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51 章 潇潇
回郑家的路上,流灯如水,唐勤看着后视镜里说:“郑先生,他走了。”
郑容微有些疲倦阖眸:“嗯。”
唐勤说:“您就不担心他回去之后,和陈家小姐说点什么?”
这么些天,唐勤跟着郑容微奔忙,基本上也搞清楚郑容微的意思。他未见得对陈家小姐情根深种,只是被这样哄骗,实在难忍。
郑容微嗤笑一声。
路灯黯淡明灭的光影透过车窗,他唇角笑容几分阴冷。
“他不说,我倒还有几分佩服他,如果他真去和女人告状。”郑容微笑了笑,继续慢条斯理地道,“那可真是贻笑大方。”
唐勤说:“您觉得照他性格,不会和陈家小姐提?”
郑容微垂眸,摘下镜框:“男人总有尊严。”
他和李潇说了很多事,还说了无数他们相处的细节,真真假假,讲起高速路上那场拦截,讲她在他别墅过夜。
郑容微那时候说:“你知不知道,你不在的这段时间,我们相处得很不错?家里的阿姨很喜欢她,别墅前院有大片蔷薇,她喜欢,我就种了,她帮我照顾得很好。”
男人心,海底针。
陈蝉衣脑子里幽幽冒出这么一句。
她搞不懂李潇突然来了什么大姨父,但她知道,这次夺取积分点的重要任务被迫落到了她头上。
行叭。
陈蝉衣目标明确地看向跳舞机。
此时跳舞机旁,张珈蓝也摩拳擦掌跃跃欲试。
她最近沉迷舞蹈,经常在社交软件上分享动态,看见陈蝉衣直勾勾盯着这边,立马发出邀请。
直播通道打开,各家粉丝都积极发言,气氛相当融洽:
「珈蓝真的好喜欢陈蝉衣,干什么都能一眼发现妹妹。」
「是的,同追三四个综艺,《默契的你》嘉宾们关系是真好,爱看姐妹情。」
「哈哈哈,可是衣衣从没说过她会舞蹈。」
「完了完了,痛失5个积分点。」
「我家宝贝什么时候才能积分第一,达成换心动对象的目标呢?」
张珈蓝把手提包递给在一旁站着的何谓,之后搂着陈蝉衣:“衣衣,你之前玩过吗?”
陈蝉衣点点头。
张珈蓝比了个“OK”,一边操作舞蹈机,一边对陈蝉衣说:“那我们玩花式疯狂吧,这里面新歌多一点,速度调3可以吗?”
“可以!”
陈蝉衣凑到张珈蓝身边一起选歌。
张珈蓝作为三位女嘉宾中的大姐姐,很多方面都细心照顾另外两个人,所以选歌曲的时候,她偏向选择更符合陈蝉衣形象的歌曲。
“我先给你打个样,”张珈蓝给陈蝉衣一个放心的眼神,站在舞蹈机上,回头比了个击枪手势,“姐姐让着你!”
「擦,张珈蓝好攻啊。」
「姐姐性别别卡太死,我可以躺着。」
「什么阳光姐姐和小白兔的设定,香香,我想吃饭,各位神笔太太在哪里!」
《queencard》的音乐响起,张珈蓝随着音乐缓缓摆动身体,她穿着宽松的长款卫衣和直筒裤,在游戏城迷幻的灯光下,整个人散发着洒脱不羁、奇异的魅力。
跳舞机一般是三首连上,张珈蓝完成所有音乐后,游戏城现场观众和粉丝朋友们的热情以音浪的方式直击入他们的耳朵。
陈蝉衣忍不住给张珈蓝鼓掌,同时被点燃竞技的快乐。
“珈蓝姐,我要超过你!”
陈蝉衣撂下狠话,解开自己外穿的小衬衫,递给站在场边上的工具人李潇。
她穿的是一件橘色的小吊带,下搭浅蓝色的三分短裤,紧身的衣服放大她的优点,修长白皙的脖颈、削薄性./感的脊背,还有匀称纤细的腿,无一不是造物主极尽偏爱。
李潇眼眸暗了暗,盯着站在跳舞机上的女孩,手骨不自觉收紧,握住泛着淡淡橙花香的衣服。
陈蝉衣好久没有玩过跳舞机了,所以《queencard》节奏响起时,她有点紧张。
但很快,肌肉记忆给了她莫大安全感,她越发自由舒展。
等到《Talk that Talk》响起时,她已经完全自如。
闪耀灯光下,她眼眸璀璨发亮,细腰轻轻摆动,如同掌控人类情绪的女神,每一个动作都牢牢攫取观众的目光,每一次踩踏都稳稳踏在人的心尖上。
李潇喉间发沉,那种强烈的磁场吸引让他一刻也不能移开视线,直到舞蹈结束,周遭爆发出惊人的尖叫呐喊,他才顿然回神。
没有人会不喜欢光芒。
这是陈蝉衣给众人的惊喜,别说是已经疯狂的蜜糖们,就连在游戏城围堵最多的李潇的一些粉丝,也忍不住跟着舞动身体,之后被旁边的人狠狠拉住:“忍住!她可是我们对家啊!”
直播间热火朝天:
「衣衣,你还有什么是妈妈不知道的,通通拿出来,我受得住!」
「真的是超级甜妹啊啊啊,可爱死了!」
「陈蝉衣的腰,夺命的刀!」
「陈蝉衣的业务能力是真的强,电视剧收视率暴打同期小花,这舞跳得和爱豆也没什么差距,说不定以后可以去踢馆。」
「想哭,李潇为什么和她不和呢,我想吃酷男甜妹双顶流的饭很久了。」
难得,启明星们没有拿出屠杀的姿态淹没几条小心翼翼扣糖的网友,只有隔空飘过的几十条“保持距离”的斯文警告。
陈蝉衣从跳舞机上蹦了下来,脸上细密的汗珠衬的她皮肤白皙透亮。
张珈蓝激动中又不免崇拜地看着陈蝉衣:“衣衣,你好厉害,能拜师吗?”
「哈哈哈,张珈蓝:我能屈能伸。」
「好的,我又又又磕了,表面强势内心金毛阳光大姐姐vs表面软糯实际大佬的邪恶兔子。」
陈蝉衣眉眼弯弯,挽着张珈蓝的胳膊摇晃几下:“没啦,是因为这些风格我更优势,而且,我学过八年国标舞,大学又摸过点女团舞。”
张珈蓝惊讶地睁大眼睛。
「擦,陈蝉衣的确有点深藏不漏。」
「姐妹们,我这次真的要磕了,李潇,第十届威明斯国标舞大赛金奖。他们连爱好都是一样的。谁哭死我不说。」
「前面正常点,我们启明星只能在刚刚那一秒保持沉默,再说就不礼貌了。」
「别礼,直接兵。看清楚哦,应神是威明斯国标舞大赛金奖,你们陈蝉衣练了八年,成就:淡泊名利。」
网络上吵吵闹闹,现场也是人声鼎沸。
喵呜在被点燃的观众中艰难发声:“根据跳舞机游戏规则,如果嘉宾们选择完成情侣模式,可以双倍增加积分点哦,而且落败组不扣除积分。”
陈蝉衣擦着汗,抽空腹诽:
哼哼,这游戏规则,小蜜蜂都没你会造糖。
张珈蓝有点惋惜地耸耸肩:“我们组算了吧,何老师可玩不来这个。”
“哦呦~~”
现场响起了对张珈蓝和何谓暧昧的起哄,紧接着,更多人把目光投向李潇和陈蝉衣。
他们都有舞蹈功底,会不会
陈蝉衣有点心动,毕竟双倍积分有二十分。
她回眸向身后寻找李潇,在灯光闪烁的角落,透过光线斑驳,李潇惊艳的面容被色块占据,看不出情愿或是拒绝。
莫名的,陈蝉衣的心沉了一下。
如果有机会,第十一届威明斯国标舞大赛的冠军也可以是她的,只是临到关头,答应好和她一起的舞伴消失了而已。
陈蝉衣吸吸鼻子,被脑海中突如其来的回忆搞的有点低落:
李潇这人,真是坏死了。
她抱臂撇头,假装没有看到喵呜殷切的暗示,昂着下巴从李潇面前穿过:“诶,下一个游戏什么来着?”
