵人的住处,自己一定会去探望端静,也就是会经常踏足布贵人那儿。


    可问题在于,端静是感染风寒,这进进出出恐怕只会加重她的病情而已,偏生提出这个主意的还是端静的额娘,也只是争宠的手段而已。


    真要是由着她这么做的话,只怕会寒了端静的心。


    康熙道:“你问过端静的意思了吗?”


    布贵人一听,似乎有戏,立马欢喜地说道:“妾身问过,她也想回去的。”


    康熙起身,朝着里间走去,见到正坐在床上看书的端静,脸上的表情柔和了许多,“不必这么用功,等病好些了再说。”


    “给汗阿玛请安。”端静笑了笑,放下手中的书,“不是什么动脑筋的书,一些游记,消磨时间的,让汗阿玛见笑了。”


    “这有什么?朕以前念书的时候,也会背着夫子看点杂书。”康熙在床边坐下来,“你今天感觉怎么样?”


    “不烧了呢,应该是在好转了。”端静说道,听到康熙说自己也看杂书,眼神亮了亮,带着光亮道,“真的吗?汗阿玛也看杂书?”


    “你汗阿玛只是哄你呢,你还是好好学习功课,莫看这些无用之物。”布贵人在一旁说道,端静可就是因为学识好才入了皇上的青眼,可别玩物丧志,到时候被皇上嫌弃。


    听到额娘这么说,端静脸上的笑意散去,低着头,闷闷道:“端静知道了,以后不会看这些的了。”


    她一边说着,一边把杂书递给了木棉,脸上还微微有点不舍,又好似下定决心一般,咬着牙把视线挪开。


    康熙明显感觉到端静住在兆祥所这几日里的变化,好像越来越活泼,不似之前那么紧绷,但这是在布贵人不出现的时候。


    “你额娘说要接你回去住,你意下如何?”康熙开口道。


    端静的脸上先是一惊,随即微微失落,但这情绪去得快,她低着头道:“我都听额娘的。”


    布贵人大喜,转而对康熙说道:“皇上,端静是愿意的。”


    康熙一直关注着端静,自然将她脸上表情的变幻尽收眼底,他没有搭理布贵人,而是问道:“如此,可是妥帖?”


    端静抬头,眼眶带着点红意,好似习惯了把所有的委屈都憋回去,扯着一抹苦笑道:“额娘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为了我,自然是妥帖的。”


    这故作坚强的模样让康熙的心里发酸发涩,泛出一丝丝的心疼,他又看向一旁喜不自胜的布贵人,开口道:“太医说端静不能吹风,还是留在兆祥所养病吧,虽说不习惯,但也只能委屈你一阵了。”


    布贵人一下子愣在原地,没想到事情会这么展开,刚刚不是还挺顺利的吗?


    但是,还没有等到她想到什么话来反驳,康熙又继续说道:“左右以后都会在这里学习功课,早点熟悉也好。”


    这是要长期住在兆祥所的意思吗?


    布贵人一下子慌了神,她道:“皇上,端静还想,妾身实在是放心不下……”


    “不小了,保成之前就已经开始自己独自居住。”康熙说道,打量了一下布贵人,“你既然放心不下,那从今日起,就在自己的住所为端静念经祈福吧,求她早日康复,也全你一片爱女之心。”


    布贵人心中大骇,这是要让端静离开自己,还要将自己禁足吗?


    被心中的想法震惊到连退两步,布贵人一手扶着床柱,一手捂在心口上,从前她闹得那么严重,不过就是被皇上斥责几句,让她好好反省,如今竟然直接禁足,皇上……他好狠的心啊!


    “皇上,是妾身想岔了,端静还是留在兆祥所比较合适。”布贵人连忙给自己找补,在兆祥所还能时不时地看到皇上,真要是禁足,那便是一无所有。


    康熙跟着笑了,道:“你能想通是最好不过了,想来你祈福的时候也会更加虔诚一些。”


    言语之间,竟然是不打算改变禁足的旨意。


    康熙也懒得管她在想什么,要不是端静已经这么大了,又生病,他真恨不得直接把人交给荣妃养着。


    布贵人心中受到的打击过大,脸色一片惨白,震惊得根本说不出话来,即便不是如此,她又如何能抗旨不遵呢?


    “那你好好休息,有什么需要的就同木棉说。”康熙说道,摸了摸端静的头,笑容柔和,他的目光又落到一旁的杂书上,“想看杂书也行,但是切记还是以自己的身体为重,知道吗?”


    端静嗯了一声,带着点鼻音。


    吩咐完了之后,康熙起身离开,非常体贴地把空间留个母女俩叙旧,毕竟很长一段时间都不能见面呢。


    这次,布贵人只是魂不守舍地在房间内草草地行了个礼,送康熙离去,等到听不到动静的事后,她才扭过头,目赤欲裂,咬牙切齿对着端静说道:“你算计我?”


    第272章 爆发


    布贵人的突然爆发吓得端静一个哆嗦,她似小鹿般惊慌失措朝后缩着,一边摇头一边奋力辩驳,“不是,不是,我没有……”


    “你还说你没有!”布贵人挥开扶着自己的宫女,上前两步,手指几乎要戳到端静的脸上,“都是你,要不是你劝我低调……”


    端静似乎从未见过这样疯狂的布贵人,吓得一个劲儿朝后躲,看起来狼狈又可怜。


    木棉上前一步,架住布贵人的胳膊,不着痕迹地把人朝外拉,劝解道:“贵人,您消消气,可别气坏了身子,咱们有啥事,好好说对不?”


    “额娘……你相信我,我真的没有……”端静哇地一声哭出来,抽抽噎噎。


    一时间场面有点乱,布贵人本想挣脱木棉的手,奈何这宫女的力气不小,她累得气喘吁吁,也没挣开。


    “哎呀,你松开我!”布贵人扭动整个臂膀,用力甩开了木棉,揉揉手腕,“力气真大,捏得我胳膊都疼了。”


    “奴婢知罪。”木棉见布贵人平静了许多,后退两步,躬身告罪。


    “额娘,我真的没有……”端静还在哭泣,眼睛红红,鼻子红红,脸上全是泪痕,时不时也哭得痉挛抽搐一下。


    布贵人被她这哭声搅得心烦意乱,忍不住说道:“知道了,别哭了。”


    木棉在心里叹息一声,还是上前一步,用帕子把端静脸上的泪水擦干,又伸手抚摸她的后背,缓解她的情绪。


    布贵人整理了一下自己的衣裳,扶了扶自己头上的珠钗,恢复了往日精致的装扮。


    木棉一边用力抚摸着端静的后背,一边道:“奴婢多句嘴,您和三公主是母女,有什么事情好好说就是了,何必如此大动干戈,伤了和气。”


    这要是换成别人,布贵人哪里容得别人教训,但是这是康熙指派过来的人,自然是别有面子。


    布贵人也知道自己刚刚失礼了,忙不迭地揉了揉太阳穴,故作头疼,“哎哟,我这也不知道怎么了,刚刚一阵头疼,火气就上来了,看来也要看看太医了。”


    木棉并没有拆穿她,说道:“定然是最近照顾三公主累着了,您可要好好保重自己才成,三公主可还指望着您。”


    被这么一番吹捧,布贵人的心情好了不少,她撩了一下耳边的发丝,说道:“也是,你先下去吧,我同端静说几句话。”


    木棉担心地看了端静一眼,待对方点头之后,才躬身道:“奴婢就在外面候着,三公主有什么需要的只管叫奴婢一声。”


    这话很明显就是在提醒端静,谨防布贵人等会儿又开始“头疼。”


    等到木棉退下去了,布贵人嗤笑一声,在窗边的凳子上坐下来,“她待你倒是不错。”


    端静用帕子擦掉眼角的泪水,压根没有接这个茬,刚才还抽泣不止的她现在情绪十分平稳。


    布贵人自讨了个没趣,又道:“现在怎么办?我现在可是被变相禁足了。”


    “之前就说过,按照我说的来,否则后果自负,您自个儿要瞎折腾,回头还让我来给您收拾烂摊子,可没有这么好的事。”端静吸了吸鼻子。


    光听这话,实在想不出这是出自不到十岁的孩子说出来的,平静中透着一股子威胁。


    “你别忘了,咱们是一荣俱荣,一损俱损。”布贵人试图反将一军。


    端静将帕子搁在小茶几上,从容道:“从前是,过了今日可就不是了。”


    康熙已经有意把母女分开,端静自然是从善如流,这也是她一直谋算的结果,现今可是所愿得偿。


    “果然还是你在算计我。”布贵人恨得牙痒痒,她道,“我怎么会生出你这么个冷心肠的怪物?”


    “生不出,但是养得出。”端静扯过大迎枕,垫在自己的背后,“你的心里哪有我,只有汗阿玛,只有宠爱,所谓的教育,也不过是为了让我在汗阿玛的面前能够多挣几分面子而已。”


    布贵人心中的想法的确如此,但是不代表她会愿意被自己的女儿这么说,她道:“这难道不也是为了你吗?我若是得宠,你也跟着水涨船高。”


    “打住。”端静抬手,止住了布贵人的话,“争宠就争宠吧,别打着为我的幌子。”


    布贵人一口气差点没提上来,她用手紧紧按住自己的胸口,“所以你其实对我一直心有埋怨,故意让皇上对我生气,你在报复我……”


    说到这儿,布贵人捂着胸口,抬头嘲笑了一声,“看啊,你可真能耐。”


    “咱们这叫做互利共赢,你日日说想见汗阿玛,我想要汗阿玛多一点的关注,为以后做打算,咱们目标是一致的,不是吗?”端静并未被布贵人激怒,相反,她很平静,“所以我病了也坚持来兆祥所,你看,不是成功了吗?”


    话是这么说,但是哪哪都不对!


    “何谈共赢?不过是我做了你的垫脚石而已,你既得到了皇上的关注,又摆脱了我,可谓是一石二鸟,好谋划。”布贵人如今把整个事件薅了一下,总算是知道端静在打什么主意了。


    “你想多了。”端静说道,“若是你照我说的去做,定然不会被汗阿玛厌弃,你想想,那次你被汗阿玛嫌弃,不都是违背我的法子吗?”


    但是,端静很清楚,依照她额娘的性子,是绝对不会低调行事的,一定会趁机扬眉吐气。


    端静太了解布贵人了,知道她最想要的是什么,只要捏着她的命脉,想要算计她简直是易如反掌。


    话虽如此,但是布贵人现在脑子失去了先前的热度,不会被端静三言两语就说动。


    回想起整件事,最开始就是端静在自己面前反复提到荣宪,羡慕荣宪能读书,羡慕荣宪和太子关系好,羡慕荣宪能赚钱。


    明明是同月同日出生,相差一岁,但是两人的命运千差万别。


    一次次地提醒,一次次的不甘心,终于让自己把心中的埋怨付诸实践。


    每一步都进行得很顺利,端静如她所期许的那般在皇上面前露了脸,得到皇上的嘉许,甚至于皇上还夸奖自己养女有功。


    是什么时候变质了呢?


    端静只消看一眼,就知道她额娘在想什么,无非是在想这件事什么时候脱离了掌控,她在心底冷冷笑了一声,恐怕她额娘这辈子都想不到,转折就在她昏倒的那天早上。


    现在回想起来,那些场景还历历在目,那些情绪依旧萦绕心头。


    那日清晨,她起床之后就不太舒服,想要休息一日,可惜她的请求被布贵人驳回了。


    犹记当时,额娘正坐在镜子前,挑选着要戴的珠钗,漫不经心地说道:“这才上了多久的学,就想着休息,瞧瞧荣宪,人家可是晨昏不错的,你要是不去,让你汗阿玛如何作想?”


    之后,尽管她再三强调了自己身子不舒服,依然被额娘拒绝了,一股子失落失望充斥着心间。


    出额娘卧室门的时候,端静感觉到自己胸闷气短,头晕眼花,几乎站立不住,紧靠着一旁的柱子才喘匀了两口气。


    也就是这个时候,她听到了额娘和宫女的对话。


    “小主,奴婢瞧着三公主的起色都不太好,要不今儿就缓一天?”


    “没事,她一向身体不错,就算是生病,也不过是风寒而已。”布贵人说道,“一点头疼脑热没关系,等再病得严重点儿,就可以顺理成章让皇上来了。”


    “这样……不太好吧……”


    “没事儿,只管按照我的吩咐去做,这又不是端静第一次不舒服,我知道分寸的……”


    后面的话端静听得不太清了,只听到脑子里面嗡嗡一片,还有那突突直跳的血管好似下一秒就要爆开似的,脑子里面是热的,但心好像被浸到了冰窖之中,寒冷彻骨。


    她几乎忘记了自己是怎么浑浑噩噩地来兆祥所的,只记得自己看到汗阿玛的第一眼,就想着自己再也不要回去了,于是之后一步步的筹谋,直到现在。


    但是,这件事儿,端静是永远不会告诉额娘的,因为就算是说出口,得到的不过是“这点小事而已,你不没事吗”,又或者“咱们是母女,你还为了这点事情同我斤斤计较”。


    诸如此类,轻描淡写地一笔带过。


    布贵人深吸一口气,决定将这些事抛之脑后,重新为自己谋划起来,“你说我现在要怎么办?”


