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章 医治 (倒v开始)
“这位仙君, 可否麻烦您转过来。”
陈时感到温热的温度靠近,带着沈卿池自带的冷香,那气息绕到脑后。
然后眼睛蒙着的纱布被解了下来。
眼睛还是很痛, 已经进步疼到麻木的状态。他的睫毛微微颤动, 还能看到细微的血迹, 是稍稍触碰一下便疼痛的脆弱眼皮。
沈卿池当时给他擦拭血迹时没干用力, 故而此番他的薄凉眼皮上还沾染着血迹。
那医仙倒是仔细地端详着陈时的眼睛,用温和的灵力替陈时扫去血污, 继而尝试修复他眼睛的伤。
好在并不算很严重, 那医仙倒也还能应对。
稍稍收手,那医仙说:“好啦。”
“这位仙君伤的不算深, 但毕竟伤到的是眼睛, 还需养个几日,吃上几副药。”
“我今日开些方子送到府上, 仙君好好吃上几日药便好。”
“只是最近几日切忌不可对光, 还是需要委屈仙君几日, 蒙上一段时间眼睛了。”
沈卿池闻言松了口气, 陈时还坐在他身上,背脊紧紧贴合在他胸膛, 这是一个环抱的姿势。他捏着陈时素白的指尖, 那手掌宽厚, 与陈时稍微纤细的手掌形成对比。
那医仙一把年纪也不好打扰人道侣相处,故而告退:“两位仙君好好歇息, 我先去旁边的屋子看看另外几位仙君。”
“如仙君有哪里不舒服的地方都可叫老夫来的。”
沈卿池:“多谢。”
陈时看不到,但还是诚恳答谢:“多谢。”
那医仙见两位感情和睦, 看来都是良善之辈,哈哈一笑, 倒是打趣道:“不多谢,不过老夫活了许久,倒是少见像仙君两位这般和睦的道侣。”
“两位仙君感情甚好啊!”
这话说的陈时莫名一臊,白玉耳廓红了个透。
老医仙也不等陈时和沈卿池再多说什么,十分有眼力见地出门而去,还十分贴心地将房门关上。
屋内一时之间就剩下两人了。
陈时的眼睛被再次蒙上,五感十分敏感,很何况是眼睛看不到。
但眼下这般贴着沈卿池,陈时却莫名地,面上浮现红晕,倒还有些害羞。
沈卿池见状靠近他,呼吸灼热,贴在陈时耳廓:“小时。”
陈时的耳廓红得更厉害了,手也被沈卿池握住,这下顺着力道,被沈卿池强行插入指缝,十指相扣。
仿佛耳鬓厮磨,鸾凤和鸣。
陈时整个人都扣进了沈卿池的怀中,两人几乎严丝合缝,紧紧贴合。
隔着布料,身后人的温度都要烧在他身上了。
他红着耳廓,被那人一句小时说的莫名害羞了起来。“沈师兄。”
是不安,也是依赖,更是无措。
沈卿池垂着江色蒙蒙的眼睛,此番那双眼睛一闪而过戏谑,只压低声音,想要捉弄一下这般可爱的陈时。
“小时不觉得我们这样,就像凡间的夫妻吗?”
“相濡以沫,白头相守。”
一字一句,字字情深。
陈时却乖得不行。
兴许是因为看不见,他的一切都交由给了沈卿池,故而放下心防,贴合着沈卿池的身体也软着,仍由那人故意用调侃的话语捉弄他。
以至于,他微微抬起光洁的下巴,如玉面庞在烛光下衬着暖融融的光,冷白面庞也柔和不少。
“沈师兄难道不喜欢我吗?”
“沈师兄,不如就当我的道侣罢。”
“青丝白头,共度余生。”
这话竟然是被陈时先说了出来。
沈卿池放声轻笑,轻轻在少年额头落下一吻。
“凡间夫妻,白头偕老。”
“按照凡间的说话,小时应当唤我夫君。”
少年扬起脸蛋,三月红缨作唇色,红粉面,闻言笑道:“不应当叫郎君?”
沈卿池却收了言语,只是将少年拥得更紧一些,天旋地转,少年的眼睫被锦帕遮挡。
两人青丝交缠,隔着衣料相贴,呼吸交错。
下一瞬,沈卿池身上的冷香铺天盖地地袭来。
再次被天山峰顶那捧雪吻住。
冷香四溢,青年的唇清冷,呼吸却是滚烫的,陈时眼睛一片漆黑,感到被那人紧紧拥着。
明明那人看起来那么的冷淡,那么的冷清,好似只配高高在上站在云巅。(这里只是亲亲,受想的是攻平时冷淡的样子,没有脖子以下)
陈时脑中浮现那日他捉弄沈仙君的那日,仙君耳廓红得透彻。
也不知道,现在沈仙君还是玉面冷淡,一双无波无澜的双眼到底还维持着照常冷色,还是冷雪消融,泄露出满腔的情爱。
他不由得有些可惜,竟然看不到。
似乎察觉到少年的情绪,沈卿池收了力道,克制在那三月红缨般的唇上亲了一下。
只分离一刻,呼吸近的可怕。
那灼热滚烫的呼吸落在少年面上,蒸腾得少年面上愈发红润。
“不必可惜。”
“日后青丝白发,我们还有很长很长的时间。”
陈时“唔”地一声,却没回答。
少年仰起头,寻着本能去寻那冰冷的天山雪,却再次被青年摁住,狠狠地亲下。
冷香扑鼻,陈时被亲得迷迷糊糊,但心底却鼓着一口气,默默地容纳着沈卿池不可拒绝地强势。
直到那温热的手不知在何时松开他的手,微微下移,扣住了他的手腕。
才反应过来沈卿池要做什么。
但此时已经晚了。
宽厚衣袍中漏出一截白皙如玉的手腕,此时手腕被青年扣住,挣脱不得。
言语也被堵住,眼睫被遮挡。
触感十分明晰。
下一瞬,宛若山洪崩塌,脑海混沌如浆糊。
只记得那宽厚指尖狎昵地沿着眼红傀儡线往下,一把摁住。
深入骨髓的惊颤窜上,像是飘在了云端,落不下。
继而被再次坠入深海,宛若窒息。
少年几乎受不住这般的攻势,忍不住颤抖着躯体。
青年像在品尝夏日解腻的糕点,被青年一口一口咽下。
“沈……沈…卿…池!”
才松出一口气,那声音断断续续,还没来得及叫停。
沈卿池却意味不明地笑:“夫人刚刚傲娇的劲去哪里了?”
“我们小时,才亲便受不住了吗?”
“日后,可怎么办啊……”
话音刚落,又刻不容缓地将少年急促的呼吸堵了回去。
严丝合缝,呼吸交融,青年的舌尖舔着少年的口齿,狠狠地将红缨咬碎,那架势仿佛要将红缨彻底捣烂。
最好是沾染上他身上的冷香,少年肤色一点点洇出霞色,白玉被温度染上层层暖色,烫得惊人。
房内只听到几声急促呼吸,以及少年时不时难以忍耐的“唔”声,剩下地只剩下衣料摩擦的声音。
墨发交缠,严丝合缝,霜雪消融,屋外漫天雪色,屋内却暖香满是。
温香软玉,少年被扼住后颈,以一个被迫仰头的姿势,吃了一口又一口寒凉的雪。
直到少年受不住,面颊上满是暖意,洇出暧昧红痕,那吻才克制地落在劲侧。
感到身上人稍稍用力。
沈卿池眼睫遮挡住暗芒,意味不明地看着少年白玉脖颈上落下腊梅。
白雪当以腊梅配,冷香难挡温香玉。
头顶,沈卿池兀自发笑。
陈时被亲得一塌糊涂,像是被强行融了的雪,被把玩许久的冷玉。
暖意上身,久久未回神。
——————
此番南坞一个洞穴,一个身穿破烂的少年正守着一口玉棺。
少年不过十六模样,皮肤白的惊人。一双黝黑透亮的眼睛,下巴很尖,唇色苍白,身姿消瘦。
不知是不是日夜操劳的缘故,少年眼下乌黑一片,分明憔悴,却给少年平添几分愁绪滋味。
那皮相细品之下觉出一股弱不禁风地病美人的风味,仿佛只需点绛唇色,那艳丽姿色便会惊坐四方。
只是那双漆黑圆润的眼睛总有几分可怜的意味,乍一看,竟是偏执地盯着玉棺当中若隐若现的青年修雅轮廓。
洞府内光线暗沉,几个魂四处飘荡,在夜色中呜呜叫喊。
若是在外头,行人必然见之色变。
但少年却面色无常,只是挥了挥衣袖,有些懊恼地说:“怎么还不醒来?”
那些鬼魂呜呜叫喊一顿,在夜色中,魂魄飘忽诡谲,只一刹那便又回到了少年旁边一面招魂幡内。
暗沉光线内,少年轮廓被洇出墨色,宛若一块墨翠。
表面质地暗沉如晦色,明光之下却可窥见内地颜色。
只惊觉,墨翠暗沉,迎光惊觉满目春色。
那些鬼魂被招魂幡召回,少年盘坐沉思片刻忽地惊起。
“哎!是不是要什么劳什子沧珠啊!”
“可是,夏前辈去了这般久都未回来,是不是出了什么意外?”
他左转右转,不能定夺。
溜圆的脑袋,面上隐约,眉宇拧出一块。
若是出走,他又带不走玉棺。
可是,他又不能放心将玉棺放在洞穴!
要是有人盗墓盗到这!那他的鬼奴就不是他的了!
越想越不可行,最终少年只得作罢。
只是想着又走回了玉棺旁,白皙的手气呼呼地拍在玉棺上,恶狠狠地说:
“什么破鬼奴,要小爷这般照顾!”
“这么久都不醒!”
“是想我养你一个鬼生吗?!”
那声音余音绕梁,在山洞里回荡。
“养你一个鬼生!!”
“鬼生~”
“鬼生~”
“……”
少年面上一僵,最终放弃,瘫倒在玉棺旁。
殊不知,玉棺绰约之下,紧闭双眼的青年唇角似乎扬了下。
但转瞬,那笑意又消失。
仿佛只是玉棺绰绰约约,只是错觉。
但少年却连那最后一点错觉都没抓住。
第23章 糖葫芦
翌日清晨, 屋外又飘起了簌簌飞雪。
陈时是在一股暖洋洋的灵力中醒来的。
屋内全是灵力的灼热,只稍稍转身,鼻尖便碰到了一个硬挺的物品。
才回神, 又被身边人揉着跌进青年的怀中。
沈卿池似乎少有这般姿态, 明明已经是出窍期无需睡眠的仙君, 却偏偏还是担心他, 最终搂着他睡了一晚上。
看不见,嗅觉听觉以及触觉就格外的敏感。
鼻息间的冷香扑面, 青年的温度蔓延到他身上。更遑论, 青年紧紧扣住他的后腰。
力道是不容拒绝,像是要把他一直扣进怀中。
陈时的羽睫在锦帕下扑闪, 抿了抿唇, 也在沈卿池的颈窝处蹭了蹭。
察觉到他的小动作,沈卿池无声勾了勾嘴角, 故意道:“才醒来, 小时便忍不住投怀送抱了?”
陈时动作蓦地一顿, 脖颈都染上愠色, 白玉面上又洇出斐然霞色。
他不由得无端气恼:“沈师兄当真倒打一耙!”