「哈哈哈,陈蝉衣是吃可爱多长大的吧,现场表演眼盲失聪可傲娇死她了!」
「我承认,我就是喜欢这样的女孩子!衣衣说,喜欢什么颜色的麻袋。」
「连陈蝉衣都不要积分了!!上帝,跳个情侣舞是要他们的命吗?!」
「我真的哭死!每当我差一点就要进坑了,陈蝉衣总能把我拽出来。」
「心中无男人,拔刀自然神。」
陈蝉衣悠哒哒转了一圈,回来后张珈蓝和林雅正在玩“数三十”。
陈蝉衣看向旁边的游戏规则:
「“数三十”小游戏:
对战双方从数字“1”开始数数,每次可以数一个或两个数字,先达到“30”即为胜利。」
陈蝉衣是一脸灰败地钻进保姆车的。
短短一夜,先后经历死对头摘得顶级荣誉、被死对头粉丝翻旧账、失去准备多日的角色后在洗手间发泄出门继续撞见死对头后,宋扬都心惊胆战地对陈蝉衣怜爱了,于是他从陈蝉衣的行程里硬给她扣出了两天假期。
这个福气对比《江山狩》的价值,陈蝉衣一点儿也不想要,但事已至此,她只能苦哈哈接受现实。
为了纾解心中的郁结,陈蝉衣一个甜文爱好者硬刚了四本虐身虐心的BE小说,第三天宋扬电话打过来时,她正真情实感地跟随女主角痛哭一场。
宋扬听着电话那边“刺啦刺啦”抽纸的声音,心提到嗓子眼上。
在他心里,陈蝉衣看着软乎,骨子里是其实有种不服输的精气神儿,都两天了,就算是他破产,陈蝉衣也不能沉浸成这样。
“衣衣,你还在难受吗?”宋扬赶紧报喜,声音包裹了一层棉花,柔软无比:“衣衣,我们可能错怪李潇了。”
“今天顾导那边回信,他们特别看好你,说是让你等剧本。”
陈蝉衣正看到美强惨男主卑微暗恋,眼泪都含在眼眶了,被宋扬的话生生憋了回去。
“什么?”
宋扬连忙把顾屿团队昨晚主动和他接洽的事情从头到尾说了一遍。
陈蝉衣眯眯眼睛,在床上翻了个身,两条细白的小腿在空中晃来晃去,随着主人一起斟酌思考。
说句实话,有点子不科学。
两天前的画面还历历在目,顾屿脸上微妙的笑意不像作假,更何况,经过这两天继续深扒,陈蝉衣在一位名叫“娱乐探探”的博主的往期视频里,看到一个点赞破八十万的视频,标题:
论这些年人间蛊王李潇下过的蛊。
该博主以有图有真相的方式,通过严谨的逻辑链和辩证,将顾屿排为中毒最深TOP前三,为他盖上了难以磨灭的“毒唯”的戳。
按大V的说法,她一周前手误发的微博,凭借顾屿的死忠粉性质,没有参与她广场的骂战已经是对她的温柔了,又怎么会给她机会尝试一番女主呢?
陈蝉衣很难不怀疑有诈。
宋扬解释道:“其实一开始我也纳闷,但听顾屿的团队那边透露,应神态度很明确,绝对不会出演电影,所以他们自然要考虑女演员的适配度。”
“再说,顾屿也不是街上的混子,他能把话撂下,基本就定你了,就看你要不要。”
嗯,这个确实。
陈蝉衣翻身揪揪床上大号皮卡丘的闪电尾巴,不知道怎么想起李潇。
如果《江山狩》她拿了下来,那她前几天就是错怪了李潇。
不知道什么时候开始,她似乎把他的形象固化成了升级流小说中的恶毒男炮灰,遇到什么不幸,总攀扯他。
她心里生出一丝愧疚,又抹平。
算了。
心疼男人是不幸的开始。
陈蝉衣转手放开皮卡丘,问:“顾屿有什么要求吗?”
“啊,这”
临到跟前,宋扬有点犹豫了。
虽然陈蝉衣从来没有说过她家是做什么的,但他摸爬滚打这么多年眼力见还是有,绝对非富即贵。
所以让陈蝉衣为“艺术献身”这种话多少变得难以启齿。
“你知道的,顾导在某些方面有点龟毛。”
宋扬支吾一下,继续说:“他说他更倾向有真实感情经历的演员,话里话外给我的感觉是想让你谈谈恋爱,找找真实的代入感。”
陈蝉衣听罢,陷入沉默。
卫姬这个角色只要有一点希望她就要争取的,只是,她哪里找一段感情经历呢?
男朋友这个东西又不能批发,国家也不包分配。
良久无言,宋扬实在憋不住了,他试探着叫了声陈蝉衣的名字。
“衣衣,要不你上个恋综?”
有些话,一旦说出第一句,剩下的就顺其自然、
宋扬煽动陈蝉衣:“我想过了,如果你真的谈一个,且不说短期找不到人,就算找到了,你现在还在上升期,实在没必要。”
“但恋综不一样,有钱拿,在观众面前露了脸,对于《江山狩》要求来说,你有了感情经历,只是综艺结束时,你们没成而已,哪边都能说得过去。”
“你就说对不对吧?!”
陈蝉衣被点醒。
她由衷钦佩,竖起大拇指:“扬哥,不愧是你。”.
宋扬办正事效率一向高,第二天下午,陈蝉衣就拿到了恋综《默契的你》的合同。
饶是她知道自己话题度不低、宋扬也是很不错的经纪人,但能这么顺利搭上S+大制作、第一季出现现象级爆款的综艺,她还是觉得难以置信。
更何况,在综艺界如同泰山一般地位的导演纪潮生正晃荡着他胖乎乎的脸,对她笑得像看到金山一样。
她是有点流量的,但已经流量到连纪潮生都折腰的地步了吗?
陈蝉衣眼神里悄悄钻出疑惑。
纪潮生笑眯眯靠进沙发里,捧着保温杯,上下打量过陈蝉衣后,开口道:“小衣是第一次上综艺吧?”
陈蝉衣点点头。
“放心,我们综艺里你不用顾忌太多,平常怎么样就怎么样,也不用担心嘉宾陌生尴尬,”纪潮生嘱咐道,“今天晚上有人会引导你,之后按他的指引采节目前期内容就行。”
陈蝉衣吃下纪潮生的定心丸,回到自己的公寓后,宋扬又凑过来给她讲了一堆综艺上如何立人设、如何拳打绿茶脚踢海王的战术。
陈蝉衣听得犯困,但在看到宋扬眼睛发亮、如同手下带的艺人是张曼玉,明天就能带领他走向人生巅峰的模样,把驱赶的话咽了下去。
约么晚上十点,陈蝉衣终于送走宋扬这尊大佛,此时,手机“叮铃”响了一声。
她强撑着耷拉的眼皮睨了一眼,是《默契的你》节目组的微信。
界面弹出一张精致又少女心的信封,边角处玫瑰花海缓缓绽放,中央烫金蜡封打开,从“信封”里扑出一个雪白毛绒团子,它在中央摇摇摆摆滚了两圈后,信件缓缓展开:
「亲爱的陈蝉衣,我是任务发放官喵呜~现在我们一起记录你的心动指向吧!」
陈蝉衣被揪起好奇心,跟着小团子点了点旁边的箭头,魔法风车开始转动:
「现在开始圈定范围——」
「1.你能接受的年龄差距是?」
陈蝉衣跟着亮闪闪跳跃的光芒读出问题后,先是一愣,这也太像相亲角大妈盘问相亲对象年几何、有钱否、有房否了吧?
虽然腹诽着,她还是认真思考半天,填下自己的答案。
【皮卡皮卡】:希望比我大七岁以内,也可以比我小一点,但再小就犯./法啦!
「2.你希望“男朋友”在圈内吗?」
陈蝉衣输入:可是这一期你们不都选圈内人员参加综艺么?
对面沉默许久,默默弹出对话框。
【喵呜~】:
【喵呜~】:你说得对。
陈蝉衣盯着回答,忍不住轻声笑出来。
她一边饶有兴趣逗弄着小布偶,一边回答问题,很快就到了最后一个:
「10.对方让你觉得心动的五个特点(PS:本题会在第一次见面呈现出来。)」
陈蝉衣读到这里,受言情小说浸染十年的神经元立刻弹出几十条“当代男德”标准,她啧啧两声,专业对口几乎没有花时间就迅速敲下雄竞市场抢手的top5。
点完发送后,她品了品自己写的五条,随口问喵呜:
节目组真的会按这个标准配对吗?
那边小布偶喵呜没了声音。
陈蝉衣心中好笑,当代男德二十条里她不过随便写了五条,就把节目组工作人员cpu干烧了,可见大众还是对娱乐圈男星过于宽容。
就在陈蝉衣认定喵呜要装死的时候,喵呜坚定地发出落地有声的五个字:
包你满意喵~
像是要证明自己,第二天陈蝉衣刚刚睡醒,手机就叮铃当啷欢快地响了起来。
【喵呜】:陈蝉衣喵~要凭借心动码下载“心动指令”APP,以下是步骤图。
【喵呜】:二维码.jpg
陈蝉衣盯着闪到眼睛的芭比粉色心形二维码,大脑一瞬间发懵。
想来做这个APP的程序员一定是热衷九十年代家庭伦理剧的小哥,不然也不能做满屏一股子情深深雨蒙蒙的夜上海风格。
她揉了揉眼睛,按照操作安装好软件,扫了二维码,界面一跳转,她的好友列表凭空多了一个人。
【喵呜】:陈蝉衣喵~已经为你配对心动男生Boy666!在节目正式录制前,你可以和他进行除暴露身份外的任何友好交谈。
【喵呜】:接下来,就请隔着薄薄的面纱,去完善想象中的他!
【喵呜】:小奖励,猜测出对方并在第一次见面时验证准确,可以获得对方的二十个心动积分哦~
二十个心动积分?
