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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41章 祝福


    这件事没有动摇艾丽西亚和凯瑟琳之间的关系。虽然朗-韦尔斯利看他总是讪讪的。


    凯瑟琳是虔诚的福音派教徒,秋冬来了,艾丽西亚和她一起去济贫院分发衣物,毯子,在莱斯特广场给穷人们分热汤和面包。


    卡文迪许乐于陪她做慈善。


    朗-韦尔斯利就跟那次他毫不在意海军士兵一样,也并不关心底层人过得如何,他和他的妻子截然相反,如果不是因为财产属于女方,他都很不赞同这种花费。


    继续去圣詹姆斯区做什么男人间的事了,谈谈政治,喝酒享乐,忙着购买他妻子名下那座万斯特德庄园奢华的装饰,翻新一番。


    正好,他见不到他,卡文迪许乐得如此。


    他看着艾丽西亚包着头巾,上手去切面包,一块块地分给排队的贫民。


    她做这事很熟练,从小就被公爵夫人带去这样。这样的行为在上层贵族中很少见,只有乡绅和中等阶级才会如此。


    她递过去,露出那张莹莹的脸庞,噙着唇微笑,美好如圣母一样。


    卡文迪许怔怔地看着。说实话,他倨傲到一般的小贵族都不会放在眼里。


    遇到艾丽西亚之前,他没想过还能做这样的事。她明明不苟言笑,有时候却会。


    他接过餐刀帮她切着。


    公爵夫人这几年做了不少实事,她修缮退伍和残疾军人安置的医院,给孤儿设立收容的学校,最近忙着监狱改革,男女分开,给拥挤的女囚扩容空间,分发制服和让她们做编织活,劳动改造。


    监狱改革协会在一群人的倡议下成立,后续女囚区会试用女看守,进监狱里的很多是因为欠债,她们拖家带口,孩子的教育也要提上议程。


    卡文迪许看着艾丽西亚行走在这样的地界,那些孩子簇拥在她身边叫她艾丽西亚夫人。


    穿着整洁,但还是一眼能看出截然不同,她陪着他们读书,用石板写字,玩抛球的游戏。


    她远比平日里要亲和,笑得很多。


    威廉。卡文迪许感到心中由衷的满足。


    “你会陪我做这些。”回去路上艾丽西亚说。她没想到,她母亲一直是上流社会的异类。


    有过多的责任感,公开地参与政治,就算是慈善也不只是捐赠了事,而是实实在在地呼吁抨击。


    艾丽西亚一开始的预计,是他不会反对,她堂兄会让她成为独立的人,自在地做自己的事。


    “我们合为了一体。”他牵着她的手。当他们在圣坛宣誓结婚时,就已经密不可分了。


    艾丽西亚感受着他掌中的温度,心里微微一动。


    十月过去了一大半,局势逆转,俄国寒冷的冬季来临,法军过分深入,补给线太长。


    沙皇亚历山大一世,拒不和谈后,终于迎来了转折。拿破仑宣布法军撤退,一路南下,被俄军反攻,追击下仓皇落逃。


    就像怀特俱乐部的那场赌约,起起落落,月底到了,很显然那对新婚夫妻,是毋庸置疑的恩爱。


    艾丽西亚夫人都会拒绝掉一些邀约,说要和她的丈夫去郊外骑马。


    开奖后,卡文迪许一举赢了四万多英镑。就连弗朗西斯,抠抠搜搜的千镑,都翻倍有了七千多。


    等着看笑话的那些人,输得欲哭无泪。


    卡文迪许大获全胜。


    “不,当然不免除债务,记得打上欠条。”


    艾丽西亚看着她丈夫,高兴地回来。上手就把她抱住,转了个圈。


    她已经习惯了这么离地,波澜不惊地搂他脖子。


    “又怎么了!”


    最近来他们新家,公园巷12号,最多的就是家具商,内饰商,卡文迪许打定主意要把整个宅子,按照艾丽西亚的品味,都换一遍。


    她被他询问,要换什么花色的地毯,什么样式的窗帘,家具要新做的还是淘来的古董,糊墙锦缎的颜色,沙发的缎面,舞厅地板的打蜡和长廊两排的雕像,如此等等,给问烦了。


    一切让他裁决。


    卡文迪许在伯林顿府的收藏,被移入了他正式的新家。就像艾丽西亚的父亲,是个雕像和古董收藏爱好者一样,卡文迪许家的人多少都有什么藏品。


    威廉。卡文迪许最热衷的则是珠宝。


    夜晚,他把她拉进去,满屋子璀璨闪耀的珠宝,长长大颗洁白的珍珠项链,被随意地摆放,堆在一起。尊尊各色的冠冕,整套的项链,胸针,耳坠,手镯,臂钏,什么材质的都有,东方风格,法国镶嵌,英国式的。


    祖母绿,蓝宝石,红宝石,象牙,紫水晶,黑晶,珐琅,绿松石,钻石,红珊瑚,五彩缤纷。


    这是他从十七八岁有了这一爱好后,逐步积累的一大批。他每年六万镑的收入,还有二十万镑的银行存款,债券股票投资等等一系列,大部分都花在了这里。


    加上亲友赠送和从长辈那边继承的那些,价值足足有三十万英镑。他去年到俄国的那趟,更是收获颇丰。


    他给她戴上大颗梨形海蓝宝石的冠冕,伴着无数细小钻石璀璨的光芒。


    “这是我从一个俄国女大公那里买的。”就跟他想象的那样适合。卡文迪许满意于自己的眼光。


    他给她绕上一圈圈珍珠的手链,闪耀的钻石颈链被他拿了出来。


    他下巴搭在她的肩上,看着镜子里光华夺目的人。“你结婚时,都不戴我送的。”


    他示意着匣中那一整套蓝宝石的首饰,精雕细琢,保持着最浓郁的那一抹蓝色。


    “按照习俗,我应该戴我外祖母和你母亲的首饰。”


    符合那句谚语,“旧物、新物、借来之物以及鞋子里的六便士银币。”


    以及艾丽西亚外祖父想看她出嫁时戴的钻石项链。她只是从中随便选了一批。


    卡文迪许亲了她脸颊一口。他已经完全懂了艾丽西亚,她总会这么解释一切。


    他想要安慰,可这样似乎也够了。


    他兴奋地把她抱起来,放在桌上,在那堆被他一份份拿出铺开,炫耀地展示的珠宝首饰中。


    再怎么样都没她本身尊容华美。


    “艾丽西亚,你比这里的所有珠宝都来的珍贵!”


    “那是当然,我以后的身家起码能有400万英镑。”艾丽西亚自然地回答道。


    这确实没错,还只是她母亲那边会有的遗产。


    卡文迪许一哽。


    ……


    “我知道的,威尔。”半晌,艾丽西亚看着他,轻轻地说。


    他雀跃地亲了下她的额头。


    他们和艾丽西亚的舅公一家人一起,去看望老斯宾塞夫人。


    父亲过世后,儿子继承头衔,要是结婚了,妻子就是正式的某某夫人。


    至于丧夫的母亲,只能冠上“Dowager”的前缀,让出祖传的大宅搬去家族领地的小屋。


    老斯宾塞夫人和现任夫人的关系不好,她长住在伦敦西北的圣奥尔本斯。


    她和丈夫很恩爱,当年是一见钟情,见到对方的第一眼就在想,“啊,他就跟天使一样美丽。”


    两人终身都没有过情人,男方体弱多病,早过世了近三十年。


    老斯宾塞夫人,偏爱长女乔治亚娜,对她留下来的儿女,和最像她的这个孙女最为疼爱。


    过世的德文郡公爵夫人,是个光华万丈的美人,只是婚姻不幸。


    斯宾塞家族当年为了权势和卡文迪许家联姻,德文郡公爵点名要娶那位美丽的伯爵小姐。后者习惯了父母的恩爱,未曾预计情人众多的混乱才是贵族的常态。


    老斯宾塞夫人没想到长女小吉的结局是那样。她容忍丈夫的私生子女,和情妇同吃同住。最后自己也在鼓动下有了一堆情人,各玩各的,还有了个私生女。


    玛格丽特。斯宾塞夫人活得太久了,眼睛逐渐模糊。她已经预感到,自己估计就这两年了。


    她还是能隐约看清,眼前这两个登对的新人,他们手挽手的模样。


    忍不住想到了自己十七岁的时候,见到了以后相守三十年的爱人。


    艾丽西亚亲亲她的脸颊,依偎在曾外祖母的膝上。她陪她说着话。一派小辈讨喜的神情。


    老斯宾塞夫人另外喜欢的两个孙女,莎拉和卡罗琳都是大女孩了,再也没法这么肆无忌惮地撒娇了。后者还结了婚。


    噢,眼前的曾孙女也结婚了。时间过的可真快啊。


    “我给了你祖母大多的关爱,最好的教育。”老斯宾塞夫人理着女孩的金发,“可唯独没有教会她如何经营家庭。”


    她总是这么说。


    她们一模一样,金色头发,小吉是绿眼睛,她是像祖父那边的蓝色。


    她的两个女儿都婚姻不幸,甚至她一手带大的外孙女卡罗琳,因为和情人的绯闻,被丈夫带去了爱尔兰,远离英国,挽回摇摇欲坠的婚姻。


    在蜜月结束后,回伦敦的途中,艾丽西亚和她堂兄约定过,等见到老斯宾塞夫人后,无论如何,他们都要扮演成和谐的模样。


    但现在,怎么看,好像都足够幸福了。


    艾丽西亚停了停,看了眼坐在旁边的卡文迪许,他托着脸,认真地听着。


    向她投来目光和笑容。


    老斯宾塞夫人握住女孩的手,对他俩完全放心了。


    “你们要热爱彼此。”她把两个人的手放在一起。


    卡文迪许为自己得到的认可感到高兴。


    回去的路上,艾丽西亚看着他,突然说,“谢谢你。”


    她说不清是什么感受,只是看着曾外祖母轻松的笑容,和记忆里祖父母相对时两看生厌,沉默的模样,突然心里柔软,想说这一句。


    他怔了怔,眨了眨眼。


    然后笑着亲她,她躲无可躲。车厢里的那一点空间,被他占据,他尽情地吻她。


    她很喜欢他的吻。


    “你这辈子被我吃定了,艾丽西亚。”


    他捏她的脸,大仇得报的感觉,她原来也有今天。


    他掩饰着他的无措和心跳。艾丽西亚手心放在他胸口的时候,一片了然,她宽容地推了推他。


    然后被抓住,吻得更深。


    第42章 结束


    他很喜欢说我爱你,这成了打招呼的一种方式。艾丽西亚早上,就被他从睡梦中弄醒,他亲她的脸颊,抚摸她的脖颈。


    他的手托着她的,掌心带着薄茧。


    艾丽西亚睁着那双眼,眨了眨,翻了个身继续睡了。


    她要懒惰懈怠许多,他却像她婚前那样起得早,某种意义上的调换。


    卡文迪许笑着爬上来,把她拥在怀里,艾丽西亚背对着,能感觉得到。


    她合着眼,他的鼻息萦绕在她的脖颈。温热的,嘴唇自然地贴上那一根跳动的脉搏。


    两个月了,他丝毫没有厌倦。


    他一天比一天地热爱她。


    他听不到那句我也爱你,但他知道艾丽西亚不能以常人的思维看待。


    她不会说,她只是很诚实地接受。


    他习惯了和她之间的相处。


    那双手游离到腰间,他依偎着她,安眠了过去。


    艾丽西亚不想睡了,她睁开眼,没有动,看着他修剪整齐的左手。


    他会灵巧地揉她,对什么都很熟稔。他乐于拉她的手,比起夜晚的欢娱,他就像他说的那样更爱好相拥。


    两个人懒懒的,十点钟起来吃早餐。


    卡文迪许觉得他少了的那一个月的蜜月期,在回伦敦后得到了补足。


    他半跪在地上给她穿长袜,穿鞋。


    艾丽西亚低头看着。


    他昨晚就是这样咬开她的吊袜带。他做什么,眼睛始终注视,黏着。


    那两片红润的薄唇,含住粉蓝色的绣带。和他的眼睛那样蓝。


    “你在想什么”她托着他的下巴,他顺势起来,让她恰好地低头吻他。


    他的头发被她揉得蓬乱,眼睛亮亮的,一向讲究穿着,却会由着她随手牵着领带。


    就像夜晚,她这么一步步引着,带他进了卧室。


    卡文迪许垂着眼睫,他的呼吸凌乱,细碎的吻扑面而下。


    在外社交,他喜欢和她形影不离。晚饭后,如果没有交际,都在家里。


    他躺在她的膝上,眼神一刻也不离开。


    艾丽西亚读书的闲暇时,会伸手揉他脑袋,漫不经心的。


    这时他会翘着唇角。


    她还要忙着把手指从他含过来的嘴里抽出。


    “求你了,喜欢小狗吧。”他可怜的眼神总在说。


    他就跟小狗那样。


    但要是主动亲他,他就起来,得意洋洋地把人扑在沙发上,攥住手腕,动弹不得。


    “艾丽西亚。”他想看她挣扎,或者跟他生气的模样。


    艾丽西亚只会在他压到她头发,弄折了她的书时候凶他。


    她轻皱着眉,神情中透露出的不悦,能让他满怀期待。


    卡文迪许喝醉了酒时,比以往都要胆大。


    赴了一场晚宴回来后,他把她抛倒在床上,压着,束缚着,强势地抵住。


    “有六个男人找你说话。我不高兴。”他耍赖。


    艾丽西亚歪着头,宴会上的礼仪就是跟左右手的人谈话,用饭后的晚会时间也是喝茶的交谈为主。


    他好无理取闹。


    “你要在乎我的感受。艾丽西亚。”他似乎也知道他的理由站不住脚。


    “比如,可以和我多说会。”


    他又胡言乱语了。


    整日对着他的原因,艾丽西亚倒更愿意跟别人多说两句。


    他比以前要肆无忌惮,因为察觉到艾丽西亚对他的不同寻常。


    比其他人都要容忍,耐心。而他一向恶劣,爱试探底线。


    “松手。”她开口道。


    卡文迪许乖乖放了开来。


    但要证明自己那种,把她压得更紧。


    “答应我。”她对别人那么温柔,笑容那么多,对他横眉冷对,偶尔会流露出厌倦。


    他在餐桌的另一边,恨恨地盯着,喝了一杯又一杯酒。


    皮皮有时候会乱咬东西,以前还会咬人。这时候,艾丽西亚会给它一巴掌,把它拍开,以示惩戒。


    于是,她伸手来了一下。


    卡文迪许摸着脸,一怔,好像清醒了一瞬。


    他抓住她的手。


    艾丽西亚突然觉得,她力度没控制好。弯着手指,犹豫地碰上。


    “疼吗”刚想问出。


    卡文迪许留恋地蹭了蹭,回味着,“再来一次。”


    ……


    第二天,他咳了两声。


    “我——”贵族子弟从小会在公学寄宿,接受长达十年的严苛教育。


    不少人一犯错,就会受到枝条抽打。所以有人养成了这方面的癖好。


    他想证明他不是这样的人。


    可是艾丽西亚的那一下,让他很喜欢。


    看着她骑在马上,拿着马鞭一抽,他心里也洋溢起这样一股兴奋。


    雀跃,跃跃欲试。


    艾丽西亚上下扫了他一眼,蹙着眉,她想明白了,没太困惑。


    大抵她堂兄被人追捧惯了,她是第一个会随随便便打他的。


    艾丽西亚太好说话了,所以他昨晚那么要求,她不解可还是愉快地又给了他一巴掌。


    ……


    他很喜欢看她卧室里那面镀金的大镜子,从镜子里看她,接吻的时候,不是看她,而是镜中的目光接触。


    这发展到了,他给她解着衣裙。


    然后,转向银镜的那一边。


    两人对着镜子,指尖从脖子缓缓划下。


    伴随着战栗的是新奇的感受,他低着头,她看着他,镜子里的他一举一动。


    她的外裙落地,束腰勾勒出身体的线条。到腿弯的衬裙,小腿的长袜。


    他穿着深色的礼服,整齐,深浅衬托,手指解开胸衣的束缚。


    脖颈舔吻着,艾丽西亚动了动脚趾。


    她的金发披散着,一件件衣裙被褪下后,新生儿般赤裸。


    他握着她的腰肢。


    “你多美啊。”满怀着迷恋的目光。


    艾丽西亚第一次观察了全程,他什么样,她是什么样。


    她完全倚靠在他的怀里。


    红着脸,埋在他的臂膀。


    她没想到,自己能这么轻松地接受自己的身体和感受。


    她喜欢趴在他身上睡觉,肌肤最本质的相贴,没有距离。


    隔着胸膛的一声声心跳。


    艾丽西亚撩起眼皮,看他合眼假寐的模样。


    “你没睡着。”他弯起嘴角。


    她这样他怎么睡得着。


    ……


    大概是由于入秋后逐渐转凉,艾丽西亚适应了他滚烫的怀抱。


    她会挽留他,他故意要离开。


    “这样不符合礼节。”他学她的话。


    艾丽西亚合上眼,从他手里抽出脚踝。


    他夜里辗转反侧,后悔地爬床。


    “一直到早上。”他得到了她的默许。


    看着她的发丝垂在脊背,卡文迪许就觉得,眼前的一切格外不真实。


    他贪恋着这份温暖。


    ……


    艾丽西亚这几天出门的频率少了许多。卡文迪许担心她是出了什么问题。


    他能判断她的身体感受,是想还是不想。他们睡在一起时就很满足。


    “你为什么在做缝纫”他忍不住摸摸她额头。


    她不是很讨厌吗


    他以前会拿这嘲笑她。


    说没见过他堂妹绣完过手帕,至于一整条裙子的编织,怕是要等到下辈子了。


    鉴于他以前的满嘴胡言,卡文迪许想想,艾丽西亚能容忍他那么久,还真是不可思议。


    直到后面,艾丽西亚平常地拿过一件衬衫。


    他接过,一脸茫然,他丢在她那的吗


    她日常里还会肃着脸,总是没什么表情。没有晚上生动。


    她就这么看着他,“我做的,送给你。”


    卡文迪许正随意地抖着衬衫,听到这,不可思议地停住。


    “什么!”


    艾丽西亚给他指领口的刺绣,他名字的缩写。


    威廉。乔治。卡文迪许。


    W.G.C.