眉眼没遮住,气势汹汹也不见得凌厉, 倒是觉得生出几分不同往常的灵动。
少年肤白如玉, 一张无暇的面庞红透, 言语间白齿红唇,无端招人。
眼睛也被蒙住, 被他扣在怀中,呼吸咫尺, 稍稍低头又可以咬上红缨般的唇。
“是郎君的错,勿要生气。”
言语间像是在轻哄, 但到底是带着调侃意味。好似这句郎君要念上个无数次,叨唠得陈时都想将人一把踹下床。
陈时心中懊恼,只觉得沈卿池自从昨晚表明心意后,就愈发地过分了。
但到底生不出气来。
最终轻轻仰头,两人的呼吸更近。
又听陈时狡黠一笑,“郎君可真是能屈能伸。”
沈卿池哼笑:“那是自然。”
陈时也懒得理他,只觉得这位沈郎君胡搅蛮缠。
但还未从沈卿池怀中爬起来,便被那人一拉,继而再被铺天盖地的冷香侵了全身。
只感到冰雪沁凉,冷香难耐。
到底是仙君情爱满腔,将天山峰的冰雪都要全化成水了。
陈时迷迷蒙蒙地想,只觉得身前人一顿,继而改吻为咬,舔|弄起了他的下唇。
呼吸一滞,几乎被吞下。
唇上痛意拉回思绪,才颦眉,又被青年凶狠地吻住。
啊~沈师兄真的是,像一条喂不饱的狼!
但这吻到底没多久便被打断,屋外传来一阵敲门声。
“咚咚咚~”
随后响起霍梅初的声音:“沈仙君,陈时,醒来了吗?”
那声音十分清晰,透过木门传至屋内。
陈时感到身前人一顿,不由得变本加厉上去一咬,直到沈仙君呼吸一顿,还未来得及继续继续加深这个灼热的吻,便被推开了。
“醒来了!”
“你进来吧!”
霍梅初闻言推门而入,步伐便顿住了。
哈哈哈…霍梅初面上绷着,实在内心煎熬,恨不得马上滚出去!
眼前,少年还躺在青年的怀中,面上红润,唇色艳丽,身上衣服算不上整齐,至少是有些许凌乱!
最可怕的是,沈仙君的面色沉的都可以洇出墨汁了!满脸的欲求不满昭然若雪。
霍梅初打心底发誓,要是他知道两人这般白日宣淫,他打死都不来敲这个门!
心里一百个后悔,眼下也只能打落牙齿往下咽。
他莫名想到了早上听他说要去找他们俩的那个小弟子,听他这般说时还顿了一下,下一秒又开始揣度他去敲门。
倒吸一口凉气,他连忙将房门关上,忙说:“你家那个什么小弟子醒来了,精神头不错。”
“就是阿骞伤得很重,又是蛊人,那医仙也无法定夺是个什么情况。”
“所以想来问问沈仙君有没有什么办法。”
想到阿骞一个女孩子被如此对待,霍梅初心中终究是不忍。心中的也因着少女豁达之余对他展颜一笑感到苦闷,宽慰他的话语更令他心口晦涩,实在难言。
“梅初哥哥莫要担心,阿骞早已习惯啦。”
习惯这个词有好有坏,而习惯背后,总藏着令人心酸的背景。
到底是习惯深入骨髓的刺痛还是习惯被人放血,亦或是习惯被人当做不人不鬼下蛊的工具?
霍梅初不敢深想。
陈时眼睛看不见,但却敏锐地察觉到了霍梅初的异样。
初见时,霍梅初便善言谈,虽温润,性子却不会沉闷。
如今嗓音闷闷,多半是看到了阿骞那个样子,心中滋生烦闷。
沈卿池先一步点头,说:“我们等下去看看。”
眼下也没其余办法,一个蛊人,从成为一个蛊人开始,这辈子就只能是蛊人。
身为蛊,注定命运多舛,一生艰辛。
霍梅初回:“那便麻烦沈仙君稍后过来了,我就先不打扰了。”
言罢,也不再多说,一个人径直自顾自地推门而出。
像是避瘟神一样,不敢多留。
不然沈仙君身上释放地冷寒气息都要比外头的霜雪冷多了!
霍梅初甫一踏入庭院,只觉得眼睫被霜雪凝住,只是漫天飘雪,轻的可怜。
屋外头这时却也热闹,隔着墙院,听到外头的叫卖。
“糖葫芦!”
“卖糖葫芦嘞!”
思绪片刻,青年伸手接住一处飘雪,无端又想起了那个轻地像一簇雪花的少女。
冬天的雪掉落在地上,被人踩踏而过,最终彻底消融,被人忘怀。
轻轻一点,青年若雪中仙鹤,飞上屋檐。
轻沙走石,青年端的是仙人之姿,但这不入凡尘的仙君倒是生出一股子烦忧,这会竟是踏着雪而去,为了一个莫名其妙生出的想法。
去买一串无关紧要的糖葫芦。
那卖糖葫芦的阿婆看到青年从天而降,不由得惊道:“这位仙君,可要来一串糖葫芦?”
阿婆笑出一脸褶子,飘雪将她的脸冻得红红的。但这位阿婆却笑了笑,将一串鲜红的糖葫芦递过来。
“仙君可是个青年才俊呀~”
“这是给家中小辈买糖葫芦呢?”
霍梅初瞧着大街上热闹的很,卖什么的都有。
每个人脸上都笑意盈盈的,丝毫不被寒风飘雪影响,只拍了拍身上雪,一脸幸福。
他点点头,不禁有些好奇:“婆婆,好像大家都很开心啊。”
那阿婆笑意盈盈回答:“过几日就元宵了,大家多赚点,新一年,热热闹闹。”
“大家都高兴的很呢!”
霍梅初顺手接过糖葫芦,手中的糖葫芦粘上飞雪,内里山楂红艳,十分可口的感觉。
这是霍梅初百年以来,难得第二次见到糖葫芦。
第一次,是他被送走那天。
一向节俭的母亲,专门跑去街上给他买了一串糖葫芦。
那糖葫芦被他带着往仙山而去,但到底半路途中,他的师父虽温润,却字字强硬:
“梅初,你日后便是修仙的仙人了,可不能再和凡人一般,再碰这样的凡间俗物。”
最终那串糖葫芦被扔进了山涧,滚落不知哪个角落。而他也被他师父抱着,头也不回地离开。
至始至终,都没尝上那串糖葫芦。
其实不过是写芝麻陈事,在过往百年中连云烟都算不上。
但他却宛若一个小孩,在阿婆催促他咬一口糖葫芦的言语下,一口咬下。
啊,原来是,外面甜甜的,内里却是酸的啊……
飞雪中,青年笑得弯了眼,诚恳地说:“好吃的。”
“是吧!我们家的糖葫芦可香了!”
霍梅初连忙点头,却忽地开口说:“阿婆,你把这些糖葫芦都卖我罢,早些回去歇着。”
“天寒地冻,早点归家。”家中必定还有家人等着。
那阿婆听了跟着笑弯了眼,连忙道谢。
最终目送那阿婆离开,霍梅初回头却撞上一个小孩。
小孩生的金枝玉叶,眉眼精致,看他时眼睫若鲽羽,漂亮极了。
那小孩撞到他,一双眼睛睁大,呆呆地看他,轻声说:“仙人哥哥?”
霍梅初闻言一笑,素白指尖点了点少年额头,道:“送你串糖葫芦。”
言罢,小孩手中多了串鲜艳的糖葫芦,还未回神,青年便已经走远。
在青年看不到的身后,那小孩看着他离开的风雪勾了勾唇角,眼睛暗闪一道精光,随后又看了眼自己手中的糖葫芦。
不一会,一个修为不算低,看起来行踪匆忙的修士走来,慌忙在小孩身边站定,急的满头大汗:
“领主怎地跑这来了?”
小孩笑了笑,没正面回答,只说“走吧。”
于是两人又离开了喧嚣街道。
——————
霍梅初风风火火,不一会便又回到了庭院。
在踏入院子,陈时和沈卿池已经到了他住的屋子。
阿骞此刻已经醒来,一双漆黑明亮的眼睛忽闪,肌肤苍白,却十分乖顺。
“阿骞。”
霍梅初从天而降,手中举着一把硕大的糖葫芦串。隔着老远,就听青年声音爽朗:“给你买糖葫芦啦!”
阿骞惊喜回头,一双眼睛在飘雪间亮晶晶:“谢谢梅初哥哥!”
但结果糖葫芦,阿骞却没吃,只是拿在手中看着。
皓文此番也囔囔:“我也要!”
活该是不聪明,霍梅初白了他一眼,将糖葫芦串塞进了少年怀中,毫不意外得到了一句——
“梅初哥哥真是绝世无双的好哥哥!”
青年哼笑,扭过看到陈时温润站在阿骞身旁,在几人看不到的视角,陈时飞快捏了一下少女指尖。
只温声道:“吃吧。”
阿骞扭过头看着陈时,看到少年唇角牵起笑意。
最终重重点头,低头咬了一口糖葫芦。
满腔糖汁,算不上美味,但阿骞却忽地幸福地笑了。
这时,沈卿池沉默放出一个疯疯癫癫的魂魄。
那魂魄神志不清,目光空洞,最终落在了阿骞的面上,只喃喃道:“牵丝蛊……”
第24章 残魂败,意难消
“长赢哥哥!”
阿骞见到夏长赢的魂魄, 慌忙起身,手中糖葫芦都掉了。
糖葫芦粘在地板上滚落几圈,灰尘沾了, 吃不了。
但夏长赢却忽然扑到了地上, 眼中发怔, 眼眶微红, 只看到一行血泪落下,一滴滴, 滴到了鲜红的糖葫芦上。
但他却宛若不知, 只小心翼翼地捧着糖葫芦,失魂落魄地呢喃:“糖……糖葫芦……”
“给…给…阿……阿骞……”
那血泪越滚越过, 最终顺着他苍白的脸滑下, 成了两行血泪。
阿骞不管不顾扑上去,黑曜石般明亮的眼睛红透, 却最终无法落泪。
她伸手想摸夏长赢, 但夏长赢却没任何反应, 只是自顾自呢喃阿骞。
屋内一时之间针落可闻, 谁也没再说话。
夏长赢强弓末弩,早已撑不住那么久, 沈卿池先前用了法子勉强保住他魂魄不散, 才让夏长赢坚持到现在。
秘境消失, 沧珠被取,他再也无法强撑一缕魂魄。
如今, 银质面具扣在他的面上,只余下, 血泪顺着面具落下。
温热的血泪落在阿骞的手臂上,她抱住夏长赢冰冷的身体, 小声呜咽地哭,却再也说不出话。
直到像是想起什么,她忽然扑到了沈卿池脚下,抬起一张脆弱白皙的脸,眉目颦蹙,声音压抑:“求…求求…你……”
“呜…救…救救他!”
少女的素白指尖乱挥着手,胡乱哭喊的同时,垂下头,如同被抽了力气。
陈时看不见,却也知道夏长赢的状态十分糟糕。
沈卿池面上看不出神色,但语气却也微沉:“对不起。”
“他的魂魄已经散了。这一魂,只能勉强支撑。”
其实更残忍的话没有说出来。是夏长赢早已死了,撑了百年,如今还有一魂留有世间也属实不易。
阿骞也忽地明白了,只是呜咽声更大。
霍梅初不忍,只是轻声问:“真的没办法了吗?”
这声音是对着陈时的。
霍梅初知道西洲的傀儡门十分出名,总幻想着还能有一丝办法。
陈时:“夏前辈已无好转可能。”
“阿骞,但我可以保证他清醒一刻钟。”
“只需要你答应我一个条件。”
沈卿池闻言却拧眉看向他,语气急促:“陈时?!”