陈蝉衣拄着下巴思索,心动积分是类比其他综艺中的游戏金币,金币越多住的房子越好那种?
那是得多挣点。
不过现在,她首先要做的事情是,把昵称Girl996换掉。
完美主义不允许出现这样机械的代号。
陈蝉衣习惯性输入她四天一换、刚刚废弃的网名“皮卡皮卡”,在点击确定时,忽然想到还要遮掩身份。
她翻开微信上下滑动,剽窃了一个很有隐蔽性的“青青河边草”,又把系统给的风景图片换成了“花开富贵”。
一切做完后,她试探性发出消息:
你好呀~
半小时后,界面安静如鸡。
陈蝉衣摊手,不会吧不会吧,“包人满意”的男生就是女生发消息之后屏蔽看不见吗?
【青青河边草】:你最近行程很紧张吗?
陈蝉衣发过去,不由感叹自己的机智。
这句话既礼貌地关心了对方,又能知道对方有没有通告。
陈蝉衣心中其实有男嘉宾的大概范围。
陈蝉衣知道叶舟最近在忙生日见面会。
她浅浅关心了一句后,退出界面,自得悠闲看起了昨天没看完的综艺,直到晚上睡觉前,才记起还有Boy666这位沉默的男子。
陈蝉衣打开“心动指令”APP,界面底部聊天小图标上出现个小红点。
对方的回答简洁明了:嗯。
陈蝉衣露出了然的笑。
她左手手指一搭不搭揪住身旁的玩偶尾巴,视线则在手机屏幕上乱扫,然后在他的昵称上顿住。
Boy666把昵称改成了“Y”,但是他没有换头像。
他的头像依旧那片灰蒙蒙的海面,在一丝微亮的晨曦中孤独飘荡的小船。
啧,666露马脚了。
陈蝉衣决定最后确定一下,赢下二十个积分。
【青青河边草】:你的生日是最近吗?
对方显然没想到她会如此直接发问,沉默良久,才出现对话框。
【Y】:是。
陈蝉衣眼睛一亮,从床上直接弹了起来。
她把垂落的一缕头发挽到耳后,手指翻飞,吧嗒吧嗒摁字。
【青青河边草】:我知道你啦!快点给我二十个积分。
她看着头顶显示出“对方正在输入”的字样,自信满满。
不必多说,叶舟估计人都傻了,开局还没三分半钟就被人翻了个底朝天。
陈蝉衣气势如虹。
【青青河边草】:叶舟!!
头顶“对方正在输入”断然消失,也不知过了多久,弹出干脆利落的一个字——
陈蝉衣甚至从中感受到不言自明的嘲讽。
陈蝉衣:好像不难,可以玩。
她站立在一边,仔细看林雅和张珈蓝对战。
第一局:林雅胜。
第二局:林雅胜
陈蝉衣皱皱眉,奇怪,这游戏有什么诀窍吗?
张珈蓝心累,看到一旁站着的陈蝉衣,当即让位。
她现在对陈蝉衣有一种来自舞者的盲目崇拜:“衣衣你来,替我报仇。”
陈蝉衣坐到位子上,直起身体,显得更有气势:“来吧,小雅姐。”
五分钟后——
第一局,林雅胜。
第二局,林雅胜。
第三局,林雅胜。
陈蝉衣玩游戏玩到上头又怀疑人生:这怎么可能?这游戏很难吗?有什么技巧吗?
为什么输的总是她?!
李潇倚靠在“数三十”游戏对面区域的墙壁上,正对着瞪大眼睛、托着下巴唉声叹气的陈蝉衣。
他抬起手,用食指抵着下唇,掩盖笑意:
怎么有人对数字不敏感成这样呢?
李潇不由想起陈蝉衣高三时窝在书房写数理化的模样,一个摩擦力和电磁场的组合能让她把加减法都搞迷糊。
那是陈蝉衣难得不排斥他的时间,她趴在卷纸里,从厚厚一沓五三中露出漂亮的眼睛:“李佑,你再给我讲一遍吧,真的,我谢谢你。”
李潇想到这里,忍不住轻笑出声。
对于“数三十”区域,本该是陈蝉衣寂静无声的落败者悲凉剪影,李潇一笑,直接把讽刺和戏剧感拉满。
陈蝉衣侧眸瞪他,嘴唇嚅动,没来得及与他针锋相对,一旁站着的、刚刚为林雅加油的夏森然跳了出来。
“姐,我来!”
陈蝉衣有点感动,这个小表弟小时候没白给塞零花钱。
夏森然与眼前男人对视。
说实话,他不爽李潇很久了。陈蝉衣在比赛,他不像其他组的男人一样为自己的女伴加油,还在这里落井下石笑话她。
真是岂有此理。
夏森然充满挑衅意味道:“我们两个比!”
游戏场地安静了一瞬。
无论是现场的观众还是直播间守着的网友,所有人都感受到风雨欲来的紧张。
只有风眼中心的那个人,始终平静。
李潇面无表情,心脏就像被突然刺了一下。
她对他的情绪敏感,抱着他的腰小声说:“不失职啊,阿潇什么都会做。”
所有的事都是他在做,她没有什么好操心的,甚至于有时候她一句话。
说话的人已经忘了,他都还记得。
家里新添置的东西用品,都是给她的,她没觉得哪里不舒服,不觉得他失职。
她不懂,为什么没有一起出去玩,就叫失职。
陈蝉衣靠在他胸膛,仰着小脸看他,眼眸里浮着一层剔透的光泽:“你最好最好啊。”
李潇黑漆漆的眼睛看着她,最后什么都没有说,把她搂进怀里。
六月下旬,润州一场凉雨过后。
李潇订好票,带她去了趟大西北,青甘两省交界的祁连山。
第 52 章 潇潇
陈蝉衣出发前买了很多东西,西北环线六月末还是冷,但日头毒,紫外线恐怖,她备了防晒和衣服。
外套也是冲锋衣,跟李潇常穿的那件差不多,但是粉色的,陈蝉衣配了件灰白的工装裤,搞了副墨镜。
她从前没穿过这种类型的衣服,衣柜里的都偏温柔,很有女人特色。中性随意的是第一次。
他们去西宁是从南京禄口机场飞,只有早上七点四十的机票,三个小时就能到了。
然而从润州过去也要一个小时,基本上四点半就要出发。
李潇担心她闹觉,特意给她说了。
他前一夜就把箱子封箱,衣服也找好摆在床头,到时候穿上洗漱完就能走。他买了点面包,给小姑娘垫垫肚子。
陈蝉衣看他忙来忙去,思索了会儿:“那我要做什么哦?”
李潇查两个人身份证件,没抬头:“你睡觉吧宝宝,四点钟喊你得起。”
“哦。”那她就睡觉了哦。
绿植迷宫风又吹起,清晨的曦光在草地上摇晃斑驳。
陈蝉衣正对着李潇,站在离他甚至不到一米的距离,她大脑宕机,像是没有认清情况的小猫咪,一边歪歪头一边绕到李潇后面,左右巴望半天,拍拍耳机:“喵呜喵呜,你说的王子呢?”
她指着李潇,嫌弃道:“这里可只有恶龙啊!”
喵呜:“”
它在陈蝉衣说出更可怕的话前,连忙打断她:“那个,李老师就是您的心动对象呢。”
《默契的你》之所以能够在万千综艺中脱颖而出,靠的就是节目组敢于把艺人真实状态给观众看的勇气,所以在场的嘉宾们并不知道,此时此刻的初见记录,是采用直播形式的。
网络直播间相当给力,观看量的涨幅犹如坐了火箭,过犹不及。
「看出来了,陈蝉衣和李潇确实不和。」
陈蝉衣的蜜糖们集体破大防:
「啊啊啊,上帝啊,我们可爱甜美软趴趴的衣衣做错了什么,为什么要遭这个罪。」
「谁能和李潇组cp啊,就他那张万年“尔等都是战五渣”、“在座都是垃圾”的冰山脸?!」
启明星们也不好受。
李潇早年明确说过,不希望任何人干涉他的工作决定,虽然他们觉得李潇上恋综那都不是自降咖位,而是完全不要咖位,但也不能多说什么,只好抓着节目组骂。
「《默契的你》是拯救了整个宇宙吗,能请来应神参加?」
「路过的蚂蚁都要震惊的地步,佛向哪边拜,建议节目组和女嘉宾一起拜。」
「服了,应神出道四年第一次参加综艺,节目组能不能看看应神的喜好啊,为了博眼球这点良心都不要了?」
「一句话,谁都别来贴应神!」
皇家蓝与蜂蜜色的弹幕此起彼伏,一条跟着一条,两家的拉扯看得观看《默契的你》的纯路人都要拍案叫绝。
「还有这好事,看综艺找乐子,看弹幕也能吃瓜?」
「一份钱、两份花,感谢节目组给我省钱。」
「综艺就应该整这样的,看惯了和和美美的老好人戏,现在就像看点真刀实枪的。」
「哈哈哈,是这样的,都它喵给我打起来哈!」
陈蝉衣站立在草地上,抬头四十五度望天。
良久,她揉揉眉心,艰难回头看向李潇,并难以置信地向节目组提出质疑:“你们看,我们两个怎么可能选到一起?”