    还有个他最喜欢的中间名,“奥古斯都”。


    艾丽西亚坦然,她是看着女仆裁了几片布缝好,自己再接手做了细节。


    他抱着那件柔软的亚麻衬衫,眨了眨眼。


    他的愿望,他新婚夜抱怨的那句,被她记住了。


    虽然艾丽西亚支着下巴,看上去没放在心上。


    卡文迪许后知后觉地反应,他有多高兴,有多喜欢,可在话语表达前,他就把她亲的挤在了角落。


    艾丽西亚推了推他的脸,和克制不住的激动。


    他害怕她厌倦他。


    捧着那件衬衫,他露出了个笑容。


    他想他会永远满足了。


    “原来被爱是这样,她爱我!”


    卡文迪许恨不得昭告全世界,我的妻子给我做了一件衬衫!


    这个意味着什么!


    男女订婚后,女方都会做一件衬衫表达爱意,这是最贴身最私人的物品。


    什么,你说为什么婚后才这样!


    那是我们的恋爱跟旁人都不一样。


    ……


    伦敦的日子就这么飞快地过去,呆久了,能做的都做的还是无聊。


    每年的盛事,除了春天的伦敦社交季,议会期间贵族们齐聚一堂,有各种晚宴舞会供男女交往。


    就是秋天的狩猎季,在乡下的庄园,来一场浩浩荡荡的猎狐。伴着分享战利品的宴会和露营。


    这也是卡文迪许和艾丽西亚都喜欢的活动。一向毒舌挑剔的他,从来没对他堂妹打猎上的能力和马术质疑过半句。


    按照约定的,狩猎季会去索尔兹伯里侯爵那,呆上半月,再回德文郡的查茨沃斯庄园。


    一路做个短途旅行。


    十一月结束了,去趟巴斯,泡泡温泉,圣诞节前到伦敦。


    这样,正好议会期开始,又是新的一年了。


    他陪艾丽西亚去订做打猎的骑装,做客的话,日装和晚装都需要。


    他满足于给他的妻子做衣服,估量着尺寸。他看她长高了一点,她的肩膀变得丰腴。


    一种油然而生的关注和自豪。


    这次,要带上必要的行李。两边的亲属都会参加。毕竟,一年只有这个时间段才好打猎。


    战争时期不能出国太无聊了,能做的事只有这些。


    卡文迪许收着艾丽西亚的东西,翻出来一封泛黄被封好的信。


    他已经习惯了这些,时不时冒出来的情书。


    自然地拿过去。


    艾丽西亚扫了一眼,“你拆吧。”


    这几天她可算捡回了课程,适当的放纵后,精力充沛,更擅长地做自己的事。


    卡文迪许一撇嘴,艾丽西亚不在乎的样子,既让他高兴,又难过。


    他接过裁纸刀,打了开来。


    “我最亲爱的天使——”


    随口阴阳怪气地念到。


    艾丽西亚停下来,似乎在想是谁。


    卡文迪许越念越心里冒火。满是甜言蜜语,和一股子自以为是的热恋。


    他是谁啊。


    扫了眼署名,一愣,“你最亲爱的,威尔。”


    “什么”他写的吗不可能吧。


    艾丽西亚凑了过来,仔细一看,想了想。


    “是卡罗琳表姑。”她判断着。


    “威廉。兰姆!”卡文迪许反应过来。


    两个人面面相觑,他们俩当年的情书。


    第43章 孩子


    艾丽西亚对此有印象。


    十年前,这对夫妇相识相爱,但因为男方只是个次子,女方作为贝斯伯勒伯爵的独女,不会随便嫁给这样的人。


    这场婚事被阻止。两人只能借着各种机会相会,坚持了三年。


    那时候艾丽西亚不到十岁,老德文郡公爵夫人还在,她这位表姑会拜访她的姨妈,带着小侄女去海德公园画画。


    借此和威廉。兰姆私会,传递书信。


    终于,男方的兄长因病意外过世。


    他一跃成了墨尔本子爵的继承人。卡罗琳的父母才答应了这场婚事。


    他俩于?1805年6月份成婚。


    一开始是难以想象的幸福,女方19岁,男方26,一个美丽娴雅,一个英俊活跃。


    只是,卡罗琳在一年后死产,这让她备受打击,还好两年后成功生下了长子,又过了两年,女儿早产,在一天内去世。


    长子乔治。奥古斯都,随着年龄的增长,表现异于常人,精神上存在问题。这种子嗣会是家庭的耻辱,但卡罗琳力排众议,把儿子养在身边而非送进收容所。


    丈夫那边的家人,威廉。兰姆的妹妹艾米莉,也就是考珀夫人,和他们的母亲墨尔本夫人,都很讨厌卡罗琳和她的母亲贝斯伯勒夫人,两者之间颇有恩怨。


    她们叫卡罗琳“小野兽”,因为乔治的事彼此间关系更加恶化。


    卡罗琳身体本来就不好,接二连三的打击下,她再也没有生育的迹象。有个合法继承人的要求和期待,给她带来了更大压力。


    她从小的家庭教育原因,性格很神经质,敏感,更希望丈夫给足够的情感支持。


    威廉。兰姆则忙于政治,理解不了妻子的诉求,他们之间渐生嫌隙。


    昔日的快乐,由于生育上的苦痛和家人的存在,已经消失殆尽。


    三年后,卡罗琳遇到了拜伦勋爵,对他一见钟情,闹出了那么大的绯闻。


    这场七年的婚姻,十年的恋爱,好像将要走到结局。


    威廉。兰姆的母亲和妹妹希望他离婚,他表示拒绝,似乎意识到了自己之前的逃避,申请了去爱尔兰出任首席秘书的职务,把妻子带去那边远离英格兰本土休养。


    理清了所有脉络后,这对新人面面相觑。


    威廉。卡文迪许皱着眉。


    他不敢想象他和艾丽西亚以后变成这样。


    可卡罗琳和威廉。兰姆七年前结婚时,有想过吗他那时十九岁,还参加了婚礼呢。


    感情这事,谁说的清楚呢。


    卡文迪许看着手中那封情意绵绵的书信。


    艾丽西亚看了看她丈夫踌躇的模样,突然说,“我们把这信寄去爱尔兰吧。”


    威廉。卡文迪许折了下,他觉得这是个好主意。重新封起来,递给男仆,说明了都柏林的总督府地址和收件人。


    “艾丽西亚。”他站在那,理着壁炉架上的烤漆印章,叫着她名字。


    艾丽西亚支在沙发靠背上。


    “怎么了!”


    “我们遇到什么困难,都是可以解决的吧。”叮叮当当的声响中,卡文迪许心烦意乱。


    他想象不出艾丽西亚遭遇死产,早产,子女丧生这种事,他印象中,小时候看过他母亲抱着襁褓里死去的女儿哭泣。


    现在的生育中,这种案例不在少数。更别说难产,大出血,产褥热的感染。


    以及没有个继承人,她会有怎样的压力。真正毁掉卡罗琳他们的,主要还是这方面的不确定和世事无常。


    困难艾丽西亚想了想。


    按照她堂兄焦虑的频率,她毫不怀疑,有什么事都会成为困难。


    如果她不让他睡在她的床上,不跟他亲吻,他都会觉得这是天大的问题。


    他过来揉捏着她的脖颈,低头沉思着。


    艾丽西亚蹙了蹙眉,她习惯了。


    她看起来书,给他留了一段抚摸。


    威廉。卡文迪许细细想着对策。他最终决定把避孕贯彻到底。


    如果亲友们对生育有什么质疑,他就说是他的问题。


    “艾丽西亚,你喜欢小孩吗”他确认了一下。


    他不喜欢,就连艾丽西亚小时候那么天使的模样,他都觉得事多,讨厌。


    女孩仰头看了看,描摹着她堂兄的轮廓,黑发蓝眼,长睫毛,杏仁眼,秀美的鼻子和饱满嘴唇。


    他被她盯得,脸一点点泛起红晕。


    “我没见过你小时候的样子。”艾丽西亚判断着,所以她暂时想不出来。


    是啊,他们第一次见面时候,他都十四岁了。


    威廉。卡文迪许弯着嘴角,他歪着头。


    他心里一股子欢欣雀跃。


    “本廷克算吗”艾丽西亚想了想黑发蓝眼的配置,这位表弟跟他俩很相像。


    “你不许想他!”卡文迪许从快乐中清醒过来,“我有画像的,艾丽西亚。”


    他抱怨着。


    “我不相信你没看过。”他一想到她拿蒂奇菲尔德做参照,整个人都炸毛了。


    “不记得了。”艾丽西亚很诚恳,画像总跟真人不一样。她记忆里,只有他那张少年人的面庞。


    他孩子气地要她去看,“你今天没什么安排吧,既然这样,跟我去伯林顿府!”


    他给她穿外套和斗篷,艾丽西亚就这样稀里糊涂地被抱上了马车。


    一路十分钟的车程,直奔伯林顿大厦,停下,抱下。他看着她被兜帽笼住的脸,重重亲了一口,喜笑颜开。


    一直拉到一楼挂着的那一幅幅画像前,这样的家族画廊在宅邸中,普遍又壮观。


    卡文迪许指着左边的那一幅,“看!”


    上面是个病怏怏的中年人,面容苍白文雅,他的膝下坐着黑发的小男孩,他深蓝眼睛,穿着蕾丝边的衣服,天使一样,露出笑容。


    这是卡文迪许的外祖父,那位很早就过世的贝德福德公爵。


    他身体孱弱,母亲是马尔伯勒公爵的妹妹(艾丽西亚祖母的祖父是公爵弟弟),早逝,父亲又续娶了高尔伯爵的女儿(艾丽西亚外祖父的姑姑)。


    他继承了母亲的外祖母,那位莎拉。丘吉尔夫人的一大笔财产。娶了里士满公爵的二女儿。只有戴安娜夫人这个独生女。妻子过世后续娶了一任,但都没有诞下继承人。


    这个外孙是他唯一能留存的血脉。所以他珍重地留下可动用的大笔遗产。


    戴安娜夫人是个很聪明的女人,凭借儿子,和父亲长谈后,获取了财产的所有权与支配权。在当时,1793年,拿到的数额足足有120万镑。


    她毁了和诺森伯兰公爵的婚事,下嫁给卡文迪许家的旁支,也是为了能最大限度地保障自己的财产。那时的卡文迪许勋爵对这位年长三岁的小姐,很是迷恋。


    他们婚后五个月就生下了长子。


    所以卡文迪许想象不出珀西伯爵会是他的亲兄弟,如果他母亲当年真的嫁给了诺森伯兰公爵的话,这多可怕。


    威廉。卡文迪许的出生,更多的是多方面势力妥协和达成一致的产物。


    他正巧是个男孩,又有着拉塞尔和卡文迪许的姓氏。这在他十四岁后,迎来了下一步跃进,他会成为德文郡公爵的未来继承人。


    凭借着他外祖父和祖父祖母的财产,他母亲那边贝德福德,里士满,马尔伯勒公爵等等一系列亲属,老德文郡公爵一定会答应将他列为推定继承人——这样能极大地扩充家族的土地和财富。


    威廉。卡文迪许从来就不能为自己的人生做主,即使看上去拥有一切,可就像他出生时候他母亲的绯闻一样,他一辈子都要站在高处,被人评论指摘。


    他很高兴,他还拥有艾丽西亚,这个堂妹,她和他一样的出生,一样的被关注评判。这让他觉得不再孤独。


    他不敢想象没有她的人生是什么样。


    艾丽西亚看着画像上的那个四五岁的男孩,他脸庞柔软许多,头发带着微卷的弧度。


    他依偎在他祖父的身边,似乎不知道即将和未来的命运。


    “我们的孩子会长这样吗”艾丽西亚和画像比对着,审视着他。


    威廉。卡文迪许的脸蹭地一下红了。


    他语无伦次,“也许吧,一定会一模一样。”突然觉得失言,“哦不,像你多一点。要不然,一人一半吧。”


    他胡言乱语着,抓着头发。


    艾丽西亚笑了一声。


    威廉。卡文迪许的全名叫,威廉。乔治。奥古斯都。约翰。卡文迪许。


    艾丽西亚则是,艾丽西亚。安妮。伊丽莎白。乔治亚娜。弗朗西斯。卡文迪许。


    中间名纪念各自的祖辈。


    他们一幅幅看着墙上挂着的画像,看他从童年到青年的模样。


    他参了军,穿着骠骑兵的军装,从大学毕业,身着学士袍,当上了议员,拿到了律师资格。


    他比艾丽西亚多出的那九年就是这些画像。


    “我年纪可能是有点大。”卡文迪许懊恼地承认着。


    比如艾丽西亚,再怎么样,正式的画像,也只有他一半多。


    画像更多的是纪念意义,他活的太久了。


    不过以后的画像,他可以站在她的身边,作为丈夫。


    艾丽西亚没有说话,牵住他的手。他勾住她的小指,低头笑着。


    “如果是男孩,好像也只能叫威廉。乔治。”


    看完后,艾丽西亚若有所思道。她外祖父就叫乔治,祖父和父亲都是威廉,没有中间名。


    卡文迪许祖父叫乔治。奥古斯都,父亲又是威廉。起名可真是个难题。


    想来想去,还是直接叫威廉。卡文迪许吧。怪不得每代人都是这个名字。


    他感受到实质的幸福了。


    在窗边的戴安娜夫人看着这对新人,漫步在花园里。


    她想着关于两人睡在一间卧室的传闻,没有过问。更年轻的人,有更年轻的相处吧。


    她对这门婚事达到了她的预期,很满意。想到了十二年前她独子信誓旦旦,发誓这辈子永远不会结婚的模样,忍俊不禁。


    ……


    威廉。卡文迪许丝毫不记得他曾经这么说过,如果他再想起,他说什么如果他要娶那个小不点,他情愿死在战场上,或者从伦敦桥上跳下去,怕是更要脸红了。


    跟家人打完招呼,说完话回来的路上。


    卡文迪许和她确认着,他忧心忡忡,“所以,你还是喜欢孩子的吗!”


    艾丽西亚喜欢跟她堂兄一样的长相,只是不喜欢一样的性格,麻烦,嫉妒,多疑,有他一个就足够了。她想象不出多哄几个的模样。


    可看了看他,决定表示肯定,轻轻点了点头。


    卡文迪许说了他的看法。


    “当然,艾丽西亚,我不是想独有你,也不是抱怨担心你会把精力分配在孩子那去。好吧,也有一点点。”他亲她的脸。


    他找到机会就这么亲来亲去。


    艾丽西亚偏头看着窗外。


    “但是,我更担心你。”他勾着她的帽带,说明了担忧。


    艾丽西亚以为他,是在哈丽特姑姑那次生产后有的阴影。


    听了大概后,她明白了卡罗琳表姑的事,更加深了他的害怕。


    她对避不避孕上,一直无所谓。亲友中,也只有她母亲知道他们目前在这样。


    公爵夫人面上不显,还是有点惊讶。她本来想等女儿生下继承人后,再告诉这一条的,让她自由选择。只是没想到。她的眉眼舒展,用新的视角看了眼自己的女婿。


    也许只有彼此的新婚生活,再多出两三年还不错。


    “那么,如果迟迟没有孩子,亲友们不会发问吗”艾丽西亚想了想,她的女性亲属,大多都面临这样的问题。


    新婚两年内,没有半点动静,就要被关怀着去看医生了。子嗣对贵族很重要,即便如此无子,子女夭折,断代绝嗣的情况,仍不在少数。


    很多公爵侯爵爵位因此无法传承。


    “我有一个主意。”威廉。卡文迪许凑过来,在耳边说明。


    艾丽西亚听完后,皱着眉。


    她看得卡文迪许都有点不好意思了。


    “这样吗”艾丽西亚想了想他每晚的精力和热衷,再到他的说辞,这种反差格外奇妙。


    “只是说说。”他抿着唇补充着,他知道艾丽西亚天马行空,一定想到了很多别的方面了。


    “不许再想了。”他作弄她,推着合拢她的手。


    “说都是你的问题吗具体是哪方面的问题。”艾丽西亚询问着细节。


    没孩子的原因有许多。


    “天啊,就此为止。”两人打闹着,拥在了一起。


    他从后面,搭在她的耳畔。


    突然认真说了一句,“艾丽西亚,我真的很高兴能有你。”


    没有你会像噩梦一样。


    女孩看着他的长睫,感受着略烫的呼吸,虽然不懂为什么会提这点。


    但她想了想,深以为然。


    “我也很高兴有你,堂兄。”


    他们认识了至少十二年,听说了十七年,血缘亲缘上早已密不可分。


    第44章 狩猎季


    他们喜欢躺在一起。温存后,他抚着她的背,一下下轻拍。


    他总是凑过来说着情话,离着很近看着彼此。他捏她的脸,亲她的发丝和脸畔。


    “你真的好可爱,艾丽西亚。”


    不美的是狩猎季要去索尔兹伯里侯爵那里。收拾好行李后,踏上了去往赫特福德郡的旅途。


    塞西尔家族的祖传庄园,哈特菲尔德是当年伊丽莎白一世女王童年度过的居所。


    艾丽西亚很喜欢那座红白的建筑。外面的草坪花园喷泉很秀气。


    这样的庄园在她看来小小的很正常,毕竟她从小在查茨沃斯长大。


    由侯爵夫人操办的狩猎集会,是一年一度的盛事。


    深秋时节,体感冷得很。旅行时的装束,更要里三层外三层。


    艾丽西亚裹得严严实实,加上天鹅羽绒手袋,马车上放了脚炉,烘得暖暖的,这才被扶了上去。


    威廉。卡文迪许紧随其上。他坐在对面,两个人相视而笑。


    然后硬要挤到旁边来,揽在怀里亲亲脸颊。


    驷马马车的时速最快能有十二英里,三十六英里的距离,大概花费四个小时。


    中途还要在驿站换马,正好上午用完饭出发,停留时吃点冷餐。


    沿着大北路出了伦敦,前面的道路笔直宽阔,马车行驶在上面不太颠簸。


    天气一直还好,下了几丝小雨,很快就停了。


    艾丽西亚靠在他身上睡了一会。


    到了驿站被叫醒,睡眼惺忪着的。


    卡文迪许把人抱下来,穿了那么厚,走路起来都不太好动。


    进去后,在休息室里,喝了热茶,吃了一盘熏鲱鱼,和新鲜的蔬菜。


    她懒得把手伸出来,他给她喂。


    她从小到大没少旅行过,不过这么在马车上坐上几小时,还是会厌倦疲惫。


    “你要休息一下吗!”