“真的吗?”
阿骞听到这番话面上忍不住浮现雀跃神色,霍梅初却也觉出不对来。只有皓文抱着糖葫芦串,一句话不敢说。
但陈时却还是勾了勾嘴角,简言意骇地道:“是,我有办法。”
明明是笑着,那笑意却在室内勾勒出几分苍白意味。
只是少年指尖点了点腰间银铃,声音也笑:“不算什么大事。”
“留阿骞和夏前辈在里面就好。”
沈卿池:“我也留下。”
几乎是陈时话语刚落,沈卿池便不由自主地脱口而出。
几人一愣,陈时却忽地几步走在沈卿池身旁,用两人才听得到的声音调侃:“沈郎君就这般黏人?”
“一刻也不肯和我分开?”
白玉耳廓被染红,少年的肩膀却被青年摁住。
只听沈卿池近乎恼怒地沉声道:“陈时。”
陈时看不见却也知道沈卿池生气了,这是沈仙君少有的模样。但他偏偏又觉得这感觉十分熟悉,心中有一个声音告诉他,哪怕他坚持,沈卿池再生气也会答应。
但到底是软下声音:“沈师兄。”
“不会有事的。”
沈卿池一顿,最终深深看了他一眼,只轻轻嗯了一声便头也不回地出了屋子。
徒留下屋内,霍梅初和皓文大气不敢出。
但也被陈时一起赶出去了:“你们俩也出去。”
屋内一关,两人被一阵风忽地打出。
“哐当”一声,两人瞪着被关上的门瞪大了眼!!这是一个筑基后期的修士可以做到的?
但最终无言,也不敢靠近比霜雪更寒凉的沈仙君。
随意询问一嘴的霍梅初更甚,恨不得缩进角落不出来。
皓文还不解地问:“霍师兄,你在干嘛?”
“怎地跑那么远?你不吃糖葫芦了吗?”
少年此时还抱着糖葫芦串,一脸呆呆地。
实在馋的很,本想再偷拿一串糖葫芦。
但这行为被制止了,“皓文。”
是沈卿池。
皓文几乎苦着一张脸转过身,对着沈卿池实在害怕得紧。他连忙将糖葫芦串背在身后,老老实实地道:“在!”
“师叔怎么了?”
沈卿池只冷淡扫了他一眼,言语间算得上温润,却让皓文几乎要跪下痛哭流涕地求人:
“我观你修为近来有所松懈,你师父将你托付给我。”
“你如今这样,我实在对不起你师父。”
“择日起,你便挥剑五千次,从早到晚苦念宗门心法吧。”
皓文闻言只觉得天昏地暗,差点想装作晕过去。但触到他师叔冷若冰霜的目光,他忽地读出了几分——
如果他敢求,下次肯定更惨的意思。
最终咽下,只苦兮兮地回:“师叔,知道了。”
霍梅初闻言躲得更远了,但还是耳尖的听到某仙君的哼声。
“……”
堂堂鼎鼎有名最为心善的仙君,竟然如此记仇!
小肚鸡肠!
但霍梅初一句不敢说,只当缩头乌龟似的等着屋内的动静。
屋内很静,一声声响都没传出。
飘雪再次落下,一簇簇,落在沈卿池的身上。
霜雪染上了他如画般的眉宇,蝶羽般的睫毛垂下,被飘雪染出寒霜意味。偏生玄色衣袍静立若雕像,此刻俨然一座望夫石。
但霍梅初和皓文此刻安静若鸡,丝毫不敢触沈仙君的霉头。
论谁的心上人因着救人可能受伤,换到谁头上都不好受。
直到门再次被推开,陈时从屋内走出。
少年腰间银铃晃动,他便是像踩在银铃声中快步而来。
秘境已过,如今是少年快步走向他。
风雪更甚,落在少年身上。
沈卿池喉间微动,本想移步去接少年。
但不知为何却忽地顿住了。
就这样,看到飘雪雾蒙蒙,风霜萧瑟,少年白玉般的面上蒙着锦帕快步走来。
直到彻底拥入怀,少年脸上扬起笑。
狡黠灵动,风霜也挡不住得锐气。
“沈师兄怎么知道我想让你停在原地呢?”
沈卿池只是将灵力注入掌心,将刚刚寒凉许多的手放在了少年的脸上。
指尖蹭在少年的脸上,留下一片艳红霞色,好似稍稍用力,这副皮骨便能留下更多痕迹一般。
但最终收回手,沈卿池摇头:“不知道。”
陈时却笑得三月红缨般的唇色都灿烂,墨发飘扬,冠发整洁,是沈卿池替他整理的发。
“我在想。”
“回回都是沈郎来寻我。”
“回回都是沈郎先走向我。”
“如果可以,这一次,我先走向沈郎。”
“沈郎心中是何感觉?”
冰雪天,雪纷纷,少年脸上笑不减。
只听风中银铃声,青年将少年紧紧拥住,等了许久,才缓慢开口道:
“平安无事便好。”
陈时几乎忍不住笑出声,但眼睛看不见,他心中遗憾看不见沈卿池的神色,一面觉得可惜,一面却又觉得来日方长。
直到感到眼睛上扑来一股热意,才反应——
沈卿池原是在亲吻他的眼睛。
他心中怔愣,霜雪也不觉冷,此刻只觉得暖洋洋,心间酸涩。
凛冬霜雪也消融,枝头绿意攀。
此间花满楼。
他感到眼睛一热,又听沈卿池道:“莫哭。”
“眼上有伤,不宜哭的。”
那双宽厚温暖的手捧起少年的脸,一点点,掩在少年微凉的面上,好似想将寒凉全都从少年驱除。
“陈时,答应我。”
“少受点伤。”
陈时却蹭在青年宽厚的掌心,声音闷闷:“可你说过,修仙之人本来便是抢夺生机。”
“哪有不受伤的?”
沈卿池反驳:“不一样。”
你不一样。
陈时只笑,这次却是先吻在了沈卿池的指尖。
他答:“我尽量。”
青年也没再说什么,只是手上力道大了些许,但才用力又收了力道。
陈时的脸实在过于娇弱,稍稍用力便起了红痕。
左右总归是舍不得。
陈时察觉到沈卿池的小动作,暗自发笑,却还是没有揭穿生闷气的沈仙君。
仙君可还是要脸面的。
要是被揭穿了,恐怕要恼羞成怒了吧?
陈时:“沈郎,可否陪我上街一逛。”
“凡间甚是热闹,我想郎君应当是舍得替他夫人花点碎银吧?”
说起话来也是空口白牙,红唇白齿,怪伶俐的。
沈卿池面上无端红了些许,只观那冷面浮出愠色。
但还是松下手来牵住少年的手,说:“走罢。”
陈时起先还走了几步,忽地又想起,回头道:“你们俩也去逛逛,莫要打扰夏前辈和阿骞。”
“他们需要静养,我布下了阵法,眼下不可进去。”
霍梅初和皓文自然不敢和两人一起逛,牙都要酸死了,还要看人道侣相亲相爱。
莫说要讨人嫌,自己也不好痛快逛。
霍梅初道:“我和小弟子一起去别的地方逛,仙君你们逛!”
皓文这会也眼力见跟上了,连忙道:“对对对!”
“我们就不和你们一起了。”
那模样生怕沈卿池又想出什么损招来折腾他。
沈卿池也不理他们,不满地拉着陈时继续走。
陈时看不到两人表情,只听出这话好像是有些异样。
他不由得冷俊不禁,怎么霍梅初这么厚脸皮的也不跟着了?
陈时:“你刚刚同他们说什么了?”
“怎么他们这么怕你。”
沈卿池面上紧绷,步伐一顿,继而否认:“不是。”
掩耳盗铃。
陈时莫名觉得沈卿池有几分可爱,像个会耍小孩子脾气的大小孩。
但心中却十分受用,毕竟这副模样的沈仙君只对着他这般。
长靴踩着雪上发出簌簌声响,霜雪落在两人的墨发上,白茫茫一片。
许久,听到陈时说:“沈郎,青丝白雪。”
“倒像共白头。”
第25章 元宵街前买灯笼
沈卿池闻言垂头看他, 目光落在陈时身上愣愣的,直到少年再次拉他手。
“沈郎,怎地不说话?难不成是不想与我共白头?”
青丝不白头, 一条街走到尽头。
沈卿池忽然笑了一声, 那声音混杂在风雪声中, 声调低沉。直到少年的手被捏住, 那人蓦地凑近,替他将墨发上的雪一一扫去。
“嗯。”
“但不要白雪。”
“不要白雪?”
少年闻言脸上溢出一个灿烂若三月桃花的笑来, 只踩着雪, 身上银铃响个没完没了,素剑负在身后, 只窥见几分寒凉。
倒是少年眉宇微挑, 素白指尖点不偏不倚在了沈卿池前面,霜雪寒凉再次将墨发一点点染白。
“沈郎固执的时候像个孩子。”
那手还未收回, 又被沈卿池握住。
沈卿池这时又笑, 小心翼翼将陈时的手捧在面前, 哈出一口热气。
“我到宁愿四季长春。”
“你少受点罪。”
陈时依着让他握住手, 面上依旧笑着。
四季长春,一生长明。
不过是镜花水月的梦。
陈时想到了很多个时候, 想到初获仙缘的时候, 他走过的登天阶, 漫天大雪,冷衾贴肤, 冻得毫无知觉的四肢。
可能天地一府,人不过渺沧海一粟。
总归是渺小, 那年的风霜冻得他忍不住想,是不是天阶没有尽头?
直到他第一次得以悟道, 初入仙门。
他没有剑。
但他却先有了剑心。
剑宗的弟子无归是艳羡的居多,但也不排除有人喜,也有人厌。
他走过天阶无数次,一次又一次问自己,修得什么?
直到拿到第一把剑,结识那位一生都在念叨着说要给他送桃花酿的外门弟子。
被责罚也没救下的那名弟子,最终却向他道谢。
陈时心想:修道中人,哪有不苦呢?
可偏偏,这人说——
不要白雪。
因为雪是寒凉的,因为他不耐冻。
陈时看不见,耳边是熙熙攘攘的声音。他本不爱哭,除了他那傀儡陈时被他宠得娇惯了些许,他本身便从来不怕痛的。
因为疼痛,没有意义。
但只有沈卿池,他要抚开他青丝间的白雪,他握住了他冻僵的指尖,眉眼也要笑着。
沈卿池是个贪心的人。
他要陈时平安,他还想要陈时不受罪。
天底下,陈时从来没见过这般傻的人。
但他却收了言语,其实心中酸涩到不行。
“可是……是我想要和沈郎共白头啊!”
冷香溢出,高高在上的沈仙君面上紧绷,扣着少年来到跟前。
但最终只摁住少年单薄的肩,呼吸靠近,他的目光之下,少年笑得春华灿烂,阳春白雪。
“沈师兄是想就此作罢,当个负心汉吗?”
空口白牙,沈卿池一时之间失了声音。
他本想狠狠堵住少年喋喋不休的唇,又想在他洁白肌肤上留下点什么。
但最终只是克制地抱了少年一下。
沈卿池:“那小时可要留心了。”
“小时在哪,我便在哪。”
“莫要跑了。”
这话意有所指,沈仙君的眼睛不动声色地撇过陈时扣着银质护腕的手腕,只一眼,又移开了。
陈时一时之间被这话说得有些心虚,嗫嚅几声,最终闷声道:“陈某心中,只沈郎一人。”
什么话都被他说了去,当最终却还是没应下。
沈卿池便不声响了,只是拉着少年往前走去。
天大地大,霜雪沉沉,街道沸反盈天。
人间四处,到处都是倒卖东西的地方。
“肉包子~”
“卖糖糕嘞~”
“两位仙君,可要看看灯笼嘞?”