    端静是自己的亲生女儿,她就不相信对方能够真正地弃她于不顾。


    “我觉得您还是好好听汗阿玛的安排,回去给我祈福,说不定我病好了,在汗阿玛面前为您美言几句呢。”端静此时的态度带着一点倨傲,微微扬起下巴,充满了对布贵人的嘲讽。


    布贵人气得浑身的血液都朝上用去,恨不得给端静一耳光。


    “您敢打吗?您要是动了手,可就不只是禁足这点小惩罚了。”端静仰着脸凑近,几乎和布贵人脸贴脸了。


    说实话,布贵人还真有点不敢,她知道自己现在在皇上面前是什么样子,也知道木棉说不定会把之前自己动手的事情汇报给皇上。


    当时还可以推脱自己气昏了头,如今一而再,再而三,怕是解释不过的。


    想到这里,布贵人气场便弱了下来,她朝后仰着身体,离端静那黑沉沉的眼珠子远点,支支吾吾道:“你别得意,我一定要同皇上揭穿你的真面目。”


    第273章 农学杂志


    谁会相信呢?


    一个不过十来岁的孩子竟然算计起自己的额娘,还在自己阿玛面前演戏,骗过所有人,达成自己的目的。


    就算相信,以康熙现在对布贵人的印象,也只会认为端静是被逼无奈的,心中会更加怜惜她。


    布贵人话刚说完,自己就想到了这一点,从一开始,端静就将一切都算计到了,最熟悉自己的人拥有最锋利的刀刃。


    她可以说出更多斥责责骂的话,也可以真的给端静一个耳光,但这样并不会改变现在的结果,甚至于会更糟糕。


    布贵人心里明白,自己现在是没有翻身的机会了。


    至少这一刻,如同端静所言,除了听从皇上的话,似乎没有更好的选择了。


    布贵人看着端静黑色沉寂的眼眸,脑子里忽地灵光一闪,“你恨我?”


    长久无波的端静眼神难得闪躲了一下。


    这一下,正好被布贵人抓住了,她不解道:“你为什么恨我?”


    既然被发现了,端静索性破罐子破摔,“是又如何?”


    “你有何资格恨我?你是我生的,是我养的,你何来资格恨我?”布贵人用手指一下一下戳着胸膛,拔高了声音。


    又是这样。


    又是这些话。


    端静心里充满了愤怒与委屈,还夹杂着一种无力,额娘永远只看得到自己想看的,除此以外,视若无睹。


    “我恨你把我生下来,我宁愿从未出生过!”端静终于忍不住,饱满的情绪一瞬间爆发,“我不止恨你,我恨我自己,为什么我不是个皇子?


    ——我若是个皇子,是不是一切都会美满?


    ——我若是个皇子,是不是你就会重视我多于汗阿玛?


    “是不是!!!”


    字字尖利,犹如剜出心头血涂抹而成。


    布贵人的情绪也跟着爆发了,紧随其后,肯定道:“是!!!”


    场面有一瞬间的安静,布贵人的情绪没有刹住脚,那一瞬间,多年闲言碎语背后的委屈涌了出来,“我想要受宠,想要自己过得好点,想要咱们娘俩风风光光,有错吗?”


    对吼之后,是长长的沉默,刚刚声嘶力竭的呼喊似乎消耗掉了两人所有的力气,谁都没有再说话,也不知道说什么会更加的合适。


    “三公主?”木棉在外面敲了敲门。


    大概是刚刚的动静太大,让木棉听到了,担心她们在里面闹起来。


    这动静打破了两人的对峙,端静偏过头,抹干净脸上的泪水,将聚拢在喉咙的难受狠狠地咽了回去,说道:“没事。”


    也不知道木棉到底有没有相信她们是不是真的相安无事,不过也没有再提醒就是了。


    “你们都没错,错的是我。”端静哼笑一声,带着浓烈的嘲讽,在心里安慰自己不是早就知道会是这样的结果吗?不是早就知道额娘是这样的想法吗?


    何必还在意呢?


    布贵人难得沉默了一瞬,她看了端静一眼,一言不发,起身走了出去。


    这个反应并不在端静的意料之中,她甚至想好了,要是她额娘真的闹起来,自己将要如何应对,如何再利用伤害博取大家的同情。


    但是,布贵人什么都没说离开了,反而让端静拿不准她这是心灰意冷,还是有其他的阴谋。


    布贵人走出去的步伐很慢,好似忽地被抽走了所有的力气,甚至有几分萧索落寞的感觉。


    端静望着她的背影,在心中嗤笑一声,自己这个被伤害的人都没有萧索落寞呢,她哪里来的资格?


    一切不过是布贵人自作自受,她把自己当做争宠的工具,自己把她当成谋划的垫脚石,有何不妥?


    难过?她才不会难过,她只会觉得大快人心,好像用手指使劲地按在了自己心里的那道伤口上,痛并快乐着。


    得到自己想要的结局,她应该高兴的。


    端静咧咧嘴角,露出一个难看的笑容。


    这些事情发生在这小小的房间内,除了两人,再无第三人知道情况,包括打算听墙角的葫芦娃们。


    葫芦娃们刚到了兆祥所就被魏珠发现了,魏珠知道了,那就相当于梁九功也知道了。


    “太子爷,皇上已经严令禁止您这样做了。”梁九功苦口婆心道。


    堂堂的太子爷怎么有这种癖好?


    李礽百口莫辩,他能说自己只是担心胤祉,才跟过来看看吗?


    但是,梁九功那仿佛看透一切的眼神好似在说“奴才不相信呢”。


    李礽闭了嘴,算了,都是自己以前造的孽,导致现在风评被害,他转而问道:“刚刚说端静不好,可否请太医?现在如何了?”


    梁九功刚刚就站在门口,虽然隔着一道门,听得不太真切,但是关键内容是一点都没有落下,他道:“布贵人将会给三公主祈福,她很快就会好起来的。”


    李礽愣了一下,才意识到梁九功的深层意思,好家伙,打哑谜啊,懂得人都懂。


    见太子爷懂了,梁九功露出一个深藏功与名的笑容。


    李礽立马一手搂着一个崽转身就走,相当果决,“走,回毓庆宫去。”


    胤祉梗着脖子超后看,“二哥,咱们不去看看三姐吗?”


    别这儿假惺惺的姐弟情深,不就是想看热闹吗?


    这热闹哪里有那么好看的?


    布贵人被禁足,那肯定是做了啥让康熙不开心的事情,也就是说康熙现在的心情可不咋滴。


    他们现在去,碰见了,那是妥妥地撞在枪口上,就算演戏,依着康熙的脑子,肯定能猜到他们的真实目的。


    要是愿意一笑而过,那就是皆大欢喜,要是皮笑肉不笑,那就是倒大霉。


    而且作为众崽的头头,李礽肯定是最惨的那个,所以,他决定非常识时务地走开。


    之后,就听到了康熙对端静的赏赐,这参那角的,都是滋补之物,还有一些小玩意儿,足以彰显康熙的重视。


    李礽见康熙关注起了端静,便把心思收了回来,毕竟他的事情也很多,首当其冲的就是他农学杂志。


    好在这东西有人给他帮忙,是谁呢?


    ——索额图。


    毕竟种了这么久的地,虽然是以退为进的一招,但人家也是实打实地下地干过活,不说见多识广,总比李礽这种门外汉要清楚点。


    索额图对自己受到太子爷的“重用”感到非常高兴,并且对自己先前觉得太子爷不同自己亲近感到一阵的愧疚,都怪他胡思乱想。


    至于自己的种地黑历史,他现在可一点都不觉得难堪了。


    原因也很简单,蒙古有几个部落欠收,想要借粮食。


    这种事情每隔一两年都会出现,蒙古部落多,分布广阔,并不像中原地区有非常深厚的耕种文化,一个不慎,那便会闹饥荒。


    搁在平时,这粮食借也就借了。


    但,好巧不巧,他刚刚颁布了两道指令,一道是规取台湾,一道是驱逐沙俄,这两项军事行动除了需要人手外,物资也必不可少。


    尤其是要建立从瑷珲到吉林的驿站,那可不是一项简单的事情。


    所以,康熙的裤腰带是勒了又勒,让户部想想办法。


    户部日渐头秃,也没能有个好主意,这银子和粮食又不能凭空长出来,都是要靠税收呢。


    但,正在这个时候,索额图站出来了,提出了一个法子——购买杂粮。


    杂粮的价格比稻米可要便宜,这样就可以为户部省下一大笔银子。


    当然,康熙没同意,搞外交呢,岂能以次充好?真要是这样,让盟友们怎么看待自己呢?


    索额图也没被打击到,而是进一步阐述了自己想法——番薯。


    番薯是杂粮不错,但是它同小米、黑米那些又不一样,番薯出生自带“贵族气质”,那可是海外传来的,虽然现在普通老百姓也会种植,但怎么也比其他的杂粮要好听些。


    而且,索额图当时为了推广番薯,花费了大力气,夸得此物天上仅有,人间难偿,为了吃它,太子爷火烧后宫,难道会是俗物吗?


    若是朝廷能够收购这批番薯,种植番薯的百姓也可以增加一笔收入,这又间接推广了番薯,如此相辅相成。


    康熙是尝过番薯的,知道这东西饱腹感很强,真要是送给蒙古部落,比稻米也不差。


    索额图瞧着皇上开始考虑,便觉得这事儿有戏,于是趁热打铁,又提出了自己的另一个主意。


    之前,太子爷的养马人哈布斯种了一种叫做鲁梅克斯的牧草,此草广受好评,现在几个牧场几乎都换成了这种牧草。


    但是,大草原没有啊。


    索额图的想法是把草种作为礼物赠与蒙古各部落,以视重视。


    康熙只隐约听过说保成救下的那小子好像确实发现了什么,但他也没有仔细询问过,如今听到索额图一说,才知道是牧草。


    大草原上最多的是什么?牧草。


    大草原上最需要的是什么?牧草。


    于是,康熙原本还有点犹豫的心思立马定下来了,借给蒙古的粮食里面一半是稻米,一半是番薯,美曰其名:与君共赏。


    另外,也鲁梅克斯的种子也交给了各个部落。


    并且,格外言明,这种牧草抗旱耐寒,草量高,一年内可反复生长两到三次,非常适合他们种植。


    起初,蒙古部落对于康熙这次只借了一半的粮食感到不满,甚至觉得康熙是不是看不起自己,用此等拙劣之物敷衍自己。


    但是,真香定律只会迟到,不会不来。


    在尝过烤番薯、蒸番薯、番薯粥之后,这些人被这种甜糯口感的食物征服了,对比起来,稻米甚至都不香了。


    再加上,索额图又把自己推广番薯时那套说辞带到了大草原。


    好家伙,这哪里是赈灾的粮食,这是皇上赠送的美食啊。


    此时,康熙又补充一道指令,借的番薯可不用还。


    草原上顿时一片欢呼声。


    如此连环套着,既让康熙得了好名声,又没让户部花太多的钱,简直击在了康熙的心巴上,于是康熙一高兴,连着夸了索额图好几次。


    索额图那叫一个扬眉吐气啊,谁敢再嘲笑他种地?就说说,谁敢???


    就这样,农学杂志的事情就交给了索额图,索额图拍着胸膛和太子爷保证自己一定能把交代的事儿做好。


    这事儿交个了索额图后,李礽也没有闲着——陈医女回京了。


    第274章 奖励


    阔别许久,李礽自然是要亲自去看看陈医女的情况,顺便问问医学院的事情。


    虽然每隔一段时间,陈医女会汇报一下进展,但是限于篇幅,也只是寥寥数语。


    恰逢假期,李礽大清早就溜出去了,后面还跟着串葫芦。


    胤祉担心二哥甩下自己,连夜卷着铺盖挤上了二哥的床,整个人都摊在二哥的身上,差点把人给压扁了。


    都这样防着了,李礽也不好意思把人丢下,反正也不是什么机密会面,带着就带着呗。


    但是,胤祉去了,胤褆怎么可能不去呢?


    连听到消息的胤禛也蠢蠢欲动,他倒是没有胤祉那么胆大,敢窜上二哥的床铺,而是乖巧地蹲在门口,隔一会探个小脑袋,等着二哥出来的时候捎上自己。


    好吧,作为一个老父亲,啊,不对,好兄弟,李礽把这串果子别在了腰上,提溜出宫。


    “你要紧紧跟着大哥和三哥知道吗?”李礽说道,第一次带胤禛出宫,他恨不得把人拴在裤腰带上,生怕出个啥意外。


    胤禛乖巧点头,对于二哥能带自己出来很高兴。


    胤祉小小地哼了一声。


    “你也要照顾好四弟,知道吗?”李礽扭头点了点胤祉的额头。


    “我们出来为啥还要都带着他啊?”胤祉不满地道,对于自己带了个小拖油瓶很不满意。


    “因为他是弟弟啊。”李礽揉揉胤禛的小脑袋,毛茸茸的,挺可爱。


    “我不想要……”胤祉小声嘀咕道。


    李礽心想,这你得跟你爹说,况且,你可不只有四弟,还有十弟,还有十四弟,奉劝你早点习惯才是。


    “那我当时为啥要带你出来呢?”李礽反手又揉了揉胤祉的小脑袋,“大哥当初可没有嫌弃你呢。”


    胤褆虚岁十岁,念了书,又同永绶待在一起,深受其熏陶,现在性子稳妥了许多,笑道:“我当时也可烦你来着。”


    一听这话,胤祉就不开心了,小嘴撅起来,用眼睛横着大哥,嘀咕道:“可你现在就很喜欢我啊。”


    哦哟,脸皮厚得可以。


    “那也要慢慢相处,才能发现你的好啊,四弟也是如此,你要同他好好相处,就会看到他的优点啊。”胤褆说道。


    最好能被胤禛吸引走,这样胤礽就不会去哪儿带着这个小跟屁虫了。


    “说得有道理。”李礽说道,他可不知道胤褆的小心思,对于胤褆识大体的兄弟情深感到十分满意,“你是哥哥,应该照顾四弟的,就像二哥,会照顾你们的。”


    别忘了,这个被嫌弃的人可是未来雍正帝,那个搞死了大部分兄弟的人,也包括胤祉。


    虽然现在还是个文静的崽崽,瞧着乖巧软萌,但是未来可是人间杀器。


    “好吧。”胤祉憋了半天,好似下了天大的决心,才同意了这种看法,威胁道:“你要是不乖,下次就不带你出来了。”


    这一身的小霸王之气是哪里来的?