    卡文迪许看着她肃着的面孔,他一看就想笑。


    艾丽西亚移着蔚蓝色的眼眸,她真就依偎在他的身边,合眼安静地睡了起来。


    威廉。卡文迪许怔怔地低头看着,她身上狐狸的裘毛装饰,瓷净的脸颊,和平缓的呼吸。


    他想了想,偏头靠在了一起。


    所幸这只是趟短途旅行,赫特福德郡就在伦敦北部相邻的地方,要是去遥远的北方诸郡和苏格兰,就要在旅馆留宿了。


    旅馆环境不怎么样,会有跳蚤,一般几天的旅行没办法才会住在那,换上自带的床单毛毯。


    卡文迪许想到五年前他们去湖区散心的那次,扬唇露出了笑容。


    婚后的这两个月,他们好像真的接受了彼此。


    一小时后,重新踏上了往北的旅途。


    终于,下午两点钟,抵达了哈特菲尔德庄园。


    老侯爵夫妇在门口欢迎新的贵客,两个人下来问好,寒暄了一番后被领去各自的房间整顿。


    是的,按照贵族的习惯,一人一间卧室。


    索尔兹伯里侯爵六十四岁,他在三十年前从伯爵受封为侯爵。


    侯爵夫人是唐郡侯爵的女儿,艾米莉。玛丽。希尔,她母亲是伦斯特公爵的妹妹。


    公爵娶了里士满公爵的三女儿,正是卡文迪许外祖母的妹妹。


    在这样女性很少打猎的年代,侯爵夫人很不寻常,她不仅是位有名的托利党女主人,更致力于参加猎狐运动,还是第一个担任猎狐犬大师的女性,25岁时就从丈夫手上接过了哈特菲尔德的狩猎指挥权。


    她举止到着装风格都很古怪,通常自己设计衣服。


    现年62岁。她和艾丽西亚的外祖母,那位萨瑟兰女伯爵相识。


    两个人都是热衷于骑马打猎的性格。


    在女伯爵过世后,对她留下来的一对儿女很是关照。尤其是年轻的未婚小姐,需要在女性亲属和年长夫人的照拂下社交。


    艾丽西亚的外祖父一直未婚,她母亲安妮小姐,那时候除了年长的姑姑卡莱尔伯爵夫人,剩下的就是这位教母之一,索尔兹伯里夫人的助力了。


    这位夫人思想保守,和后来观点激进,行事乖张的辉格派教女之间颇有冲突,但在她从法国回来,私奔名声受损后,率先举办了舞会接纳了她。


    她坦言很喜欢安妮。伊丽莎白的性格,她说她们祖孙三代都是这样,她总是忍不住为流淌着萨瑟兰家血脉的人倾倒。


    当年随后由夏洛特王后出面,加上她的另一位姑母博福特公爵夫人。行事不慎的安妮小姐才回归了伦敦正常的社交生活,不像有的私奔,离婚,名誉尽失的贵族女性那样被人排挤,去不了任何私人的聚会。


    那一年艾丽西亚的舅舅,也就是安妮小姐的兄长格兰维尔过世,她一跃成了祖父父亲母亲到舅公唯一的继承人,从本就五万镑不菲嫁妆的侯爵孙女一下身家倍增到百万英镑,再加上是盛极一时的美人,即使有过私奔的前科,仍被许多大贵族竞相追求。


    她却在德文郡夫人的支持下,和德文郡公爵的长子,小两岁的哈廷顿侯爵秘密结婚,等消息泄出,正式宣布后,自然引起了一片轰动。


    不少人扼腕叹息,又觉得他俩的结合顺理成章。


    艾丽西亚就是在这样的背景下诞生的。她祖父对这场婚事很满意,谁能忍住不并入女方那一笔庞大的财产。


    她父亲不比现在沉稳,因为父母关系恶劣,老公爵掌控欲强,还是个安静不爱说话,未成年,十九岁的男孩。


    这点她和她父亲很相像。


    老德文郡公爵夫人喜欢女孩来家中做客,他俩是很远的一层表亲关系,据说小时候一块长大,但安妮小姐择婿时,哈廷顿侯爵不过十六岁,没被当时的高尔伯爵,艾丽西亚的外祖父看在眼里。


    安妮小姐因此和贝德福德公爵订婚,后来的一系列事情,兜兜转转,还是在了一起,也是很巧合了。


    侯爵夫人有两女一子,年纪尚轻,两个女儿这两年相继结婚。


    二女儿艾米莉今年五月底刚结的,艾丽西亚和卡文迪许还去参加了那场私人婚礼。


    安置下来,换好装束,休整了一番后再出来,艾丽西亚和卡文迪许他们的父母亲,以及一堆受邀的贵族也来齐了,共同参与明天的猎狐盛会。


    大多都是留在伦敦还没回乡下的贵族们,在哈特菲尔德呆上几天后,也就顺便回自己的宅邸,或者去另外的城市度假去了。


    用了晚宴,卡文迪许一家人作为贵客,在男女主人的手边坐下说话。


    索尔兹伯里夫人感慨,她的两个女儿才结婚,她教女的女儿,居然也有了夫婿。


    时间过得可真快啊。


    这位潇洒肆意了几十年的夫人,也到了只能坐在马车上观看猎手们,而非一起打猎的年纪。


    这样的夜晚,自然要有一场舞会。


    通常已婚后的夫妻,会很少在一起跳舞。舞会是未婚男女社交的场所。


    年轻已婚夫人跳得也很多,已婚男人的归宿只有棋牌室和台球室,还有关于明天狩猎的讨论和猎物数量的打赌。


    卡文迪许和他美丽的新婚妻子跳了一组舞,欢快的旋律在舞池奏响,围观的人们笑谈。


    来访的年轻宾客,满打满算地凑了二十多对,互相交换舞伴。


    两支舞过后,他放心把艾丽西亚的手递给了索尔兹伯里侯爵的儿子,刚成年的克兰伯恩子爵。


    忽略掉对方倾慕的眼神,卡文迪许拿了杯酒,在旁边面带微笑地看着,他妻子优美的身形和跳舞的姿态。


    他心里很平和,甚至觉得自己之前的嫉妒有些可笑。


    他的不安感一点点随着时间退却,他好像知道她全身心地属于他,没有谁能轻易动摇。


    热闹的晚会结束了,住在临近的受邀来的宾客坐马车回去,留宿的就一一道别回了自己的客房。


    卡文迪许拿着烛台,两个人找机会说了会话。


    “你戴了我送你的首饰。”他看着她耳畔垂下的两颗梨形海蓝宝石,摇曳着发出流动的光。


    她的浅蓝丝绸裙,同样流光溢彩,剪裁锁边得当。


    她的蓝眼睛望着他。


    “因为你只放了这两套首饰。”


    “好吧。艾丽西亚。”


    她轻松地揭穿了他。


    他埋怨着,想凑近。顾及着是在主人家里,看着她的嘴唇,反反复复。


    到了在走廊该分别的时候。


    “晚安。”


    艾丽西亚点点头,接过银烛台,他指腹温柔地捏了捏她的拇指间。


    “晚安。”他一步步后退,消失在黑暗中。


    女孩停了停,摸摸右耳下的那颗宝石。她侧头想了想,正要走,男人飞速地折返了回来。


    拎住她的腰,迫不及待,好好地,索要了一个长长的吻。


    “晚安晚安。”他微微喘着气,笑了声,划过的拇指从脖颈扯下。


    “做个好梦。我会一直一直想你的。My Dear.”


    他留恋地放下手,再一次认真地告了别。


    艾丽西亚确认了这次他没再回来,轻哼地笑了笑。


    一个肆无忌惮,一个镇定。


    一个包容,一个满足。


    “我昨晚很想你,你有想我吗”第二天挽着手出来时,艾丽西亚换上了那身深蓝色的骑服。


    她穿着干练,戴着军帽形的骑马礼帽,插着根羽毛,英姿勃发。


    他先是问她睡没睡好,又在下楼时偷偷询问着,空出的手摸摸她的手背。


    艾丽西亚没说话,只是看了他一眼。


    和伯爵夫妇问好,再去用早饭。悄然间抬头对视了一下。


    女孩歪着头,勾起嘴角。


    哈特菲尔德有养艾丽西亚常骑熟悉的小马。他们去了马厩。


    到了隐蔽的地方时,他才按捺不住,把人抱起转了个圈。


    “你一定在想我。艾丽西亚。”卡文迪许抵着额头,看着她平静却注视着他的眼眸。


    “对不对”他要个答案,“因为我也在想你。”


    她没有回避,非常坦率。


    “嗯。我确实在想你。”他脸一点点变红。


    “我还梦到了你。”抑制不住扩大的笑容,转为爽朗的“哈哈”的大笑。


    “我就知道。”他欣喜地亲了亲她,然后,又亲了亲。


    两个人骑上马,在屋前屋后的原野上你追我赶。他们很熟悉哈特菲尔德庄园这片地界。


    毕竟就在伦敦临近郡的庄园。过往有很多机会做客。


    卡文迪许十四岁时,就上马跟着男人们一起打猎了。最先是打打松鸡和野兔。


    他想着少年时放浪无畏的时光,当时一块的友人四散各地,不是在海外,西印度群岛,北美,印度,就是去了半岛战场。


    还有个几年前不幸战死。


    没想到最后,陪着他的会是艾丽西亚。


    他第一次在温布尔登见她,拿死了的野兔吓唬(出于良心没是剥好皮的那种),丢在地上,他以为她会害怕,居高临下地要嗤笑。


    艾丽西亚掰开兔嘴,认真看了看,判断道,“这是成年的兔子。”


    对他折断颈椎的方式表示质疑。“你应该敲晕,再割开血管放血的。”


    威廉。卡文迪许当即后悔了,紧皱着眉,扭头跟人抱怨着,“这就是我的小堂妹她才五岁!”


    ……


    回忆怎么都说不完。过去的十七年他们给彼此打上烙印,又在这两个月不断加深。


    男人挑起眉,看着女孩矫健的身影。


    一番热身后,等人聚齐,号角声吹响,这场持续几天的狩猎活动正式开始了。


    第45章 猎狐


    秋天的狩猎季从九月份开始,先是猎鸟,到十一月就是最令人兴奋的猎狐了。


    一开始贵族们喜欢猎鹿,觉得这是身份的象征,狐狸因为攻击小牲畜,被视为“害虫”,留给平民。


    后来鹿的数量变少,就转而猎起了狐狸。猎狐从十一月第一周正式开始。


    猎狐就要用到猎犬驱赶,从灌木丛的巢穴中挖出来,追到原野上精疲力尽,咬住猎杀或者射杀。


    猎人骑马紧随其后,跳过树篱和沟壑,出事故摔下马,断腿摔断脖子的案例不少,但这阻止不了人们猎狐的热情和决心。


    参与其中的都是技艺高超的骑手和猎手。


    女性因为侧鞍骑的不是很稳固,一般不参与飞奔,只在车上和马上观看打猎。


    艾丽西亚在马上和她平时截然不同,她更勇敢,无畏,活跃。


    眼中燃烧着一股亮色,像是女武神。


    侯爵家养着的猎手,早在昨晚就封住了狐狸的巢穴。它们没法回去,只能停留在地面上躲藏起来。


    这时就要用上猎犬驱赶追捕了。


    偌大的原野上,接着树林,支起了帐篷,拉起了彩绳和旗帜,警戒着烈烈作响。


    “今天的风有点大。”


    艾丽西亚轻皱着眉,她脑后的帽带随风飘扬。


    “是啊。”他摁了摁她的帽子,她看了他一眼。


    卡文迪许笑嘻嘻的,“我们来比谁猎的多。”


    打猎和骑马一样是艾丽西亚的一大爱好。


    去年老公爵重病过世的缘故,她停了这门活动。


    狩猎季只是每年的秋冬,一年一度。


    她十岁出头时候,就跟着在边上看捕鱼,射鸟,猎雉鸡和野兔了。


    公爵夫妇对她很放养,允许这些时候她在旁边观看,乘在车上看人打猎,到了能骑马的年纪,就跨上了马驹。


    她不是传统的贵族小姐,女人们,除了索尔兹伯里夫人年轻时那样特立独行的,很少真跟着打猎,这要考验到极高的马术和可能的风险。


    不过穿着精美的骑服很流行,战争时期下军服改装的形式最为潮流。


    猎场上的夫人小姐们各种打扮,争奇斗艳。有的骑马,有的撑着伞坐在车上。


    艾丽西亚和威廉。卡文迪许两人则混在队首,他们都是这方面的一把好手。


    鲸木整理


    有的五十多岁的老先生,仍坚持过着瘾。猎狐,伴着号角声和几十只猎犬一起驱赶,十足让人兴奋。


    “你上次吓走了那只鹿。”艾丽西亚皱着眉。看看,她还在记仇。


    苏格兰高地一直是最适合狩猎的地方,在那里还可以手持着步枪,在荒原和林地悄然追踪着野鹿。


    艾丽西亚的外祖母留下苏格兰那么多的土地,还有一座邓罗宾城堡。


    她每回去那,都习惯性地跟着猎手出门打猎。她还训了自己的一只猎鹰,随叫随回,非常凶猛能抓捕野兔。


    吹着口哨,骑马在那冷绿的苔原。伸出手,翱翔回来的猎鹰,勾着爪子,飞回收起翅膀,立在她的肩上。


    她每次总会让他惊叹。


    前年年初的时候,他们一起去了趟苏格兰高地。跟踪着一只美丽鹿角的雄鹿。


    他迫不及待,开枪得太早,吓跑了它。


    “你还记得这事。”他对自己的枪法太自信了,只伤了皮毛,本来应该更近点。


    那时举起枪正瞄准的艾丽西亚,嫌弃地看了他一眼,收回。


    一勒马转身走了。她的小鹰跟在她的身后,发出长长的尖啸。


    她跟他翻打板球的旧账。


    “威廉。乔治,你从来不会反思自己。”


    “我怎么会有错呢”挑起的眉毛仿佛在说。虽然他嘴上说,“都怪我,我亲爱的小堂妹。一定是因为我学多了法律,头脑昏昏,成了书呆子。”


    律师资格很难得,要受过高等教育再进律师协会苦读,被大律师点头同意再去见习,通过考核拿到,通常要满25岁才能。


    全国有这个资格的不过八百人。


    威廉。卡文迪许一直对他两年就能达成很骄傲,虽然他很少执业,也没有通过大律师职业谋生的必要。


    他歪头看着她笑。他很爱看她生气和情绪波动,他甚至觉得他那一枪是故意的。


    结局是艾丽西亚把他赶走了,没按照约定的再去看苏格兰风笛和高地军队的舞蹈,还有她外祖母那边氏族的格裙,萨瑟兰家的一场婚礼。


    苏格兰结婚有个习俗,男方会穿着代表家族的格子裙,再送给女方叠好的一条。


    卡文迪许从头到尾都不是苏格兰人,那她要送他一条萨瑟兰家的格裙吗


    “那对鹿角很漂亮,适合挂在墙上。”艾丽西亚调整着她的猎枪,在手里握住比量着,做着准备。


    她抬眼望他,知道他又在胡思乱想,游离天外了。


    每位参加狩猎的绅士,身边都有助手,负责装填弹药。


    一把霰。弹枪,填一次铅弹,再倒上火药,打开火镰夹击发后只能用上一次,装填的话再怎么样的好手,都要一两分钟。这时就要从旁边拿过一把新的,继续补上一枪。


    同时预备三四把最佳。


    助手再对用过的枪支进行装填,好让打猎的节奏链接下去。


    铅弹需要包裹着油纸用长杆推到底部,严丝合缝,手法很重要,要不然会有炸膛的风险。


    威廉。卡文迪许回过神,目光柔软,叮嘱着,


    “你小心一点。不要太快,跨过溪流时放慢,注意石块木桩,还有灌木丛,少跳几次,可以绕过去……”


    艾丽西亚奇怪地眨眨眼。她堂兄一向是在各个方面都追求刺激的人。


    他什么都不在乎。


    “知道了。”


    他总是很担忧,比如现在,有三位助手的情况下,他还是凑上来,接过了保驾护航的任务。


    他看着她帽带下的白皙脖颈,偷偷笑了笑。


    树林里的动静声起,先去的一波猎犬,伴着猎人的敲击声,挖出,追捕着,驱赶着狐狸来到原野上。


    一堆堆各色的身影窜出,往另一边去,人群发出激动的声响,号角声吹起,跃跃欲试的骏马,在主人一夹马肚指示下扬起马蹄,旁边涌着一只只精心培育的猎狐犬。


    它们都是为了狩猎季准备的好伙伴。


    乘着看客的马车,跟着飞奔而出的猎手们。


    威廉。卡文迪许看着那个深蓝骑服的身影,扬着马鞭,笑着一声,跟上了一起。


    狐狸们四处逃窜着,猎犬比人还要兴奋,激发着狩猎的天性。


    他们穿着林地,沼泽和田野,尽情追逐着。到了射击的距离后,明显精疲力尽放慢了一只。


    艾丽西亚举起猎枪,耐心等候着,预估着轨迹,预判射出了一枪。


    擦过去打瘸了腿,狐狸窜得更快了。威廉。卡文迪许递过另一把,“快!”