“我们是心动吗?我们是心梗诶。”
喵呜没来得及回话,草地后花园玻璃屋的金丝门缓缓打开,A、B两组嘉宾走了出来。
他们看见站在风铃前的人是陈蝉衣和李潇时,齐刷刷瞪大了眼睛,一副怀疑人生、我是不是开门的方式不对的表情。
六人中,只有李潇是最为淡定的一个。
他目光向周遭扫了一圈,随后长腿一迈,向玻璃房侧面爱神丘比特的雕像走去。
丘比特蒙着眼睛,手中小心心的弓箭拉满,弓箭上则挂着三张精致的卡片。
李潇手指一一扫过卡片的底端,定在一张橘色的卡片上,抽了下来。
他垂眸扫了一眼,鸦羽般的眼睫轻轻一敛,随后嘴唇微微浮起一个若有若无的弧度。
“对方让你心动的五个特点。”
大家了然。
这是他们与节目组第一次联络时,回答心动对象指征的问题。
“一、长得要惊世艳绝。二、身高185+,腹肌六块。三、会做饭,最好是居家型。四、性格稳定。五、爱好广泛、最好会乐器。”
李潇修长的两指夹着卡片,读得漫不经心,像个妖孽。
“落款,青青河边草。”
陈蝉衣:“”
她凭借良好修养和喵呜李量:“会做饭、居家型,你是怎么看出来的。”
喵呜坦诚:“李老师给我们的资料上写他会做饭,至于居家型的话,他除了作品外不参加各种活动,不在大众面前,那应该是在居家吧?”
陈蝉衣感觉一口老血不上不下,她咬牙:“性格稳定呢?”
说完,她心里就已经体贴地替喵呜补充好原因:性格长期恶劣冷淡,也算是一种稳定吧?
喵呜隔着耳机,认真分析:“陈蝉衣喵~我们的评定是按照符合五条的占比,你写的第一条、第二条、第五条,简直没有比应神更符合的人了!”
陈蝉衣凝视着李潇的脸,又想到他出道第二年就拿下金音奖、横扫乐坛。
她傻了眼。
确实,没有比他在这三项上更优越的人了。
喵呜的声音还在耳廓边乱窜,陈蝉衣凝重地与站在玻璃花房前不知所措的四位嘉宾对望,良久,她嘴唇动了动。
“造孽啊。”.
节目组没有给陈蝉衣过多悲伤的时间。
等这一季的六个人相互熟悉一下后,导演纪潮生就招呼大家拍宣传图。
陈蝉衣从工作人员手里接过手机,略略看了一眼热搜,内心伤春悲秋,表面宛如出家:
这还用拍宣传图?
这宣传已经够够的了吧。
空降热搜第一:#李潇参加《默契的你》#
后面紧紧跟着的一大半都是熟悉的字眼:
#李潇 陈蝉衣竟然能互选#
#《默契的你》好大一出戏#
#李潇陈蝉衣,内娱双神颜#
#心疼陈蝉衣#
#张珈蓝 何谓,荷兰CP#
#林雅和夏森然在一起是因为互补吗#
虽然陈蝉衣从不想承认李潇的李业价值在内娱无可匹敌,但这一次,确实是节目组倒蹭了他个大的。
她坐在长椅上,一边目光愣愣地看着张珈蓝和何谓拍双人宣传图,一边幽幽对走来的某人发问,语气里还有点不确信:“没事儿吧?你没事儿吧?”
“你来参加综艺干什么啊,”她抱臂扶额,“我不理解。”
依照李潇的咖位,再有他的性格,他怎么也不会像是愿意参加综艺的人。
要说他想谈恋爱,那就更不用参加恋综了,毕竟他就是粉丝口中那种随便招招手,就有无数男男女女前仆后继的“内娱顶级Alpha”。
李潇像是没有听出陈蝉衣的语气里哀怨,兀自坐在长椅的另一端。他修长的双腿交叠,慢条斯理道:“我需要新的灵感。”
陈蝉衣侧眸睨了他一眼,想起他的粉丝横扫她评论区时经典的四个字“音乐鬼才”。
她捂嘴惊讶,阴阳他:“你还会没有灵感?”
李潇眼底有一闪而过的笑意,他正要反问一句什么,他和陈蝉衣中间的位置被某个类似大型犬的生物强势挤了进来。
夏森然像是条蛆一样左扭又扭,把长椅占据大半后,才转身向李潇,语调带几分中二病:“我给你讲哈,我在这里,你别想欺负我小衣姐。”
李潇从记忆里翻出这么一号人物。
夏森然,陈蝉衣的远方小表弟,他曾经远远见过一面,那时候他就喜欢黏着陈蝉衣。
李潇眼睛微微一眯,显得狭长而深邃。
他坐立了一点,唇角淡淡地勾起:“夏森然。”
李潇像是回忆什么,神情自然地问:“你是卡斯帕·梅德上次参加晚宴遇到的摇滚小歌手?”
夏森然的耳朵一下竖了起来。
卡斯帕·梅德是他的偶像,他也是在一场豪华的晚会上沾着他父亲的光,要了一个签名。但他知道,卡斯帕·梅德和李潇是好朋友。
难道卡斯帕记得他?
甚至还在自己的中国友人面前提起过?!
夏森然好不容易聚集起的恶毒气势一秒打回原形,眼巴巴看着李潇。
陈蝉衣简直没眼看这个没有脑子的二哈。
卡斯帕是什么级别的天王,他也就是能和李潇这样的奇才做朋友,哪里记得他这个犄角旮旯的摇滚小渣渣。
夏森然背挺得笔直,语气急切:“我偶像他说什么?”
李潇向拍摄区域瞥了一眼,不急不缓:“他上次说——”
“李老师、陈老师,到你们两个人拍摄了!”
远处摄影组的工作人员向这边喊了一声,李潇立刻掸了掸袖子上的浮尘,站起身来向工作场地走,只留下夏森然一脸乞求皇帝临幸的模样望眼欲穿留在原地。
陈蝉衣抬眸向李潇。
他目不斜视、身量笔挺,走过光影时,他的面容有兵器般雪亮疏冷的美感,唯有稍稍上挑的眉眼,暴露内心。
他是有点愉悦的。
陈蝉衣心中怜爱了夏森然一秒:
看吧,论起恶劣,谁能比得过李潇呢。
陈蝉衣怔愣半天,抱着她的小船“啪叽”侧跌在床上。
她不想下楼了。
更不想把这个小玩意儿交到李潇手中。
都不用猜,他一定会从上到下打量一眼小船,用十万个看不上的表情,淡淡道:这是儿童积木吧。
之后狠心给她零分。
那她就是全场唯一一个鸭蛋,是她给李潇准备的礼物也给零分依旧无法改变的、被他踩在脚下的命运。
陈蝉衣在床上翻滚一圈,哀嚎一声,越发心如死灰。
不知道过了多久,手机响了一声。
陈蝉衣从软绵绵的床垫中睁开一只眼睛,把手机扒拉过来看。
【Y】:我在二楼天台。
陈蝉衣幽幽吐出一口气,吧嗒吧嗒打字。
【青青河边草】:太晚了吧,这样,我不要你的礼物,你也别要我的?
【喵呜】:陈蝉衣喵~不交换礼物,扣10个积分点。
陈蝉衣:“!!”
她看了一眼手机,立刻在心动指令APP私戳李潇:你是魔鬼吗,发消息干嘛发群里。
隔着屏幕,陈蝉衣都能想象出李潇与我无关的冷淡表情:
哦,没注意。
得,这下不去也得去了。
陈蝉衣摁住自己上升的血压,拖延时间。
她先磨磨蹭蹭给心动指令APP上自己的信息换了个头像,又想了半天网名。
她在加《默契的你》所有嘉宾的好友时说过,她特别喜欢更换网名和头像,防止找不到所以大家都用备注,只有李潇,他从来没有给她设过备注。
陈蝉衣一边手指翻飞换网名,一边咕哝,也不知道李潇怎么从微信上千好友中辨认她的。
在消息弹出去的一刻,陈蝉衣内心有了解释:
对哦,他们都不联系,确实没必要找她。
【拳打大恶龙】:呵,给我等着。
陈蝉衣觉得还差点什么,干脆把李潇的备注改成了“大恶龙”。
这样很好,至少从网名上,她压了他一头.
陈蝉衣抱着礼物从三楼走到天台时,天幕染上深沉的蓝调。
夏夜燥热褪去,细微凉意的风吹起,连带时光也静谧轻柔。
陈蝉衣不由地放轻脚步。
天台上点缀着繁多的小灯泡,暖黄色光晕像一颗一颗有温度的星星,投射在一顶纯白的小帐篷上,勾勒出坐在里面的某人朦胧的剪影。
陈蝉衣探着头向里瞥了一眼,李潇戴着耳机,兴许刚洗完澡,乌黑的头发温顺地搭在他优越的眉骨上。
他闭着眼睛、蹙眉,优美微薄的唇抿着,骨节分明的手指轻轻划过静音吉他的琴弦,发出微不可闻的声响。
虽然听不真切,但是陈蝉衣莫名感知到他压抑着情绪,有点低落。
她一时不知道该不该打断他。
踌躇良久,倒是李潇先停下弹奏。
他摘下耳机,缓缓抬眸。
刚刚流露出的一丁点儿疲倦感转瞬即逝,仿佛从来没出现过。
这人总是把自己隐藏地严实。
陈蝉衣腹诽一句,居高临下睨他:“快着点,我还忙着呢!”