    李礽无语极了,轻轻弹了一下胤祉的小脑阔,“咋说话呢?”


    胤祉捂着脑阔,眼眶一下子红了,委屈道:“二哥坏蛋,为了胤禛欺负保宝。”


    要是这就是李礽自己弹的,他都怀疑那是大力士干的了,能一下子把小崽子给捶哭了。


    我不是,我没有,你胡说的!


    一看二哥都不来哄哄自己,胤祉的泪珠就跟不要钱似地往下掉,哇哇哇~~


    李礽一把搂住胤祉,在自己弹过的地方啾咪一口,“二哥可没有,你威胁弟弟是不对的,想想你之前偷偷溜出来,汗阿玛发了脾气,我也没有说这样的话,对不对?”


    “四弟还小,要是有做得不够好,你可以告诉他,慢慢教他,而不是用这样的话来吓唬他,大哥没有说过这样的话,我也没有说过,永绶表哥也没有说过,对不对?”


    “所以,你也不能对四弟说这样的话,明白了吗?”


    哭了还要被训,保宝心里委屈,但是保宝知道二哥说得对。


    “同四弟道个歉。”李礽摸摸胤祉的小脑袋。


    要道歉?


    胤祉皱皱鼻子,不情不愿。


    “男子汉就要勇于承认自己的错误。”李礽鼓励道,他不能把胤祉养成无法无天的小混账,得要灌输点社会主义多核心价值观,“去吧。”


    胤祉心里还是有点点不情不愿,还有点小丢脸,磨磨蹭蹭地小声嘀咕道:“四弟……对不起……”


    胤禛真是受宠若惊了,向来趾高气扬的三哥,不带正眼看她的三哥,竟然跟他道歉了?


    额娘说了,要做一个大度的人,虽然自己根本不想,但是这一次,他决定给二哥一个面子,尝试一下。


    “没事啦。”胤禛探身上前,拍拍胤祉的手背。


    胤祉也拍拍他的手,哼唧,我才不想原谅他呢,都是看在二哥的面子上。


    两个小家伙对视一眼,点点头,深感自己放在心里的话被对方知晓了。


    李礽看着两人“友好”的状态,心满意足,自我感觉非常的良好,兄弟情,大成功。


    还没有到陈氏医馆,胤祉就闹着要下车,说是自己要去逛逛,不耽误二哥的事情。


    这冠冕堂皇的小话,说得多么正义凛然,但是李礽怀疑这个戏精真是目的就是出来逛街,这横着走的模样,咋那么像个街溜子?


    “保护好他们。”李礽撩着帘子对着胤褆吩咐道。


    陈医女一早就在医馆里面候着了,看起来人又黑又瘦,跟之前的模样大相径庭,这一看就是吃了大苦头。


    不过她的精神看起来还不错,这让李礽放心不少。


    “民女此行,真是长了不少的见识。”陈医女说道。


    天南地北,在接生过程中竟然有这么多的法子可以用,比如孩子的头太大,卡住后,用剪刀侧切,生完之后再缝合。


    这种风险很大,手术后对于产妇来说,很痛苦,而且由于位置特殊,也很容易感染。


    但要是和酒精结合起来,感染的可能性就会小很多。


    诸如此类,不胜枚举。


    李礽笑着说道:“等医学馆建起来后,这些东西都用得到。”


    很多人都想在医术上精进,但是只会钻研可见的理论,有道是:纸上得来终觉浅,绝知此事要躬行。


    胤祚被误诊一事不就说明太过于依赖前人的经验不可行吗?


    听到太子爷这么说,陈医女不但没有高兴,还有点迟疑。


    李礽敏锐注意到了不对劲,问道:“怎么了?”


    见陈医女不回答,李礽追问道:“你不会后悔了吧?”


    就在李礽脑子里想着是不是该用强权压迫一下的时候,陈医女连忙摇头否定,“民女心意坚定,只是……”


    李礽竖起耳朵。


    “还是我来说吧。”一旁的小陈大夫说道,“前些时候,我妹妹去给人接生的时候,用了产钳和侧切,这件事被有心人打听到了,现在外面的传言难听极了,恨不得把我妹妹说成是什么会邪术的人。”


    “有心人是谁?”李礽好奇道,随即愤愤道,“是不是上次闹事儿的人?”


    上次就是有人为了酒精的事情找了陈氏医馆的麻烦,这次不会又故技重施吧?


    小陈医馆苦笑,虽然不是上一波人,但和酒精也脱不了干系,自打他们家的医馆因为酒精的事情声名远扬之后,不少人眼红得紧,一言一行都被盯着。


    好在他们这些行医的人日常谨慎,还没有让人找到什么把柄,但陈医女的那些医术就不一样了,好听点,特立独行,不好听,那就是歪门邪道。


    这次,终于让他们逮着机会了,可劲儿得黑。


    “应该也有人感谢你吧?”李礽说道,“那些活下来的孩子,还有那些妇人,他们的家人也会很感激你吧?”


    有人诋毁,就有人站出来维护,这样才是事物的正常状态。


    小陈大夫的笑容更加艰涩了,“被用那种法子救活,他们家人为了颜面,怎么可能会承认呢?”


    “面子能有命重要吗?”李礽嘀咕道,不过这是封建时代,只有这么高的认知水平,他又不能全然都怪这些人,“所以你们担心真要建学堂教授医术的话,会遭到众人的反对和诋毁,对吧?”


    陈医女点点头,这也是她一直担心的,从拿到图纸那天起,她就知道这东西有用,但是绝对是惊世骇俗,毕竟让太医院的太医们只差指着鼻子骂这些东西是□□之物了。


    现在发生的事情,就是当初的担忧成真了。


    “我的名声事小,连累我的家人便是不孝不仁了。”陈医女说道,发生了这么多事,家里人依旧支持自己,她又怎么能够如此自私呢?


    “况且……”陈医女继续说道,“要是贸贸然行事,只怕会引起众人的不满,这么好的东西要是失传了,前面的努力就白费了。”


    这个事情倒不是陈医女杞人忧天,想想一下,历史上有多少人因为提出正确的理论,被舆论抹杀,被现实杀害。


    李礽也不可能高喊着“要进步,不要情感不要命”,把陈医女推出去,所以这件事还需要从长计议。


    或者说,陈医女需要一个令人信服的契机。


    “我再同汗阿玛商量一下吧,你别担心,最近好好休息一下。”李礽说道,陈医女看着消瘦憔悴了些,在外面的日子肯定不好过,趁着还没有忙起来,先好好休息呗。


    见太子爷并没有气馁,又或者直接把自己推出去,陈医女松了一口气,勉强笑道:“希望后面会好转吧。”


    “自然会的。”李礽非常坚定地说道,实在不行,他就以权压人,做个嚣张的官二代。


    “对了,民女还有件事要烦恼太子爷帮忙。”陈医女说着,打开放在手边的小匣子,从里面拿出几本书,“民女偶然得到了几本书,看着好似同医术有关,但是外文写成的,民女希望太子爷能找人翻译一下。”


    李礽精神一振,这该不会是系统的奖励吧?那个什么营养学又或者医学书吧?


    德忠从陈医女的手中接过那几本书,转呈给了太子爷。


    李礽伸着脑袋,翻了几张,很好,认不出来,“交给我吧,等翻译好了,我让人给你送过来。”


    “多谢太子爷。”


    简单见过一面之后,李礽就要离开了,学堂不是一日建成的,他还要同康熙好好说道一下,如何以官方的名义开办学堂?


    毕竟,现在这事儿还有争议性,康熙未必一上来就愿意。


    辞过众人,李礽转身走了出去,一抬头,不远处有个小姑娘正盯着自己,那种打量的目光实在是有点诡异。


    小姑娘长得珠圆玉润的,十分乖巧可爱,她盯着看了一会,走上前,“请问,你认识一个这么高的小孩吗?”


    小姑娘比划了一下,只有自己的腿高。


    李礽脸上迷茫。


    “穿着一件秋香色的马褂,带着同样颜色的帽子。”小姑娘继续说道,“长得很乖巧。”


    “有什么事情吗?”李礽问道,他一听这话,就知道这说的胤禛。


    “你不认识?”小姑娘很警惕,并没有直接说自己的目的,而是道,“不好意思,打扰了。”


    李礽心中有点不好的预感,连忙上前两步,拦住了人,“那是我四弟,他是有什么事情吗?”


    小姑娘将信将疑,上上下下打量了好几眼,才伸出自己的手,“他让我把这个给你。”


    李礽低头一看,脑子里面嗡得一下,失了声。


    第275章 三子


    小姑娘掌心躺着的是胤禛佩戴在身上小挂件,从瑷珲带回来后,一个小家伙分了一个,胤禛今日出门正戴着这个玩意儿。


    “你怎么会有这个?”李礽问道,心里的不安朝着深渊滑过去。”是……”


    小姑娘还没有说完,侍卫就慌慌张张地过来,“主子,不好了,三少爷和四少爷走丢了。”


    李礽的头皮都要炸了,啥?


    天子脚下,朗朗乾坤,还能出这样的事情?


    “大哥呢?”李礽问道,他强压下心中的不安,以及一些乱七八糟的猜测,用脑子思考问题。


    他们三个一起,要是出了什么事情,胤褆肯定清楚情况。


    “大少爷正带着人四处寻找呢。”侍卫说道,“刚刚有群卖艺的,表演喷火的时候失误,现场一边混乱,人都挤散了,回过头,就没见着人了。”


    “请问您是在哪里碰到我四弟的呢?”李礽转过头,问道。


    “是在串儿胡同那边,我正走在路上,有几个人抱着小孩走过,其中一人摔了一跤,正好把你弟弟摔在了地上,我扶他的时候,他就朝我手中塞了这个小挂件,又说了陈氏医馆。”小姑娘说道。


    那些人看起来一点都不在乎小孩被摔疼了,穿着打扮粗鄙,与那精雕玉琢的小孩大相径庭,她当时看起来就觉得这些人很像人贩子,可惜她和侍女就两个人,也不敢跟上去。


    所以,她才顺着小孩莫名其妙的话,来到陈氏医馆。


    好歹这两兄弟长相有几分相似,才叫她没认错人。


    “多谢。”


    “是我应该的,不过没能跟到他们的落脚处,不好意思啊。”小姑娘说道,她想了想,又道,“他们出了串儿胡同朝着西边走了,你们可以去那边看看,他们其中一个男人下巴那儿有块铜钱大的黑色胎记。”


    “已经帮了很大的忙了。”李礽说道,这小姑娘看起来就七八岁的样子,做到这个份上已经算是仁至义尽,他总不能还要求人家是智斗歹徒吧,“可否告知姓名?待我找到弟弟后必有重谢。”


    谁知道,小姑娘好似想到了什么不愉快的事情,连连摆手,“不用了,不耽误你们了,我先走了。”


    说完,就带着侍女急匆匆地走了,那脚步匆匆的样子,好像李礽他们才是人贩子团伙。


    李礽现在没空思考对方的态度为何如此奇怪,朝着德忠吩咐道:“带着印信去找九门提督,让他找个像样的理由,封锁城门口。”


    太子是有印信的,但是李礽基本上很少用到,他这张脸就足以震慑京城大小的官宦。


    但他现在没办法去九城兵马司,可不得靠着印信嘛。


    “还有……”李礽顿了一下,“找到那些卖艺的人,看看他们和人贩子有没有牵扯。”


    在这种事情上,即便是巧合,也要拿出十二分的小心,准是没错的。


    “你们几个。”李礽点了一下,“顺着刚刚那位姑娘提到的方向去探查一番,小心点,别露出马脚了。”


    “咱们不大肆搜捕吗?”其中一个侍卫问道,最好是全城戒严,挨家挨户地寻找。


    “不了,谨防他们狗急跳墙。”李礽说道,他看过很多社会新闻,那些人贩子听闻风声,紧张之下把孩子杀了,以免查到自己身上。


    “你们再派一个人回宫禀告汗阿玛,就说人走丢了,现在有用了哪些法子正在寻人,也一并禀告一声。”李礽说道,他都调了九城兵马司的人了,这事儿肯定瞒不住,况且他也不顾打算忙着康熙。


    连着吩咐了一圈,李礽才微微歇了口气,“走,去曹寅府上。”


    现在需要一个落脚的地方,曹寅那儿最方便。


    留了一个人在原地等消息,其他的人赶往曹府。


    不幸的是,曹寅现在不在家,只有他大侄子在,大侄子曹衡一看李礽,嬉笑道:“小表弟来看叔叔?”


    “你叔叔在不在?”李礽点点头,问道。


    “不在,还在外面办事儿呢。”见太子爷的表情十分凝重,曹衡脸上的笑意散去,说道,“是有急事儿吗?”