    他们的马匹紧随着,一直以来都是最默契的搭档。


    艾丽西亚从容接过去,策马,这一次,一击即中。


    “好耶!艾丽西亚。”没等卡文迪许欢呼,他的女孩,就冷漠地骑开,追逐着下一个猎物。


    一只不够,到最后要按数量计算今日的收获,她是下定决心要拔得头筹,位列前排了。


    就像索尔兹伯里夫人那样,她的打猎手法比那些男人都要好。


    身后的随从下马捡起狐狸,没损伤背部的皮毛,可以做件围脖,卡文迪许观察着。


    他抬头急急要跟上去。


    看见艾丽西亚直接勒马跳过湍急的小溪,几下缓冲后举起猎枪。


    “Oh,dear!(老天)”他被吓着了。


    多么危险啊。他不敢想象她摔断脖子。


    丝毫没想起,以前他都是这么教唆,是啊,阿莉,打猎不能停,你一定要保持奔跑,每一枪都要果决,跟上猎物。


    还有,什么溪流树丛,跳过就行了,不要在意,去吧,最好的小猎手。


    她又收获了一个。


    卡文迪许皱着眉,骑马跟过去。


    他不敢离开她,她太疯狂了。


    这次猎狐运动持续了一天,一直到黄昏。


    艾丽西亚猎到了六只,名列前茅,到后来是没什么了,四处搜寻,都被参与者瓜分光了。


    她还打了两只野兔,和顺手捕捉的幼年白嘴鸦。


    威廉。卡文迪许如果他妻子打的也算的话。


    他在看护的额外,身边跟着的猎犬,勉强抓住了两只狐狸。


    “你输了。”她还在想着输赢。


    艾丽西亚利落地下了马,她今天很开心。


    “我的老天,你跳过那么高的树篱!”


    要是惊了马!照这样,迟早有天,她会摔断脖子,断了腿都算好的。每年驾车骑马出事故的那么多,他不敢再想。


    威廉。卡文迪许跟在后面,愤愤地下了马。


    一一列举着艾丽西亚今天做的危险活动。


    “危险不是你告诉我的吗!”


    她的枪法,马术,都是他陪着一起学的。他很享受被人崇拜的感觉,更喜欢在艾丽西亚身上找寻。可惜什么都没有,她只会冷静地观察模仿,学什么上手都很快。


    他卡住,眨了眨眼。苦恼地想好像是他的诱因。


    两个人肩并肩走在一起。


    下了马后,她才觉得有点累,腰腿酸痛。虽然中途也有休息。


    艾丽西亚看着她丈夫千变万化的脸色。


    突然想到了相似的场景。


    他跟人打架时候,她好像也是这样,莫名的不快。


    她也觉得……很危险。


    明明她以前她不太在乎。她知道她堂兄是怎样的人,热爱冒险,乐于挑战。


    “是这类意思吗”她问了出来。


    他们没有吵架,没有争执,反而多了共振的心跳。


    是啊,一切都变了,突然就变了。


    威廉。卡文迪许停住,摸过她的脸颊,上面蹭了泥灰。


    “我想是因为我们太在乎彼此了。”


    艾丽西亚侧着脸,感受着他指腹的温度。


    “这样吗!”


    他故作轻松地耸耸肩,概括着心里的复杂感受,有意无意地说,“就像你说过的,你知道我爱你。这是爱你的一种表现。”


    四舍五入你也爱我。


    卡文迪许用他的歪理满足着自己。


    原来这就是爱吗


    艾丽西亚若有所思地点点头,同意了他的看法。


    他们各说各的,不同频但说到了一起。


    第46章 我也爱你


    今天不止有猎狐的活动,还有人拿着步枪,专注于仰头打鸟。


    再加上雉鸡,和荒原圈起的松鸡。


    附近的树林里满是雉鸡,日落前雉鸡回巢,是追捕的好时机,拖起长长的尾羽飞起时被射杀,情形壮丽。


    人人尽兴而归,狩猎季的快乐莫过于此,一年抓住这几个月。


    艾丽西亚理所当然拔得了头筹,他们叫她“狄安娜”,手持弓箭的女猎手。


    她丢下打到的那一堆猎物,由着仆从剥皮。威廉。卡文迪许看着她扬着眉,生动悠扬的模样。


    好像他们婚后的生活没有变化,她始终自由,无忧无虑的。


    他变着花样夸她,她撩起眼皮一看。他很快地会意,找了个角落顺从地低下头。


    她贴了贴他的嘴唇。


    威廉。卡文迪许露出心满意足的笑容。


    没有人知道他有多幸福。


    她会在信里注明“我的丈夫”,不知不觉转变了称呼。


    他们肩并肩地站在一起,听着别人的谈话,寒暄着。


    艾丽西亚挽住他的手,他们十指相扣。他完全地融入了她的生命中。


    雉鸡的口味很好,白嘴鸦还能做成鲜美多汁的馅饼,很有一番风味。打猎的收获是晚上加餐的一部分。


    索尔兹伯里夫人起身祝酒,郑重地敲了敲杯子,祝福了这对新人。


    从另一方面,可以说这场狩猎盛会就是为他俩举办的。


    后续的活动不少,会持续几天。


    索尔兹伯里夫人举办的狩猎集会,一向水准不俗,每项活动都尽善尽美,十足出挑。


    所以贵族们总想得到这一门邀请。


    即使摄政王这些年沉溺酒色,体型臃肿,很少再上马跟着一道打猎,也很愿意出席这场纵乐狂欢的盛宴。


    他今天就坐在车上,挽着情妇赫特福德侯爵夫人。他很迷恋这位夫人,据说二十年前就请求成为她的情人,但被拒绝,如今兜兜转转凑在了一起。


    赫特福德夫人五十几,高挑丰腴,年轻时候是个艳极出挑的美人。她是托利党人,对摄政王施加着相当大的影响力。


    艾丽西亚因为父母的缘故,对王室并不陌生,她祖父到父亲是宫务大臣,虽然老公爵上世纪和国王乔治三世闹得颇为不快,辞掉了职务。


    (国王联合托利党打压辉格党人,那位小威廉。皮特横空出世更是如此,德文郡公爵作为“辉格党王子”,一向是领袖的位置)


    摄政王还是威尔士亲王时,为了反对他父亲和辉格党人结交。但在一年前《摄政法案》出台后,掌权成为摄政王,背叛了他之前会支持改革,让辉格党人上台的约定。


    为了制衡,倒向托利党人。


    前首相珀西瓦尔,进行漫长的夺权后,确立了托利党的地位,并未向摄政王放权。


    可惜他今年五月份遇刺,漫长的博弈后,仍是托利党执政,更中立温和的利物浦伯爵当上首相。


    摄政王试图在这样的乱局,收回王室早就在几十年前逐步失去的权力。


    反复的拉扯中,艾丽西亚封爵的事,被提出来顺理成章。


    辉格党人在去年背刺后,转向支持如今的王储,威尔士的夏洛特公主。


    不过公主才十六岁,她父母关系不睦,摄政王和王妃长期分居,只有新婚时候才同房过,没再有其他继承人。


    疼爱她的祖父乔治三世,精神失常疯癫后,可怜的夏洛特公主处于父亲的监控和软禁之下。


    艾丽西亚从小就和她认识,被父母安排着当上女伴,她比她大一岁,聪明冷静,有种特别的成熟。公主很崇拜她这个朋友。


    夏洛特公主在宫里孤立无援的情况下,得到了卡文迪许家的大力支持。


    她是未来唯一既定的王储,尤其摄政王身体状况不佳,行事荒谬,王室威信岌岌可危下,她却得到了英国民众的热爱和欢呼。


    政治斗争中总要擅长站队下注,同时在党中保证威信,有许多支持和簇拥者。


    目前看来一代代的人都做的不错,要不然光荣革命中,那时的德文郡伯爵也不会脱颖而出,签字上书迎来荷兰的威廉,获封公爵执掌大权。


    摄政王对于昔日辉格党老友,倒向他女儿这件事很不满。


    但抛出的利益下,也只能动用他手下的大法官和主教势力,在上议院的投票中表示支持。


    毕竟,还需要两党的制衡,和辉格党人在下议院中提出对他有益的方案——比如拨款修缮摄政大街。只要是有关享乐的事,这位百分百地赞成。


    交易就这么被默认着达成共识。


    议会是明年二月正式开会,但十二月议员们就相继回伦敦了,讨论大大小小的提案。


    威廉。卡文迪许玩笑着叫她“克利福德女爵”。


    “这怎么办,你都有爵位了。只有我什么头衔都没有。”他眨着眼。


    可惜男人不能跟着妻子的爵位,被称为某某男爵。


    一晚上的交谈中,免不得喝酒。他身上有种馥郁氤氲的葡萄酒香气,法国的波尔多。


    他弋斜着眼看她,醉醺醺要把头搭上去。


    这种酗酒赌博的晚会,会一直狂欢到凌晨通宵。


    他俩早溜了出来。必要的交际后,艾丽西亚跟索尔兹伯里夫人,贴贴脸颊告别,准备去休息。


    长廊一边的钟敲了十二下,卡文迪许捂着她的耳朵。


    “记不记得新年,我们订婚后的新年。”钟声敲响后,他们礼节性地亲吻。


    他记得她摩挲他嘴唇的温度。


    “去沃克斯豪尔时候。”


    泰晤士河岸南畔的一个游乐花园,晚上的时候有几万盏明灯点缀在树林间,乐队,露天舞会,烟火,和水上表演,还有游行的花车。


    “你戴面具的时候。我偷亲了你一口,隔着的。那个粘孔雀羽的。”


    他抵着她说了许多。


    他那时候喜欢这样,他以为是他喜欢占便宜,艾丽西亚越不想做的事,他越要这样,十几年间形成了惯性。


    他轻笑着,鼻尖抚着她的脸颊。


    他把每次接触的温热柔软都记到了心里,收集起来,反复回忆品味。


    艾丽西亚捧住他脸,想了想,仰头搂住脖颈,含住那张诉说着的嘴唇。


    他一怔,揽住腰,两个人跌跌撞撞地溜进了长廊的黑暗中接吻。


    这要多亏索尔兹伯里夫人,深谙新人需要的是什么。给他们安排的是一侧的客房,有长廊隔断,安静的不被打扰。


    不过他俩也只是手挽着手,在走道摸黑着跳舞,华尔兹,从这边流畅地到那边,相对着,旋转着。


    卡文迪许哼着他在欧陆听过的华尔兹舞曲,打着节拍。她的裙摆擦过他的脚面,悠扬地笑着。


    两个人在走廊一边说了一会话,吻别。


    洗漱完后,他摸到了她的房间。


    “你一定在想我。”艾丽西亚放下书,她的脸庞被映出柔和的光芒。


    卡文迪许过去蹭了蹭,他们的脸贴在一起,他总是能发现她脸上细碎的绒毛,青春洋溢。


    她揽住脖颈,认真端详着,挪了身给他让了一块地方,他笑着上去。


    威廉。卡文迪许总算完成了他爬床的梦想。她永远给他留了一处,至少在心里占了一席之地。


    他有时候总是无限地索取,又有时很好满足。


    他们什么也没做,只是抱在一起睡觉。大抵是这次狩猎集会,勾起了以往许多回忆。


    艾丽西亚倚在身侧,他玩她的头发,她手指绕着他衬衫褶边。


    抬头时对视着,各自扬唇。


    “等天快亮了我就悄悄溜走。”他亲她额头,“晚安。”


    在别人家做客还是不便,正式夫妻都这样偷偷摸摸的。


    艾丽西亚点点头。她能觉到她很依恋他。就像今天打猎的时候,特地勒慢了马,回头等他赶过来,虽然在他急急过去后,她又转身加速走了。


    第二天继续昨天的打猎活动,不过是猎松鸡多点,去了高处的荒原。


    两个人下马,拿着枪追踪着。


    松鸡的肉尤其美味,夜里有个篝火的晚会,就地露营。


    德文郡公爵夫妇观察到,他们之间融洽到一种默契的活动。


    卡文迪许皱着眉捡起松鸡,捡掉绒草,和拍掉纷飞的尾羽后,艾丽西亚会仰头看他露出笑容。


    至少看上去很幸福,最后的疑虑也消失了。两个月的时间,这对新婚夫妻完全适应了彼此。


    威廉。卡文迪许牵着他妻子的手大步地走在前面。他托着她上马,他毫不避讳地站在那,等她跃在他的怀里。


    关系融洽到,在贵族夫妻中尤其少见。还好双方都是不太在乎旁人眼光的人。


    狩猎持续了一个白天,结束后,意犹未尽的宾客,在篝火边烤着处理好的松鸡,还有各种野禽野兔,到在小溪中捕的鱼。


    侯爵的独子,克兰伯恩子爵和一群青年朋友们,还围捕了一只野猪,刷上蜂蜜,撒了香料,嘻嘻哈哈地烤完后十分诱人。


    威廉。卡文迪许,这个一向注重玩乐的公子哥,没有任何战绩,一心一意地围着他的妻子转。


    他拿着细直的木棍,百无聊赖地抽着两边的野草。艾丽西亚的裙摆系住,穿着干练,在找白嘴鸦的窝巢。找到了,惯常地指挥着他执行。


    他非让她夸他,不过只嘴上说两句,轻松地蹬上去。收获满满。


    她不问“他是没自己的事吗”了。


    因为,艾丽西亚逐渐领悟到,她对他而言就是他的事。


    虽然对她而言有点不可思议,但她很喜欢相处的过程。


    她能觉到他们是在继续上次一个月的蜜月期,像大部分新人一样到三个月。


    一切都顺利的不可思议,没闹过什么矛盾,也许是之前的十几年,该吵的架都吵完了。


    他给她割着肉,手持托盘,拿起刀叉。


    艾丽西亚表示她有手,虽然她从容地凑过头接了一块。


    “拜托了,艾丽西亚,让我做这些吧。”他很熟稔于照顾她,可以说养成了习惯。


    卡文迪许就这样享受着一切可能的幸福。


    一瓶瓶美酒被打开,兴致上来后,一位公爵起来跳着苏格兰舞。


    被叫来的乐队,顺势奏起苏格兰风笛,围坐的人们合掌打着拍子。


    苏格兰的贵族们,有的起来跟着一起。


    艾丽西亚支着下巴,红晕着脸颊。她起来转着踢着脚跳着,卡文迪许跟着一起,他们手拉着手转圈。


    乡村舞中也有苏格兰式的,即使他不是苏格兰人,但在爱丁堡呆了几年,耳濡目染下看过这种民族式的庆祝。


    他学得很快,虽然有点笨拙,面对面地牵着手,看着彼此转圈。


    欢呼和笑声中,他拉着艾丽西亚,一圈圈地转着,和其他人互相交换位置,又飞速地回来把她捞住。


    他觉得,他简直是天底下,最幸运的家伙。


    夜晚在搭的帐篷里休息,微风吹拂着。他潜了进来,从后面揽住。


    艾丽西亚覆上他的手,他的下巴垫在她的脑后。


    外面的人们还在喧闹,11月份夜间太冷,还是得要回宅子里。


    只是暂时地呆着这。是独属于他俩的一方小天地。


    他的鼻息滚烫,怀抱滚烫。艾丽西亚转过身,干脆地鼻尖埋在他怀里。


    他们不再需要身体上的亲密来证明什么,但又很喜欢裸露出肌肤的相贴。


    卡文迪许揉着她的手。另一只拨着头发,看着她光洁的额头。


    他小动作很多。


    艾丽西亚垂着眼睫。


    “我不知道说什么,艾丽西亚,但我今天在想,我真的很幸运。”


    他嘴唇掠过她的脖颈,能感受到那一处脉搏的跳动。


    艾丽西亚看着他,他有时候会在她面前露出脆弱忧郁的一面,她总能听到他的心跳,他比婚前形象饱满许多。


    并不只是个无赖,吊儿郎当,虽然经常想这想那,但给她带来了不一样的感受。


    比如满满溢出的爱意。她在想这种的由来,因为他们之间的血缘吗,还是认识十几年的交情。


    反正一切都莫名其妙。


    “我今天很高兴。”艾丽西亚回应道。他耐心地陪她玩,围着她转,就跟过去那样。


    只是少年时不耐烦的眉宇,转为了极力压住的嘴角。


    “你变了好多。”她描述着他的变化。卡文迪许听了有点脸红,他之前的行径作为堂兄可以算得上是无可挑剔,但他还是自觉,他对她太坏了点。


    等他要询问,艾丽西亚对他现在的评价时,她在他怀里合眼睡着了。


    她这一天很累。他看她平缓的鼻息,无奈地扬起嘴唇。


    回去的马车上,她被喊起来,懒散地依偎着他,兜帽盖住了半张脸。


    他带着她一起,艾丽西亚勉强清醒着收拾好,他们又睡在了一起,一晚。


    她下意识地抱住他的胳膊。


    又是一个白天。以前经历过的活动,新婚后还是多了许多不同。


    打猎外穿插了其他,有的人还兴致勃勃地继续,他俩骑马回来,跑够了马后,在草坪上跟一群年轻人打板球。


    两人一队,弥补了那次他爽约的遗憾。


    “我不是忘了,我只是迟到了十分钟!”


    他辩解着,狡辩着。然后摩拳擦掌,跃跃欲试。


    几轮回合下,到了一决胜负的时候。卡文迪许一击把丢来的球,打飞了出去。


    对手急忙去捡球。


    艾丽西亚在两个门柱间来回奔跑,伸手摸住。


    “跑跑跑!”