陈蝉衣说话的语气并不温和,只是声音偏软偏糯,再疾冲的态度落在李潇耳朵里,就成了小猫挠人,带点痒意罢了。
李潇撇过眼淡淡一笑,站起身,像是一座高山平地拔起,陈蝉衣前一秒在站立与坐卧之间的优势消失殆尽,不由朝后缩了缩。
他从帐篷里拿出一个盒子,伸手递给陈蝉衣,见陈蝉衣怀里抱着个袋子,干脆问:“我来拆?”
小盒子剥落在天台铺满草的地上,发出沉闷的声响,里面的礼物显露真形。
李潇摁了一个按钮,一只约么三十厘米高的皮卡丘亮了起来,它翘起的闪电型尾巴上顶着一轮满月,球体型月亮环绕着一圈细碎的白色星星,像是护佑。
陈蝉衣眸子里闪烁着喜欢的光彩,抽出一只手要接时,才惊觉眼前这人是李潇!
她唇角压了又压,维持平稳后,才端庄大气上档次、骄矜地接过来:“嗯礼物也就,还行吧。”
她忍不住揉了揉手中磨砂质感的床头灯,又悄悄垂眸看灯的细节,越看越觉得
未免太巧合。
陈蝉衣有两个本命的动漫角色,一个是广为人知的皮卡丘,另外一个隐匿着她的少女心,是《守护甜心》中月咏几斗。
这本来没什么,毕竟动漫夜明灯是很常见的礼物,但是,偏偏皮卡丘的尾巴上顶着轮月亮。
她喜欢带有“月亮”意向的东西,因为她名字里的“衣”字有“满月”、“圆满”的意思,每每看到圆月,她总会想想这是不是一种巧妙的缘分。
陈蝉衣眼中不由带上几分探寻,看向李潇:
难道李潇知道她参加了《默契的你》?
这个想法只是冒出个苗头,陈蝉衣就觉得自己的脑子里进了水。
怎么可能!
且不说节目组对每个嘉宾的身份绝对保密,就她和李潇如今的关系,他知道她在这里肯定不来啊。
陈蝉衣扶了扶额,告诫自己正常点后,对李潇说道:“我先打分。”
李潇抬手,作出一个请便的姿势。
果然,他就是随便买的,要不然不能这么漠不关心。
陈蝉衣心里哼唧了一声,拿出小卡片。
她想给零分趁机把李潇摁在土里,但看着手里的东西,又实在不舍得。
父罪子偿什么的都是封建余孽的,她不应该搞这套。
陈蝉衣想了想,忍痛在卡片上写了个“7”。
轮到李潇拆礼物时,陈蝉衣一下就后悔了。
她应该先让李潇评分,这样就能掌握主动权。而且,她那个小船和这个灯一比
陈蝉衣拽着袋子的一边,支支吾吾给自己找补:“那个,我的礼物虽然有点简单朴素——”
话音未落,小船就被李潇拿了出来。
他修长的手指摩挲过小船认真组装好的外壁,垂眸打断:“挺用心的。”
陈蝉衣惊讶:“嗯?”
你是说我的礼物没有简单朴素直白,的意思吗?
李潇眸光平静,在天台的月色下犹如粼粼湖光。
他漫不经心问:“给叶舟准备的?”
很注重仪式感的陈蝉衣知道这句话的分量。
她心里一咯噔,对象不对,努力白费,看样子这波是李潇把她摁进土里了。
李潇见陈蝉衣不说话,了然点点头。
他两指夹着薄薄的卡片,食指一勾,卡片正面朝上落在帐篷前的小桌子上。
“想要几分?”
又是陈蝉衣熟悉的神情, 懒散的,难以捉摸。
陈蝉衣别过脸,咕哝:“我要几分你就能给几分?”
“说不定呢。”
“那我肯定要10分。”
李潇双手压在桌上,一支黑色的签字笔被他的食指压在虎口,绷出他手背上泛青的血管和雅正的骨相。
他淡笑着,曳了陈蝉衣一眼。
陈蝉衣没底气道:“3分4分也行。”
李潇手一动,笔尖划过卡片,留下一个克制遒劲的“7”。
和她写的一样的分数。
陈蝉衣惊讶又疑惑地看向李潇,只见他单手合上笔盖,把卡片递还给她。
“你确定?”陈蝉衣有点忐忑,怕李潇憋个大招。
但他只是重新戴上耳机,淡声道:“太晚了,回去吧。”.
陈蝉衣觉得李潇怪怪的。
不过话说回来,她的小船虽然没有送给叶舟,但毕竟是二手的心意,普通人尚且接受不了,更何况是李潇呢?
她爱不释手地摩挲几下怀里的皮卡丘,李潇的礼物倒是合她心意、能给十分的。她不是不懂往来的人,大不了哪天给他补个上档次的礼物。
这么一想,陈蝉衣没什么负担走出天台,顺便把两张卡片放在二楼楼梯口的信箱里。
回到自己的小屋后,陈蝉衣小心把皮卡丘灯放在床头,钻进卫生间卸妆洗漱。
一系列复杂的流程完成后,她习惯性开始犯困。
陈蝉衣关了小屋的顶灯,在黑暗来临的前一秒,昏黄暖光的皮卡丘突然更亮了些,月球在它的尾巴尖开始旋转,连带着周遭的星河都缓慢流淌。
陈蝉衣:这么高档?
她趴在软床上,蹭着被子到皮卡丘身边,戳戳它。
这时,她才发现这个定制的皮卡丘还有每个部件不同光线、记录睡眠等功能。
分给少了,这个皮卡丘值得二十分。
陈蝉衣心里啧啧两声,李潇上综艺找灵感都这么舍得花钱,怪不得内娱好多男星女星都想贴着他。
这么一对比,她的小船的确越发上不得台面。
陈蝉衣捞过手机,点开心动指令APP,不由地就戳进“大恶龙”的对话框。
犹豫半晌后,一条新的群消息拉回了她离家出走的思绪。
【喵呜】:hello喵~~为了保证节目顺利进行,接下来喵呜要说明一下新添加的游戏。
【喵呜】:一、节目组每天随机抽取时长为一小时的两场或三场直播。二、本周第三天,由女嘉宾抽签暂时“交换”情侣一个小时,体验不同相处模式。三、六天积分最高的嘉宾获得下一期“心动对象”选择权。
陈蝉衣陷入混沌的头脑临门一脚看到第三条,瞬间清醒,刚刚那一点薄如蝉翼的亏欠也消失殆尽——
心动对象选择权。
这不就可以换掉李潇?!
陈蝉衣跟着摄影师往拍摄临时搭建但精细的背景板走。
《默契的你》给每组嘉宾定了一个主题,她和李潇的是气球。
陈蝉衣看着摄影师为她系在手腕上的一串彩色气球,内心窃喜。
大概是天选之女吧,今天她的妆容打扮完全符合绿植迷宫下这个背景主题,都不用多想,出图后一定又元气又甜美。
至少不会被李潇比下去。
造型师走过来,把陈蝉衣垂搭在双肩的麻花辫弄得蓬松些,又在上面点缀了几粒色彩斑斓的糖果小发夹。造型师托着彩妆盒,端详着陈蝉衣的脸,她本想再添点什么,可看见陈蝉衣乖顺晶莹的眼睛时,一下觉得任何修饰都是多余。
她已经足够让人移不开眼睛了。
造型师收好装备:“陈老师,你可以去背景墙那里了。”
陈蝉衣牵着气球到绿植迷宫里时,摄影师已经调整好装备。
干练的女摄影师起身,比了一下两位艺人位置,又俯身去看镜头,连续三四次后,她无奈道:“陈老师、李老师,要不然你们靠近点?”
“都不在一个框里。”
陈蝉衣歪头一看,好家伙,确实隔着条银河。
她站立不动,斜睨李潇。
但李潇竟然难得没有和她僵持,无所谓似的靠近两步。
陈蝉衣有种一拳打在棉花上的憋闷。
摄影师弯下腰开始拍摄。
闪光灯响过两次后,摄影师为难地抬起头,考虑到面前两个人的咖位,她有些犹豫:“两位老师,你们可以再亲密一点吗?”
陈蝉衣侧眸向李潇,视线相对时,她用会说话的眼睛表达抗议:我们两个怎么可能亲密嘛!
李潇只是定定看着她,片刻,他转眸向摄影师,用他一贯淡淡的表情问:“请问,这组照片是要发官微一直保存吗?”