沈卿池闻声看去,看到一个卖灯笼的地摊。
一张不大的布匹,上面放着各色各样的灯笼。
那人见沈卿池看来,便更热络的介绍:“仙君,买一个灯笼给道侣!”
“咱们正月十五挂人灯。”
“或者放灯给意中人祈福也可以!”
说着,还拿了一个模样玲珑小巧的花灯。
“看!这几条街的花灯属我家的最精致了!”
“仙君,买一个吧!”
那人一张嘴没有闲下来过,兴致勃勃地给沈卿池推荐自家花灯。
陈时看不到,却抿唇笑,只是手还被沈卿池牢牢靠靠地牵着。
那人眼尖,瞅见两人姿态自然,像一对画中人似的。
直觉天边比翼鸟,人间共白首。
那纷纷扬扬地雪落在两位模样俊逸出尘的仙君身上,真的像是白首相携手一般。
“仙君,不若买盏灯送你到道侣?”
“元宵夜放走,为道侣祈福也是好的。”
“你这灯如何卖?”
沈卿池声音沉沉,面容俊逸,直觉眉目如画,气质不凡。
但到底混在人间这处,拉着道侣,被这商贩逮住,好好一顿揣度,买了一盏灯。
陈时抿着唇不语,却莫名觉得这冷面仙君身上的寒凉气息都渐缓了许多。
最终挑了一个小巧玲珑地鲤鱼灯,用竹棍挑着,内里还未点灯,却也觉得精致动人。
那稍凉的竹棍被沈卿池拿了好一会,直到陈时要追问时,手中被塞了一个温热的竹棍。
是鲤鱼灯。
陈时笑道:“我还以为沈郎舍不得给我呢。”
“还在想,莫非是沈郎买来是送与他人的。”
沈卿池不乐意陈时整日讨巧卖乖地说混账话,只用力牵着少年的手,拉着少年走了好远才道:“莫要胡言乱语。”
“除你之外,并无他人。”
心满意足,少年步伐雀跃,带着腰间银铃声响,引来频频回头的行人。
沈卿池垂眸看少年,心中忍不住想,真的很招人喜欢。
但再招人,这朵颤巍巍的桃花总归是被他摘下。
这辈子,都别想沾染风雪与莺莺燕燕。
两人倒也不用着急,就着街道慢慢逛。
陈时走不快,沈卿池就慢下来等他。
风雪一次次落下,又一次次被他拂去。
直到在无人角落,青年扣住少年后腰,铺天盖地地吻下,灵力不要钱一般隔绝街道人声鼎沸,只余下满鼻冷香,寒凉雪落在脸上。
此时风霜簌簌,落雪成梅。
一点点,倒是一副落雪美人图。
气息被掩盖,近到人声近到身旁,迎面桃花,若酣畅饮酒。
醉意染白玉,悱恻若缠绵。
青年的手扣住素白指尖,强势插入指缝,以一个严丝合缝的姿势,将少年扣紧怀中。
青丝一缕缕,热汗都冒出了些许。
最终桃花被捣弄出悱恻艳色,沈仙君这才满足地叹谓一声。抱着少年,踩着漫天雪上,也觉得乐趣十足。
只是陈时却闷声埋在仙君怀里,许久,才缓声道:“我要喝酒!”
沈仙君狎昵地看了眼少年后颈白月般的肤色,唇角牵起,回他:“今晚坐听风雪,你我不醉不归。”
天边雾蒙,不甚明亮,少年的眼睛被蒙住,只看到光洁下巴与艳红唇色。
如今捣烂作花汁,稍稍触碰,便温香软玉入怀。
高冷若霜雪的沈仙君面上不显,却抱着少年往酒楼去。
街边的行人频频回首,又被那仙君威慑十足的目光打了回去。
只是行人窃窃私语,掩面而笑。
漫天飞雪,青年玄袍玉面,少年素衣若雪。
银铃响,酒香浓,统统都走到酒家去。
——————
霍梅初和皓文逛得乐不开支,都是头一回下山,没了束缚,一高一矮,青年和少年才逛了没几步,便开始勾肩搭背。
霍梅初对皓文道:“哎,你这样被你师父看见了,必定倒抽一口凉气。”
“哈哈哈……”
皓文也不让他,回嘴:“哎,你师父看到了也大开眼界。”
两人谁也不让谁,但逛得还算开心。
直到被人拉住,两人忽地正色,闻声看去——
一位花枝招展,浓妆艳抹的女子信步走来,只见雪中步步生莲,女子身姿妙曼,媚眼如丝,观得是风姿绰约:“两位公子,可要喝酒?”
“喝酒?!”
皓文没看那女子,倒是循声看她身后的牌面。
只瞧见,红牌匾上几个大字——金玉楼。
还未走近,便听到里面传来琴瑟声传出,玉楼环绕,漫天雪色当中也觉得好听的紧。
但霍梅初却还是觉得不妥,拉住马上就要跟着人走的皓文,“喝酒有的是地方……”
但那声音还未说完便被女子打断:“怎地?”
“我金玉楼便喝不得酒?”
“这位公子倒像在说玩笑话。”
霍梅初也觉出几分不对劲,只歉意道:“倒也不是这个意思。只是我这弟子年岁尚小,若是我送他去金玉楼恐怕他会受责罚。”
那女子听闻笑道:“公子莫要说笑了,下了山,那可不归被仙门管了。”
“毕竟仙山如此之大,谁还能天天盯着弟子呢?”
这厢说道,只觉得风中霜雪更为寒凉。
霍梅初一面想着如何推辞,心底想着这姑娘伶牙俐齿难缠得很,一面又觉得不对劲。
皓文此刻却觉得面前眼若金光,那金玉楼好似有什么吸引人的物什,一阵恍惚间,只听身后传来霍梅初急促呵斥——
“皓文!!”
剑指面门,手中剑未打出,便被那女子躲过。
这会女子唇角勾笑,一手拎着皓文,面上笑得愈发魅惑:
“公子,我金玉楼可千金万金都难求……”
只觉空中琴瑟声渐渐变换,那声音千转百折最终在飞雪中空灵而降,只听到一声若珠玉落盘地声响:“梅初,可算抓到你了。”
那声音低沉魅惑,如梦若幻,此时却让霍梅初生出冷汗来。
还未等他彻底晕过去,只看到一张令他心惊的面目。
随机,便彻底晕了过去。
而街道却并无两样,金玉楼的牌匾依旧,风霜沾染,无人觉出异样。
第26章 养珠
霍梅初忽地感到昏沉, 只觉得周身置身于寒凉之地。
眉目颦蹙,还未彻底清醒便听到耳边传来一声轻笑。
蓦地惊醒,连忙滚到一旁。
才看清, 自己正躺在一个寒冰床上, 红绸满屋, 连自己身上都是一身红衣!
他连忙抬眼, 看到了那日的红尾鲛人。
那鲛人生地十分俊逸,只狭长眼睫看他, 挑着眉好以整暇地看他。
声音若珠玉落地, 碎透的声音无端显露残忍:“醒来了?”
“我妻梅初。”
那声音似乎带着调笑,却莫名有几分惊惧恐怖之色。
这让霍梅初生出一身冷汗, 想到那日潮汐皆落, 鲛人蹼爪力大无穷,将他灌入无垠海水, 窒息之感伴随的是鲛人如影相随的声音。
“梅初, 抓到你了。”
思绪之间, 摸到腰间, 竟然连他的佩剑都未曾摘去。
深渊秘境,是他刻入骨髓的惊惧。
如今这般, 鲛人身穿红袍喜服, 眉目若寒蝉, 唇淡若风雪,只见他微微走进, 全然不在意霍梅初拔剑相对。
鲛人已经化成人形,昔日恐怖蹼爪转而为一双骨节分明的手。
只稍稍摁住剑锋, 本命剑发出恐惧的嗡鸣。
不知是本命剑感到恐怖威压还是剑察觉到主人惊惧的情绪。
修长指尖捏住剑锋,寒凉剑锋锐利将指尖划破, 一滴血无端落下,红尾鲛人却也不甚在意。
霍梅初无法收回剑,面上浮出冷意。只呵斥:“谁是你妻!”
“登徒子!!”
手中剑锋被送回,霍梅初受力倒退,还没定住脚步,忽地面前放大鲛人冷若寒蝉的面容,狭长眼睛倒映冷光,后腰被猛地扣住。
“你!!”
“怎么,梅初忍不住要与我共欢好了吗?”
继而被拉进距离,手中本命剑被鲛人轻轻挑下,发出“哐当”一声。
霍梅初无措别开眼睛,红尾鲛人却制住他的下巴,一点点掰回。
“梅初怎地不看我?”
“是见我生厌吗?”
言语间,那冷冽气息又近了几分,鼻尖都碰到,只是鲛人异域风情的眉眼婉转,声音温润,却令霍梅初入坠冰窖。
“你是你师父许给我的。”
“梅初还记得,二十年前风雪夜,你与寒灯魂契一事吗?”
霍梅初心中几经倒转,最终不可置信地看他:“你是寒灯!”
“是我。”
“我与你魂魄相连,这辈子都注定要一起。”
“恐怕你是无法同那小鬼一起结好了。”
这话连在一块,霍梅初感到莫名其妙。什么和小鬼结好?
又想到鲛人一族传闻,他心中只觉得恼火,又道:“什么结好?”
“真当谁都是同你一样的登徒子!”
“那小弟子你丢哪去了?”
言语间也不算客气,只想将面前人推开。
那力道属实算不上小,推不开他也就想着随他去了。
没成想,下一秒那鲛人属实过分,凑到耳廓旁,竟然亲了他一口!
霍梅初一开始只察觉到脸上被一个微凉的东西碰了一下,下一瞬耳廓间都萦绕出热气,大脑少见地空白一刻,才错愕回神。
对上寒灯狭长眼眸,只觉得那人阴险狡诈,十分不要脸。
他不由得咬牙切齿:“当登徒子当上瘾了?”
手腕也被扼住,鲛人的力道还是一日既然地大,将他骨头捏的生疼。眼尾都被欺负得泛红了,寒灯还疑惑地凑近看他的眼尾,疑惑道:“哭了?”
霍梅初气不打一处来,恨得咬牙切齿地骂:“你才哭了!”
寒灯却不依不饶,将霍梅初困在怀中,倾身浅尝红石榴,将汁水捣烂,强势侵入,心中越发满足,便越发过分。
艳红喜服衬得怀中青年越发俊逸,直觉眼尾艳若胭脂色。
将青年亲得浑身发抖,他又松下一点,去舔|弄青年艳红若染胭脂的眼尾,直到彻底卷入一滴咸湿泪珠。
他这才满意地用指尖蹭青年发红的眼尾。
“这下不是哭了?”
霍梅初被亲得发昏,只觉得鲛人不可理喻。怒不可遏:“你简直不可理喻!”
“没有不可理喻。”
寒灯又将他抱得紧了些,忽地打横抱起,大步走回寒冰床。
霍梅初被他吓得一惊,连忙拽住鲛人的肩,大声喊:“你要干嘛?”
“放我下来!!”