    “我们赢了!”不顾其他队友的目光,他一把抱起她。


    艾丽西亚扑在他怀里笑。


    “你很高兴。”


    “是的,我很高兴。”


    其他人算是看明白了,他们关系好到,没有旁人插足的可能。


    趁着不注意躺在草丛里晒太阳,艾丽西亚随手扯着野花编着花环,他有一搭没一搭递给她。


    编好的成品戴在他的头上,衬着黑色长睫的眼眸。


    卡文迪许支着头,突然一扯嘴角,把她扑倒,热情地亲吻嘴角,脸颊。


    遮掩的长草中,反反复复。


    艾丽西亚推了他一下,又反手抱住,压上来,他扶着她的腰接吻。


    总之,这场狩猎季后,两个人的感情更升温了。


    晚上持续的盛宴和舞会,占据了大部分时间。他们不顾目光跳了好几场,反正也不是社交季,为未婚男女解决婚姻难题的。


    有位夫人议论着,“他俩亲密得不够体面。”所有的教养都抛之脑后。


    公爵夫人听到后,只在那抬起下巴,显现出傲慢轻蔑的神情。


    她自己婚姻不睦,丈夫换了几任情人,还堂而皇之地带出来下她脸面。


    那扫视的目光,一下了然。


    那位夫人悻悻地闭了嘴,想卡文迪许家的人还真是不可一世的傲慢。


    公爵夫人面带微笑,和戴安娜夫人对视了一眼。


    两方的父母都默契地给了足够空间。


    事情在往好的方面发展。


    “要不要溜出去。”卡文迪许提议着。


    他们拉着手,从熙熙攘攘的舞厅中退出去。披上斗篷,悄悄地在马厩中牵出马匹,安好马鞍骑了上去。


    纵情地夜骑着,一直到荒原外。


    “下来。”她总是很相信他。


    直接跳下去,他稳稳地接住,偏偏不放下来。


    他拉着她奔跑在星空之下,肉眼看到的比望远镜少的多,但她辨认出许多星座。


    “它们几十年都不会变。”艾丽西亚评价道。


    “我们会这样吗”他笑着停下,招着手看着她一步步后退。


    又跑到她身边。


    艾丽西亚想了想,“会吧。”她拥着开司米的波斯披肩,低头走着。


    “嗯。会的。”他跟她一起慢吞吞的走着,个高腿长,但是合着步伐。


    如果要变的话,那只能是往好了变。


    又是一天,打马球,从奥斯曼帝国由时髦子弟们引入的新奇运动。


    卡文迪许作为跟着使团去过那的人,最先在国内引进推广。


    他是个运动健将,毋庸置疑,马球一下在英国流行了五六年。


    不过不在大场地上往往施展不开。


    艾丽西亚打着阳伞旁观着,跟同行的夫人小姐们聊天。


    索尔兹伯里侯爵这里,每日的客人走了一批,又来了一群新的,络绎不绝。


    两个人关系和睦,又是顶尖的能引领一片潮流的人,正好再加上这几年中等阶级思潮的影响,家庭的美德开始深入人心。


    虽然贵族们大多延续着上世纪的作风,尤其放荡奢靡享乐。


    人们看着他俩关系融洽,男方招着手,回着头,笑容满面和往常完全不一样的作风。


    突然被这对新人的快乐感染到,虚伪的世界里难得真情,隐隐的有些向往。


    即使这样不太体面,破坏了婚姻只是家族这一契约,爱情这种不理性的东西不该存在的共识。


    但对于地位足够高,有一定影响力的人,这样其实也没什么。


    至少,他们尊重,甚至热爱彼此。


    有的夫人问艾丽西亚怎么驯服了她的丈夫,毕竟他一向是个桀骜不驯,目空一切的人。


    艾丽西亚认真想了想。


    最后一句,“我不知道。”


    这是实话。她记得订婚后她堂兄总是冷着张脸的神情,他注视着她,在她看过来后,移开眼神。


    现在,他会一直看着,一动不动,她转过头后也这样,两个人隐隐的对峙。


    到他忍不住笑出了声。


    他不需要任何技巧和手段,只是自愿变成了这样。


    威廉。卡文迪许在赛场上游刃有余地打着马球,他总能轻易地掌握一切,但在艾丽西亚面前,却把主动权直接交给了她。


    中场休息后,他在马上冲她笑。他肆无忌惮地撩拨她。


    艾丽西亚神色不变,耳根微红。


    在别人家做客,不能做什么,但他能爱抚和亲吻她的身体,她对此也有反应。


    他们渴望身体接触,凑在一起,就控制不住。艾丽西亚被此感染,她就像卡文迪许当初一样,不由得对他的肌肤和温度充满依恋。


    他抱怨着,“我们什么时候能回去。”


    然后呼吸渐重,艾丽西亚埋在衣服堆里。抬起头跟他接吻,把声音压住。


    令人激动的对抗和比赛中,威廉。卡文迪许矫健地穿梭其中,运着球。


    终于赢了下来。


    他一挑眉,把胜利作为奖品的冠冕戴在艾丽西亚头上,金发的美人戴着月桂叶的桂冠,从高台往下看,尤其闪耀。


    围观的群众欢呼,索尔兹伯里领地下的居民和佃户也有来看的。


    摄政王推举她,众人一致同意加冕为“Queen of Beauty”,美丽女王。


    这种马球的形式,在赫特福德郡成了锦标赛,这一称号和荣誉定型,每隔几年就要在来访夫人中选出几个。


    艾丽西亚作为当之无愧的美人,蝉联了几届,卡文迪许从一开始的年轻小伙,到上了年纪,坐在台下看着,这些都已经是后话了。


    没人的时候,他勾着她的腰亲吻。卡文迪许亲昵地叫着,独属于他俩的称呼。


    她是他的“狄安娜”,最神圣不可侵犯,让人仰望的女神。


    虽然他总是不安分地想做什么。


    六天的狩猎季终于这么圆满地结束了。他俩被所有人,盖上了夫妻恩爱到不可思议,没有半点争斗不快的章。


    偶尔的不睦还是有的,比如他潜入潜出,惊扰着她的睡眠。


    艾丽西亚抱着毛毯评价道,“我想索尔兹伯里夫人应该知道。”


    威廉。卡文迪许一时羞惭,她的温暖一下让他忘了那些。


    “但她纵容我们。”甚至有意无意地留了更多空间。


    艾丽西亚咯咯地笑着,她指挥着他做什么,很自然地享受着。


    这场做客到了尾声,恋恋不舍地告别后,他们踏上了往西北边,卡文迪许家主要领地和住宅所在,德比郡。


    那里有着全英国最巍峨壮丽的庄园——查茨沃斯庄园。


    即使跟德文郡公爵夫妇住在一起,但完全可以享有一边,愿意的话一整年都遇不到。


    这次旅途和两人的父母一起,戴安娜夫人和卡文迪许勋爵,会在查茨沃斯小住后,转向更北边的湖区游览度假。


    一路上看着入秋后的景色,红黄的叶子夹杂,美如一幅徐徐展开的画卷。


    越过河上修建的石桥后,这个百年的祖宅,全英国占地最广的建筑出现在了面前。


    光每年的修缮维护,万镑左右,就值一个小贵族一年的收入。


    回到从小熟悉的地方,总是让艾丽西亚很愉快,有什么悄然间发生了变化。


    但两人手牵着手,踏下来马车,看着主楼的台阶和帕拉第奥式,几经修缮的石雕拱门时,还是油然而生了一种感慨。


    他们的许多时光都在这里度过。


    卡文迪许祖父,老伯林顿伯爵从叔叔那继承的庄园,也是位于德文郡公爵的领地之中。


    一向都熟识,了解彼此,知道一切喜好。卡文迪许认为很必要,开始是责任,习惯,现在是全心全意地如此。


    他珍惜着她,想永远拥有她。


    他迫不及待地抱着她。两个人嬉笑着进去,跑过金色的长廊,踏着黑白棋格的地面,跑上楼梯,你追我赶,无忧无虑地像回到了小时候。


    卡文迪许眼前仿佛浮现了另一种场景,他们一般大,青梅竹马,他没有缺席她的任何瞬间,一块玩乐,在弯绕的迷宫花园里捉迷藏。


    长大后偷偷地在树后接吻。他们爱彼此,亲情爱情,所有情感的凝聚,生命延续了多久,那么就相爱了多久。


    多么幸福啊,顺理成章,不过现在的结果他也很满意。


    他的脸上浮现笑容。


    无关风月


    每道窗户,都能看到外面树林山丘河流,精心布置的风景。几代人审美的凝聚,构建出这片广阔的园林。


    主人家不在时,查兹沃斯庄园对外开放,只要是绅士的阶层,告知管家后就能游览。


    走过后,观赏点评着,两个人的面容映在窗户上。


    艾丽西亚在家中很自在,她更活泼,仆人们提前收拾好宅子,摘下防尘罩。


    她跑过那一间间大厅,透过长窗的光束,上上下下浮动着细微的尘土。


    她回头看他。


    “你在想什么”声音在厅中,荡起回声。


    “我在想你!”卡文迪许昂着头,大声地回复着。


    或许是他认真得太过好笑,艾丽西亚笑出了声,她背着手,一步步退着,后面映着壁炉架和雕像神龛,还有满幅巴洛克式天使和众神的绘画。


    她的眼眸熠熠生辉。她背总是挺得很直,身段纤细优雅,脖颈修长。


    日常学交际舞的舞蹈课中,免不去学一些芭蕾的姿势,找的法国教师尤其注重这些。


    她踮着脚尖,突然迈着轻巧的舞步,过来仰头吻他。


    他们安静地吻着许久。


    艾丽西亚说是迟钝,或是天生的不敏感,不在乎,她大概只能明白亲情和友情。


    她一直不懂爱和它们的区别,实际上混杂着,很难区分开。


    可现在,她突然的雀跃,和亲吻的举动,不由得地在宣告着,这不一样。


    她不会吻她的堂兄,但她会吻她的丈夫,就像卡文迪许一直说的“爱人”。


    这样的吻比以往都要甜蜜,也让他的心脏跳得很快。卡文迪许怔怔地感受着,她抚摸着他的脸颊,指尖的凉意。


    他平复着,只是毫无作用,只能拼命地吻着,他忘了呼吸,这种窒息溺死的感觉把一切感官拉到了最深处。


    他一直懂怎么吻艾丽西亚,技巧,情感,发自内心的举动,管它是什么。


    艾丽西亚也会模仿他,学他勾他的舌尖。


    但这次,是完全属于她的吻,来自女方的主动。


    这种激颤的感觉,让他全身心的战栗着,可能觉得他在发抖,他快死了。


    艾丽西亚疑惑地松开,看着他憋红的脸。


    她困惑地眨眨眼。


    威廉。卡文迪许反应过来,如梦初醒一样,呼了两口气。


    “我太傻了。”他自我评价道。


    艾丽西亚弯起唇角,“那再来一次。”


    她捧着他的脸,用着属于她的方式,或者是来自她的爱意。


    卡文迪许品味着这个吻,他难以置信,没有比这个更美好的了。


    “我爱你。”他终于说出了这句话。


    他看着她翻飞的眼睫,像难以捕捉的蝴蝶,却突然停住。


    “我也爱你。”他听她轻轻地说。


    第47章 另一个世界


    十一月份后,天总是黑得很快。比起旅行在路途,更多人会呆在家里,夜里出门总不太安全。


    他们的时间消耗在查兹沃斯庄园的那栋大宅中。刚回来后举办了一些活动,德文郡夫人给了女儿这个自由操办。


    艾丽西亚做的很好,不过她看上去对此兴趣不大,所以除了偶尔去周边的赴约和拜访基本就是日常起居。


    一家人过着与世隔绝的生活,各干各的事。公爵终于克服了心里的难关,接受了这位女婿。


    他能看出女儿很快乐,至少很喜欢男方。对于这两孩子睡在一间卧室,不太在意。


    年轻,热爱彼此,这样是应该的。


    两人除了享受肉。体的愉悦,更多的是一种心灵上的满足和灵魂的契合。


    天气上越来越冷,虽然火炉总是烧得很足,但艾丽西亚显然更偏好他的怀抱。


    她乐于趴在他身上,他搂住她,看她阖着眼。


    他俩的精力很充沛,他也学会了克制而非占有,还有避免不了的花样。


    他不想让她无聊。


    艾丽西亚保持住新奇,他的领结蒙住她的眼,眼前朦胧的白光。


    被放大的感官,熟悉又陌生。他的唇齿和舌尖都那么亲密,还有温柔的话语。


    他牵住她的手,指引着扶上他的脸。长睫划过腰侧,她的腿心被他亲吻,手掌握住,反复轻抚。


    他了解她的身体,满怀柔情。她指尖摸上他的腰臀,卡文迪许看着那枚白色亚麻褶皱下,扬起鲜红的嘴唇。


    轻颤后他回来,她摸索着吻他,他凑过来,印上,舔舐着唇角。


    笑着,沉溺在这样的温存之中。


    夜晚足够长,就这样抵足而眠,她面对着他,他抓住她的手放在心口。


    ……


    天色蒙蒙亮时候,艾丽西亚睁开眼,她挪下搭在身上的腿。


    直起身,长长的金发垂下,看了会,要起来倒杯淡啤酒。


    威廉。卡文迪许一翻身,他蹙着眉,抓住她手腕,喃喃自语着,“阿莉。”


    艾丽西亚宽容地躺了下去,任由他把自己捞进怀里。他在说梦话,很不安,在空气中摸索着什么。


    她望着他伸出的手,抬起手指勾下。


    她试图抚慰着他。卡文迪许最后大汗淋漓地惊醒,看着他妻子冷静的眼眸。


    “你醒了吗”他缓了缓,柔软了神色,“是我吵醒你了吗”露出虚弱的微笑。


    “没有。”艾丽西亚摇摇头,“确实有点吵。”她趴着看他。“你怎么了!”


    卡文迪许抬眼注视着,他揽过她,轻轻碰上额头。


    一定出了什么事。艾丽西亚听着他急促纷乱的心跳。


    他们的气息此起彼伏。


    “我梦到我失去你了。”确认眼前这些无比真实后,卡文迪许挽起她堆着的金发。


    “什么!”


    他不愿意松开她,她正好也没有起来的意思。


    刚才的梦里是另一个世界,在那里他没有堂妹,他堂叔甚至未婚。


    他拼命地想找到她,毫无踪迹,一切就像预想的那样孤独。


    他生命过往中和她有联系的万物褪色消失,仿佛从未存在过。


    艾丽西亚,他的阿莉,她消失了。


    威廉。卡文迪许郁闷地诉说着。


    “没有你,这是为什么。”


    那个世界的他比现在还要放荡,丝毫没有牵挂。他玩世不恭,蔑视所有,但有种深深的虚无。


    “我不敢想象没你的样子。”他把她揽在怀抱里,温暖的肌肤相触,他又看到了她金发蓝眼的色彩,生动真实,万物恢复了原来的样貌。


    但现在,她是他的,他们陪伴着彼此。


    艾丽西亚听明白了那个梦,她能理解她堂兄的害怕。


    “没有我”她仔细想了想,的确有些可惜。她吻他的嘴唇,他似乎还没回过神。


    她耐心地安抚着,“但我在这啊,威尔。”


    日照时间变短的日子一向难熬,从十一月一直到三月份。


    她心情会没那么愉快,她堂兄受这的影响估计不小。


    艾丽西亚靠在身上,他终于被唤醒似的,掌心扣住她的后脑勺,渴望地回吻着。


    他们肌肤相贴,女孩的腿勾上他的腰,陷在床垫和堆起毛毯中。


    另一个世界的他好悲哀。


    在这样的沉浮中,卡文迪许想。


    而他,是实在的幸福。


    这样的小插曲没有成为持续的梦魇,他每次想到时,看着她合着的眼和披散的金发,一下就好了,宽慰地露出笑容,眼神轻抚着。


    他是多幸运啊。他们恰好能在一起。


    十一月就在这样的依偎中度过,局限于查茨沃斯庄园,而非在整个英国旅行,可也实在美好极了。


    两人整日腻在一起。去巡视名下的土地,骑马,沿着河边散步,背着手,说说笑笑。


    驾车,她抽着马鞭,驯服着马匹,在天气好的时候钓鱼,跟公爵一起摆弄温室,好让那些花花草草过冬,和公爵夫人去济贫院,在教区教堂拜访,看望佃户,讨论修缮农舍的事宜。


    威廉。卡文迪许彻底融入了这个家庭。公爵夫妇把他视为不可或缺的一员。


    艾丽西亚会等他去用早饭,让他挑选今天穿的衣服,他给她系束腰,在本子上改掉尺码,量着身高,她长高了半英寸。


    他俩去打球,她弹琴他唱歌,写家庭戏剧,对台词,他陪她做演出服装,打扮成仙女的模样。下棋,拼图,装饰桌子,缝纫,拿着两根树枝比剑打斗,在庭院里射箭。


    幸福,没有比现在更幸福的了。


    艾丽西亚有个树屋,公爵陪着她一块搭的。


    小时候就趴在那,从上往下看他。卡文迪许骑着马,瞅着一头蓬乱金发的女孩,丝毫不在意外表,玩得灰头土脸。


    “你来了。”


    那时他就知道,他堂妹不是个淑女。再后来见到时,他会嘲笑她装模作样。她在餐桌下偷偷踩他脚。


    卡文迪许脸色一变。


    “你怎么了,堂兄”艾丽西亚故意问道。她又踢了他一下。


    他敢怒而不敢言。他怎么能欺负一个小姑娘。


    艾丽西亚会请他上她的树屋,但他才不会纡尊降贵,碰小屁孩的玩意。


    卡文迪许弓着身,跟她进去,看着摆着的各种收藏,骨头柄的刀子,熊的皮毛,鹿角。


    他阴阳怪气说她是“维京人”,正好发色也像。说着就磕到了头。


    ……


    “你以前很刻薄,现在也是。”艾丽西亚评价道,她试图再从梯子爬上去,找她的弹弓。


    他有点脸红和尴尬,往日他应该说个,“是啊,阿莉,你也不逞多让。”


    卡文迪许在树下,伸手遮住阳光,眯着眼仰头看着。


    “你拿弹弓打过我。”他也很记仇。


    他正和人说话,她掩在树丛里那一下,卡文迪许捂住头,那时堪堪地维系住表情,没有揭穿。


    “你说我是小野人。”艾丽西亚上了树屋,没忘斗嘴。她十一岁边上时,卡文迪许总会痛惜他那乖巧可人的堂妹呢。


    不过,后来老德文郡夫人过世后,艾丽西亚一下懂事了许多。


    他倒希望她永远那样。


    “找到了。”她拿着牛皮筋的弹弓,那张脸蛋又出现在了眼前,金发闪闪发光。她相貌稚气外多了不少艳丽,正处于两者的过渡阶段。


    尖尖的下颌,和略显丰盈的莹润脸庞,以及一双水润的蔚蓝色眼眸,眼尾却是扬起的弧度。


    她背后迎着光,在秋天的萧瑟里探出头来,那么的生机美好。


    卡文迪许勾着唇,笑意盈盈地看她。


    “我要跳下来,你接住我。”艾丽西亚坐在树上,命令着。


    威廉。卡文迪许一下惊慌,随后止住,“你别——”