摄影师被他磁性性感的声音扰乱地结巴一下:“李、李老师,嗯嗯,是的。”
但她不明白为什么李潇这么问。
只见下一秒,陈蝉衣向李潇迈进一大步。
陈蝉衣:不行,一直保存在官微的话,拍不好岂不是永久黑历史?
陈蝉衣甚至给李潇一个你给我好好拍的警告,下一秒,她盯着摄像头小鹿眼睛一弯,眼尾的上掠弧度娇俏又灵动,表现力十足。
李潇被她无言催促着欠身配合,两人的距离任由她牵扯着不断缩短。
直到,李潇只是稍微垂眸,就能看到她白皙透亮的后背肩颈,还有他一手便可握满的细腰。
李潇回来,就看见她蹲在换衣店门口。
“嗯?蹲在这里做什么,是不是走累了?”李潇摸摸她的脸,“还是热?我找个地方给你休息好不好。”
陈蝉衣摇摇脑袋。
忽然狡黠对他一笑:“那个。”
“嗯?”
李潇很少见她这副表情,一时间摸不清:“哪个?”
陈蝉衣咳了两声:“你上次不是说,喜欢看我戴那个吗。”
她半是紧张,半是女儿家娇羞。
“就是小银链子。”
他一愣。
“现在还想看吗?”
第 53 章 潇潇
他有一瞬间,竟然发现自己发不出任何声音。
心脏停滞了几秒,连呼吸都变得困难,眼中只有她倒影。
陈蝉衣看他不说话,可觉得他应该是想的?
她轻轻拉过他手,往店里走。
眼花缭乱的颜色,烟紫,晴蓝,朱砂红,每一套下面都配了小银链子,甚至还有臂钏和脚链可以选择,他视线虚无地一条条扫过去。
陈蝉衣看着他,有时候会觉得他目光一如往昔,教人看不太透。
她说:“你喜欢哪件?”
本来就是穿给他看的。
你还挺了解我。
如果李潇在舞台上说出这句话,台下痴迷狂热的粉丝一定会兴奋到彻夜难眠,但此刻,陈蝉衣只想在逼仄的迷你小吉普里表演昏厥。
李潇,当代反讽大师,区区几个字,将她从百度上搜索他不喜欢的地方的事批判到淋漓尽致。
也怪陈蝉衣运气不好,偏偏填完这些地方作为约会地点后,无论是送礼物还是平摊积分,都处于绝对的道德低位,以至于现在明明李潇在阴阳她,她还没法反驳。
陈蝉衣揪揪衣摆,背过身默念了三遍“与其反思自己,不如指责别人”后,坚定回头:“我们还是要下去挑战的。”
李潇向后一靠,手随意撑在小吉普的窗口:“为什么?”
根据喵呜昨晚发来的游戏规则,游戏积分最高的人可以获得心动对象选择权,而每天玩的情侣游戏,都是有加分的。
陈蝉衣把游戏规则给李潇捋了一遍,之后戳他:“你说对吧,我是要谈恋爱的,你也要找灵感,我们两个绑在一起又不合适。”
李潇手臂撑着,缓慢地在小吉普里侧身。
他全程没说话,只是用漆深的目光静静看着陈蝉衣。
陈蝉衣越说越觉得自己路线正确,她微微抬着下巴,一双灵动的眼睛亮闪闪的:“而且李潇,你说,我们要一路逆袭赢了珈蓝和阿雅他们,那该多爽多棒多刺激”
李潇瞥过脸不看她。
半晌,他哑声道:“好。”.
“正宗湖南臭豆腐”店面附近,已经被节目组做了清场,但在李潇下车时,几十米外依旧传来粉丝们激动振奋的尖叫。
从各个角度来说,李潇的存在,都是内娱几十年也无法复制的巅峰奇迹——
惊艳绝世的脸、天赋级别的演艺才能,以及无论偶像多么冷淡也绝不爬墙的庞大死忠骨灰粉。
陈蝉衣听着艰难挤出来的自己粉丝的应援,和李潇小小攀比一把后,心中冒着酸溜溜的水泡。
这人怎么这么命好!
那边李潇眉心紧蹙、食指挡着鼻尖站在臭豆腐店门口,见陈蝉衣站着发愣,喊了一声。
陈蝉衣顿然回神。
她小跑过来,询问店家游戏规则。
店家是个好客麻利的湖南汉子,见陈蝉衣漂亮软糯的模样,恨不得直接先给她十个积分点。
两人又唠了几句,店家把一封向日葵烫金纹的卡片递给陈蝉衣,与此同时,昨天网络票选出第二个随机直播通道悄然开启。
「看了超话,我滴妈,我真的不相信应神会到臭豆腐店。他真的很讨厌这种混杂的气味啊。」
「有啥不敢相信,他今天还要被迫和陈蝉衣玩游戏。微笑jpg」
「?拜托,是我家衣衣被迫和你们出道四年还是性./冷淡直男的偶像玩游戏好咩。」
「乌鱼子,打个赌,应神待会儿肯定无视陈蝉衣,从他无法忍受的地方离开。」
「+1,赌五十包辣条。」
陈蝉衣拿着卡片,径直走向李潇。
【同频心跳】小游戏:
参加游戏的男女组合,两人需要蒙眼,一人站在另一人身后投喂他试吃六种不同味道的臭豆腐,五分钟内完成,即可每人增加十个积分点。
陈蝉衣读完,抬眸向李潇,他优美稍薄的嘴唇微微抿起,眉头紧皱,像是思考这个气味的玩意究竟该怎么不经过嗅觉吃完。
陈蝉衣没忘记自己在半小时之前打算短暂和李潇友好相处,于是开口道:“我吃吧。”
李潇挑眉,薄薄的眼皮上卷像一瓣生得恰好的桃花,看她。
陈蝉衣心里哼哼一声:
干嘛这个惊讶的眼神,搞得就像她从不做好事似的。
陈蝉衣给他一个傲娇的背影,麻利地坐在店家准备好的椅子上。
面前梨木色桌子上放着精致的餐盘,六块辣度不一、调味也不一样的暗色的豆腐软而有韧性地趴在玉白色瓷盘里。
工作人员提前准备好了毛绒玩偶的眼罩,甚至贴心给她了皮卡丘。
陈蝉衣对皮卡丘的萌无从拒绝,她嘴里念叨着“皮卡皮卡”,接过后认真戴好,凭借着记忆中刚刚和李潇的站位回眸,稍稍抬起尖尖的下巴:“你给人喂过吃的么,到时候要有点技术的哦。”
她眉心处闪电状的小尾巴随着她说话晃来晃去,李潇眼底流露笑意。
他清了清嗓子,诚实道:“没有。”
陈蝉衣:“”
算了,她自暴自弃转过身。
李潇戴好眼罩,站到陈蝉衣身后,接过工作人员递给他的筷子。
这个游戏他曾在演出间隙无聊时看别的节目玩过,大致知道流程。
他没什么问题就夹起一块臭豆腐,慢慢收拢胳膊,到记忆中离陈蝉衣很近的位置。
李潇的手停在半空,盘子里的豆腐看上去都挺大,如果角度不好,很难不在脸颊上沾到点酱汁,要是弄坏了陈蝉衣的妆容,她又气鼓鼓的了。
陈蝉衣一边闻着味道去够,一边催促:“你快点儿。”
“别动。”李潇喉结无声一沉,左手向陈蝉衣探去。
温热、带着薄茧的触感从陈蝉衣白皙的脖颈划过,稳稳地轻轻抵在她流畅美好的下颌上。
“张嘴。”耳边响起他和缓磁性的嗓音。
明明知道李潇只是在确定她的位置,陈蝉衣还是禁不住一颤。
好奇怪。
此时,直播间讨论地热火朝天,激烈难./耐。
「我承认我有罪,刚刚的零点零几秒,我竟然磕了应神和陈蝉衣。」
「他喵的体型差也太斯哈了,我宣布一米六和一米八七就是最香的。」
两条孤零零的评论在皇家蓝和蜂蜜应援色中显得无比突兀,很快就被汹涌的言论拍死在沙滩上。
「最烦磕cp上头的,应神不情不愿的你看不见!」
「抱走我家衣衣不约,不是疼人温柔的妈妈们不同意!」
「姐妹们管磕精干什么。我来的早我先说,应神好帅。」
「别动,张嘴。这四个字听得我呼吸急促,直接大喊daddy我可以。」
「怎么说呢,他是只用手就能让我喵喵叫的男人!」
「这楼上都是脱裤子的,难道只有我梦回《盛宴》矜贵冷漠二皇子和他培养的刀吗?李潇,有生之年你还能再穿一次古装吗!」
……
显然,不止那位名叫“到处磕糖”的网友想到《盛宴》,蒙着眼睛被李潇托住脖颈的陈蝉衣脑海中一晃而过的也是《盛宴》。
作为各大网站荷尔蒙颜值向盘点的常驻嘉宾,剪辑李潇的视频是所有剪刀手必修的课程。所以,迄今为止李潇唯一参演并拿下金桂影帝的电影《盛宴》,每一帧都被粉丝们盘包浆。
在众多可以作为硬照、头像的电影构图中,有一张图格外出圈,几乎成为性./张力的代名词。
那是在凄白月光下,冰冷无情地二皇子捏住他亲手培养的死士脖颈。对方微不可查地颤栗,他用雪亮的刀尖挑开她的腰带,漠然又高高在上地开口:“别动。”
随后一口咬住她肩膀。
血色与满屋翻飞的红帐相交./缠,画面在电影质感下诡谲靡./丽、美得惊心动魄,在李潇缓缓掀起眼帘看向镜头的那一刻,他仿佛就是欲./壑本身。
陈蝉衣无数次刷到类似视频,每个视频下评论区,都是大型裤子乱飞现场。
「沃日,萧呈咬完琳琅那一回眸,我整个人腰都软了。」
「眼泪不争气地从嘴角留下,穿啊穿啊,快点给我穿书啊。」
「平等嫉妒每一个和李潇肌肤接触的男人女人,点名他未来老婆。」
三位女嘉宾坐着节目组的车刚回到别墅,穿着布偶猫玩偶服的工作人员就在小花园里等待她们。
“喵呜要发布任务啦。”
陈蝉衣、张珈蓝、林雅坐在花园的秋千椅上,看着布偶猫笨拙地撕扯巨大答题板上的自粘胶遮挡,忍不住笑出了声。
足足三分钟,喵呜才戴着毛绒手套撕开一个小角。
三位女生干脆上前帮忙。
张珈蓝看见牌子上的内容,拿着一个小竹筐,落落大方招呼着代替喵呜的职责:“来吧,姐妹们上交手机,从现在我们只能用节目组提供的手机了。”
“还有,‘心动指令APP’发布了八个游戏地点,阿雅、衣衣,选择其中两个为明天约会设定路线。”
陈蝉衣从喵呜手中接过手机,打开APP后弹出标有八个地点的地图:玫瑰花房、留声机博物馆、玻璃栈道、小吃街
张珈蓝摩挲着下巴,对一旁的林雅道:“我挺想去玻璃栈道的,但何老师好像恐高。”
“嗯是得做攻略。”林雅声音温吞,像她本人一般柔和仔细,“如果想玩得尽兴的话,还要考虑车程、距离。”
“珈蓝,衣衣,节目组不一定给我们太多交通费的,上一季就没有,你们要计算好。”
“对哦!”张珈蓝一拍大腿,“差点把这件事情忘了。那我得看看高德。”
在计算每个地点要多少车费时,张珈蓝抽空抬头,看见陈蝉衣窝在秋千上无聊摆弄手机。
她问:“衣衣,你怎么不查攻略?”