    李礽嗯了一声,“我弟弟走丢了,可能是碰到了人贩子,需要一些人手。”


    小表弟的弟弟也是自己的弟弟,曹衡如此想着,又愣了会,好家伙,小表弟的弟弟那岂不是阿哥。


    曹衡试探地问了一声,“哪个弟弟?”


    “三弟和四弟。”李礽说道,“所以需要找你借点人手,去暗查一下。”


    好家伙,一丢丢两个,谁胆子这么大,敢在太岁头上动土?


    曹衡立马道:“我把府里机灵点的人都叫过来,让人好好打听。”


    “多谢了。”李礽说道,“有人说在串儿胡同往西的位置见过我四弟,被一个下巴有黑色胎记的男人抱着。”


    曹衡点点头,叫了人去打听,要是人贩子,很有可能不是京城本地人,来京城也不可能住在客栈,为了保密,十有八九租的小院子。


    而且,暂时性的住处也不会太好,他们不会在这个方面花钱的,而串儿胡同往西去正是城中三教九流的混杂之处,就算人有点奇怪,也没有人会在意,正符合他们低调行事的需要。


    李礽坐了没一会,康熙就来了,进门第一句便是,“人找到了吗?”


    看到康熙的那一刻,李礽惶惶不安的心这才有了主心骨,他一激动,眼泪差点飙出来,赶紧摇摇头,又把自己刚刚的吩咐都说了一遍,让康熙看看有哪里可以补充的。


    “你做得很好。”康熙自然能看到儿子脸上的紧张和担忧,小打小闹生出点事儿,他可能就怪上了,但是这件事跟保成没关系,要怪也怪不到保成的身上。


    “都怪我,要是我能再多叮嘱两句,又或者等我办完事儿陪他们一起去,说不定就没事儿了。”李礽说道。


    明知道这种情绪是“幸存者偏见”,但是李礽还是忍不住责怪自己,是不是这里小心点就好了,是不是那里注意点就不会出事了。


    “你要是跟着去,恐怕会一起被揣走。”康熙安慰了儿子两句,“朕也让人在城外十里范围进行搜捕,谨防他们出了城。”


    对哦,要是这些人出了城,天大地大,他们去哪里找人呢。


    姜还是老得辣啊。


    “保清呢?”康熙环顾一圈,说是胤祉和胤禛走丢了,保清没事吧。


    “他心里愧疚,不肯回来,还在外面找人呢。”李礽说道,要不是刚刚需要自己坐镇,他恨不得也想出去找找看,总比坐在这里干等着要心里好受点,“我多派了几个人跟着了,说不定有人在暗中盯着看情况,真要是孩子丢了,没人找,也很奇怪。”


    所以他就放飞了胤褆。


    康熙点点头,又让海清多叫了几个人过去。


    正如李礽所猜测的,有人暗中盯着胤褆好一会儿,才挑着僻静的地方朝回走。


    到了门口,他并没有敲门,而是站在原地偷偷打量着四周,等了一会之后,他又走了对面的那道门那里,轻轻敲了敲门,那双眯缝着的小眼睛左顾右盼。


    “谁啊?”门内一个苍老的声音问道。


    “黄叔,是我,三子。”那人小声说道。


    里面的黄叔把门打开了一条缝,让三子进来,接着把门栓好,边走边问道:“怎么样?”


    “确实是封城了,许进不许出,听说下午的时候,宫里有贵人要出京,为了到时候方便管理,所以才有这么政策。”三子说道。


    两人穿过院子,走到了正厅当中,这院子只有一进大小,正厅两边带着耳房,左右两边各有一间厢房。


    说实话,他们哪里用得到这么大的院子,不过为了避免节外生枝,他们还是寻了这处独立的院子,这些钱到最后都要从那些小猪仔的身上赚回来才行。


    “是哪个贵人?能不能多打听些?”黄叔皱着眉问道,“原本咱们是一得手就出城,如今被困在这里会不会有什么变故?”


    三子悄悄斜眼看了黄叔一眼,真是越老胆子越小,要不是出手还需要这个老东西,他真的想甩开手单干,不过,眼下还没有到翻脸的时候,。


    他笑着道:“黄叔,您太高看我了,我这初来乍到的,能打听出什么,只能人家说啥,我听啥,别说是哪个贵人姓啥,就算是贵人家的门朝哪边开,我也不知道啊。”


    黄叔哪里听不出他挤兑的语气,嘴皮子动了动,只是叹了口气。


    “您也不用放在心上,我问过了,这种事之前也有过,一般天黑前会放人出城,最迟明天早上。”三子又说道,他现在还不想把黄叔得罪狠了,说两句狠话,可不得再说两句好听的。


    “那就好,只盼着平平安安啊。”黄叔念叨道。


    一听这话,三子就烦躁,成天地念叨,干这行不就是把脑袋别在裤腰带上,今朝有酒今朝醉,莫管明日无米炊,这么怕事在家种地不就行了?


    三子嗯嗯了两声,算是回答,脚上的步子却是快了点,进了正堂,“大哥,二哥,我回来了。”


    屋里面坐在最上头的人正是小姑娘见到的那个抱着胤禛下巴上有胎记的人,差不多四十岁的样子,倒三角的眼睛,嘴角下瞥,看人的眼神森森然,“怎么样?”


    “我瞧那小子还在满大街的找人,估计是怕父母责怪,现在还没闹大。”三子说道,语气一转,带点惋惜,啧啧道,“那孩子要是再小点,就可以一锅端了。”


    “太大的,已经记事了,又不好卖,砸在手中还麻烦。”胎记男人说道。


    三子连连称是,他敢对黄叔不敬,但是不敢对大哥不敬,他大哥杀人跟杀鸡可没啥两样。


    以前他们去一处抢了孩子,谁知道,那孩子的爹就在附近的地里,一听到孩子叫喊,就冲了过来,同他扭打在一处。


    那孩子也是机灵,一脱困就跑了,小孩那该死的爹抓着他不松手,眼瞅着可能要闹大,大哥赶了过来,拎着刀上前就把人脖子给割了,那血喷出好远,还在顺着伤口还咕噜咕噜往外冒。


    就他这种混不吝的人后来都做了好几天的噩梦,但是他大哥完全不受任何的影响,要说屠夫总是心狠些呢。


    听完了三子的话,大哥沉吟片刻,“看来还是要先暂避风头,三子你出去转转,看有没有什么最新的消息,一旦解封,咱们立马出城。”


    三子心里吐槽,这望风的差事咋一直都是他?但他敢怒不敢言,扎着脑袋应了声。


    “老二,做好两手准备,把那井准备好。”大哥说道。


    下首是一个瘦高的人,神色木讷,看着像是三棍子打出来个屁的人,闻言点点头。


    他们当初挑中这院子,可不就是看中了这口井嘛,


    第276章 没人


    京城中,除了住在皇宫内那一堆人,达官贵人、名臣显赫也不少,说是随便一砖头下去,都能砸到个八旗子弟,可不是开着玩笑。


    但是,除此以外,三教九流之人也不少,有那往来的小买卖生意人,也有游手好闲的混混。


    曹衡第一步踏进京城的时候,就走了同别的富家子弟不一样的路,他不爱朝上汲汲而营,偏生爱和那些“游手好闲”之人混在一起。


    当然也只是看着不务正业,真正的坏事儿那可是没有干过的,不然等不到他父亲收拾,他叔叔就会直接把他的腿打断。


    说来,家中长辈也好,平辈也罢,曹衡最敬佩的就是曹寅,连他爹都排不上名号。


    这想法,他也就想想,可不敢同他爹说。


    至于为啥最敬佩的人是曹寅,跟天子近臣可没啥关系,只是,他这叔叔打少年时候就很有主见,无论是读书识字,还是上山下河,做啥家里人都支持。


    不像他,看个斗蛐蛐儿都被老夫老母嚼得耳朵生疼。


    偏生他就这个狗脾气,越不让干,越要干,这不,爹娘口中的“模范生”,就成了曹衡的研究对象,这注意力投进去多了,他越发觉得自己这个叔叔真是不简单。


    说直白点,他都怀疑这世上到底有没有什么事情能难住他叔叔呢。


    所以,他这一满十六岁就溜到了京城,求着叔叔收留,其中一部分原因是他爹妈想要他跟着叔叔能谋个职位,更重要的是他自己也想跟着叔叔。


    现在,他已经跟着曹寅做了些事情,也跟着内务府里面的人学了点东西,但是他不爱内务府那股子气氛,说啥话,都先要打上三遍算盘珠子。


    对比起来,他更喜欢和一些直率的人一起耍,所以他现在化名魏东亭见天地四处跑,跟那些社会闲散人员混在一起。


    他爹还不知道这件事,不然估计要冲到京城,先给他几鞭子,骂他不务正业。


    但是,现在这种不务正业恰恰是帮了大忙,人贩子走的那个方向正是三教九流之所,那地方,别说你打听啥事儿会引人注目,就是出现个陌生面孔,所有人都会警惕点。


    这个时候魏东亭的身份就是完美的伪装。


    他说自己今天在城里看到了自己的老乡,当时没来得及打招呼,瞧着是朝串儿胡同过来了,也不知道是哪处院子,所以想打听一下,要是真是老乡,想托人给家里人带个平安。


    并且,他强调自己并没有看清楚,所以不适合大张旗鼓,万一弄错了,那岂不是很尴尬?


    哦,对了,他那老乡下巴上有个黑色的胎记。


    这个理由实在是太符合魏东亭的身份了,他刚进京的时候说话还有点口音儿,大家也都知道他不是京城本地人,这年头在外碰到老乡不容易,真要是能找到的话,带句话也是好的。


    况且,魏东亭这人平时也挺仗义的,跟他交往的人都是差不多的性格,都是兄弟来、兄弟去,为兄弟能两肋插刀都可以,更何况只是打听点事情呢。


    三教九流之所固然好隐藏身份,但这里也人多眼杂,想完全避开所有人是不可能的,不过半个时辰之后,曹衡就收到了消息,说人已经找到了。


    曹衡担心自己问漏了,干脆把人直接带到了康熙面前,“皇上,这个是奴才的兄弟,说是找到那个人了。”


    被带进来的人名叫杨骏,起初他真的以为魏东亭是在找老乡,不对,最开始他以为魏东亭是曹府哪个管事的儿子,毕竟穿衣打扮也就那样。


    今天是第一次见到这种人模人样的魏东亭,这身衣服只怕是把自己剐肉卖了都买不起吧。


    他还没有从魏东亭身份转变受到的惊吓中回过神,就被带到了大厅,眼前是一个青年男人和一个小少年。


    杨骏觉得自己肯定是幻听了,年纪轻轻,耳朵就不好使了,他听到什么?皇上?


    皇上那是什么?那是坐在金銮殿上面的龙,岂能在这里见着?


    心里是这么自我欺骗的,但是杨骏的腿却还是一下子软了,跟面条似的,几乎是瘫坐在地上。


    “陈骏胆子小,皇上莫要见怪。”魏东亭说别人胆子小,自己的心现在就扑通扑通直跳,只是他更加擅长伪装而已,他用脚尖用力踢了踢杨骏,“快把你打听的事情同皇上说一遍。”


    兄弟,机会都给你了,不要不中用啊,


    陈骏一个机灵,爬起来就先给康熙咚咚磕了几个头,几乎趴在地上,扯着嗓子喊道:“我问过了,确实有一家从相州来的人,说是想来探亲,顺便看看有没有什么生意能做,那当家的人下巴就有快黑色胎记。”


    康熙心中一惊,立马低过头问道:“在哪里?”


    “住在小顺胡同里面第三家,租的是王忠义的院子。”陈骏回答道,声音都快抖成结巴了。


    “你带路过去看看。”康熙吩咐道,又让陈骏把打听来的消息都说出来。


    陈骏的心还在砰砰砰,脑子都快劈成了两半,一半在说:我滴个亲娘啊,这可是皇上,我竟然在和皇上说话,天啊。


    另一半则是在想,这事儿恐怕不是魏东亭找老乡,皇上都出来了,肯定是什么大事。


    这么一想,陈骏心里又是害怕,又是激动,头皮都一阵阵跟过电似的,立马将自己知道一切都倒了出来。


    原来进京这一家共有六人,说是老父亲带着三个儿子和两个儿媳,进京来探望远方亲戚,顺便带着点投奔的意思。


    这年头日子不好过,但凡家中能有人在京城站稳脚跟,不管是不是出了五服,那都恨不得指着能拉自己一把。


    这样的人太多了,所以,他们这一行人并不引人注目。


    只是自打住进了院子,就没怎么看这家人外出,都说探亲,好歹要找一下亲戚住哪里,但是很少有人在外面见到他们。


    不只是如此,他们这家人也不爱和别人打招呼,进出都是低着头,步履匆匆,生怕别人看清楚自己长什么样一般。


    不过,这世界上什么人都有,大家也就是好奇一把,并不会有人去深究,这种外乡人说不定住几天就走,操那个心干嘛。


    到了小顺胡同后,所有人都不自觉放轻了脚步。


    陈骏神经紧绷得弹一下都能来一个美式花腔了,他压着嗓子,用气声说道:“就在这里。”


    嘴上说着,眼珠子还在四处看着,好家伙,不远处,那不正是九门提督吗?平常如此趾高气扬的人怎么跟个丧家之犬似的?