    她的裙摆飘扬,就这么相信地,倏地跳了下来。


    她掉在了他的怀里,他稳稳地把她接住。她全然地信任着。


    艾丽西亚揽住他的脖子,放肆地大笑着。他想责怪她,又无奈一笑。


    她就是这么疯狂,某种程度来说他俩是一样的人,只不过她总是冷淡的眼神,他更外放。


    她低头窒息地亲他。最后才放下来,抵在树边接吻着。他护着她的头。


    多么欢欣甜蜜的一个吻。


    她一会像抓不住的夜莺,又像展翅高飞的云雀。晚上则是像鱼一样,滑溜溜的,戏弄着他。


    她从背后抱住他,手上乱捏着。从一旁凑过来,观察着他的反应。


    她有时候冷淡着脸,有时候狡黠十分,他猜不透她,但知道她爱他。


    从每一个细节都体现出来。


    他很少再问艾丽西亚那个问题了,你爱不爱我,或者是装可怜。


    因为什么都不做,她都对他满是依恋,看不厌倦他的身体。他们每天接很多的吻,有的是习惯,有的是反复的新奇。


    她的一举一动都在说明。


    ……


    这样的日子过了一个月,这对新婚夫妇告别了家人,去巴斯来了趟短途旅行。


    从德比郡到萨默塞特郡,一路走走停停,花了两天一夜。


    他俩在路上旅馆歇了趟,艾丽西亚旅行次数不算少,还能适应。


    这时间,最大的新闻,莫过于拿破仑在俄国惨败了。这一消息传遍了整个欧陆乃至英国。这位雄主颓势尽显,他在俄国损失了近57万人,仅剩三万人撤退,葬送了精锐的法国骑兵和跑兵。


    这一情况在两人的预计中,并不意外,只是惊讶于法军会在撤退途中,遭遇伏击折损那么多,拿破仑是全然的元气大伤。


    卡文迪许忙着对手下的债券买进卖出,这一大事,让伦敦的议政提前了不少,议员们纷纷涌进,准备商讨下一步事宜。


    他们预计在巴斯度假两周后,就回伦敦。艾丽西亚也许想泡泡温泉——这有益于身体健康,冬天来临,洗澡不比平时频繁,还容易着凉。去巴斯泡温泉是最好的选择。


    跟许多贵族一样,在新月楼里租住了一栋。当绘着纹章的驷马马车在听差马夫簇拥下,驶入巴斯城,两旁行人游客好奇地围观议论时,他们一下就知道,这巴斯小城来了个大人物了。


    第48章 梦


    巴斯,一座充斥着暴发户,满是金色的城市。


    这里除了罗马式的浴池,皇家新月楼,圆形广场和音乐厅,就是来度假的游客和投机者。


    人们都说,如果一位青年才俊,想要找个有钱的新娘,那就去巴斯吧。


    艾丽西亚未婚时,除了认识的熟人,没人敢贸然上前搭讪,只知道她是位来头不小的小姐。


    再加上她那时候还没步入社交季,来巴斯时也只是深居简出,身边有家庭女教师,女监护和男仆陪伴。


    人人只会谈论来了个公爵小姐,却无从知道是谁,看到面貌,就这样蒙上层神秘的面纱。


    来到巴斯,和到访这的亲友们社交后,这对新人就住在简单的一栋,每天散散步,泡泡温泉,听音乐会,去喝矿泉水。


    这种度假是习以为常的一部分,秋冬总是要来趟巴斯的。


    游人多的情况下,巴斯的上下舞厅被挤得熙熙攘攘。太太们总要带着女儿过来交际,让司仪金先生介绍,遇到熟人,好结识不错的小伙子,一块跳跳舞什么的。


    他们混在人群里跳过几次,公共舞厅什么人都有,不像贵族的私人舞会卡得那么严格。没有旁边目光的监督和扇子后的议论,两人一连跳了四支,手挽着手去茶室休息了。


    艾丽西亚有时打扮得比较随意,继续穿着她的白裙子,只戴着简单的红珊瑚珠串。


    在那么多人的巴斯舞厅,她仍然瞩目到一眼就能望到,身材修长,挽着闪耀的金发,脖颈纤细,围着保暖曳地的披肩。


    这种模糊了界限的打扮,会让人们以为她还未婚。


    不认识她的人,见到多了,对上这一位绝色的美人,也忍不住讨论她是谁。


    巴斯这个城市喜欢炫耀,有一大笔丰厚嫁妆的小姐,总喜欢矫饰自己,不菲的衣料,精致的扇子和首饰,彰显着身价。


    她们成为被年轻人追逐,献殷勤的对象。这时候,出挑的样貌会格外显著。


    但嫁妆的不清成了阻碍。


    巴斯人太多了,光舞厅一晚上就有上千人,正好没有个某某头衔的贵族,碰巧在身边认出并上前打招呼,引出她的身份。


    再加上这对夫妇实在低调,除了每晚回新月楼的马车,再也看不出什么端倪。


    (租住在皇家新月楼的人,非富即贵)


    于是艾丽西亚得到了一个称呼,Miss Mystère,神秘小姐。


    来巴斯舞厅后的太太小姐,习惯第一眼去找见过认识的人,好有话可说。


    艾丽西亚不在意这些,避开没必要的寒暄,反倒让她觉得更舒坦。


    她享受着独自的时间。想结识她的人,苦于找不到人介绍,只在边上好奇地看着。


    这位小姐拿起柠檬水,在唇边小啜了一口。她动作优雅,实在无可挑剔。


    身边没有女性亲属陪伴,又不跟未婚小姐那样局促,可样子也不像已婚夫人。


    冷若冰霜的一位小姐。


    “见谅。谢谢。”威廉。卡文迪许证艰难地穿梭在人群间,手里拿着纸包,挤出个位置。


    他去买小点心,至于为什么要亲自做,可以理解为一种情趣。


    他就这样一路来到他的妻子面前。


    隔着跳舞的人群,他看到她站在另一边,美好的侧脸,时不时一动的眼睫,恬静优容。


    他一眼只能看到她。她灿烂的色彩,一下涌现出来。


    卡文迪许能听到“砰砰”的心跳,舞蹈中交换人群的间隙,他描摹着她的倩影。


    如果我第一次见到她,我会像现在这样爱上她。


    艾丽西亚转过头,看到她傻站着的丈夫,他穿着海蓝色的礼服,挺拔,年轻。


    她一偏头,融化了脸上的冰冷,露出最亲近的一抹笑容。


    卡文迪许扬起唇,雀跃地小跑了过去。


    他拉着她的手说话,她就着他的手,吃了一口杏仁饼。她摇摇头,评价太甜了,不像之前的味道。


    威廉。卡文迪许以往陪同他的小堂妹来巴斯,总是绞尽脑汁地预备点东西。吃食必不可少。他笨拙,自以为精细,无可挑剔地照顾着她。


    男人不可置信,拿过她咬过月牙形缺口的小饼,直接塞进了嘴里,嚼了嚼。


    “确实甜了。”他确认道。


    他就着女孩手中的杯盏,喝完了剩下的柠檬水,然后,盯住她湿润的嘴唇。


    艾丽西亚把扇子戴在腕上,伸手,让他邀请她这支舞曲结束后跳一支舞。


    疑问迎刃而解,暗中观察的人们确定了,这位小姐,起码是订了婚的。


    她和她身旁的这位,可真登对,虽然过于亲密了些,但对刚在一块的情人们,倒很正常。


    卡文迪许不知道这一系列的变化,他笑容满面牵着她的手,步入了舞池中。


    “要是伦敦能跳华尔兹就好了。”上了马车后,卡文迪许往后一靠。


    他们只能私下里跳跳华尔兹。


    “战争应该快结束了。”从拿破仑的溃败后,自然可以看出结局。


    不过起码还要打上一年,分出胜负,鉴于他过往十年的战绩,如今也只是五五分,并无最大的胜算。辉格党一向是反战的一员,怒斥首相在半岛战争上损耗大量军费,现在却难得地达成了一致。


    只是,在美英战争结束之前,都不会投入太多,只是保持着隔岸观火的态度,时不时地搅乱欧陆政局,很英国式了。


    两人构想着以后四处旅行的未来,要在巴黎小住一会,虽然他总觉得巴黎脏脏的,但那里戏剧音乐会不会少,还有最一流的画家作家。


    甚至都讨论起到时候租住在哪块,当然一定是香榭丽舍大道附近。


    还有威尼斯,佛罗伦萨,那不勒斯,走过他当初游览的足迹,光想想就足够美好。


    “我们可以在那呆上一两年。”艾丽西亚昂头亲了他下巴,可算把喋喋不休的畅想止住。


    卡文迪许停住,一摸,看着她圈在他怀里明净的眼眸,把人扑倒,毫无章法地吻了上去。


    冬天正式地要到了。她裹着裘衣的外套下车,他搓了搓手,呵了口气。


    很快就要下雪了,那时候也该回伦敦,不好出门了,他担心她受冻,染上风寒,一场感冒足以要掉一个人的性命,更别说多发的肺病之类。


    卡文迪许没改掉他焦虑的毛病,虽然有几分道理,他搓着她的脸,用手心暖和着。


    “明天是去听音乐会吧。”


    艾丽西亚收起下巴,点了点头。他护着她走进去,男仆关着门时,就迫不及待地抱起她。


    女孩惊呼了一声,不快地推了他一下,他几步上着楼梯,哈哈笑着,她被感染着也笑着。


    “你还真是。”


    “在舞厅里我就想亲你了!”他胡乱地啄着。


    艾丽西亚托着他的脸。她被放下,他拉她进去,抵在门上,停住。


    “你知道吗艾丽西亚。”他鼻尖碰了碰。两个人咫尺之间,她能数清他眼睫的数量。


    “我今天回来,一看到你,我就在想。”他们的脸贴在一起,她的手放在他的胸前,手指轻屈。


    “如果我们从来没有见过,那是我第一次见你,我一定会爱上你。就跟魔咒一样。”


    他牵住她的手,放在了唇下。“毋庸置疑。”


    “就像那个梦,梦里我没有你,艾丽西亚,但我想你一定在另一个地方,我还会遇见你。”他吐露着心声,“我不紧张了。我唯一担心的是,你爱上了别人,恰好,在我遇到你之前。”


    “这很怪,但就是我突然想说的。”


    看着他认真的神情,她的心轻轻跳了一下。


    “无论什么样,我都会遇上你,爱你,我们就应该在一起。”


    即使他不是第一个,唯一一个。为什么他在担心这些,另一个世界的他应该就这么可怜。


    他深深地印上了手背。


    艾丽西亚注视着他的黑睫蓝眼,她开了窍似的。指尖划过脸侧。


    “是有点怪,威尔。不过真有这么一天,我会等你。”


    就像在舞厅时,她百无聊赖地偏过头,一眼就看到了他,他冒冒失失的,青涩,像个毛头小子,一脸狼狈,头发蓬乱。


    于是她露出了微笑。


    等他突然窜到她身边,无厘头地说“我爱你”。虽然匪夷所思,但是小姐,我真的第一眼就爱上了你。


    卡文迪许一怔,他凝望着。


    “谢谢。我真是这世上,最幸运的家伙。”他一笑。


    ……


    艾丽西亚或许是梦到了,就在他怀里沉沉睡去后。


    她睡眠一向很好,很少做梦。


    当她看到的那些就像真的一样,虚浮着的,她不再是爸爸妈妈的孩子,一切都变了样。


    她在一个富裕的家庭里长大,但没有头衔,普普通通的乡绅之家,她有很疼爱她的养父母。


    就这样,她遇到了他。


    他就是现在的年纪,打扮精致,面容俊美,一副轻佻的笑容。


    他无法无天,他对她说话随意。


    他看她偶尔的躲闪。


    他飘过沮丧的那一句,“如果你是我妹妹就好了。”


    那样你爱上了谁,我都不会伤心。


    她好像感受到了他的那股悲伤。


    艾丽西亚不想让这个梦再继续下去了。所以她睁开眼,她看着睡着的他。


    起身,仔细地注视着,一模一样,又有点不同,梦里的那个更愤世嫉俗,尖酸刻薄一点。


    他被很多人簇拥,但很孤独。他总是远远地望着她,抿着嘴唇。


    他现在把她抱得很紧,两个人习以为常地贴的很久,寸缕不着,肌肤触碰。


    他身上是滚烫着的,她一开始拒绝,但现在习惯依恋的温度。


    艾丽西亚碰了碰他的唇角。


    她动了几下后,他醒了,揉着眼,关切地问着,十几年如一日,养成的耐心。过去再不耐烦,也只是表露在眉宇间,现在荡然无存。


    “怎么了,艾丽西亚!”


    艾丽西亚捏着他的脸,他纵容着。他下巴有着胡茬。嘴唇柔软,被她揉得奇形怪状。


    “没什么。”


    “嗯。”卡文迪许估计了一下,不过三四点钟。她是睡不着吗


    拉得更近了些,闷闷地询问,“你没睡好吗”摸摸她的额头,不是生病了。


    艾丽西亚支着头,摇了摇,“不。我只是更爱你了。”她轻轻地说。


    “什么”卡文迪许一下清醒过来。他的俊脸在她的手间揉捏着。


    他想问下去,听她再说一句,没再听到相同的话。他比她更兴奋,语无伦次。


    “告诉我吧,艾丽西亚!”


    她干脆地合上了眼。


    只是失去他,让她也挺难过的。


    卡文迪许抚摸着金色长长的秀发,勾起唇角。


    他很开心,真的。


    有谁能比他更幸福那只能是第二天的他了。


    第49章 新年


    巴斯的日子就这么过去。期间出了件小插曲。


    两人遇到了伊丽莎白。福斯特夫人。


    总结来说,就是艾丽西亚祖父的情妇和祖母的密友,三人间的关系延续了二十多年,在德文郡公爵府和查兹沃斯庄园同吃同住,被人津津乐道。


    老公爵还和伊丽莎白。福斯特夫人有一对私生子女,在公爵夫人过世后,一度想跟她再婚,被艾丽西亚的父亲阻止,最后不了了之。


    这位夫人如今五十四岁,已逐步退出了伦敦的社交圈,过着隐居的生活。


    她和公爵夫人当年就是在巴斯结识,届时她由于和男仆的关系被丈夫分居,穷困潦倒,后来爬上了公爵的床。


    她和乔治亚娜关系复杂,即使成了她丈夫的情人,仍然深爱着对方。或许是真的友谊,或许是花言巧语的蛊惑,公爵夫人很依恋,离不开她。


    她的婚生子女中,艾丽西亚的父亲是漠然的态度,乔治亚娜姑姑很友善,哈丽特姑姑则很讨厌这个破坏了家庭和睦,让他们的母亲受到羞辱的人物。


    毕竟,老公爵高挑地在公共场合和这位夫人相处,把她引入了家庭生活,极大地损害了自己妻子的荣誉。


    这种情况在艾丽西亚七岁后,才逐渐好转,公爵面临着衰老之下的力不从心和渴望家人的陪伴,他似乎意识到了这种行为的荒谬,和对家庭的影响,与妻子乔治亚娜重修旧好。


    伊丽莎白。福斯特夫人搬离了德文郡公爵府。她的一对子女仍住在那,他们只比艾丽西亚大十岁七岁,跟两个姑姑年纪相仿。


    女儿卡罗琳。圣朱尔斯很得老公爵疼爱,超过婚生女儿,她有母亲的机敏和吸引关注的才能,艾丽西亚出生后不久才夺回了地位。


    哈廷顿侯爵胜在是男性继承人,又能力不错,才得了青眼,但不妨碍他对私生子奥古斯都满怀溺爱。差了12岁的年纪,这位长子没放在心上。


    不过,对于亲眼见证了父母关系破裂,只被作为继承人培养,教育严苛,一向沉默寡言的哈廷顿侯爵,对他们谈不上喜欢。


    自1794年婚后,终于有能力尝试独立出来。


    他用了十年的时间,才把他们赶出公爵府,拔除了这种畸形的家庭生活。


    但好景不长,公爵夫人五年后过世,老公爵开始眷念起过往的人与事物,有了再婚的想法。


    卡罗琳。圣朱尔斯于1809年出嫁,对象是墨尔本子爵的小儿子乔治。兰姆(据说亲生父亲是摄政王),和艾丽西亚的卡罗琳表姑还有考珀夫人是妯娌,婚姻不大和睦,都没怎么同过房。


    哈丽特在同一年结婚,也是因为她父亲坚持要娶伊丽莎白。福斯特夫人很不快,想尽快地逃离家庭。


    伊丽莎白。福斯特夫人离成为公爵夫人只有一步之遥,这一美梦被粉碎,不知道她是怨恨,还是宽容。她儿子奥古斯都。克利福德很不满,他最后的可能都没了。


    艾丽西亚的父亲没有儿子,如果他能变成合法子女,那么就能顺理成章地继承公爵之位。


    可惜他只是个姓氏都没有的私生子。


    明明也是公爵的血脉,凭什么爵位要交给旁支。


    这还是哈廷顿侯爵有一定年纪,且在成年后接受了大部分都产业和权柄,加上有个势力颇大的结婚对象,他在家庭中占据的地位,才否决掉老公爵再婚的想法。


    没继承爵位前的儿子,一般权柄是完全低于父亲的,做父亲的也不会轻易放手。


    他经营了十来年,加上公爵年老体衰才能如此。更何况这一再娶的名声在整个上流社会都议论纷纷,都等着看最终的结果。


    那一年艾丽西亚14岁,由于祖父和父亲间的争执很头疼,再加上想起仅过世三年的外祖母。


    戴安娜夫人邀请她来伯林顿大厦做了客,远离家庭的纷争。


    艾丽西亚住在她专属的卧室,闲暇时间从外面客厅的阳台往外看。


    她小时候不理解伊丽莎白。福斯特夫人和她祖父母间奇怪的关系,后来才慢慢知晓,也因此后者搬了出去,没那么高调。


    她望着远处的德文郡公爵府。卡罗琳。圣朱尔斯,奥古斯都。克利福德,这两个住在一块的陌生人,几乎看着她长大,他们对她很好,接近于一种讨好。但她从来没有叫过姑姑叔叔,即使后面知道是祖父的子女——因为他们只是连姓氏都没有的私生子。


    德文郡公爵府那么大,完全能容下。就像她祖父还有个私生女,夏洛特。威廉姆斯,比她父亲还大两岁,也在公爵府里长大。


    听说她祖母也有个私生女,是和格雷伯爵,只比她大三岁,送去了父亲那边抚养。


    还有个在仆人区那边的女孩,是她祖母收养的,跟很多大贵族家庭中出身不清的养子女一样,多了的一个人口,根本算不上什么。她望她总是艳羡的眼神,她坚信她是她祖母或姨婆的孩子。


    可妈妈告诉她,她只是个政客和家庭教师的私生女。她祖母为了照顾那些朋友,顺手收养进了自己的家庭——她很喜欢孩子。


    她后来得知了真相,被贝斯伯勒夫人送去了寄宿学校。


    艾丽西亚了解,但适应不了这些贵族的规则。


    关系复杂,混乱的,没有人觉得不对的,违背道德的。


    威廉。卡文迪许关心着他这位秩序崩塌,看样子有点受挫的小堂妹。


    他刚从爱丁堡完成了学业不久,返回了伦敦,准备再进林肯律师学院就读。


    心里五味杂陈。随着她年纪的增长,时不时地有人在提醒他,他们间既定的婚约。


    他不得不娶她,他是最合适的人选。


    他对她没什么感觉,她只是他照拂大的小妹妹。


    卡文迪许支起下巴,好笑地看着她愁眉苦脸的模样,又有点关切。


    艾丽西亚在发着呆。


    蹙着眉,冥思苦想。


    习惯,不代表能接受,即使她对所有的逸事都知晓,那几年还出了好几起私奔离婚的丑闻。


    她会看点哥特小说,里面和现实那么不同,虽然也有戏剧惊险不可思议的一切,但男女主人公至少能历经千辛万苦,因爱结合的。


    不像他们那样随意,为利可图。


    他伸手在她面前晃了晃,陪着一起坐在了地毯上,长手长脚收着。


    “怎么了,阿莉!”