但这言语再次被制止,鲛人眼睛若血鸽子,陆离光影下,灯影朦胧,霍梅初法发觉自己疯了,好似看到残虐鲛人眼中一闪而过笑意。
而那浅淡笑意在鲛人冷淡无情若不通灵智的兽类眼眸中溢出,如缠绵情意,深深将霍梅初拉入。
他心中更为惊惧,本想再次推开,但最终被鲛人以一个居高临下地姿势制住,他心中有气难言,最终气的脑袋发晕恶狠狠地咬住鲛人的脖颈。
粗壮脖颈被乍然咬住,鲛人却像是安抚似的抱着霍梅初,只轻轻摸着他的背脊。
直到眼泪再忍不住流出,青年玉面泪珠满面,口腔满是浓稠血腥气。
但鲛人非但不在意,反而看着气哭的霍梅初,抚上流血处,眼睛浮出兴奋的神色,挑眉再问:“夫人不再继续咬吗?”
“若是觉得这处不好咬动,也可换一处。”
直到唇齿再次被堵住,石榴籽全被咬化,只余下满腔血腥气全都被咽下,身上却也愈发灼热。
思绪昏沉如置身海水,直觉浑身发热,眼尾越发殷红。
又听珠落玉盘声:“夫人,容我好好疼你一下。”
最终大红帷幔被扯下,空中异香浓郁,霍梅初只觉得忽冷忽热,冰肌玉骨被拆开,像一盘餐中点心。
而用餐人却兴奋地眼尾艳红,瞳孔中折射出兴奋目光。
继而相融于水深火热之中,眼尾颜色愈发糜烂,直到被眼泪彻底浸透。
恍惚之际,他被扼住脖颈,眼中寒灯面目越发妖艳,只观那促狭的笑意中咬出几个字来——
“夫人可听过鲛人泣泪成珠。”
“我们鲛人一族还有一个说法——”
“叫养珠。”
“我观夫人可是十分适合。”
继而见妖艳鲛人垂泪,蝶羽般扑簌的睫毛被沾湿,继而滚下一颗颗圆润饱满的鲛珠来。
满床泛着月光朦胧的光影的鲛珠,美人青年额间朱砂痣越发明艳。
最终鲛珠被吞下,霍梅初惊恐地看着眼前人,一时之间失了言语。
置放滋养鲛珠的地方也十分的合适,待鲛珠甫一放入,便为严丝合缝地吞下。
最终寒灯满意地道:“鲛珠放好,用养珠的精|元滋养,便成了。”
大红帷幔摇曳,最终青年自暴自弃地红了眼,肤白如玉的面上浮现红霞。
暗香浓郁,满室热潮。
青年几乎咬牙切齿:“你怎么会!”
寒灯垂眸不解:“怎么了?”
察觉青年视线往他身下一看,最后忍着颤抖想要逃离。
直到白皙脚裸被扣住,再被拉回。
寒灯声音意味不明:“时间还漫长,夫人莫要着急。”
青年满眼惊惧,最终被妖艳鲛人亲住湿漉眼睫。
呼吸被咽下,最后再无思绪可能。
————
“梅初他们出事了。”
最后一壶酒被收入乾坤袋,陈时忽地眉目颦蹙。
少年腰间银铃疯狂晃动,近乎疯魔。
陈时:“有人在拔除我的傀儡线。”
沈卿池闻言也皱眉:“拔除傀儡线?”
陈时不由得沉声道:“是。”
傀儡线一旦被布下,除非是下的人解除,不然被下傀儡哦的修士根本无法自主拔除傀儡线。如若强制拔除,很有可能损坏经脉或者神魂。
除非是拔除傀儡线的人与被拔出的人神魂共通。
否则,压根不可能做到。
“他们一定是遇到什么事了。”
言语间,少年摁住疯狂摇动的银铃,只呵道:“走!”
街道上,两人踩着风雪疾驰而去。
陈时便留意身上灵力的流失,便往前赶去。
沈卿池亦步亦趋地跟着他身后。
风霜锐利,此刻竟是冷寒许多。
陈时心中着急,却没留意到这异样。
但沈卿池却忽地拧眉,手疾眼快地拉回少年,轻点雪地腾空跃起。
只见风霜声中破空而出射出几根灵力刺,那灵力刺打在两人身后的阁楼,竟是顷刻间,楼崩地裂。
伴随着“轰隆”一声,风雪夹杂着冰锐之意袭来。
沈卿池将陈时护在怀中,只手拔剑,挡下剩下灵力攻击。
来人隐藏在雪中,并不知方位。
青年循着本能往后看去,只看到一道飘过的白色雪袍。
但只一闪而过,便没了踪影。
看那身形,好似年岁也并不大。
但是为何会埋伏在周围?仅仅只是向他们放阴招便离开了?
两人却也无法马上去思虑周全,只好歇口气,继续往前方赶去。
少年腰间银铃声响动更甚,再晚一点恐怕傀儡线被彻底拔除,他们就找不到人了。
心中越发着急,直到眼前闯入一座雕梁画栋的楼阁。
楼阁牌匾朱红,飞扬几个大字——
金玉楼。
腰间银铃摇晃更甚,就是这里!
想着便要闯入,却被一娇艳女子拦住。
那女子眉眼媚惑如丝,身姿绰约,素手扬鞭,在空中发出破空锐利尖鸣。
看看躲过,骨鞭被沈卿池只手握住。
陈时惊呼:“沈卿池!”
沈卿池却只是摇头,骨鞭伤不到他。
陈时这才松口气。
那女子却也不恼,只是再用力牵扯骨鞭时面上神情变换,声音娇媚:“这位爷莫要那么凶悍。”
“奴家不过同你们开个玩笑。”
沈卿池闻言冷哼:“我看你倒不像是开玩笑。”
手中用力,骨鞭在碾压式地灵力威压下碎裂。
那女子终于不再嬉笑,面上表情变得难看起来近乎扭曲:“这位爷莫不是在吓唬我金枝?”
第27章 金玉楼密道
女子言谈间再次打出一道灵力, 继而倒退,空中威压铺天盖地压来。
陈时压住腰间银铃,腾空跃起, 素剑出鞘, 直指女子面门。
那女子不敌, 两面夹击之下败下阵来, 被逼得吐出一口血。
但到底还是强撑着面上表情,迤逦面容近乎扭曲:“不知二位来我金玉楼大费周章做什么?”
金玉楼此番内里安静, 如同一座空楼。
女子声音落地, 又退到一旁楼阁,手暗自放在阁楼扶手, 面上强撑对上沈卿池与陈时。
陈时面上沉重, 不想再与女子纠缠,面上倒是浮出一个笑来:“你金玉楼藏了我朋友。”
“我想姑娘如若不知道我朋友行踪, 方才不应该才见我二人便先动手吧?”
只听到空中银铃响动, 在静寂楼阁内回旋。
再回神, 少年素衣若雪, 在空中飘出惊鸿雪色。
手中素剑先一步落至女子脖颈旁,女子本想往后退去, 却被陈时定住身形。
素白指尖在空中掐诀, 忽地摁在女子手腕上。
这女子先前被沈卿池威压威逼出内伤, 一时恍惚,待回神才发觉手上使不上力。
她不由得惊惧询问:“你做了什么?”
银铃声却响动得格外厉害, 那声声银铃响动中,少年声音含笑:“我做了什么不重要。”
“重要的是你怎么选。”
“姑娘若是好好带路, 不做什么小动作。”
“我想姑娘日后还可以正常修炼,想必也是一番好日子。”
女子反驳:“那如若不然呢?”
陈时面上依旧笑得桃花色, 三月枝头微颤,只听少年声音压低莫名染上春寒意:“如若姑娘不配合……”
“我想——”
“姑娘日后恐怕与仙缘无分,只能就此一生做个凡人。”
女子面上浮现犹豫之色,但到底是不敢再次造次。
仙缘难求,一旦踏上修仙这条路,又怎么可能甘心只做个凡人呢?
这道理在场三人都明白。
陈时看上去不过一个无辜少年,修为甚至不高。但出剑利落,手段莫名,也令人生出惧意。
无奈妥协,女子只好道:“我带路。”
但说话中还是犹豫:“我只是替人做事。”
“我不敢保证稍后什么情况。”
陈时却没有马上应下,只说:“走吧。”
说着看了眼沈卿池,沈卿池沉默跟在陈时身后。
虽无多余话语,但却一直站在少年身后。
金玉楼看着阁楼布局一幕明了,内里却多有玄机。
直到女子将手放到扶手那面,手中微微扭动,面前阁楼转出一个密道。
但密道却不似通常密道那么昏暗,走道两旁皆是月明珠。
硕大的月明珠在挂至墙面两侧,将通道照的十分明亮。
然而更令人古怪的是,陈时腰间银铃这时彻底停下了响动。
陈时眉目拧紧,剑锋抵在女子脖颈暗自用力,却一丝不敢松懈。
直到嗅到空中浮动冷香,陈时面上更显得古怪起来。
三人的面容都不太正常,连沈卿池面上紧绷着,步伐一顿。
陈时忍不住问:“你确定是在这里?”
那女子面上浮现尴尬神色,硬着头皮,好半响才道:“是这里。”
沈卿池:“为何装潢如此奇怪?”
越走近,就越发奇怪,这装饰怎地如此像婚房?
沈卿池呼吸不由得一顿。
几人一时之间不知道该不该走近。
直到内里忽地传出一声怒骂:“登徒子!王八蛋!”
“滚!”
是霍梅初的声音。
陈时拧眉走近,也不顾女子,隔着一段距离道:“梅初!”
这密道尽头还是一处房间,只是房间门上贴着一个大红喜字。
心中不由得嘀咕,不会是招惹什么风流债了吧?
但到底不敢贸然闯入。
直到里面传来一阵慌乱声响。里面好一会才传出声音:“陈时!”
只是才说完,声音又小声怒骂了几声。
到底是慌忙当中,过了好一会才过来开门。
但是开门的确实一名身穿喜服的男子。
沈卿池:“……”
陈时看不见,却也觉得气氛不对。
被扣住的那名女子面上狰狞,好半响才从牙缝挤出一个字:“草。”
一种植物,此番空中都凝滞着沉默的气息。
开门男子脖颈上赫然一个明显新鲜的牙印。
显然刚刚经历了什么。
然而更尴尬的是,房间对面还有一个支吾声——
“唔唔唔!!”
是皓文。
所以,皓文被绑到这,听了全过程?
男子也不顾几人神色,只淡淡一扫女子,目光又收了回去。
但陈时还是几步走向皓文,将此刻受到蹂躏的皓文扶起。
嘴唇嗫嚅几下,陈时一时之间都忘记了怎么开口。
直到被五花大绑的皓文扶起,嘴巴里堵住的布被扒拉了下来,皓文才委委屈屈地说:“师叔!陈时!”
溜圆眼睛瞪大:“他!”
说着手指刚颤颤巍巍指到神情冷厉的男子,但话还没说,对上男子扫过来的寒蝉眼神,又收了声。
手指委委屈屈地放下,只好说:“要不我们看看梅初师兄吧。”
男子只是看他们,身上喜服昭然若现,几人面色都有些尴尬。
难不成真的是风流债?