    陈骏脑子一转,觉得自己可能摊上大事儿了,赶紧收回目光,缩着身体,降低自己的存在感。


    来的路上,康熙就已经了解过了这院子的结构,确定地点之后,就让侍卫们手脚麻利地先翻墙进去。


    只不过多少还有点咔咔声响,侍卫也是机敏,立马发出了野猫的叫声。


    “滚!”屋子里面传来一声动静,听着脾气就不好,不过好歹是没有发现什么端倪。


    侍卫们各就各位后,康熙对着九门提督赵英点点头。


    赵英早就蓄势待发,第一个冲上前,对着那木门就是用力一脚,行伍出身,多少有把子力气,猛踹之下,本就有点陈旧的大门晃了晃,砸在了地上。


    这么大的动静,只要不是个死的,都该听得到。


    “什么人?”屋里的人显然是发现了动静,正要出来看看情况,一旁的侍卫立马扑了进去,踹门的踹门,撞窗户的撞窗户。


    一阵鸡飞狗跳之后,康熙带着众人进了屋子。


    侍卫们搜过了整个院子,不见阿哥们的踪迹,但谁也不敢主动跟皇上说,只能再重新搜查一遍,衣柜、床铺、灶台……一切能藏人的地方再次找了个遍。


    院子里面,那个脸上带着黑色胎记的人正被死死地按在地上,眼珠凸出,面色胀红,脖子和额头上的青筋暴起,嗬嗬地喘着粗气,呼得地上的灰尘飘扬。


    其他的人倒是没有这么狼狈,但是多少都有点挂彩。


    黄叔被五花大绑跪在地上,抬起头,静静地问道:“老朽初来乍到,不知道得罪了哪位官老爷?”


    “被你拐来的孩子在哪里?”康熙也懒得跟他打什么哑谜,开门见山道。


    其他几个人脸色都微微僵了一下,但是黄叔却是八风不动,“什么孩子?老朽这里可没有孩子?该不会弄错了吧?”


    有些时候,太过于伪装,总是会适得其反,这真要是哪个地方打秋风的人遇到这种事儿,多少会慌神,不说痛哭流涕、疾呼辩解,那也会害怕得哆嗦。


    但是这个老头气定神闲,似乎早就知道会有眼前这一幕了。


    张英却是按捺不住,上前揪住黄叔的衣领,恶狠狠地说道:“等找到了,老子定要扒了一层皮。”


    在哪里做人贩子不好,非要到京城来,这不是给自己找事儿吗?真是活腻了的老东西!!!


    黄叔任由九门提督喷了自己一脸的口水,似乎笃定他们找不到人。


    果然,再次搜查了一遍,侍卫上前禀告道:“没有发现两位小主子的踪迹。”


    第277章 找到


    没有?


    这不可能!


    李礽打心眼里觉得那个小姑娘不会撒谎,毕竟怎么看都不是一路人,但是康熙问他那是谁的时候,他才发现自己根本没觉得这是个重要问题。


    要是小姑娘有问题,或者误导了他们,导致他们调查错了方向怎么办?


    要是错误的调查方向导致他们没能救出胤祉和胤禛怎么办?


    要是自己把雍正帝给蝴蝶掉了怎么办?


    千千万万种的想法在他的脑子里疯狂冒出,在脑子里面塞成一团乱麻,失控地撞在了一起,越理越乱,最后根本没有办法整出个线头。


    好在康熙还算是冷静,他扫了一眼,“你们还有一个人呢?”


    李礽看过去,这才注意到说好的两个媳妇,只有一个年约四十的大妈,刚刚那个黑胎记被打的时候,她就在一旁叫喊,应该是两口子。


    “您说的那个是三子的媳妇,今天上午就出城了。”黄叔说道。


    “为什么离开?”康熙问道。


    “家中有事,我娘生病了,让她回去看看。”三子说道。


    这边正说着,海清呈上来一沓物件,康熙接过来,翻了翻。


    这是他们的路引,是官府开个普通百姓通行之用。


    开出这份路引的是相州衙门,上面几人都是相州梧桐乡人,前往京城探亲。


    老头子叫做黄勇,黑胎记陈大有,老二叫陈二仁,三子全名陈小钱。


    还有两份女子的路引,一份是陈大有的媳妇陈李氏,另一份是陈二仁的女儿陈小妹。


    这就奇怪了,陈二的女儿怎么会是陈三的媳妇呢?


    “陈小妹回去不带路引?”康熙问道。


    那当然不可能,出门忘了啥,都不可能忘记路引,那跟出远门不带身份证有啥区别呢?


    “嗨呀,这丫头竟然把这东西忘记了!”黄叔说道,“真是冒失。”


    谁也不会相信这个漏洞百出的话?


    “继续搜。”康熙说道,“周围也看看。”


    “皇上,要不要……”海清小声道,视线在黑胎记陈大有的身上扫过。


    “带出去吧。”康熙说道,保成还在这里,可别吓着人。


    海清拱手,对着正压着陈大有的两个侍卫使了个眼色,让把人拖出去。


    陈大有立马开始挣扎。


    海清一脚踹在了他肚子上,他惨叫一声,犹如一条死狗般被拖了下去。


    李礽都不用猜测,就知道应该是被拖出去刑讯逼供了。


    人贩子就该千刀万剐,他根本不会觉得同情。


    只是胤禛和胤祉被藏在了哪里呢?


    屋子里还在翻箱倒柜,东西都被掀在了地上,箩筐、箱子都散落着。


    外面突然传来一个男人的哀嚎,凄厉尖刻,听的人头皮炸裂。


    几乎所有人都被吓了一跳。


    随后,便是嘴被堵上的闷哼声。


    在这种动静的映衬下,每一秒都格外的漫长。


    大概是一刻钟后,陈大有被拖了进来,脸色苍白,每一根手指都不正常的弯着,腿也反折了,身上还有不少的血迹。


    被丢在地上后,一动不动,出气多,进气少。


    “你们这是目无王法,竟然如此对待陈哥,我跟你们没完!!!”陈李氏脸色煞白,咬着牙放狠话。


    “老实点。”身后的侍卫呵斥道,一脚把人踹倒。


    妇人的手被反绑着,无法维持平衡,超前扑倒,吃了一嘴的灰,“呸呸……杀千刀的,欺负人啊,断子绝孙……”


    对上康熙殷切期盼的眼神,海清无奈地摇摇头,他什么都没能问道。


    康熙失望地收回目光。


    海清急忙道:“奴才再换个人。”


    他的目光在院子的人身上扫过,被看中的人忍不住哆嗦一下子。


    那么硬气的陈大有都被折磨成这个样子,自己能撑得住吗?


    撑得住,不死也残。


    “就他吧。”海清指了指黄叔。


    侍卫立马一拥而上,把人给带了出去,有前面的陈大有,黄勇老老实实地被拖了出去。


    其他没有被点名的人不自觉地松了口气。


    然而,一刻钟都没有过,黄勇就被带了进来,论凄惨,远没有陈大有惨。


    但是他年纪大,一张脸跟白纸一般,身上的衣服几乎都要汗湿透,双眼紧闭地被丢在地上,时不时地抽搐一下。


    然而,还是没有结果。


    所有人都在嚷嚷自己是冤枉的,除了小姑娘的证词,他们也没有发现任何切实的证据,难道说真的找错了吗?


    李礽站在很后悔,早知道该把小姑娘留下来,现在就可以指证了。


    真的没有别的办法吗?


    天幕渐黑,希望一点点沉下去,李礽开始担心小崽子们现在的状态——有没有饿着,有没有冷着,有没有受伤。


    他将目光投向弹幕,上面密密麻麻都是为胤祉和胤禛的话,他忽地开口,“要是有更厉害的审讯人员就好了,把他们的嘴都给撬开,就知道三弟和四弟在哪里了。”


    这话是说给观众听的。


    他在求救。


    弹幕上有一瞬间地停滞——


    求一个会刑审的人


    有没有警察?


    让他们尝尝满清十大酷刑


    千刀万剐


    会心理学的也可以


    来一人救救我的保宝


    求求大家了


    希望四崽崽平平安安


    人贩子就该凌迟处死


    要不把这些人带着观刑,吓唬他们


    诈他们!看他们的微表情……


    ……


    李礽绕着这些人转了一圈,只有陈李氏的眼珠子跟着他转动,另外两人的眼珠子跟固定在眼眶里一样。


    “汗阿玛,我有个主意。”李礽凑在康熙的耳边嘀咕了几句。


    此时并没有太多的法子,康熙沉思一会,决定一试。


    “梁九功,把她带到一边去。”康熙说道,又低声吩咐。


    梁九功让人把陈李氏拖到院子角落,问道:“你们把孩子藏在哪里了?”


    “什么孩子?我不知道。”陈李氏矢口否认道。


    旁边的侍卫立马给了一耳光。


    陈李氏被这一耳光甩得脑袋嗡嗡直响,又听到他们在问人是不是藏在院子里。


    陈李氏没有回答,满以为又会挨打,却是什么都没有。


    “在左边的耳房?”


    陈李氏沉默。


    “右边的耳房?”


    “堆杂物的西厢房?”


    “东厢房?”


    “院子里?”


    几乎是把所有的地方全部报了一遍,梁九功刚说到院子,就看到一直犹如雕像般的陈李氏眼珠子动了动。


    “在院子里。”梁九功肯定道。


    可院子四四方方,一目了然,能藏人的地方基本上没有,唯独靠墙的位置对着一些箩筐,也早就被人搜过。


    除此以外,只有一口井。


    梁九功心里一个咯噔,该不会……


    “我们确实没有见过什么孩子,冤枉啊,天大的冤枉……”陈李氏开始哭喊,眼泪把脸上冲得黑一道白一道。


    就这悲戚,就这难过,就这痛苦,好像是真有什么莫大的冤枉。


    到了这个份上,梁九功只能硬着头皮,继续道:“在井里。”


    这话不是疑问,是肯定的语气。


    陈李氏的哭喊停了一瞬,立马继续道:“你们就是这么冤枉我吧,屈打成招,没有天理啊……”


    这个时候找补,已经来不及了。


    “看看井下。”康熙几乎是一边说,一边朝着井口走去。


    这井看起来年代久远,上面的砖石缝隙里面长着青苔,井口上放着个破筛子,将井口盖住。


    架在井口上轱辘的手柄断掉,上面光秃秃的,仅有半尺长的绳子缠在上面。


    李礽跟着也跐溜到了井边,趴在井口朝下看。


    里面黑乎乎的,什么都看不到,他喊道:“胤祉?胤禛?”


    声音在聚拢的井里有着回声,却没有任何的回应。


    “太子爷,麻烦您先让让。”侍卫从一旁拖着绳子过来。


    李礽赶紧挪开,现在一边,恨不得把脖子伸出两米长,探到井下看看情况。


    轱辘不能用,侍卫把绳子系在自己的腰上,另一端交给另外两个人,沿着井壁一点点朝下放。


    李礽拳头紧握,垫着脚,左看看,右看看,只希望下去的人是自己,这样就能获得第一手情况了。


    他心中满怀希望,又担心希望落空,心中的想法反反复复,十分焦灼。


    等待的时间很漫长,李礽觉得过了有一个时辰的功夫,忽地听到侍卫在井下喊道:“有人!下面有人!!!”


    “是三阿哥、四阿哥吗?”梁九功站在井抄,也伸着头问道。


    “有他们!”


    李礽一听,挤到井边“他们还好吗?”


    在下面怎么不吱声儿?


    该不会!


    “昏迷着呢。”底下的侍卫说道,“还有个同伙。”


    “先把人送上来。”康熙说道。


    下面地方太狭小,又不只两个孩子,还有一个同伙,哪里能把孩子放在下面呢。


    “用箩筐装吧。”李礽说道,指了指墙边散落的箩筐,救命的时候,就不挑舒不舒服了吧。


    侍卫们找来绳子,绑好后,把箩筐慢慢放下去。


    等到下面的人把孩子放在箩筐里,再慢慢提起来。


    箩筐一出井口,李礽就贴了过去,“快,快把四弟放下来。”


    李礽同跟屁虫一样,跟在箩筐后面亦步亦趋。


    箩筐之中,胤禛不省人事,身上穿着一件灰扑扑的衣裳,应该是为了掩人耳目把衣服给换了。


    这么大的动静依旧没有动静,这肯定有问题。


    箩筐被轻轻放在地上,康熙伸手把儿子抱起来,摸了摸他冰凉的手,手上还有一点点擦伤。


    “快把我马车上的毯子拿过来。”李礽说道,每次出行,他的马车上放着备用的毯子,“还有斗篷。”


    一条毯子肯定不够用,先紧着胤禛,斗篷就给胤祉用。


    另一边,胤祉也被送上来,梁九功抱了过来,把太子爷的斗篷给他裹住。


    李礽凑过去,也摸了摸他的小脸,还好,没有什么伤口,就是昏迷不醒。


    侍卫已经从陈李氏的口中套出,为了防止这些孩子大吵大闹,一到这里,就都灌了蒙汗药,所以一时半会儿醒不过来。


    除了两位阿哥,里面还有一个小男孩,看样子就是普通的孩子,也不知道姓甚名谁,也从里面找了个旧衣服先裹着。


    最后被送出来的就是同伙陈小妹。


    陈小妹看着年纪不大,约莫十四五岁的样子,模样清秀,怯生生的,从上来就一直发抖,只抬头看了一眼,就低下了头。


    事实就摆在眼前,无需他们承认什么。


    曹衡早就请了大夫在一旁候着,挨个先把个脉,看看情况。


    好在同陈李氏交代的一样,他们确实只给了蒙汗药,没有其他的大碍。


    大夫拿出平常根本舍不得用的酒精给胤禛手上的伤口消了毒,又敷上白药,包扎。


    还在太子爷的要求下,多缠了几圈,跟个粽子一样。


    曹衡退到一边,一旁的陈骏对他疯狂使眼色……


    “怎么了?”曹衡挪了过去,小声问道。


    “那个路引能不能搞过来看看?”陈骏凑到他耳边小声问道。


    这东西现在正在一个太监的手中,要看就得问皇上。


    “是有什么问题?”曹衡问道。


    “我觉得可能是假的。”陈骏说道,瞅了一眼后,越发地肯定自己的看法,但是担心自己失误,他补充了一句,“看过以后,才能肯定,你先让我看看。”


    曹衡看看那几张纸,又看看皇上,“你有几分把握?”