    艾丽西亚回过神,她移着眼眸。


    他们为什么要结婚


    她认真地问着,眼里满是迷茫。


    没有什么能困扰她,除了这点。


    他们并不相爱,各自都有着许多情人,但又是实在的夫妻,她祖母过世后她祖父着实地悲痛了许久,两年后他又想再婚——再婚很正常,她能理解,表示上一段婚姻生活对男方意义颇深,他愿意再次进入。


    可,她想象不出贝丝夫人被冠上和她祖母一样的头衔。


    每一种婚姻都是这样吗,这么不快为什么要结婚。他们除了痛苦,又得到了——


    他懂她说的什么。


    卡文迪许听艾丽西亚说完,他沉默了。


    “婚姻总是这样。”他撇撇嘴。


    他怔怔地看着她。他俩一起发呆。


    后来艾丽西亚再也没提起过了,她年纪还小,不用早早考虑结婚。


    两人和伊丽莎白。福斯特夫人遇见时,她当然已经完全衰老,那张妩媚的脸庞完全褪色。


    上一代的恩怨,到这一代中止。遇到后客客气气地说了话。


    一开始之间闹得很不快,这位夫人坚持认为她的儿子能佩戴卡文迪许勋章,参加老公爵的葬礼。


    在被拒绝后,一怒之下,揭晓了她私生子的身份——虽然父亲是谁也能猜到,但不说出来就永远不能肯定,上流社会默认的法则,这一招相当于扯下来最后一层遮羞布。


    艾丽西亚的父亲,在处理这件事上很宽容,这三位子女曾在老公爵夫人的病床上发誓,要永远善待这位贝丝夫人,无从真的做什么。


    平静地原谅了她,并止住了流言。伊丽莎白。福斯特夫人上门致歉,最终和解。


    她除了老公爵的赠予,没有拿到任何财产——多亏当年没有再婚,要不然纠葛还要持续一年。


    这位夫人描摹着女孩的脸庞,她很像她的祖母,人们都说那位美人,乔治亚娜的一切美好都在她的脸上复现。


    她脖子上始终戴着一枚挂坠盒,里面装着乔治亚娜红金色的秀发。


    她听说了这对新人,是难以想象的美好,又想到了贵族间惯常的荒唐。


    一时十分感慨。


    在交谈中,贝丝夫人告知她要去罗马了。她来巴斯就是泡温泉疗养的,这时候,在罗马那样温暖的气候中,度过余生是不错的选择。


    伊丽莎白。福斯特夫人,昵称“贝丝”,她当年的许多情人和友人都已上了年纪,相继过世。


    她点了点头,带着回忆,消失在了巴斯拥挤的人群中。


    ……


    巴斯的度假转瞬即逝。


    到伦敦后,他俩回到了各自的生活。


    这段时间,威廉。卡文迪许忙着竞选演讲,尽量地在威斯敏斯特选区当选。他懊恼,他的时间浪费在议会大厦和白厅那里。


    艾丽西亚很宽容,“去做你自己的事。”这三个月的放纵后,她也捡起来正事。


    他写着他的演讲稿,她翻译着微积分的法文著作,在书房见面,晚上仍睡在一起。


    没有太多激情,平静,仿佛结婚了十几年——这也难怪,他们相识这么久。


    在德文郡公爵府和父母相处了会,艾丽西亚还去了伯林顿伯爵府,小住,陪伴伯林顿老夫妇。


    伯林顿夫人送了她母亲——很早过世的北安普顿伯爵夫人的一枚戒指。


    艾丽西亚戴着那枚老式巴洛克的指环,很真诚地道了谢,贴贴脸颊。


    夜晚他执起她的手指,反复看着。


    “很不可思议吧,但我们,真成了一家人。”


    他攥着她的手。


    ……


    十二月份开始,部分议员就回到了伦敦,相继开起了会。


    上下议院设在威斯敏斯特宫内,就提出的法案,坐在高背长凳的议员们慷慨激昂地发表演讲,议长维持秩序,宣读后依次投票表决。


    从高处的天花板通风井那里,对议事厅里的情况能看得一清二楚。


    出现在下议院旁边的阁楼里,是贵族女性的一大爱好。


    这群艾玛克斯的女主人中,很热衷于这样的政治参与。肆无忌惮地点评着,把女人不能参政的言论抛之脑后。


    在这里,她们正是所有的主宰,最大限度地发挥着影响力,用自己的资源和财富掌控扶持着,真正的无冕之王。


    艾丽西亚跟着一起。她看着她丈夫在一群人中出类拔萃的模样,他拍着案,手支在上面,意气风发,侃侃而谈,什么人都动摇不了他。


    报纸上评价,这位威廉。卡文迪许先生,有着最出色的外表和尤其突出的口才。


    只要不是面对着艾丽西亚,他做什么都是游刃有余的。


    回来后他知道她去看了他,得意洋洋,“我厉害吧!”


    他今天把对方驳斥的哑口无言,就利物浦伯爵政府的大西洋贸易问题。珀西瓦尔死后,他支持的废奴政策正被动摇,利物浦的商人们私下里忙着走私,这位新首相忙着巩固政权,对此视若无睹。


    他一本正经,又扬着嘴角,凑过来亲了亲她。


    威廉。卡文迪许正等着他妻子的夸奖,散会后听说艾玛克斯的女主人来过后,他心雀跃地跳着,知道她一定在场。


    她那时候挽着披肩,在和其他夫人的讨论中,默默注视着许久。


    卡文迪许像小狗一样,毫不避讳地撒着欢。他就差摇着尾巴了。


    从艾丽西亚手中接过一沓纸张,他惊喜地展开,停住,蹙着眉仔细看了看。


    确认没有看错。抬头不可思议。


    上面是艾丽西亚对他演讲的评价和纠正,关于一些不严谨的用词,有的下面标注着,夸大其词。


    他一扬眉。


    虽然说的都是真的。


    卡文迪许一撇嘴,他不想理她。


    闷闷地刚要说,“我会注意的。”


    “做的不错。”艾丽西亚喝了口茶,纡尊降贵地夸了他。


    他亮着眼,打扰着又亲了她脸一下。


    ……


    一周总要去个议院三四次,周三是标准的首相质询,周四周五人要少点,周日去做礼拜。


    其他看当日的议题如何,酌情出席参加。


    威廉。卡文迪许出来时,已经是凌晨。他看着停在威斯敏斯特宫附近的马车,上面装饰着他们一起绘就的纹章。


    他手下夹着礼帽,着急地几大步跑了过去。


    呼之欲出的喊声,在打开车门后,看到女孩熟睡的面孔,悄然止住。


    他小心地上了马车。


    坐在一边,让她靠在自己身上。


    他目光柔软,她在等着他开完会。


    他低头抿着唇,思量地看着她。


    艾丽西亚睁开了眼,他身上很暖和,捉住了她的手。


    “你好了。”她支起脑袋,揉了揉眼。


    她晚会结束后想等他一道回去,结果睡着了。


    “天啊,对不起。”他跟她道着歉,“我不应该让你等这么久。”


    伦敦贵族跟他们平时交际一样,开会时习惯在晚上七八点后,一直持续到凌晨三四点甚至通宵。


    他亲昵地揉着她脸,她干脆地埋在他怀里,再一合眼,安静地睡着了。


    ……


    天气好时候,她骑着马漫步,顺便路过了皇家司法院。


    威廉。卡文迪许穿着律师的黑色大氅,手中拿着假发,下庭后正在和身旁的友人说话。


    他看到了她,停住,脸上的笑容扩大。


    他当着那么多人的面,兴奋地冲过来把她抱起,转着圈。


    “艾丽西亚,你真可爱!怎么会有你这么可爱的人!”


    艾丽西亚的腰间缠着马鞭,不知所措。冬天来了,自然穿得厚了许多,裘毛拥簇那张饱满的脸颊。


    他笑眯眯地亲了亲她。


    “为什么来找我!”


    “有一场聚会,顺路。”


    他没跟朋友告别,低头跟她说着话,自顾自地走了。


    留下身后的人们面面相觑,欲言又止,想到那说到一半的诉讼提案。


    ……


    “我会成功的。”他跟她保证着。


    威廉。卡文迪许对他的职业生涯更不懈怠,他想他一定要在威斯敏斯特选区当选成功,坐上下议院最有份量的位子——全靠他本人争取来的。


    艾丽西亚会为他骄傲。


    看着他青色的眼圈,焦红的嘴唇,经常挑灯夜读到深夜,又要早早出门,回来的也晚。


    他回来后的第一件事就是找她,跟她道早安晚安,陪她用早饭晚饭。


    和一众把用餐时间消耗在俱乐部,远离家中的男人大为不同。这成了他雷打不动的习惯。


    艾丽西亚注意着她丈夫的不同寻常,和极力掩饰偶尔流露出的疲惫。


    贵族女性替她们的父兄在选举中拉票很正常,这是一种常见的政治活动。女性的形象往往具有亲和力,去做一些慈善也更容易被选民记住。


    她想了想。


    卡文迪许没想到,他会看到她穿着辉格党标志的蓝黄服饰,戴着高帽和绶带。出现在选举的人群里,为他站队宣传。


    就像她的祖母一样,受到了伦敦民众的欢呼和热爱。


    她在马车上,伸出手,人群蜂拥着吻她的指尖,抛洒花束。


    他们没有忘记她的祖母,老德文郡夫人,更记得她的母亲,她和她们一模一样!


    她冷静地注视着,嘴角轻扬,和他遥遥相望,闪耀到不可思议。


    卡文迪许松了松嘴角,压抑着激动,克制着没跳起和她挥挥手。


    她来了!她这么在乎他!他可不能搞砸了。


    他腰身挺得更直,脸上的笑容也更真挚。


    大概能预见到,未来的几十年里,他们始终是最好的政治伙伴,支持着彼此的事业,坚定不移。


    她看望穷人,深入威斯敏斯特的贫民窟,送上一批批物资,亲手递上过冬的毛毯厚衣,吃食和烧火取暖的煤,她关怀每一个人,用最大的怜悯心在真切地做着这件事,具有感染力。


    艾丽西亚说,她知道她每年三万镑的津贴该花在哪了,他们都很鼓励她。


    卡文迪许家的人纷纷出动,在这次大选中得到了相当大的荣誉,百年如一地维持着名声,就像当年那位公爵夫人引起的风潮一样,政治影响力上又跃上了一层台阶。


    就连报纸上的批评家都没什么可挑剔的——现任的德文郡夫人一向是个激进分子,曾高调地支持一切改革,还积极营救那位下狱的议员弗朗西斯。伯德特爵士。


    这样的拥戴和赞美中,正值议会期,艾丽西亚封爵的事被顺理成章提了出来。


    一个月后,威廉。卡文迪许以微弱优势的票数,成功在威斯敏斯特,这个最大的选区之一当选,以他的年龄和资历很难得,已经算是出挑的地步。


    除了那副相貌和口才,还有过往外交从军秘书的经历,他妻子,那位艾丽西亚夫人的作用功不可没,她一下成了全英国最出名的夫人,所有的视线都聚焦在她身上,具有的能量举足轻重。


    “他们只知道你!艾丽西亚。”


    他们叫她,“Lady A”,她成了这一代唯一能代表的人选。他比她还要激动,没把自己的当选的事放在心上。


    艾丽西亚轻轻捂住他的嘴,推开。


    “这一注释我还没想好。”她冷静地说道。


    威廉。卡文迪许支着脸,伏在案上,无奈一笑。


    半晌,她眉宇松开,解决完手上问题后,递来一只手。


    允许他亲她一下。


    他笑着碰了碰她的下巴。


    “夫人,有什么要我代劳的吗”他挑着眉。


    艾丽西亚没跟他客气,指挥着去检索厚厚的一沓文献,以便对概念做出最好的诠释。


    他高兴他很有用,能陪她做许多许多。


    ……


    圣诞节,收了许多礼物,外面下着大雪,他们按照习俗,在绿色的槲寄生下亲吻。


    “圣诞快乐。”


    她的称呼没变,仍被人称呼为Lady Alicia”,但她是他的妻子,他的爱人。


    他把她搂在怀里。


    白茫茫一片中,两个人在冻起的喷泉那,你追我赶打着雪仗。


    她给他衣领里灌雪,他努力抓住她,狂妄地笑出声后,想了想,只是捂了下她脸颊。


    艾丽西亚趁机丢出藏在身后的雪球,砸在了他脸上,哈哈地笑着跑开。


    他乐此不疲地陪她玩着,堆雪人,去湖上滑冰。


    “可惜泰晤士河没上冻。”


    这十年间冬天都不够冷,没冻上,以往还能在冰面上举办霜冻集会的。


    他牵着她的手,两个人从这边滑到那边,艾丽西亚是个好手,她做什么都很优秀,轻盈敏捷。


    “那群俄国人还会在冰上跳华尔兹。”


    他们尝试着,她跌倒,他把她抱在怀里。艾丽西亚脖颈搭在他的肩上,安静地垂着眼。


    新年钟声敲响,看着屋外夜空的烟火,吃饱喝足,用完酒肉后,默默许下了愿望。


    “你想的是什么”卡文迪许问着。


    艾丽西亚眨眨眼。


    “好吧,我知道,说出来就不灵了。”卡文迪许耸耸肩。他拉着她的手,迎接着新年的到来。


    他的愿望是,尽可能地陪她更久。他可比她大九岁呢。


    想着勾住她的小指,缠得更紧。


    第50章 纯真年代


    新年后,他们几乎都在屋内度过这一场冬天,外头下着雪,两人窝在一处。


    除了邀约的聚会,无所事事下,不是读书,就是写信。给对方读,各读各的,艾丽西亚有更多精力专注于学术,书信来往,和皇家学会的人交流。


    冬天空气能见度高,是最适合观星的季节。


    新订购的望远镜,被送到了三楼。直径二十英寸,比不上最专业的那种(这种往往像座高塔建在空地),但已经够用。


    艾丽西亚闲暇时,会写点作品,贵族女性们有一部分擅长于写作,她们在各种书信中锻炼了这一能力,展现着敏思和才华。


    跟她祖母和卡罗琳表姑一样,艾丽西亚写诗歌,散文,看最时兴的戏剧。


    威廉。卡文迪许对她的每一行字都赞不绝口,她受过很好教育,又有着不错的观察和独特的视角。


    艾丽西亚抬起头,她的眼神表明,她对他的品味很质疑。


    他陪在身边整理着她的所有,她仍然会画画,冬天写生的雪景多了许多。


    她记录观测轨迹的图文他终于完全能看懂,跟着在星图上标记着位置,数据。


    他相伴着她,始终如一。


    并没有像艾丽西亚的哈丽特姑姑说的那样,男人会在三个月之内厌倦。


    他俩在一起已经快半年了,他对她的热情不减,那一股执着,就像是在新婚。


    他亲昵地道早安晚安,弯下腰亲吻,回来的第一件事就是过来找她。


    他有自己的事做的前提下,还是离不开她。


    艾丽西亚想,人与人之间是不一样的,她不反感他,相反,他要是不来,她会有点想念和无聊。


    搬进去的那栋公园巷的宅子,被艾丽西亚闲暇时,重新装饰了一下。


    布置自家的庄园和府邸,是已婚夫人逃不开的事,这彰显着她们的审美和风格。


    不少家具商,内饰商来访,大批的手绘墙纸,波斯地毯,桃心花木家具,丝绸锦缎被购入,艾丽西亚在这方面很铺张,她从小到大没受过金钱的烦扰。


    这一方面,达成了卡文迪许的愿望。


    他负责签他妻子的账单。她终于用他的钱,不再分的那么清了。


    他们一点点搭建着爱巢,屋前屋后的花园,阳台的样式,古典的灯具,雕像,舞厅的地板材质,玻璃器皿,瓷器,亚麻的餐桌布,用的香薰蜡烛,垂下来的天鹅绒窗帘。


    在春季到来前,一切都焕然一新。


    他的下巴搭在她的肩上,冰雪消融后,跟以往一样,伦敦的社交季到来了,忙忙碌碌的又是新的一年,新的人涌进伦敦,新的来往。


    去年这个时候两人还在筹备结婚的事宜。


    现在早已熟悉彼此。


    唯一让亲友担忧的是,都半年了,新娘还没有任何怀孕的动静,家庭医生上门后,对这方面很注意,但经过各种诊断,都是如常。


    公爵夫人问过女儿这方面,比如她的月经一直正常,十分规律,她身体很好,并无不适,脸色红润,也没有苍白虚弱的迹象。


    她不像大部分是流产死产,没保住胎儿之类,而是始终都没怀孕,没能生下双方一系列亲属,都在期盼的继承人。


    这样好歹要找出个合理的缘由——毕竟这事关以后的爵位和财产继承。


    “他们不知道我们在避孕。”夜晚的时候,艾丽西亚靠在怀里,懒懒地说。


    她了解亲友们对此的关注。


    远在霍华德城堡的乔治亚娜姑姑,三月份回了伦敦,关切地问起她这事,并了解她的丈夫对此的看法。知道威廉。卡文迪许不在意后松了口气。


    女性亲属能缓解新娘的紧张,安抚她的情绪,大部分夫人已婚后,都或多或少为此焦虑过。她们第一胎顺利生下女儿,还会为不是男孩忧愁,男方和父母往往对能继承财产和爵位的男性血脉看的很重,或者说,他们结婚就是为了这个。