直到好半天,霍梅初才一副没事人的样子走出来,但难掩衣服些许凌乱,甚至发髻都有些散乱。
尤其是青年面上含春,眼尾艳红明显。
更遑论肤白若雪的肌肤上零星红痕。
两人身上的一切就差被把他们刚刚发生什么摆明面上。
陈时也察觉到两人诡异的气氛中,方才闻到冷香,不由得心中浮现疑惑。眼下只觉得猜中个七七八八。
恐怕是横生飞醋,皓文是无辜遭罪。
又想到傀儡线被拔除,只稍稍动动脑子便也不难猜,陈时心中便有了答案。
想必是无端飞醋惹火上身。
又想到皓文大大咧咧没个心眼,也容易被人记恨了。
几人一时之间实在尴尬,倒是那男子先一步开口:“在下寒灯。”
“是梅初的道侣。”
“……”
“……”
陈时面上绷不住尴尬神色,仿佛又回到了那日夏长赢问他二人知不知道他是谁的情景。
只不过眼下更尴尬。
霍梅初什么时候还有道侣了。
霍梅初面上怒不可遏,听寒灯这样说显然还气的很,但转眼一想到男人的手段,又忽地支支吾吾嗯了一声。
总比打起来好。
毕竟,谁能打过一个千年老妖怪。
这般说着,霍梅初又说:“不若出去坐坐吧。”
被人撞见,在自己莫名其妙的婚房外站着,属实十分怪异。
但这件事确实有关自己的宗门和一些霍梅初直觉不大好的事情,故而他也不想眼下提出。
倒不如几人出去喝酒,最好将今日一事忘得干净最好。
皓文此番躲在陈时身后,不敢打头望去。
只觉得男子定在自己身上的目光格外寒凉。
眼下竟是连梅初师兄也不敢多叫了。
男子却笑:“不若各位一同去酒家小饮一番。”
“如此叨唠几位大费周章来找梅初,是我的不对。”
“不改唐突没同你们说。”
霍梅初却暗自牙疼,内里不知道骂了多少句寒灯不要脸。
但总归牵扯到自己的一切秘密,他也只得点头。
几人打斗一番,最后女子被留了下来。
但到底最后都没敢再开口
很明显被败坏雅兴,自然也不敢在往领主面前晃荡。
门户再次被推开,几人走在街道上,只觉得风雪飘飘,生出几分静谧缥缈的意味。
而霍梅初却也面色尴尬,寒灯面上浮现一丝笑意,狎昵地看了眼霍梅初,得到一记眼刀。
但却依然不顾,只扣住青年,将人打横抱到怀中。
陈时闷声走到前面,耳廓都染红了。
只是沈卿池也只是淡淡看了眼身后两人,却也没再说什么。
倒是最后那目光落在寒灯身上,最终却还是收回了目光。
几步上前揽住陈时,几人并行走在街道上。
虽是下午夜,但街道上却也还是十分热闹。
只是回到先前买酒的酒家,霍梅初几乎咬牙切齿,将店内贵的离谱的灵酒以及菜品都点了一遍。
那模样不像点菜,反而像在泄愤。
陈时和沈卿池也没说什么,倒是寒灯面上狭长眼眸看着霍梅初,就当情况愈发发酵,小二错愕地看着惊天大生意,好半天都没回神。
“小二!你记住了吗?”
语气倒是像带着气,皓文却也不敢再造次,纯纯缩在一旁不敢吭声,俨然没有下午同霍梅初出来逛时的那副神气。
小二慌忙点头,连连称是!
最终包厢被关上,寒灯凑在霍梅初耳廓,声音低沉蛊惑:“夫人可有消气?”
但霍梅初只是鼓着气瞪了一眼寒灯,将某人放置在自己腰上的手拍开。
这家酒楼十分有名,是来到雾山县那日,那位执法长老告知的。
酒楼上菜也是十分快,一桌好菜好酒很快上齐。
相交无言,陈时倒是生出想回去看看夏长赢和阿骞的情况。
一不留神,陈时忽地忘记这是傀儡体,进食不可贸然多进,更何况是一桌灵餐。
带着浓郁灵气的菜品落入口腹,最终让陈时腹部开始传出不适。
但到底还是压着神色,没有说什么。
一旁的沈卿池见他吃的心不在焉,目光看来,在询问:怎么了?
陈时摇头,只是在桌底下握住沈卿池的手,面若桃花色,美酒衬美人。
沈卿池压下晦涩目光,掩下江色雾蒙的眼底波澜暗自碰撞。
只等风雪入眼,挑起皓镧波涛,将人咽下。
酒楼外,雾山县已经挂上灯笼,暖色灯笼映入眼帘,风雪在此刻也渐渐消融。
此时,在酒楼的另一个房间。一个白衣胜雪的少年阴沉面色背光站着。
他身后正跪着一个黑袍修士。
少年面上无辜,眼神却冷若寒寂,久久都未说话。
第28章 酒后初提
雾山县华灯初上, 街道两旁热闹非凡。处处叫卖声,元宵将近,处处热闹。
昏黄灯影照在陈时脸上, 暖融融的。
沈卿池偏头看他, 发现少年脸上肤色氤氲出胭脂色, 眼尾泛红, 蒙着锦帕的模样也呆呆的,看上去十分的可爱。
虽说被蒙着眼睛, 但却还是下意识靠近他身旁。
他心中却忽地生出一股异样的想法, 少年饮酒,飘雪漫天, 他应当和少年走过很多过风雪天。
这样的日子, 好似在神识里星云遮蔽,直到许久后忽然想到才漫上心头。
霍梅初也喝醉了, 两眼喝的通红, 忽地看着寒灯发愣。
只有皓文被勒令只能喝一小点, 只能委委屈屈地沾了点酒杯就被拿走了。
他敢怒不敢言, 看着两对神仙眷侣,心中气愤的很。
总有一日他也能和师叔一样, 顶天立地, 拥有自己的道侣的!
但在座几人却无人在意他悲愤的神色。
沈卿池忽地起身将陈时抱起来, 以一个托着的抱姿将陈时扣进怀里。昏黄灯光将两人的轮廓照得柔和,宛若画中壁人, 登对的很。
皓文见自己师叔起身也连忙站起来,只霍梅初撩开眼眸, 额间朱砂痣艳红无比,石榴般的唇湿漉漉, 浑身上下都浸在酒香当中。
沈卿池垂头同还在席位上的两人道:“我们先回去了。”
“梅初师侄明日可回城主府,阿骞与夏前辈一事也要有个了解。”
说到这,他的言语一顿,又扫过那位明显不同的寒灯,
最后只道:“阿骞若是见你回来,想必也是会开心的。”
这是沈仙君头一回纡尊降贵说那么多话,连有些醉的不轻的霍梅初都愣神一下,面上无措地看上来。
不知为何,霍梅初脑海中莫名闪过一个想法——
好像这位传闻冷清不可攀的天山雪似乎已经在不知不觉融了冰冷风霜,这会无端生出几分春风拂面的感觉。
但他眼下脑子一片混沌,只呆呆答:“好,沈仙君慢走。”
倒是寒灯不满他这般呆滞地看着别人,不满地扭过人的脸,将人扣进了怀中。
霍梅初本想挣扎,但挣扎几下没挣脱,最后没了气力,只好任由寒灯将他抱着怀中。
沈卿池抱着陈时带着皓文一同走出,此时屋外霎时间雪停,皓文跟着身后嗫嚅几息,看着前方亲近容不下二人的氛围,最终鼓起勇气小声叫住沈卿池:“师叔,不若你同陈仙君先走,我随后就来。”
沈卿池回头,眼角微挑,寒着声道:“怎么?丢了不要我去找?”
皓文:“……”
被沈仙君冷眸看了几眼,皓文心中又生出几分惧意,连忙摆手道:“不…不……不用!师叔!”
沈卿池转身,阔步流星,皓文便跟在身后苦着脸跟上。
陈时已经醉的不轻,腹部难耐,额头上渗出密密麻麻的细汗,此番难受地拽着沈卿池的衣袍,细若游丝的声音断断续续:“沈…沈卿池……”
“我难受……”
“肚子…肚子难受……”
沈卿池闻言垂头看陈时,少年面上酣出酡红,锦帕被汗液微微浸湿,香汗淋漓,无端可怜。
沈卿池呼吸一顿,轻声细哄:“回去给你揉揉?”
若是往常,陈时姑且可能因着害羞拒绝,又或许是被沈卿池强制着替他揉肚子。
但今日,陈时醉得不清醒,锦帕虽然蒙住双眼,但还是依稀可见青年绷紧下颚,他面上浮出不高兴的神色:“沈卿池,你在凶我吗?”
说话已经完全没有逻辑,跟在身后的皓文恨不得堵上耳朵。
——他不想被师叔罚练啊!
沈卿池呼吸停得更慢,但还是耐着性子解释:“没有。”
但陈时却还是不依不饶,大着胆子指责他:“你分明就有!”
说着,他还吸了吸鼻子,道:“不然你为何会绷着脸。”
“你明明……一点都不开心。”
沈卿池闻言呼吸一顿,一时之间失了言语,有些手忙脚乱地摁住怀中乱动的少年。
他说:“没有。”
“陈时。”
“不是对你凶,是我的问题。”
“我的情丝被抽了,我的情绪不能做到如常。”
所以一直冷着面,一直以冰冷闻名。
以往都不从解释过,如今却是头一回解释。
沈仙君的耳廓染上红晕,江面眼眸却溢出更多晦涩难言的情绪。
风雪骤停,江面海浪却汹涌的可怕。
他说:“陈时。别怕我。”
“也别生我气。”
但陈时喝的太醉了,傀儡体压根抵不住这般浓郁的灵酒。
不一会他垂着头,红唇启合:“不怕的。”
“沈卿池。”
说着又蹭到沈卿池的肩颈处,无意识地蹭蹭,好似在依赖又在讨好。
沈卿池眼中晦涩更重,只回头看了眼皓文,说:“你快些跟上。”
皓文:“……”
无言一会,又立刻回答:“是!”
苦不堪言,但一个屁都不敢放。
皓文觉得自己苦的很,但到底不敢说话,只好闷声跟上。
沈师叔的速度实在不是常人可比,雾山县中不可御剑,为了避免回去□□练,皓文只好苦着脸跟上。
只是心中又忍不住想,好像师叔身上更有人气了。
但思绪被冷风刮面冲散,他一下又不再深想。
夜晚喝酒的酒楼离开城主府并不算远,沈卿池不一会便抱着陈时到了城主府。
甫一踏入院子,长靴踩过皑皑白雪,倒是看到庭院中的两人。
是夏长赢和阿骞。
两人倒是修炼功法不同,反倒是格外喜欢雪地。
夏长赢好似恢复了神智,支着下巴,大大咧咧地指使阿骞:“阿骞!这边歪了。”
“对对对!这边再过来一点。”
竟是在堆雪人……
但为何是阿骞在堆啊?
沈卿池的目光瞥向夏长赢,夏长赢闻声回头,面上表情都要撑不住了。
……
皓文:……这都是些什么啊?
夏长赢:“是……”
“是阿骞自己要堆雪人的……”
但皓文呆滞的眼神带了几分谴责,连沈卿池都怪异地看了他一眼。
夏长赢解释的话忽而变得苍白,解释了好像有些欲盖弥彰。
倒是忙着堆雪人的阿骞回过头来看他们,莹白面上沾了雪花,眼神带着几分不解,但还是脆生生的叫人:“卿池哥哥、皓文哥哥!”
“哎?陈时哥哥是喝醉了吗?”
阿骞手中握着几团雪,指尖通红,面上也被冻得通红。
沈卿池闻言点头,只是落在阿骞面上,难得开口道:“外头风雪寒凉,阿骞莫要久待。”
夏长赢直着的背瞬间垮了,只垮着脸解释:“真的是阿骞自己想堆雪人,不让我插手。”
沈卿池:“是吗?”