    “七八分吧。”陈骏说道,模样倒是很自信。


    “行吧。”曹衡还是挺相信陈骏的,这小子干正事不咋地,这种过眼的东西还是有几分准的。


    曹衡上前两步,问道:“皇上,奴才想看看那个路引,不知是否可以?”


    “准了。”康熙想也不想,目光就没有从胤禛的身上离开。


    曹衡从侍卫手中接过路引,陈骏凑了过来,两人看得十分仔细,恨不得带上放大镜一般。


    端详了半晌,陈骏肯定道:“这是假的。”


    “你确定?”


    “赌上我的名声,这玩意儿真是假的。”陈骏只差拍着自己的胸膛发誓了。


    你有名声吗?


    曹衡在心里嘀咕了两句,又道:“说说看。”


    “你看,这几张的官府印,第一张的边缘很清晰,第二张就有点晕染,一张比一张明显,这明显是用树根之类的东西雕刻的,所以才会晕染开。”陈骏说道。


    他把几张纸按着顺序排好,再一张张地看过去,就更加明显了。


    曹衡自认胆子大,但是私刻官印这种事他根本不敢沾一点。


    他同康熙禀告了这件事,判定这些人的路引作假,十有八九就不梧桐乡的人。


    至于身份,更有可能是假的,不然陈二的女儿怎么嫁给陈三呢?


    两人之间可是叔侄关系,真要有个首尾,那可是□□。


    康熙皱眉,“你去调查一下。”


    这话是同九门提督说的,涉及到跨州府县衙的事情,自然由他们出面比较好。


    九门提督拱手应道,皇上还愿意让自己调查,那就说明给自己将功赎罪的机会。


    今天对他来说,可真是惊心动魄了,上午正摸鱼呢,忽然来了个太监,带着腰牌,手里还有太子的印信,说要封城。


    他还想说这是哪里来的骗子,但是仔细核对过腰牌,确定是太子爷身边的内侍后,他顿觉大事不妙。


    于是,试探地问了一句缘由,谁知道竟然是两位阿哥在京城碰到了拐子,天塌了也不过如此。


    他一溜烟儿地跟在德忠后面,谁知道进曹府大门的时候,又和皇上撞到了一起。


    皇上那个杀人的眼神……九门提督打了个哆嗦,不敢再想了,他估计最近要做好几天的噩梦了。


    “查查他们手上还犯了哪些事情,有没有拐卖过别的孩子。”李礽说道,“敢在京城绑人,这胆量可不是触犯事儿的人能有的。”


    九门提督连连应是。


    “让曹衡同你一起吧。”康熙说道。


    曹衡能做什么?九门提督一愣,随即意识到这是皇上在提拔曹衡,就算之后啥事儿都不做,曹衡在这件事里面的功劳都有了。


    “奴才遵命。”曹衡赶紧拱手说道。


    “三弟!四弟!”胤褆从外面大喊着奔进来,气喘吁吁,“保成,他们没事吧?”


    “没事了,你慢点。”李礽赶紧说道,之前就派人通知了胤褆,怕是有点距离,现在才赶了过来。


    胤褆冲到了近前,满头大汗,脸色涨红,看看这个,又看看那个,迟疑道:“怎么昏迷了?”


    “用了蒙汗药,睡醒了就好。”李礽说道。


    他该庆幸这个时候药物提纯度不够,没有过度用药,否则想想就觉得后怕。


    “是不是他们?”胤褆指着那些人贩子问道,“我被人一推,再回头,就看不到人了。”


    胤褆说这话的时候,带着嘶嘶吼声,眼眶都红了,他是真的担心,又害怕。


    他怎么能把弟弟弄丢了呢?


    怎么能呢?


    发现人丢了的时候,他恨不得给自己两个大嘴巴子,他是大哥,怎么能出错呢?


    看着胤褆气愤的样子,李礽赶紧安慰道:“都没事了,汗阿玛已经让人去查还有没有其他的受害者,咱们先回宫,再请太医看看他们。”


    “走吧。”康熙把胤禛递给了魏珠,招招手,让他们跟上。


    李礽赶紧推着愤恨不已的胤褆超外走去,“走走!”


    “不行。”胤褆说着,挣开了保成的手,转身大步走过去,一脚踹倒了陈三,踢了一脚。


    又拎着陈二的衣领,一拳头狠狠地砸在了他的脸上,“混蛋!”


    李礽见他还想再动手,赶紧冲过去,抱住胤褆的腰,费力超后拖,“走啦走啦,后面再收拾他们。”


    胤褆心中的愤怒还没有宣泄完,但害怕伤到保成,恶狠狠地瞪了几人一眼,由着保成拖走了。


    院子里面的几个人打从听到太子爷,就已经吓成了鹌鹑。


    就算是再愚昧无知,那也知道这天下能被称为太子爷的也就是宫里那位。


    太子爷的弟弟,那可都是皇子。


    这世上也没有几个皇子,他们这一逮,就逮住了两个,是该说运气好,还是该说运气差呢?


    甭管运气好坏,他们现在于死人无异了,得罪了天底下最尊贵的人,死罪没跑了,就看怎么死?


    之前做了那么多票都没有出现问题,万万没想到,来京城的第一票就栽得如此彻底,连一点点回旋的余地都没有。


    几个人面如死灰,心里忐忑难安。


    回到宫中后,两个小崽崽又睡了一整天,才醒过来。


    胤禛乖巧地说自己没问题,胤祉一直囔囔头疼。


    对比起来,还是胤祉的话比较可信点。


    但是睡多了引发的头疼没药可治,只能等它缓过去。


    作为大哥,胤提认为自己没有保护好弟弟,即便康熙也说这事儿跟他没有关系,他心中也难安,让惠妃送了不少东西过去,每天散学了就去两宫探望弟弟。


    李礽去永和宫的时候,胤褆正在给胤禛喂水,一旁的胤祚眼巴巴地看着。


    “大哥,我喝饱了。”


    “再喝点。”


    胤禛可怜巴巴道:“我已经喝了三杯了。”


    “大哥,我渴了。”李礽上前一步,笑着说道,“也想喝水。”


    胤褆道:“自己倒去。”


    啧啧,一点都不兄友弟恭。


    李礽一屁股坐到了炕上,拍了拍胤禛的小肚子,咣咣地晃荡。


    胤禛打了个嗝儿,捂住自己的小肚子,不让摸了,再摸就要吐了,“真不能喝了?”


    “大哥真是宇宙级直男。”对人好就是让人喝水,这以后有对象了怎么办?


    胤褆???


    李礽又点了点胤禛的小脑袋,说道:“你也是,大哥喂你水,你就喝,也不拒绝吗?”


    “不许欺负胤禛。”胤褆一把打开李礽的手。


    李礽?还是小可爱吗?


    “二哥只是担心我。”胤禛赶紧说道,“你们不要吵呀。”


    李礽懒得跟胤褆计较,掏出一样东西,在胤禛面前晃了晃,“锵锵──看看这是什么?”


    “啊──”胤禛发出土拔鼠尖叫,两只小手伸着接过东西,乐得牙花子都出来了,“我还以为丢了呢。”


    这是胤禛的那个小挂件,当时从小姑娘的手中拿到后,李礽就放在了自己的身上,后面兵荒马乱的,哪里还记得这个事情,直到今天才送过来。


    “二哥见到那个姐姐了吗?”胤禛捧着小挂件问道。


    “见到了,多亏她,才能找到你们。”李礽说道,不过很遗憾,他还是没有找到她是谁,不然肯定要奉上一份厚礼,“咱们小四真聪明,竟然知道求救。”


    胤禛被夸得不好意思,他道:“他们用刀顶着三哥,我都不敢说话呢。”


    一听到这话,胤褆心底的小火苗又开始蹿起来,捏紧拳头,“他们真歹毒,有机会我一定也要让他们也尝尝被刀顶着的滋味!”


    得了吧,大牢的刑罚可比这个吓唬要残酷多了。


    前两天,曹寅进宫还说道了这个事,说那些人已经招了,道出来的事情真是匪夷所思。


    第278章 塞人


    这几人之中,只有黄勇是相州本地人,其他三人都不是,甚至没有任何的亲属关系。


    黄勇自打年轻的时候就是拐子,这两年想停手,但又舍不得其中的利益,所以找了陈二做接班人。


    陈大有和他媳妇是相州隔壁地方的,两人没有孩子,没有过继的明路,所以想买一个。


    搭上黄勇这条路子后,他们听到黄勇的报价,心动不已,半威胁半纠缠搭伙一起。


    为了牵制这两口子,黄勇又叫上了想买媳妇的三子,并且给三子送了一个媳妇——陈小妹。


    陈小妹是黄勇很早就从别的地方拐卖的人,一直放在身边打掩护,毕竟谁会怀疑一个带着孙女的老头呢。


    来京城,也是一步险棋。


    因为有富贵人家想要儿子,还想要那种出身教养好的小孩,给的报酬也很丰盛,一个小孩三百两。


    两个小孩,就是六百两。


    黄勇打算做完这一单,就金盆洗手,这笔钱就是他的养老钱。


    他们去了好几处,都没有得手,那些富家子弟出门都带着一大堆的人,根本近不了身。


    那群杂耍的人完全就是个意外,他们先是盯上了三兄弟,意外发生的时候,他们便大喊大叫,围观的人都慌了,他们浑水摸鱼,把人给抱走了。


    捂住口鼻,用刀子威胁、肆意打骂都是惯用的震慑人的手段,都是孩子,这种法十分有效。


    往常一得手就出城,三子贪心不足,想着来了一趟,顺手抱了个孩子。


    他们出了人群,挑着偏僻的路朝着城门口赶去,多费了些时间,等到了城门口的时候,发现城门已经关闭了。


    黄勇心中有点慌乱,但是他是个老江湖,当即就朝回赶,怕节外生枝,给所有的孩子都灌了蒙汗药,放在井里。


    没想到,还是栽了,栽得彻彻底底。


    九门提督把事情调查清楚后,就张贴了告示,说明这几人所犯之事,另外一个小孩的家人更是添油加醋,让所有人都知道人贩子的可恶。


    当然,并没有说明其他被拐之人的身份,大家都猜测肯定是有权势的人,不过官方之人既不肯定也不否定,暧昧的态度给人无限地想象空间。


    除了京城,这几个人的信息还被通报给了各省份,一段时间内,不少丢了孩子的父母都齐聚京城,希望能找到自己孩子的下落。


    当然,结果是有人欢喜有人愁。


    出了这种事情,出宫肯定是不可能的。


    莫说几个妃嫔了,连康熙都不放心他们出宫,所有人的活动范围都被限在了宫中。


    上次跟着出去照顾人的侍卫也跟着遭了无妄之灾,受了或大或小的惩罚,就算李礽的脸皮再厚,也没办法闹着要出去。


    倒是胤禛特意跑过来问二哥以后还愿不愿意带自己出去,李礽点头,说等过些时候吧。


    出不了宫,李礽全心全意放在了农学杂志上,如今刚刚出了第一期,此时正逢农收,便教了收获和选种,以及粮食的储存办法。


    对于农耕,李礽是一窍不通,但是他的直播间有农学博士,让他们帮忙看看,修修改改,终于成型。


    康熙翻看了一下,里面说得头头是道,还有主编胤礽、索额图,撰笔人也有两三个,还有一个文华殿农事处出版,像模像样的。


    “我让人去文华殿问过,没啥人愿意,只有几个寒门出身的学子答应了,我都给要过来了。”李礽说道。


    他没有对外宣称是自己要人,不然蜂拥而至的都是一群拍马屁的人,这些祖宗他可都要不起。


    康熙当然知道这个事情,梁九功当时还问要不要暗地里提点那些人一声,担心保成因着无人主动加入而心里难受。


    但是,康熙觉得这事儿本就是给保成练手的,由着他去就成,况且保成故意隐瞒了自己的身份,肯定是打着别的主意。


    “你是故意的,能怪得了谁呢?”康熙说道。


    “当然是故意的啊,我只想要能做实事的人,不会种地,不知百姓疾苦,只会玩弄权术的人,大清也不需要啊。”李礽说道,国家富强可不能只靠技术改革,吏治清明才是经济发展的肥沃土壤。


    “他们就是你眼中能做实事的人?”康熙问道。


    “也不算是吧。”李礽想了想说道。


    “哦?”康熙问道,“你都把人钦点了,还不认为他们是能做实事的人?”


    “他们会种地的话,日后可以做个县令,管管百姓农桑,但是人心会变的,会种地的人,不一定不会贪污,所有他们的品德还需要经历时间的验证,经历律法的考核。”李礽说道。


    历史告诉大家,多少农民的儿子最终成为了农民的爹,鱼肉百姓,横行乡里。


    所以,现在愿意来撰稿也只是说明暂时的情况而已。


    康熙说道:“那\8 \8 你怎么阻止人心变化?”