    莫佩斯子爵夫人很幸运,婚后不久就有了长子,迄今为止,她已经有了8个孩子。


    她咨询过医生,列举了不孕不育的多种可能,但总结起来,不是女方出了问题,就是男方。


    这样下去,久而久之,就怕不孕的传言弥散。


    但如果让医生对艾丽西亚做相关的检查,等于昭示了一定是出了什么毛病,声誉会受影响。


    卡文迪许家的人自然拒绝这样。


    所幸戴安娜夫人子嗣不丰,即使在意,也很讨厌旁人对此随意评判,她年轻时候就遭受过不少闲言碎语。


    新婚夫妻没有孩子的一方阻碍瓦解——男方的父母并不在意,皆大欢喜。


    可要三年内都是如此,就要做其他考虑了。


    他还是会问她,“你想要孩子吗”他们一直很和谐,在这件事上。


    当然,他还是会害怕她生育中面临的风险。流产,难产,死产,产后的产褥热,如此等等。


    他身边有生了好几个孩子的,也有第一胎就不幸难产而亡的,他不敢赌这个概率。


    约翰。兰姆顿,他的妻子生产顺利,可他去看过,是个病怏怏的女孩,夫妻俩都很担心孩子的夭折,再加上女方身体不好,生产后恢复了许久。


    艾丽西亚的哈丽特姑姑,则好得很快,她的孩子都被养得很健壮,这对姐妹丰饶多产。她们的兄长和父母亲却子嗣单薄。


    一切都说不准。


    卡文迪许的思想一向时兴,经过观察和医生的讨论,他觉得女方得到一定的年纪,才好考虑怀孕生子。


    最好要等成年,二十三岁以后。


    那么这样,他们要受诘问五六年,如果避孕一切顺利的前提。


    艾丽西亚这段日子,喜欢上了她和丈夫间独处的世界,她觉得孩子可能会侵犯空间,分散她的精力,当然也有夫妻双方,因为对孩子共同的关注,从而爱意更浓的。


    她的打算是继续吧,她不会在意的。她还没做好有子女的准备。


    他们抵着额头,静静相拥在一起。


    拜伦勋爵去年十月跟安娜贝拉求婚,被女方拒绝。他似乎对此更执着了。


    这位多情的诗人,成了比他大14岁牛津伯爵夫人的情人,她狂热地迷恋着他。


    牛津夫人是艾丽西亚那位表姑,卡罗琳夫人的朋友,不知道可怜的卡罗琳对此作何感想,她的旧情人完全对她失去了感情,并弃之如敝。


    艾丽西亚他们翻出的那封信,被寄往都柏林后,让这对夫妻短暂地重归于好,威廉。兰姆回忆起了昔日的温情,开始努力地给予他妻子情感上的支持。


    未来如何不为人知,只能寄希望于往好的方向发展。


    “我们会幸福的。”


    就像那些出了名恩爱的夫妻,贵族们日常荒淫无度,耽于享乐,却真有那么些一辈子都对彼此忠贞。


    生育这件事上,最后的解决方案是,威廉。卡文迪许有意无意地在家人面前坦言,是他的问题。


    他一定去看医生,积极配合治疗。


    旁人再怎么样,也只能哑然。家人尽力地隐瞒下来,不过自然免不得一些风声传了出去。


    “你不怕你的形象受损吗”她堂兄一向看重脸面,胜过生命。


    “现在还讲什么这个。”他们玩着槌球。晚上坐一块猜谜。


    这种二人的生活大概还能持续几年。


    春天来了,在室外的时间变多。


    两人终于能重新坐着敞篷马车兜风,和在公园散步。


    鲸木整理


    “你要去樱草花山吗”位于马里波恩公园那边,能俯瞰整个伦敦北郊。


    三月份,漫山遍野都开满了花草,海德公园之外,伦敦的游人最喜欢来这,在高处还能沐浴到和煦的阳光,在难得的晴天晒晒太阳。


    她拿着一把阳伞,站在小丘上。


    他摘完初开的雪滴花,垂着头的白色钟形的一朵朵,凑了一捧拿在手中。


    艾丽西亚正回过头,她戴着副雪白的面纱,兜着风蒙在了脸上,整个人笼在了一层光晕里。


    她在看他,她秀美的鼻尖,还有那双眼眸,隐在柔软褶皱的细纱底下。


    她嘴唇微张,像是要说话。


    卡文迪许遥遥地望着,他朝她飞奔了过去。


    后来他说,你站在那,被风掀起衣裙纱巾,动了起来,就像是即将要被吹走了。


    那一刻变成了永恒。


    他笨拙地跟着她,坐在草地上,学着把那捧雪滴花编成了花环,隐约的香气蕴含着,呼之欲出。


    间中夹杂着几枚紫罗兰,完成后,他端端正正地戴在了她的头上。


    ……


    经过几个月周密的议程,上院的大部分贵族们,最终投票,同意通过了艾丽西亚封爵的提案。


    就算没能这样,她凭借以后继承的土地和财产,也完全能受封一个新的爵位。只是德文郡公爵更想把家族的克利福德男爵头衔,让女儿传承下去。


    这次封爵很郑重,有着精心设计的仪式。


    德文郡公爵作为宫务大臣,为独女操办了这场在王宫的爵位授予礼。


    诏令由摄政王和议会共同签署姓名,从枢密院层层下发。


    艾丽西亚穿上了赶制两个月的红色天鹅绒和白貂皮的礼袍,带着长长的拖尾。


    跟她之前作为公爵小姐的样式不同,是属于男爵的纹饰。


    “兹以摄政王的名义,特别授予艾丽西亚。安妮。卡文迪许贵女及其继承人克利福德男爵爵位。”


    在大主教和边上一众出席贵族的见证下,艾丽西亚低头亲吻摄政王的手背,被戴上了女男爵的冠冕——装饰着朴素的镀银圆环和六枚珍珠。


    伯爵则是八片草莓叶和茎上的八枚珍珠组成,公爵冠冕雕刻着宝石,和五枚浮雕的草莓叶。


    她的爵位在以后只会更高。


    她天生的尊贵和财富实在让人艳羡。


    就像那场婚礼一样,这次加冕礼被全国各大报纸杂志争相报道。宴会上的通报也从艾丽西亚女爵转成了克利福德女男爵。


    卡文迪许玩笑地叫她“Baroness”和“Lady Clifford”。


    伦敦的社交春季就这么过去,这对夫妇一时风头无量。两人参与集会,泛舟在泰晤士河上,看着远处的日落。


    艾丽西亚把伞柄递过去,垂着眼眸倚靠着他的肩膀。


    这种依恋从来没淡去过,只会愈来愈深。


    他们热爱彼此,保持忠贞,没有什么能转移了去,注定要成为这几十年间总被人提及的恩爱夫妇。


    人们总说,看看那位女男爵和她的丈夫。即便她有那样的魅力,那么地吸引人,却从来没有投以别人目光,被人动摇。


    也难怪,适配的只有对方,再也没有比他和她更合适的了。


    艾丽西亚忙着翻译微积分讲稿的同时,没忘继续她的天体观测。


    通过观察星星的位置和测量它们的相对位置,她发现了异常的现象。


    那一枚亮着的,不在标注的星图上。


    这意味着,可能是一颗新的星星。但需要进一步的观察和对行进路线的预测。


    她为此很激动,她一直很崇拜发现了“乔治之星”(后面更名为天王星)的赫歇尔兄妹,尤其是那位女天文学家——卡罗琳。赫歇尔。


    她从一开始哥哥的助手到独立出来,证实了那几颗她发现的星云和彗星,和对Flamsteed观测结果索引,和《英国星表》缺失的561颗恒星目录的补充,成了英国史上第一位因天文工作获得薪水的女性。


    艾丽西亚和诸多学者之间通信,证实着自己的猜想。


    她持续不间断地定时观测,记录,孜孜不倦,始终沉迷着。


    威廉。卡文迪许看着她眼中浮动的光。艾丽西亚很难因为什么情绪有波动,除了她所热爱的事物。


    他现在逐渐地,还算成了其中的一员。


    议会期到六月份逐渐结束,卡文迪许竭力地支持着她的事业。


    他做一件助手能做的,就其中的疑难杂点,写成措辞文雅,含义明确的信件。


    他整理她之前翻译的手稿,整整齐齐地抄写,不厌其烦,等艾丽西亚勾勾画画修改后,再抄一遍。(这很难得,他平时写什么都很随意,自己能看懂就行)


    以百分之百认真的态度对待。他为他的妻子骄傲,高兴他是她的丈夫。


    与此同时,他终于送上了一副礼物。他恳求艾丽西亚抽出时间,陪他出去一趟。


    她想他应该是累了,正好趁此散散心。


    他们驱车到了北部的贝伦特地区,神神秘秘下,她看到了正在建造的一个巨大的反射望远镜。


    “这快收尾了。”威廉。卡文迪许骄傲地介绍道。


    那位威廉。赫歇尔在24年前,建造的巨型望远镜,镜面直径足足有48英寸(122厘米),长度为40英尺(12 m),位于伯克利的斯劳小镇。


    艾丽西亚和卡文迪许曾经去观摩过,这是英国一处流行了许久的景点。


    人们难免对那样一副高塔一般的望远镜充满好奇。


    威廉。卡文迪许后来,有了更宏伟的想法,他两年的时间,都在时不时地考虑这个,慢慢地付诸于现实。


    这副将要完工的天文望远镜,足足有56英寸,在此基础上又做了突破。


    “是的,在我们订婚后就一直在预备。”


    艾丽西亚满是不可思议,她扑到了他的怀里,她从来没有这么兴奋过。


    她踮着脚亲他,他抱住她转圈,满足地笑着。


    他们搬到附近的小屋,隐居在那里。


    艾丽西亚一边观测那颗行星的行进路线,直到再也看不到。


    一边尝试用数学公式计算出行星的预测轨道。


    经过这一年的摸索后,艾丽西亚确定,那就是一颗新的星星,一颗遥远的小行星。


    只要精准地计算出来运动轨迹,再用后续的观测数据证明。把研究结果写成论文发表。


    她没日没夜地沉迷于数学问题。


    “我算不出来。”她第一次这么失态,扯着头发,整日里呆在屋内,穿着宽松的长袍,出门就是登上高台,使用那一座巨大的望远镜——这对她事业的助力是无限的。


    艾丽西亚看着那些星云,彗星,拖长的尾巴和朦胧的黑影,她完全地沉迷于这一偌大的世界,翱翔在星空之中。


    由此她暂停了讲稿的翻译,她不吃不喝地计算着,观测着,用完了一沓沓稿纸和名册。


    威廉。卡文迪许很忧心,他备好一切,他拉她去睡觉,给她揉着太阳穴。


    他整理出她困惑的难题,想方设法在战争时期,和欧陆的那些知名数学家和数学协会取得联系。


    得到了回信的那一天,他释然地回去,正要开口,看到艾丽西亚兴奋地向他奔来,


    “我算出来了!我算出来了!”


    他高兴地抱住她,夸奖着,把那封信藏在怀里。


    这完全是她自己的努力。


    当然艾丽西亚很快就发现了,她认真地看了看,为这不一样的解法着迷,一下又多了不少思路。


    她踮脚亲他的脸颊,很快,合着眼,疲惫又放松地睡着了。


    计算的结果,需要后续的观测印证。艾丽西亚继续着她充实又忙碌的生活。


    她每天都在汲取新的知识,毫不厌倦,充实着自己,卡文迪许惊讶于她那么敏极聪慧的大脑。他看着她严谨,充满逻辑性的论证,他为她惊艳,并努力从事着个人的事业,免得以后没有共同话题。


    他的落地点在于政治法律那些,他发挥着自己的才能,在对外的外交事业,尽力斡旋,尽一份力。当然,还有凭借职务之遍,从欧陆那边收集一份份数学物理领域最新的期刊,研究报告,讲稿,整理完放在他妻子的案旁。


    他俩的相处模式在旁人看起来多么匪夷所思,永远有那么多事做,同房时只是打了个哈欠,疲惫地靠在了一起。


    艾丽西亚的放松是听他读些诗歌,散文,小说。在同时写点东西,画画,她很能一心多用。


    春季走到了尾巴。这其中发生了一件大事。


    1813年6月21日,维多利亚战役爆发,威灵顿子爵率领英国、葡萄牙和西班牙联军,在他的英明指挥下,一举击败了法军,拿破仑的哥哥约瑟夫仓皇落逃。


    英军大获全胜,在当地民众的欢呼下,一路进军马德里,解放了西班牙全境。


    威灵顿子爵从上将晋升为陆军元帅,乘胜追击。


    珀西伯爵作为子爵身边的副官,在战场上传递情报,不可避免地负伤,死里逃生,回国休养。


    他一下成熟了不少。


    卡文迪许早已对那么多个月前的时早已释怀,原谅了他们,和艾丽西亚一起去看望着。


    珀西伯爵很幸运没破相,不过脸庞有着擦伤,据说是掠过的弹片,有惊无险。


    “你们的关系是令人艳羡的。”珀西伯爵在病床上祝福了两人。


    艾丽西亚允许他亲吻了她的手。威廉。卡文迪许不再嫉妒了。因为他知道,没有谁能动摇他们。


    他在艾丽西亚的心中,是无法替代的。


    ……


    夏季去布莱顿度假,喘息了一下。


    他俩约定这段时间,什么正事都不做,什么也不参与,只安然享受着假期。


    就像是个新的蜜月期那样,不同的是两人十分熟稔,并全心全意地信任着彼此。


    散步时,看着骑马过去的骠骑兵团。


    全然陌生年轻的面孔。并非是他曾经呆过的第10骠骑团,这一支早被派往了半岛战场。


    维多利亚战役中,英军虽然大获全胜,但光军官就阵亡了426名,不算受伤截肢和后续因感染过世的。名单中能看到不少熟人和听说的名字,他们有的还和艾丽西亚跳过舞,一时唏嘘。


    更别说这漫长的,接近20年断断续续的战争,总共死伤的人有多少。所以英国青壮年男子的数量失衡,许多小姐因此找不到合适的结婚对象,保持未婚。


    那群还没上过战场,视参军为时髦的年轻人,穿着匈牙利式的半披制服,一副英姿飒爽的模样。


    他们顶着军帽,骑马掠过时十足卖弄,展示着挺拔的身材和面貌。


    威廉。卡文迪许当年也是其中的一员。谁能想到他现在会这样呢。


    短短的一年时间就能让人变得沉着,当然,也不全算是。


    比如现在,他拉着艾丽西亚去吹海风,站在礁石那,过了会突然跳下来,留着艾丽西亚一个人孤零零地在高处,张开手,期盼着她让他接住她。


    卡文迪许在等着她开口,艾丽西亚迷惑地看着,她提起裙子,绕路从一边台阶下来了。


    “你还真是一点没变。”在他吃瘪后,她感慨着。


    他埋怨似的,一把拦腰抱起她。


    在布莱顿,除了摄政王耗巨资修建的宏伟建筑,军官们驻扎的营地,离不开的就是海边的栈桥和洗海水浴。


    医生认为越冷的海水效果越好,布莱顿还是太南了,要是可以去北边伦敦附近的绍森德很合适。


    但英国最南部的海水,当然都要比南法那边的要凉的多。


    艾丽西亚这样热衷于泡温泉,洗热水澡的女孩,对海水浴不太热衷,她全然是冲着挑战自己,锻炼意志去的。


    女士们洗海水浴要穿着专用的长袍,坐上一种能到海边的马车,在遮掩中下去,和男人隔开。


    她提着裙子,赤脚走在海浪中,眯着眼。旁边的人们拿着带着的容器,舀着海水泼在身上,把皮肤洗得通红。


    他俩看着天边掠过的海鸥,听着此起彼伏的悠扬叫声。


    悠扬地欣赏着风景,视线放在了不远处的老夫妇身上,那位太太戴着无边软帽,旁边的老先生笑眯眯给她浇着海水。


    乡绅模样,两人大声地说着话,像是最普通平常的一对夫妻。是来度假的千千万万人的缩影。


    卡文迪许和艾丽西亚对视了一眼。


    他坚信他们以后也会是这样。


    花时间玩够了海水,度过一个下午,艾丽西亚蹙着眉,仔仔细细地冲洗着。


    她认为冰冷的海水,能保持头脑清醒。卡文迪许好笑地看着。他已经预备好结束后喝点热茶。


    他很高兴看她体魄一年比一年强劲,她身高还在长,面上的丰盈逐步褪去,越发突显出精致出挑的五官。


    她的眼睫,唇齿,脸庞还带着绒毛,又是掩饰不住的稚气。


    他想起她穿着婚服,成为他新娘的模样。那时候他看她装扮惊艳地走出,头上罩着繁美的面纱。


    他满心雀跃,脑中一下空白,他伸出手,她挽着他上了马车。


    面对面地坐着时,他反复地排演着圣坛前宣誓的台词,生怕出了纰漏,一遍遍地确认着怀中的戒指。


    他紧张,无措,说话都在颤抖,他以前一直理解不了,婚礼这样的事,男方怎么能口齿不清,有差错。


    没想到一向伶俐,无所畏惧的他,真差点出丑成了那一个。


    他离十四岁时的他,知道的未来那么近,他以前那么畏惧,害怕,现在又充满期待。


    “她是我的妻子。”他们的手搭在一起。


    他深深地注视着她,在心里默默想。


    晨时艾丽西亚出来散步,她穿着白裙,站在海中的栈桥上。


    日出的光辉镀在她的身上。


    他来找她,看着白色灯塔前的那个身影,执着地望着。


    海上的帆船,错位看起来,离灯塔越来越近。


    他在想,她会回过头吗,在那艘船驶到之前。


    他正想着,她转过了头。


    那么远,但他能想出那副相貌,到具体的睫毛根数,纤长,卷翘。


    她自然地冲他招了招手,他踱着步,微笑地走了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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