目光却落在了阿骞冻得通红的指尖上。
阿骞还不知几人在讨论自己,忽地捏着雪花砸向皓文,那团冷雪好巧不巧砸到皓文脖子上裸露的肌肤上,那雪砸到身上就散开了,顺着衣领掉进了衣领。
皓文:!!
皓文苦着脸连忙将雪弄出来,被冻得面上越发可怜。连夏长赢都忍不住看了他几眼,觉得这孩子怎么一脸倒霉像啊。
沈卿池见几人已经开始加入打雪仗的混战当中,夏长赢和皓文被阿骞一个姑娘撵得满院子到处跑。
沈卿池:……诸君都有病,是他多虑了。
他连忙躲开打来的雪,简言意骇道:“陈时醉了,我和陈时先回去休息了。”
言罢,也不顾几人反应,马上打开房门闪了进去。
阿骞好半响没反应过来:啊……怎么沈仙君跑得那么利落啊?
但很快她又抛开想法,开开心心地继续拿雪撵院子里的两个倒霉蛋。
蛊人从前便被圈养,从未被放出过院子这般散养过。更何况她和夏长赢从未在雪天如常闲散地玩雪,心中蓦地被开心填满。也不再多想。
————
沈卿池关上屋门,屋内顷刻间将屋外的声音隔绝。
城主府内的屋子都设下灵阵,每个屋子都有单独的隔音罩。
故而关上屋门便十分安静。
屋内昏暗,霎时间亮起昏黄灯影。
帷幔放下,沈卿池将陈时放在床上。
少年难受地想打滚,还没滚到一旁,又被青年捞到怀中。
宽厚温热的手掌放在少年腹部,暖烘烘的,缓解了少年的疼痛。
陈时面上逐渐不再拧眉,只是面上依旧醉的红润,眼下懒洋洋倒在床榻上,青丝倾泻在锦被上。
脑子慢了半拍,倒是反应也慢慢地,脑海中慢慢都是沈卿池绷紧轮廓。
素白指尖还未触碰到沈卿池的面,便被那人的伸过来的手握住。
眉目沉沉,灯影绰约,沈卿池眉目温柔地不像样:“陈时。”
陈时依言想看沈卿池,淡锦帕将视线隔绝,最终只好仰头靠近,将两人呼吸蓦地拉近。
只呆呆傻傻地贴着,乖顺得不行。
初始逢君,一眼自难忘。
继而一生想相守。
陈时:“沈郎,我恐怕……”
“要离开一段时间……”
沈卿池握着少年手的力道不自觉加重,呼吸一顿:“为何要离开?”
陈时倒是没反应过来,支起脑袋想了好半天才说:“要去深渊魔域、还要去西洲叠嶂、南坞鬼林……”
这话倒是一字一句,沈卿池却是听一句,额角跳一下,还没听到最后便捂住人的嘴:“哪危险就去哪?”
若是往常,陈时肯定能注意到沈卿池的语气中明显含着不虞。
但眼下醉得不轻的陈时听不出来,只觉得沈卿池莫名凶人。气狠狠地在仙君下巴咬了一下。直到感受到某冷面仙君浑身紧绷……
陈时才满意松开牙齿,本想滚在里侧睡觉,下一刻,铺天盖地的冷香便侵了过来。
第29章 别扭
“周师弟, 为何不回宗门?”
余寻音忽地回头看站在雪地里被寒凉风霜冻得面上通红的少年。
少年身上穿着素白弟子服,剑被握在手上也是哆哆嗦嗦拿不稳,与前方背负重剑, 眉宇冷冽的余寻音大相径庭。
修仙者大多崇尚强者, 故而对这位修为百年都难进步的天微总第一大长老的关门弟子哆哆嗦嗦有些看不上。
她虽说并不太了解这位师弟, 但却对他的师兄十分敬爱。
故而虽说谈不上喜欢, 但却也并不曾用另类眼光看周辛昂。
每个人都有自己的命数,兴许是这位师弟天资实在过于不高, 故而百年修为都未有所长进。
少年却只是用一双羸弱含着水般的眼光看余寻音, “师姐,我想去雾山县看看。”
“我难得下山, 听闻雾山县近来有灯会。”
“我也想去看看。”
少年仰着头, 颈背在寒凉风霜中薄弱得令人心惊。
余寻音却只稍稍在祈求的少年身上停留一刹那,思绪片刻, 却是应下了:“竟然师弟这般喜欢。”
"那我们便在雾山县小住一番。"
少年请求被应下, 但余寻音却也并未注意到, 周辛昂一个常年被勒令待在宗门的内门弟子怎会知道雾山县这般偏远的地方会有灯会。
更何况, 春寒山距离雾山县少说也有一段距离,更遑论少年才从秘境出来, 又是从何得知的这个消息?
周辛昂见余寻音应下, 只意味不明地笑, 只是如湖水般清澈透亮的眼睛在触及到远方的雾山县时嘴角泄露一丝意味不明的笑意。
几日后,雾山县。
“周师弟, 城中虽说并未修为十分厉害的大能。”
“但你四处逛时也记得切勿冲撞他人。小心为上才对。”
余寻音向来只注重修炼,倒了这热闹非凡的雾山县也并为滋生些许出去逛逛的念头。
但到底念及周辛昂修为实在不高, 最终还是忍不住叮嘱。
天微宗门中弟子少有像周辛昂这般贪玩不注重修为的弟子,故而四处逛逛也没有其余师兄师姐看顾。
显然只把周辛昂放在客栈房间便不再过问。
故而也没注意到周辛昂在一行人回到房间修炼后, 少年光明正大地走出客栈。
客栈寒凉,四处却热闹的很。
街头也少见饿肚子祈祷的乞丐。
周辛昂沉默地踩在雪上,神色莫名。
秘境结束,但沧珠他却并没有拿走。先前他师兄被逼得交出秘境之时,周辛昂就曾想过,沧珠到底是否在秘境之中。
毕竟,沧珠这样显而易见的秘宝,他也并不认为他那个修炼不到百年就跨入元婴的师兄可以轻松获取到这般机缘。
说不妒忌是假。
只当是他生来愚笨,故而在修炼一事上从未开窍。
哪怕是修炼百年,也只不过筑基后期。
连同容貌性命,都是他师父耗费众多珍宝灵丹妙药将他供起来的。
百年,这是周辛昂曾经认为最不可想的百年。
六岁之前,他只不过一个路边沿街乞讨的乞丐。
一生漂泊无依,从未见过好的东西。自然也不知道什么是仙人。
从六岁那年他被接到宗门之后,原本以为的好日子不过浮现与表面。
因为周辛昂是天微宗最废物的弟子。
天赋与天资与他曾不沾边。
————
城主府的医修再次入内,用温润的灵力替陈时检查眼睛的伤。
沈卿池跟在一旁候着,有些紧张。
那老医修倒是老神在,眉目从一开始紧皱到慢慢舒缓。
“这位小仙君的伤明天便可视物了。”
“这位仙君不要担忧。”
后面这句话是对着沈卿池说的。
说到这,老医修还笑道:“后日元宵灯会,仙君定是可以摘去锦帕了。”
陈时微微抿唇,面上惆怅,却并没有说什么。
两人从早日起来便有些闹别扭,其实是沈卿池单方面的同陈时置气。
陈时还没说话,沈卿池便沉着声传来医仙。
到底是还没多说几句话,便被打住。
眼下也不好说什么。
只要默默咽下话语,不安地扣进床榻边缘。
沈卿池注意到他的小动作,却也只是同医修走到屋门口。
今日依旧是飘雪纷纷,天气寒凉的不行,但屋内却被沈卿池用暖气留住温热,暖烘烘的。
医修出来被寒凉的空气一冻,思绪也清醒几分,笑着同沈卿池道:“这位仙君想必是很疼爱自己的道侣。”
“天寒地冻,倒是一点不舍得你家道侣受一丝苦。”
灵力并非用之不竭,哪怕是大能也很少有人会这般奢侈的用灵力保持屋内温度。
仅仅只是为了让道侣不受冻。
倒是那医修说:“方才当着那位仙君的面,我这老骨头倒不好说什么。”
“不过小的斗胆询问一下仙君是否同你的道侣双休过?”
沈卿池听到这话,面上一绷,眼神却落在远方,无端有几分无措来。但面上却还是冷着一张脸,摇头:“并未。”
医修吃惊地看了眼沈卿池,但斟酌话语道:“我观二位仙君感情甚好。”
“这倒是意外。”
沈卿池却未答,只说:“若是您有什么话直说即可。”
沈仙君虽不入世事,却也并非什么都不懂。医修的话里分明有另外的意思,眼下却也不想被拐着弯问话。
此类私事只与他和陈时二人相关,想来若是没有别的要事,这医修也并不会多提这一嘴。
那医修被沈卿池的话打断也不恼,只笑吟吟地道:“那位仙君身上多处经脉堵塞,灵力运转十分痛苦。”
“他人如常能做到的事情,他需要痛苦百倍。”
“如若二位心意相通,仙君与之双休,想必是可以为那位仙君减轻众多压力。”
“起码,是可以为那位仙君疏通经脉。”
沈卿池闻言一愣,有一些吃惊地看着医修:“您老人家是否是看出些什么了?”
这话却也是更尊敬了,显然是对里头那位十分在意。
老医修笑眯眯地看着沈卿池,心中却不合时宜地想:为何城主会想要一滴少年的精血?
这般想着,面上却还是笑眯眯地答:“如若仙君愿意的话,稍后给那位仙君服下这枚丹药。”
“然后与之双休时替那位仙君逼出一口精血即可。”
“那精血是混元,故而会影响他修炼。且那位仙君应当修炼的是诡道,故而更不能留有先前残余的精血。”
沈卿池结果用小瓷瓶装着的丹药,只沉默地应下。
那医仙却也不说,只道:“仙君可以好好考虑一番,毕竟眼下那位仙君每日运功应当是十分痛苦的。”
至少,并没有想象中的那般轻松。
但没想到,下一刻,又听沈卿池问:“除了这个方法,还有其他可以减轻他痛苦的事情吗?”