    “这不是我该操心的事情呢。”李礽摇头道。


    康熙以为他又要说“这是汗阿玛的事情”呢,结果小崽子话题一转,“这是他们问题,要如何在这物欲横流之中保持初心是他们该考虑的问题,如果他们保证不了,那他们就会被律法惩罚。”


    康熙点头,很好,没有把这个问题丢给自己,他随即愣了愣,从什么时候开始,自己的要求这么低了?


    不过,康熙还是大笔一挥,把诏令给批了,第一篇《农事杂谈》发往了各处。


    各地的百姓们看到这东西的第一反应并不是觉得这个玩意儿说得有多对,或者说得哪里不对,而是太子爷为啥要搞这个?


    在老百姓的眼中,太子爷那日日得张嘴燕窝、闭嘴参汤,穿金戴银,看的都是国策学论,聊得都是政治纲常,如何能与种地联系在一起?


    也有个别看得细致的人研究了一下诏令上的内容,发现还真有可取之处,劝大家可以尝试一下。


    当然,不少细节都是高科技时代的历史结论,不仅有实验数据的支撑,还有十年甚至成百上千年的实践,在如今用起来肯定是有效的。


    不过,这都需要时间来让百姓们验证,都是后话。


    第一期的东西发出去之后,李礽就让索额图跑第二期了,如今大家都知道这个是太子爷主导的,恨自己先前嫌弃这事儿掉身份,没有报名,现在削尖了脑袋想挤进去。


    包括索额图。


    索额图只知道太子爷要撰写这玩意儿,他负责收集了资料,想着太子爷看完之后会交给自己负责。


    谁知道太子爷竟然直接从文华殿拉了一票人,也就是那么一炷香的时间,他就错失了良机。


    眼下,他懊恼万分,觉得太子爷太快了,根本没给自己反应的时间,要是有机会,他还想插两个人进去呢。


    “太子爷,您要是早说需要人润色的话,就让奴才安排呗。”索额图说道。


    他们现在在乾清宫的偏殿里,是李礽专门给自己开辟的一个办公场所,这院子的正厅是议事专用,左边是他的办公室,右边是他的笔杆子们。


    “哪能把事情都交给叔姥爷呢?”李礽说道,“之前叔姥爷身体就不好,汗阿玛说是为了国事所累,我更要注意点呢,再说,挑选几个人也不费事儿。”


    索额图心里苦,他那个借病隐退的事情咋就过不去了呢,还成了被攻击的理由……


    “您是觉得我选的人不好吗?”李礽惴惴不安道,“可是……汗阿玛觉得不错啊,说这几个人都是农家出身……”


    索额图他能说是吗?说是,不就是说太子爷的眼光不行吗?或者说皇上的眼光不行?


    算了,他哪一个都得罪不起。


    “不是,奴才就是担心太子爷辛苦了,想给太子爷分担一点呢。”索额图说道,试图让自己的表情更加真诚。


    “我以后还要依靠叔姥爷呢,可不能把叔姥爷给累坏了。”李礽说道,圆溜溜的眼睛显得无比真诚。


    “那……要不让长恩……”索额图说到一半,就看到太子爷露出委屈的表情,心中长叹一声,长恩恐怕是废了啊,他嘴里的话一转,道,“或者让延善和延全来帮忙,他们都是自家人,用着放心。”


    李礽很想说,就是因为“自家人”,所以才不放心呢,不过他也没有一口回绝,只要他不松口,索额图定然会想一些其他的法子。


    果然,像是担忧太子爷不同意一般,索额图又说,“奴才这身体不好,也不知道还能伺候太子爷几年,总是要早做打算,为太子爷培养一两个接班人呢。”


    这怕不是赫舍里氏的接班人吧?


    赫舍里家族,上一代有索尼,这一代有索额图,可下一代就不出众了,其中也有康熙刻意的原因,更多却是实在是不成气候。


    索额图把目光投向了孙辈,延善和延全因哈哈珠子的事情没能入宫,的之后就再也没了合适的机会,长恩直接跟太子爷结仇。


    唯一一个察岱虽然入选,但索额图总是觉得隔了一层,况且察岱的性子又几分随噶布喇,他更是瞧不上。


    所以,他现在是想从新把延善、延全培养起来,眼下就是一个好机会。


    “我同汗阿玛商量一下呗。”李礽说道,没有拒绝,也没有一口答应。


    索额图一听,嗐,有戏啊,他从来担心的都是太子爷不同意,皇上那儿反倒是不那么担心了。


    果然,康熙听了之后,问道:“你想要吗?”


    “我不想要,就可以不要吗?”李礽双手托腮,脚在下面晃悠着。


    爱情不是他想买,想买就能买,政治也是。


    “不可以。”康熙说道。


    李礽瞅了他一眼,那您还问?


    “朕想问问你为什么不想要。”康熙问道,其实保成真的不想要的话,也不是不可以推拒的,但是他还是想听保成是怎么想的。


    李礽长叹一声,“因为我答应让表哥们来,那就是送他们去死啊。”


    第279章 饿死


    康熙……


    虽然他知道自己儿子经常语出惊人,但是万万没想到如此惊人。


    “为何?”


    “延善和延全算能力都不是很出挑的人,不只是如此,心性不坚,倘若如此,以后必定出事,那若是出事了,我不帮,伤了叔姥爷的情分,帮了的话,岂不是说我用人唯亲,是非不分?”李礽句句分析道。


    道理是这么个道理,但是你为何如此嫌弃?


    “你很忧虑?”康熙问道。


    李礽张了张嘴,他忧虑吗?他很忧虑……谁知道了大清的情况能不忧虑呢?


    “在事情没有发生之前,你无须假设。”康熙说道,“就算延全或者延善做得不好,也没有关系,等他犯错了,撤职换个人做就成。”


    “可是明知道他会犯错,为什么还要用他呢?”李礽说道。


    他能感觉到康熙对两人似乎也不太满意,既然如此,为什么不直接用别的人呢?


    “来这里。”康熙对着保成招招手,把人拉到了自己的身边,“你好好想想。”


    “因为索额图吗?”李礽问道,这是唯一能想到的理由,但是他猜得到结果,却是猜不到原因。


    “你用一个名额,换取索额图的支持不好吗?”康熙说道,“只要给一定的利益,他就能把事情想办法办好,中间的繁琐皆不用你操心。”


    李礽很想说不好,“万一把事情办砸了,那我可以砍了他的孙子吗?”


    康熙原本以为保成在开玩笑,见他的表情认真,这才道:“不可以,除非你想失去索额图的支持。”


    可是他也没有那么想要索额图的支持啊。


    李礽想了想,问道:“汗阿玛,如果你知道一个人很快,他贪赃枉法,他祸乱朝政,你会怎么办?”


    明知道,这些人都是混蛋,还要留着、看着,真是憋屈。


    康熙脑子转得快,他立马道:“先帝同你说什么了?”


    “没有什么呀。”李礽否认道,他的手背在身后,眼睛紧紧盯着康熙,似乎在判断他是不是相信自己。


    康熙决定今晚就去给先帝上个香,让他有什么都冲着自己来,别整天搞自己儿子。


    “你同汗阿玛还有什么好隐瞒的呢?”康熙“和颜悦色”,“再说了,先帝同你说就是让你告诉我的,对吧?”


    李礽面露疑惑,挠挠头,“真的吗?”


    “那肯定是真的,朕何时骗过人?”康熙说道,“你只管说给朕听。”


    “但是,不是玛法说的呀,是他说漏嘴了,我猜到的。”李礽说道,怎么可以轻易说出来呢,他可不得绕一绕嘛。


    “先帝英明神武,怎么可能会把这么重要的事情说漏嘴呢,对不对?”康熙说道,小崽子还不好骗呢。


    “也是哦。”李礽点点头,认可了康熙这种说法,端端正正坐好,“汗阿玛想知道什么呢?”


    这么慷慨,倒是把康熙整不会了。


    他想了想,既然今天说到了索额图,那就从他开始吧。


    “索额图如何?”


    “饿死了。”


    康熙???大清再怎么穷,也不可能把一个大学士给饿死吧?


    不过,他很快反应过来了,肯定是索额图犯了什么错,不过,他自认为仁慈,怎么可能把索额图饿死?


    旁的不说,就看在保成的面子上,也不会对索额图如此残忍。


    看在保成……


    康熙心里似乎有什么破土欲出,但是他强压了下去,“赫舍里氏的其他人呢?”


    “都被斩首了。”


    “你把原话说给朕听听。”康熙紧张起来。


    李礽从龙椅上溜下来,走到前面的空地上,被着手,四十五度看天,长叹一声,“唉……你汗阿玛就是迁怒索额图,砍了他的儿子孙子,还把人丢在犄角旮旯饿死了……你汗阿玛啊……说他是大清第一罪人……”


    这老神在在的样子,一点都不像先帝。


    但是康熙的重点可不在这里,“可曾说了原因?”


    “没有啊。”李礽一甩脑袋,他没办法说因为自己被废了,还废了两次。


    康熙盯着保成看了一会儿,又道:“还有其他人吗?”


    “有啊……”李礽又要溜下龙椅,背着手。


    刚抬腿,就被康熙一把扯了回来。


    “在这里说。”


    对于自己不能演出来,李礽面露遗憾,“好吧,明珠大人被您贬了,他自己老老实实安度晚年。”


    “还有吗?”康熙心里砰砰乱跳,但是表面还是镇定如常。


    “您砍了好几个大学士。”


    康熙……干事的大学士就没有多少,他还有砍了好几个?


    “哪几个?”


    “没说呢。”李礽说道,“玛法说您不让他随便跟我说呢……”


    康熙……这口气就不匀了,该说的不说重点,不该说的啥都说,先帝可真讨厌。


    “他还有说什么吗?”康熙深呼吸一口气,阿玛是亲阿玛,阿玛已经不在人世,阿玛……算了,忍忍吧。


    “没了。”李礽摇摇头。


    “行了,你走吧。”康熙挥挥手,他需要静静。


    李礽?!


    卸磨赶驴?


    “可是我那事儿……”李礽看看康熙,又看看门外,就这么被赶出去了?


    “朕知道了。”康熙说道,挥挥手把人赶走了。


    李礽出了门,嘚吧嘚吧地回了他自己的办公室,感觉康熙最近都不会拿索额图来烦自己了。


    但是,他没想到的是康熙想岔了。


    慈宁宫内,康熙把先帝的话一五一十转告给了太皇太后。


    “孙儿担心……担心自己做了亡国之君……”康熙说道,只有大清要亡,他才有可能把索额图置于这个地步。


    这也可以说明为何先帝屡屡托梦于保成,怕是对自己失望了吧。


    “胡说八道。”太皇太后呵斥道,她仔细想了想,“你觉得保成如何?”


    “保成自然是好的……”康熙得意道,他随即愣了愣,又道,“您的意思是问题出在保成身上?”


    “从来,你不喜欢保成同索额图走得近,每次索额图借赫舍里的名义接保成去府上,回来就行事霸道嚣张,你时常同我诉苦。”太皇太后说道,“你自己想想,你有多久没提这个事了?”


    康熙一想,可不正是,当时保成大病了一场之后,就不同索额图亲近,他以为是病中长时间不见生疏了,可是保成不只是生疏,还有点讨厌索额图。


    难道是保成那个时候就见过了先帝,先帝同他说了什么,以至于他对索额图厌恶至极?


    这么一想,似乎都顺理成章了。


    “保成如今对索额图不喜,先帝说你以后对索额图也不喜,我觉得这事儿肯定和保成有关,很有可能就是索额图带坏了保成。”太皇太后说道。


    她不喜欢索额图,此人太爱结党营私,比起当初的鳌拜,也就少了点唯我独尊的想法,其他的也不见得少。


    太皇太后这话没往下说,能让皇帝发这么大的火,又同保成有关系,十有八九同储君之位有关系。


    先帝没同保成明说,最大的可能就是后面转立别的皇子。


    一想到索额图在这里面的弯弯道道,康熙就头疼,他当然知道索额图啥样,但这是他给保成留的靠山。


    如今看来这靠山不但不稳,还连累会连累保成。


    “贸然动他怕是不妥。”康熙叹气,就该让索额图一直种地的,不该沾手朝政之事。


    太皇太后一看大孙子这愁眉苦脸的表情,就乐了,“好在保成现在不喜欢他,你就留着他又如何呢,日后找到合适的理由再说。”


    满清各部落之间与中原地区的世家不同,他们相互之间没有那么明显的从属性,所以需要利益来笼络人心。


    要是皇帝做的太绝情,只怕他们心中有别的想法。


    如今天下未平,大清还需要他们效力,万不可闹翻了。


    “孙儿知道了,孙儿只是觉得……”


    “咽不下这口气是吧?”太皇太后笑着说道。


    她太了解自己孙子了,平生憋得最大的一口气就是在鳌拜的身上,之后几乎是遇神杀神,佛挡杀佛,如何能明知索额图的事情还忍得住呢?


    “你刚刚还说保成忧虑呢,现在你也是这样子。”太皇太后继续笑道,“你都知道索额图是啥样子了,还怕他脱离你的掌控吗?”


    康熙也就是一时间接受不了,保成是他最看重的孩子,样样都好,怎么最后就没有继位呢?