陈蝉衣摊摊手:“我提交完了呢。”
张珈蓝:“!”
陈蝉衣面带微笑,眸光晶亮:“我想过了,李潇不喜欢有味道的地方,所以我要带他去小吃街,去逛臭豆腐店、榴莲饼店、烧烤摊;他也不喜欢人多的地方,所以我们去玻璃栈道。”
她手一拍总结,感叹:“明天堪称完美!”
林雅听罢,露出担忧的神色:“衣衣,这样好吗?”
张珈蓝直接表演目瞪口呆:苍天,他们果然不和,连表面工作都懒得做。
只是
张珈蓝抿了抿嘴唇,陈蝉衣俏皮的小模样还怪可爱的。
眼见事情无法改变,林雅和张珈蓝只好一边潇祷陈蝉衣和李潇两人明天不要打起来,一边加紧自己的路线制定。
约么半小时后,三人的明天计划全部完成。
张珈蓝翻了翻心动指令APP,上面并没有新的任务发布,于是建议大家先各自收拾行李箱。
为了女嘉宾们居住更加自在,节目组统一让三位女生住在别墅的顶层,在她们到来前,工作人员已经将她们的行李箱带了上去。
陈蝉衣作为女艺人,即便第一期节目只录七天,也坚决地带了三大箱行李,除了各式各样的化妆品、七天换的衣服外,她甚至还捎上了睡觉就想抱着的毛绒玩偶。
她哼哼唧唧搁那里收拾五分钟、休息五分钟,直到五点多节目组手机响起,她才勉强收拾完。
门外传来张珈蓝的声音:“衣衣,要下楼了。”
陈蝉衣踩着小拖鞋,哒哒哒跑到衣柜前拿出一件棉质的T恤和低腰短裤:“珈蓝姐,等我两秒。”
张珈蓝和林雅对视一眼,笑着倒计时:“一、二”
房间里顿时传来软糯糯“诶呦”的撒娇声。 .
三位女士下楼到一层时,第一眼就看到坐在餐厅内的三位男士、以及他们面前摆着的八个被银质餐盖罩住的餐盘。
张珈蓝和林雅走进餐厅,抬手向李潇、何谓、夏森然一一打过招呼后坐定。轮到陈蝉衣时,她扬着微笑先向何谓问了句好,又拍拍夏森然的肩膀,在与第三人目光接触的瞬间,毫不犹豫转眸。
仿佛李潇是空气。
餐厅的气氛霎时凝滞。
来了来了,战斗它要来了是么?
置身战场的嘉宾都屏住呼吸,偷偷瞄李潇的脸色。
站在餐厅门口的喵呜同样七上八下的,毕竟李潇地位摆在那里,就算是陈蝉衣作为当前最红的流量花,也难以与他一战,更何况他还是圈里出了名冷淡不好接近。
喵呜忐忑地等了几秒,见李潇丝毫没有被影响,他恰如其时地尬笑两声,转移众人的视线:“ 嘿嘿,我们今天晚餐前是有一个小游戏的,叫‘时光味蕾’。”
“都说抓住一个男人的心,就是要先抓住他的胃,对于女人也一样,所以,今天的晚餐,我们请三位男嘉宾和节目组各完成两道餐品,请女嘉宾们来寻找,如果配对成功,每道菜男女嘉宾各加五个积分点。”
“重点要考:第一次游戏后的情侣总积分会关联未来六天中某一天的游戏,一定要认真对待。”
说着,喵呜一一打开了银质餐盖。
陈蝉衣视线落在桌上,各大菜系混乱地很。有家常的玉米鸡翅煲、椒盐豆腐,有小甜点漏奶华,有主食海鲜炒饭,还有炒方便面。
陈蝉衣“噗”地笑出了声。
她轻轻拿肩膀蹭着林雅,眼睛弯成月牙:“阿雅姐,你的积分很好拿呢。”
林雅是体贴文静的性子,被陈蝉衣这么一cue,再看到抓着自己衣摆、跟屁股着火似的不自然的摇滚小歌手夏森然,当即明白了。
她温柔地安慰夏森然:“没关系,我们不是比他们更先找到餐点么?”
夏森然更想抓头发了。
他一个大男人,怎么能让自己的“女朋友”吃这个,当即表态:“阿雅姐,我下次一定不做成这样的。”
林雅淡淡笑笑,没有说话。
桌上还有六道势均力敌难度的菜品,陈蝉衣看着不由犯难。
自从高中毕业上大学后,陈蝉衣没有再吃过李潇做的饭,也不知道李潇会做哪个菜系更多一点。
她细白的手指搅弄在一起,从为数不多的记忆中深挖了半天,得出的结论竟然是,好像她爱吃的东西李潇都会做。
陈蝉衣下意识抬眸向李潇,眼睫忽闪,这算什么答案?
她吐出一口气,算了,既然注定要盲选,还不如选自己最爱吃的。
“我要虾仁小馄饨和漏奶华。”
陈蝉衣的心里想法不加掩饰写在脸上,李潇视线落在她身上,眼底闪过微不可查的笑意。
很快,张珈蓝也选好了餐点。
节目组很人性化,并没有当即公布答案,而是等嘉宾们欢快愉悦地享用晚餐后,慢悠悠地由玩偶喵呜整出积分榜单。
“‘时光味蕾’小游戏:
第三名,张珈蓝何谓,猜对一道菜,获得5个积分点;
并列第一名,林雅夏森然、陈蝉衣李潇,猜对两道菜,获得10个积分点。”
“!”陈蝉衣眼睛一亮,也太幸运了吧,她完全就是摆烂胡乱猜测的,也能全对?!她坐在沙发上,纤白透亮的小腿忍不住摆动,眉眼里都是欣快自信。
就这运气,何愁不能百战百胜?
喵呜见大家的兴奋性调动起来,拿出另外一块题板。
“下面由喵呜我总结一下游戏目前为止的总得分。”
“第一名,林雅,30个积分点;第二名,张珈蓝何谓,25个积分点;第三名,夏森然、李潇10个积分点。”
喵呜顿了一下,从玩偶头套中清晰看见陈蝉衣脸上兴奋的笑意逐渐变淡,她头稍稍歪着,像搞不懂人类世界游戏规则的懵懂的小动物。
“最后一名——”
“陈蝉衣。0积分点。”
陈蝉衣:“为什么?”
喵呜清清嗓子,正准备给陈蝉衣解释一下,就看她指着距离她坐得最远位置的李潇,满眼不可置信:“我和他一组为什么他不是零分?我不服呢!”