医修心中纳罕,像沈卿池这般修为的人,少有如此重情重义的。
但到底压下吃惊,又道:“诡道是天道所不容的,故而诡修修炼起来也十分困难。”
“若是可以取到深渊魔域的魔族角与西洲叠嶂的雾灵花,东洲神山天山并蒂莲。再辅之众多仙草炼化成神级洗髓丹。”
“这倒是还有一线生机。”
只是最后一句这些仙草与秘宝都是十分难得这些话,医修没再说。但洗髓却也十分痛苦,更何况是神级洗髓。
恐怕是要将三魂九魄都要洗净,才能争夺一线生机罢了。
天道才不会容许低端的人无故飞升的。
沈卿池却也知道老医修的意思,只轻轻道谢:“多谢了。”
“这株五百年的绛仙草就当是谢礼。”
老医修倒是没想到还有谢礼,只是忙不慌地接过,连连道谢,乐呵呵地离开了。
只是沈卿池望着屋外寒凉雪色,陷入沉默。
西洲诡道,傀儡门一事。
沈卿池知之甚少,但却也知道,寒凉雪色会让少年感到十分难耐。
昨夜陈时提到要离开一段时间,他却慌乱将陈时的话全堵了下去。今日却是陈时先期期艾艾地先拉着他。
分明就是他一开始冠冕堂皇地拉住少年,是他想让少年一直待在他身边。
他的自私却让少年生出歉意。
内心颇多煎熬,却也十分顽劣地认为,少年只有对着他时才愿意百般迁就。
那些偏执的情意,不知是给少年带来痛苦居多,还是欢乐居多。
一人在屋外,一人在屋内。
风雪寒凉,距离不过一扇门扉,如今两人却思绪各异。
第一眼,沈卿池便知道的,陈时要离开的。
只是眼下难以接受,一时之间生了闷气。
任凭风雪将他衣襟打湿,青丝也染上了风雪寒气。
许久,他才长叹一口气,转身推门而入。
屋内再次传来冷香,陈时闻声抬起脸,却只看到一个模糊的影子。
他意识到是沈卿池,咬住下唇的动作一滞,还未开口,来人就快步走到了他跟前。
寒凉的指尖压住了唇,他错愕的声音一顿。
寒凉意味的声音混杂着灵力的暖气,矛盾却也灼热:“对不起。”
陈时没想到是道歉。
但沈卿池没有给他开口的机会,继续道:“我爱你。”
像是生怕被拒绝,沈卿池几乎迫不及待封了陈时的口。
冷香四溢,分明察觉到某仙君身上寒凉的很,但偏偏抱住时,却意外地拥到一团火似的。
他被摁在床榻上时,脑子不由得迷迷糊糊地想,好似是他昨夜太过分了。
————
就在这时,城主府的主院,一个白衣少年坐在主位下方,同坐在首位的那位城主道:“那就麻烦城主了。”
第30章 南坞亥瀛秘境
屋外的雪越下越大, 将雾山县都笼罩在一片晶莹雪色当中。风霜落在屋檐,冰晶一串串,雾霭沉沉的天边笼罩烟云。
天气不见得非常好, 但直到中午却转变成了一个雪晴天。
好似是为了迎来更好的元宵佳节, 灯笼挂满了雾山县。
陈时被沈卿池勒令安置在了屋内, 说是去夏长赢那边看看。
他乖顺的应下了。
眼睛被锦帕蒙住, 但漏出的光洁下巴却十分的莹白,衬得红缨唇色愈发艳红, 只一眼, 便挪不开眼。
沈卿池克制着,玄色衣袍与少年冰肌玉骨的肤色形成强烈视觉差, 今天陈时格外的乖顺。
逃避般, 沈卿池先一步离开了屋子。
屋外莹白的雪让他想到初见时陈时笑得狡黠微扬的眼眸,羸弱的少年与当初意气风发的少年在他心中留下了不可消除的痕迹, 见了少年许多样就愈发想要将人留在身边。
少年是鲜活的、明艳的;同样对他也是乖顺的、狡黠的。
隐秘若殷红傀儡线也被他哄着摸了个遍, 只余那日白雪腊梅, 美人迷蒙的姿态让他越发过分了起来。
像是得到了宝物便不甘心舍弃的守护兽, 陈时就是他的宝物。
夏长赢也早早地出来院子,黑衣长靴踩着雪上, 整个人懒洋洋的, 好似看不到狼狈样子。
见到沈仙君冷着脸出来, 倒是支起眼睛环着胸好以整暇地看来:“哟~沈仙君也出来了?”
沈卿池淡淡看去,除却对陈时, 好似他永远都一副冷面,不知是除了冷脸便没有别的情绪还是懒得多作出情绪。
他说:“夏前辈。”
语气不咸不淡, 但称呼却让夏长赢微微吃惊。
倒是重新再打量了一番沈卿池,稀奇道:“总觉沈仙君与先前不一样了。”
夏长赢边说边走进, 面上银质面具在雪上折出寒凉的光,明晃晃,耀得青年肤色更苍白。
沈卿池却是一眼看出,夏长赢时日无多了。
魂魄再如何,也只是一缕魂魄。
留在人间数日,已经属实难得。
他没有答这个话题,倒是说:“夏前辈怎么打算?”
夏长赢没想到沈卿池如此锐眼,心中虽然稀奇,面上却笑弯了眼:“人死如尘烟,世事算来一世浮生。”
“仙君修炼到此,应当也是知道的。”
“我们这样的人,抢夺生机,为修炼而活。”
墨发微微扬起,这般的夏长赢反而恢复了往日意气风发的样貌,“我的事不值一提。”
“不过我很感谢陈时。”
“沈仙君不好奇,诡修一门的修炼吗?”
沈卿池头一次同人讨论关于陈时的话题,更何况是陈时从未同他提及过的诡修一事。
两人虽心知肚明,但他却也不曾强迫陈时主动与他说起这些。
但到底烦心还是有的,他只是一介凡夫俗子,他想替他的小道侣多寻一条生路。
“夏前辈可有什么见解?”
夏长赢:“沈仙君。西岳有一秘宝。”
“我先前同你们提及过的——”
“往生镜。”
沈卿池只觉得这器物有些耳熟,但却想不起来究竟是什么。只点头,“前辈曾经在秘境说起过。”
夏长赢见他还有印象,便继续接着说:“往生镜是上古神器,除了窥探先机还能蕴养魂魄的功效。”
“百年前,其实我与那西岳先王曾做了个约定。”
“为了不让秘宝流落在外,我们布下了一个秘境。”
“这就是为何,这般秘宝从此销声匿迹,却从未被再次传出消息的原因。”
沈卿池不由得诧异地看了眼夏长赢,猜测道:“难不成是这个原因?”
夏长赢却无所谓地点头:“那不然,我可是未许鬼君。”
“不然一群余孽难能对付我。”
“竟然要挟我,那我便也不能让他们如愿。”
沈卿池头一次觉得夏长赢竟然还有几分可爱之色,倒是觉得陈时好似性情与夏长赢有些相似。
那般随心所欲的性子,好似除却自由自在,便什么都不怕了。
他这时竟也破天荒地笑了,“是以。”
夏长赢难得见他这般上道,心中却也知道这般变换不过是因为陈时。他心中难免有些缅怀,到底不知那日是在少年身上看到自己的影子,还是被少年身陷诡道却也还敢执意修剑的快意而感染。
本来这些东西是不该说的。
但却又不合时宜地想,真的不该说吗?
也不然,百年前的秘境并非说不能宣之于众。只是为了避免引起祸乱,故而这个秘密应当是缄口到身死道消的。
但偏偏,他遇到了陈时。
百年前,名胜几洲的鬼修夏长赢一朝陨落,说甘心花下千年,世事若流水,往事为尘烟,却也怎地也咽不下去。
不然也不会身死道消时,可怜那个与他身世相当的无名鬼呢?
他自嘲一笑,眼中在风雪中渐渐通红,只面上浅淡笑意显得肤色更为苍白:“沈仙君。”
“若是有心,那便去南坞吧。”
“南坞一地有一处亥瀛秘境。”
“待我魂魄消散,我留一丝残念。”
“沈仙君便去那秘境寻往生镜。”
“不过届时你可能会遇到我一个小徒弟,是一个无名鬼修。”
“ 名号我是不知的。但残念总归是认得。”
“若是遇到了,沈仙君莫要欺负我那小徒弟。”
“他年岁不过十六便死了,一个孤魂姑且修了鬼修。”
“要是他也想要那往生镜,你借他放孤魂就好,别的就别答应了。”
“就说是他那个不着调的师父说的。”
絮絮叨叨说了一大堆,沈卿池也没打断。
只是看着雪下黑衣青年覆着一层雪,回头来,眉眼都弯了。
银质的面具被摘下,青年苍白面庞只余下俊雅儒生的模样。
满面牵丝不复再,佳人再入怀。
竟是牵丝蛊解除了。
此刻庭院内,霜雪飘飘,青年面上含着释怀的笑意。
沈卿池答:“夏前辈放心。不会欺负你的小徒弟的。”
两人默契地定下约定。
天知地知你知我知……夏长赢有些操蛋的想,有一天他竟然同一个仙门正派装得要死的弟子天知地知。
但一时之间竟然笑也变得稀薄起来了。
阿骞像是等了许久,忽地推开院门出来。
“长赢哥哥,我数完数了!”
少女欢快地扑在夏长赢怀中。
两人在怀中相拥,飞雪漫天,沈卿池想到了陈时同他说那句——
青丝白雪,倒像是共白头。
他面上竟也慢慢浮现出笑意,但到底目光落在了笑得开怀的阿骞身上,他却出现了犹豫的神色。
——阿骞知道吗?
知道不久后,夏长赢魂死道消,回头万里,最终故人长绝吗?
像是察觉到沈卿池的目光,阿骞回过头来,面上迎着不谙世事的笑。
天真若雪,笑若春风:“仙君哥哥!”
待在夏长赢身边的阿骞活泼许多。
但沈卿池却也没注意到,阿骞握着夏长赢的指尖也苍白的惊人,两只森白骨,魂死也牵连。
————
陈时在房间内安静地待了好一会,沈卿池却未进来。
房间内倒处处被沈卿池布置的周全,尖锐桌角什么的被他用了软布包着,灵力供着屋内的热意。
兴许是被沈卿池娇惯些日子,便也越发地娇纵起来。
也不听那人走出去时的安抚,抬起脚便要下床出门去。
原本他便是一届修士,只不过是看不到,倒也不是废人一个。
但才踩到地板上,屋门便被打开了。
“吱呀”一声,沈卿池与刚刚踩在地板上的陈时面面相觑。
“……”
陈时心想:来的真是时候。
但两人一时之间都未说话,倒是沈卿池先走向他,手臂一绕,自然地将陈时环在怀里。
陈时鼻息间满是沈卿池身上的冷香,毛茸茸的脑袋蹭了蹭沈卿池的肩窝。
他莫名不高兴地回抱着沈卿池,将手搁到人脖子后。
“为何出去得那么久?”
沈卿池闻言一顿,微微低头:“对不起,让你等太久了。”
但人这般伏低做小他又不乐意了,侧过脸,一口咬上了沈卿池的脖颈,像是发泄,生出力道,但心底又不太乐意眼前的人疼,于是就从单纯的咬变成了软乎乎没什么威胁的舔|咬了。
头顶泄出一丝笑意,闷声连带着胸膛起伏,陈时气不打一处来想将人推开。
沈卿池不由得低头,声音也轻了,带着些许轻哄的意味:“怎地生气了?”
陈时理不直气也壮,逮着机会蹬鼻子上脸:“你把我一个人丢在屋子里也不管我,一点都不顾我安危。”
“房间那么危险,我又看不见。”
“我不小心受伤了怎么办?”
分明他早就知道屋子里有可能伤害他的边边角角早就被处理妥当,且凭他的本能,更不可能会因为看不见便受伤。
毕竟前日看不清的情况,他都能单手执剑挟持金玉楼的金枝。
这个说法明显就存着故意的心态,故意要沈卿池看他,故意要沈卿池将目光放在他身上。
不知何时起,他的心中竟然有了一丝丝,不愿意沈卿池那双江面雾蒙的双眼不是第一眼看到他身上。
心中郁闷是有,但也谈不上矫情。
想要的东西是需要靠自己去争取的,情爱是,生机是,机缘也是。
少年不掩心中灼灼情意,虽胡搅蛮缠的话语,却让沈卿池怔愣。
他抚着少年洁白如玉的脸庞,雾蒙的双眼映着少年置气的灵动模样。
一见陈时误终身。
或许说,是一见陈时终身定。
冥冥之中,那一眼看向的不止是含笑伴着银铃声响的西洲无名少年,霜雪天,雪衬少年灵动时,自难忘。
于是一见倾心。
再见终身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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