    这个结果是康熙无法接受的,他带着一丝丝埋怨道:“阿玛就算也不同我说,同您说也是好的,偏生是保成,我也不敢问得太多,怕这小子猜到了,与其他兄弟心生隔阂。”


    “他才不会找我的呢,他活着的时候,觉得我管得太多,凡事一意孤行。”太皇太后说到自己儿子的时候,免不了带了几分感慨,“他入我梦,若依旧是原来那样子,还是不见面比较好,要是变了,更别扭了。”


    嘴上这么说,太皇太后的心里还是有几分挂念,福临活着的时候别扭,希望死后能看开点吧。


    老祖宗嘴硬,康熙也不会拆穿她。


    她同先帝如此,自己同先帝更是如此。


    自己幼时不得先帝宠爱,虽不至于相看两生厌,父子之间的关系算不得深厚,要是见面了,还真不知道说什么。


    康熙想想那个尴尬的场景,忍不住打了个寒战,起了一身的鸡皮疙瘩。


    “算了,朕还是让索额图离保成远点吧。”康熙说道。


    太皇太后见康熙自己拿了主意,便不再说什么,皇帝早就不需要她的想法了,她也就不再多嘴。


    转而道:“你表妹如何了?”


    提到佟佳氏,康熙面露担忧:“已经让太医院和内务府都做了准备,不过太医说情况不太好。”


    佟佳氏的情况,太皇太后略知一二,“不是说外面有个送子娘娘,要不也给请进宫?”


    送子娘娘?


    第280章 诅咒


    索额图同皇上提出想把自己的孙子送到太子身边,帮忙办事儿。


    这是一个皇上肯定会同意的提议,毕竟自己现在没有要求加官晋爵,皇上定要安抚一下自己。


    结果,皇上果然答应了。


    但是,索额图回味了一下皇上的眼神,总觉得哪里有点不对劲。


    他自己揣摩了一阵,没尝出个所以然,又让跟着自己一起办事儿的延善想了想,那个胡瓜脑袋就是个木头,啥都说不出来。


    有这个想法的不只索额图,最近几位近臣觉得皇上看自己的眼神都有点奇怪,总觉得言语之中在试探什么。


    于是,甭管其中缘由如何,大家最近都夹紧尾巴做人。


    这样的结果就是,朝堂最近风平浪静,没有相互构陷,没有彼此攀咬,简直就是相亲相爱一家人。


    康熙度过了自登基以来最平静的一段时间,闲得都有点不适应,日日在后宫溜达,引得后宫的妃嫔招蜂引蝶,花样迭出。


    这天,康熙正在咸福宫同小妃嫔聊天,妃嫔年纪不大,家世好,生性单纯,有几分宜妃当年的风貌,他挺喜欢这一口的。


    梁九功快步走进来,小声道:“皇上,承乾宫娘娘发动了。”


    康熙愣了一下,蹭地一下子站起来,急匆匆地朝外走去,“怎么这么急,不是说还有几天吗?”


    “产婆都准备好了,太医院的人也都在。”梁九功说道。


    承乾宫里,并不像其他妃嫔生产的时候喜气洋洋,反而气氛凝重得不似样子。


    康熙走过去的时候,保成正扒着门朝里看,他摸了摸儿子的后脑勺,“怎么过来了?”


    “担心皇贵妃娘娘,汗阿玛,你可不可以不要让皇贵妃娘娘的妹妹进宫呀?”李礽问道。


    佟佳氏这胎不好,康熙招了佟国维夫人进宫,一起跟进来还有个妹妹。


    意思很明显,佟佳氏要是有个三长两短,这位就是接班人。


    历史上,还真有一个佟佳氏的庶妃。


    “为什么?”康熙问道。


    李礽迟疑了一下,说道:“因为你会对皇贵妃娘娘不好。”


    “谁说的?”


    李礽摇摇头,又道:“让陈医女进宫,有备无患。”


    他担心康熙也被谣言影响,耽误了皇贵妃。


    “已经备好了。”康熙说道,拍了拍李礽的后背,“去吧,回毓庆宫。”


    见康熙神色凝重又担忧,李礽上前一步,抱了一下,安慰道:“汗阿玛,皇贵妃娘娘一定会平安的。”


    康熙的心里暖暖的,“嗯,会的。”


    李礽就是过来看看情况,他知道大人们可不会让他们留着。


    保成哒哒跑远了,康熙脸上的笑容收起来,“问问这是什么情况,别什么消息都传到保成那里。”


    “嗻。”梁九功唯唯诺诺说道,他当然知道一些乱七八糟的事情,这种小事儿也不会拿到康熙面前说嘴。


    但,消息竟然传到了毓庆宫?


    康熙进了门,见到了佟二小姐,本来没什么,被保成那么说过后,他心里也难免怪怪的。


    佟二小姐十几岁,自然清楚家里的安排,她本来不喜欢进宫的,但听着家里对皇贵妃话里话外的恭维,再看看宫里这奢华的生活,她心中难免动摇了。


    嫁谁不是嫁呢,皇上又不差,自己的家世在这儿,待遇肯定也不错。


    “梁九功。”康熙叫了声,朝他使了个眼神。


    梁九功的视线从佟二小姐的身上扫过去,立马秒懂,叫了个宫女把人给送走了。


    里间,佟国维夫人听着女儿的惨叫声,哀戚涟涟。


    徐嬷嬷假意路过好几次,终于忍不住道:“夫人,您先去歇一会儿,皇贵妃这里还得要一会呢。”


    佟夫人面露坚强,忙道:“没事儿,我还撑得住。”


    徐嬷嬷在心里翻了个白眼,谁管你撑不撑得住,主要是你在这儿糟了皇贵妃的心,这还没事呢,就哭哭啼啼的,给谁看呢。


    “等会儿还要指望您呢,您先出去喘口气儿。”徐嬷嬷说着,亲自上前把人半掺半架给扶起来。


    一旁的两个宫女极有眼力劲儿,立马上前,“夫人,给您准备了汤,您去喝一口。”


    “对啊,就在隔壁偏房,有消息立马就跟您说一声。”


    “皇贵妃可有汤……”


    “有呢,徐嬷嬷都让人安排好了,您就放心吧。”


    两人边哄着,边把人朝外边带去。


    徐嬷嬷跟在后面,看着人离去,松了一口气。


    “徐嬷嬷。”角落里有个人小声喊着。


    徐嬷嬷一回头,是梁九功身边的魏珠,她立马道:“魏公公,您怎么过来了?是皇上有什么吩咐吗?”


    “不敢当。”魏珠连连摆手,“皇上关心皇贵妃娘娘,让奴才问问情况,我看这佟夫人……难道说……”


    说实话,魏珠一看到佟夫人那模样,心里就一个咯噔,他没有见过几个妇人生孩子,但是,哭成这样,多少是有点悬吧。


    尤其是所有人都知道皇贵妃的身体不好,很难不让人朝着坏处想。


    “没什么事。”徐嬷嬷在心底骂了佟夫人一句,“还是之前的样子,不过佟夫人母女连心,见不得女儿受苦罢了。”


    魏珠暗自打量了一下徐嬷嬷,见她神色镇定又坦荡,道:“那皇上也可以放心了。”


    “您就如实同皇上说就是了,我这也是担心皇贵妃娘娘分心,所以让她去休息一下。”徐嬷嬷笑着说道。


    “哎,我晓得了。”魏珠说道,“我会和干爹说的。”


    “那我先进去了,皇贵妃那里离不开忍。”徐嬷嬷说道。


    “对了。”魏珠叫住了徐嬷嬷,“德忠刚刚过来了一趟,说太子爷吩咐,让你们所有要接触皇贵妃的人都需要用肥皂洗手,还有酒精消毒。”


    徐嬷嬷一愣,随即取了个荷包,塞到了魏珠的手中,道:“多谢魏公公了。”


    “使不得,我就是个传话的……”魏珠连连拒绝道。


    “沾个福气。”徐嬷嬷笑了笑,又道,“太子爷的谢礼就等皇贵妃安排吧。”


    沾福气的事情就不好拒绝了,魏珠把荷包收下来,“多谢,多谢,您忙去吧。”


    徐嬷嬷又道了两声谢,才转身进去,侧头低声吩咐,“派人盯好夫人,她要是想过来,找理由拖住。”


    她又道:“去库房里面拿两块肥皂,还有太子爷之前送的酒精全部都取来。”


    宫女点头应下。


    用酒精洒遍了身上,又用肥皂洗完手之后,徐嬷嬷才上前,对着正躺在床上的皇贵妃说道:“娘娘觉得如何了?”


    “现在好点了。”佟佳氏说道。


    嘴上说好了点,但是她的脸色苍白,嘴唇也微微发干,额头上的汗水更是涔涔淌下。


    “娘娘,下来走一走吧。”产婆在一旁细声劝说道。


    皇贵妃点点头,艰难地挪动双腿下了地。


    徐嬷嬷上前搭把手,架着皇贵妃站起来,她能感觉到皇贵妃的腿发软,甚至在不住的颤抖,“深呼吸会舒服点。”


    皇贵妃照着做,可是疼痛和乏力就像捅进身体的刀子,怎么也散不开。


    徐嬷嬷扶着皇贵妃在屋中来回走着,试图分散皇贵妃的注意力,“皇上刚刚派人来问您情况了,奴婢说一切安好。”


    “你不该这么说的,万一到时候有什么事情,他迁怒于你,怎么办?”佟佳氏走得深一脚浅一脚。


    “娘娘胡说了,哪有什么万一呢。”徐嬷嬷嗔怪道,“不只是皇上,太子爷也很关心您呢。”


    “保成?”


    “对。”徐嬷嬷说道,把太子爷的吩咐说了一遍,“奴婢都忙忘记了,还是太子爷提醒,奴婢就擅作主张都给用了。”


    “没事。”皇贵妃感觉一阵剧烈的疼痛猛地窜起,在原地僵了好一会,才继续道,“我也有所听闻,说这酒精对预防邪风很有作用,用了就用了。”


    “太子爷有心,什么好东西都给您送一份呢。”徐嬷嬷说道。


    皇贵妃等着疼痛过去,长长舒了一口气,又接着说道:“家里人之前觉得我不能生,想让我养着保成,捞个名份,也不想想,保成是太子,有赫舍里氏做保成的外戚,皇上怎么可能同意让佟佳氏插一脚呢?”


    这话说到了很多东西,平常只有两个人的时候,徐嬷嬷也许会说上一两句,这个时候,她却是不会开口的。


    “他们见这没有希望,就想让妹妹进宫,觉得宜妃是两姐妹一起进宫伺候皇上,觉得咱们也可以。”皇贵妃一口气说了一长串,感觉胸口发闷,顿了好一会,又道,“宜妃的父亲是个佐领,就算横着走,能如何?佟佳氏能一样吗?”


    这些道理都是明摆着,皇贵妃只是憋在心中不说罢了。


    她继续说道:“我拒绝了几次,他们心里怕是有了想法,如今竟然直接把人带进了宫里……”


    本来只是让佟夫人进宫,想着她是母亲,又有生产的经验,能让皇贵妃安心。


    谁知道人家借口姐妹情深,非得把未出阁的姑娘也带进了宫。


    当然,从政治的角度无可厚非,皇上也一直避嫌,从来都只是白天来,也不单独见佟二小姐。


    但,皇贵妃心里也不会好受。


    今日更是,佟夫人竟然直接开口说让皇贵妃不要有压力,若真是不行,以后等佟二小姐生了孩子,抱过来养着就成。


    什么叫做不行?是笃定这胎生不下来吗?


    徐嬷嬷当场就变了脸,要不是碍着这是皇贵妃的母家,作为后妃,需要母家的扶持,她可能当场就要把人给撵出去。


    “奴婢听说皇上一过来就把佟二小姐请走了,说是不适合她在场。”徐嬷嬷说道。


    皇上真是想收了人,就不会说不适合在场了,看来是暂时没这个打算。


    皇贵妃心里开心了一下,“你把我娘送出去了?”


    “奴婢斗胆,实在是这产房地方小,忙里忙外,怕怠慢了夫人。”徐嬷嬷告罪。


    作为女儿,佟佳氏不好说干得漂亮,她含蓄了点,严肃说道:“你考虑得十分周全。”


    另一边,魏珠揣着徐嬷嬷给的份量不少的赏钱,回到了梁九功身边,避轻就重把徐嬷嬷的话重复了一遍。


    梁九功挑挑眉,伸出了手,“得了多少?”


    魏珠从怀里掏出荷包,递给了梁九功,谄媚道:“还是干爹您心里透亮,这都是孝敬您的。”


    梁九功呵呵两声,掂量了一下份量,约莫十两银子,他随手丢回了魏珠的怀中,“徐嬷嬷给你的,你自己收着,以后注意点,可别收了什么不该拿的东西。”


    “干爹教训得是。”魏珠连连说道,呆在干爹的身边,他已经摸清楚了干爹的脾气,知道分寸,所以接住的时候,就知道干爹不会说什么,“那皇上那边……”


    “徐嬷嬷都说了照实说,咱们又何必横插一脚。”梁九功笑了笑。


    佟国维管不到他这里,但是皇贵妃可以啊,要给谁的面子,想都不用想。


    梁九功同康熙汇报的时候,把重点放在了佟夫人的态度上,只差说人家已经准备好了哭丧了。


    康熙一听,眉头都要皱成了一坨,舅母怎就如此行行事呢?


    要说康熙平生最讨厌的事情是什么,一是说他克妻,二是说他克子。


    两者合并在一起就是——难产而亡。


    无论是他的孩子,还是他的女人,沾上“难产”两个字,那都是对他的诅咒。


    佟夫人的态度可不就是在诅咒他吗?


    正当他想着呢,佟夫人就过来了。


    “看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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