原本要宽慰一下陈蝉衣的喵呜和另外四人:“”
看吧,陈蝉衣最难过的竟然不是倒数第一,而是为什么李潇不是零分!
这种我不好过你也别想顺当的心态,除了宫斗剧为皇帝争风吃醋的嫔妃外,真的很少见了。
面对众人一副“我们该怎么防止他们打起来”的担忧表情,坐在对角线的李潇反而十分平静,他甚至慢条斯理喝了口矿泉水,才淡笑一声,望向陈蝉衣:“你记不记得叶舟?”
陈蝉衣蹙眉:跟叶舟有什么关系?
在李潇玩味的目光中,陈蝉衣恍然间想起来什么。
没有和“心动对象”见面前,她曾经在APP上猜测,她的搭档是和她网络热度最高的彩虹雨cp叶舟。
如今来的嘉宾是李潇,显然当时她猜错了。
“所以猜对加二十分,猜错要倒扣十分?”
陈蝉衣撇撇嘴,“早知道就不猜了呢。”
喵呜:“”
这是不猜的问题吗?你在心动对象面前猜别的男人,不就是说明,你更希望那个人成为你的“另一半”吗?
任谁也满意不来的好么!
喵呜腹诽半天,又想起李潇和陈蝉衣之间水火不容的关系。
算了,大概应神也不在乎吧。
喵呜勉强把这一页翻过去,咳了两声,吸引嘉宾们的注意力继续走流程。
“接下来,请各位拿出准备给‘心动对象’的礼物,由心动对象从0——10打分,并获得相应的积分点。”
陈蝉衣还沉浸在自己只有0分、而李潇有10分的不公且悲惨的遭遇,冷不丁就进入下一环节,还有点迷蒙。
等稀里糊涂上了楼,拿出准备好的对于她来说复杂的、精巧的小船模型时,顿然愣住。
这玩意是她认为嘉宾是叶舟才买的。
而如今她的“心动对象”,是李潇那个魔鬼。
「确实。很难不嫉妒。」
「刚刚通过数学、物理、生物等各种计算算了一下,李潇一夜能用七个套,我发誓。」
陈蝉衣正咬了一口李潇喂过来的臭豆腐,脑子里忽的跳出这么一句话,她冷不丁噎住,一口辣椒油灌进了咽喉。
可怖的辣痛像一团拥堵的棉花塞进了气管,陈蝉衣直接捂着胸口从椅子上滑了下来。
“咳咳咳——”
她咳得撕心裂肺,李潇一把摘掉蒙在眼睛上的遮挡,下意识给她顺背。
好半晌,陈蝉衣才缓过劲,软趴趴抬手摘下了眼罩。
她眼底被憋出了薄薄的雾,眼睫也湿润着,更不要提她红彤彤的眼尾和面颊。
像被欺负狠了似的。
李潇只看了一眼,就别过头。
他嗓音像打过砂:“怎么了?”
陈蝉衣还在大口喘着气,她抬眸望了李潇一眼,耳廓浮上淡粉。
这要怎么说?
我回忆起广大女性对你在某些让人害羞的话题上的无限遐想和精准判断,在难以置信和好奇心的双重加持下,成功地呛住了?
倒不如让她去死。
陈蝉衣乌黑的眼睛转了转,生硬道:“就、太辣了,呛住了。”
说着,又咳了一声。
李潇眉头皱起。
他视线落在黑乎乎的、难以忍受的臭豆腐方块上,沉声道:“算了。我来吃吧。”
我不要没有你。
我不能没有你。
绝不能没有你。
李潇站在台下。
口袋里那张烫金的请帖,硌得他掌心发疼,那时候祁连山夜色黢黑,他低头湿了眼眶。
这就够了,他想,即使今后这句话,她给别人说也不要紧。
在祁连山荒凉的夜下。
他已经听过了。
第 54 章 潇潇
七月,润州下起大雨。
从大环线回来,陈蝉衣开始忙碌起来,那段时间她老往南京跑,也不干别的。舒羡之自己有医馆,收了很多学徒,有时候舒羡之也会问诊,陈蝉衣自己搬个小板凳在旁边听。
舒羡之还问她:“你跟你那个相好的,最近怎么样了?”
陈蝉衣有点害羞地笑。
她傍晚坐高铁回润州,中医也有很多东西要记要背,晚上李潇照常开着电脑,她就坐对面看书。
她偶尔会望望李潇。
男人五官硬朗,工作的时候,有一种别样的沉肃专注。
刚刚听李潇和陶冶聊天时的声音,跟现在是不一样的。
或许是她直到上一秒,还处于懵圈的状态。这种机缘巧合的再遇实在太过戏剧化,让人倍感不真实。
而此时此刻,李潇在跟她说话。
不是和大家打招呼,也不是与陶冶聊天。
隔了五年,他的声音带着很强烈的陌生感,少年时的张扬褪去几分,随着时间沉淀下来的,是男人的成熟冷静。
“不信?”他尾音上扬着。
陈蝉衣摇头。
其实李潇的云宁麻将,是从她这儿学的。他对棋牌不感兴趣,私下应该没打过几次。
但她记得高二一次班级聚会,大家在轰趴玩,班上很多男生都夸李潇麻将打得好。
她收回悬在半空中的手,从蝉如流地换成六筒。
其他三个人,不约而同地朝她这边望着。
同事之间,输赢没必要太过计较。特别是陈蝉衣输得太厉害,即便李潇在场外指导,大家并未显露出埋怨的神情。
目光却是充满探究和八卦的意味。
口若悬河的陶冶,讲话也明显停顿几秒,眼神在陈蝉衣与李潇身上打探着,满脸疑惑。
陈蝉衣清了清嗓子,忽略数道视线,若无其事地继续打牌。
李潇也忽视掉陶冶八卦的眼神,神色自若地接着两人刚才的话题聊。
好似他没有主动开口。
刚才只是幻听而已。
但接下来的几局。
“三万。”
“该你碰了。”
李潇时不时地蹦出句话,偶尔还会逸出一声冷哼。
声音很低,讲话很简短,一个字也不肯多说。
但陈蝉衣听得出来,嘲讽的意味很浓。
她忍辱负重地按他说的打,总算是赢了几次。
其他几个人没心思打牌了。
任之婧揶揄道:“李潇你怎么回事,这么好心教人姑娘打牌,这不是你风格啊。”
陈蝉衣本能地想回辨。
却又不知道说什么好。
刚刚,李潇没有特意跟她打招呼。一定程度上就代表了他并不想让人知道和她是老同学。
她此刻如果说两个人认识,不就是打李潇的脸吗。
但又奇怪,他从不是和陌生人搭话的性格,此刻却又在这指点江山。
也不排除他性情大变的可能。
思前想后,陈蝉衣决定装哑巴。
任之婧问的人是李潇,轮不到她回答。
“我只是。”
李潇故意停顿了下,陈蝉衣呼吸随之停住。
紧接着,他意有所指地向陈蝉衣的位置瞟了一眼,嗓音低沉,“没见过不会玩儿,还敢跟人来打牌的。”
气氛立刻活络起来。
是可忍孰不可忍。
陈蝉衣出声反驳:“谁不会了。你没来之前,我一直在赢。你坐这里我运气才变差。”
“好像还真是诶,”女同事附和的同时,还不忘朝她挑眉,“该不是你被帅哥勾了魂吧?”
陈蝉衣有种被人看透的心虚。
害怕被误会,她梗着脖子反驳:“哪里有帅哥。”
任之婧和女同事不约而同地朝她身后看过去,对她点了点下巴,示意“喏,就他。”
趁这个机会,陈蝉衣略侧过身,不加掩饰地从头到尾打量了遍李潇。
五年没见,他与她记忆中肆意张狂的少年变化不大,五官立体坚毅,脸颊棱角分明。就连眼尾那颗痣,也是熟悉的模样。
尤其是嘴角噙着的丝丝笑意,是他惯有的冷漠与轻蔑。
陈蝉衣对上那双勾人魂魄的深色瞳孔,心脏霎时停一拍。
目光随着呆滞几秒。
然后,她看见,李潇勾起了一侧唇角,笑意未达眼底。
比起友好的打招呼,更像是嘲笑她看呆了。
陈蝉衣找回思绪,余光扫过窃笑的任之婧,倔强道:“这就算是帅哥了吗。”
用的是陈述语气。
说完,她不敢去看李潇的反应,快速转过身去,目光锁在麻将上。
身后,李潇脸色肉眼可见的冷下,唇紧紧抿成一条直线。
像生气。
任之婧和女同事笑着打圆场:“小陈是脸皮薄。”
倒是陶冶乐得不行:“这小陈讲话还挺伶俐……诶你去哪儿?”
“楼上。”李潇头也不回,没好气地说,“没听见都影响人家运气了,待着讨人嫌?”
陶冶笑得更开怀,对着李潇的背影,无奈摇头。
离开之前不忘特意跟陈蝉衣解释:“他刚就想上楼,这是好不容易找了个理由。你们玩你们的哈。”
陈蝉衣随意应付过去,手在膝盖上摩挲着,低下眉,心里说不上什么滋味。
但很快,她们又重新投入到麻将里,只当这是个小插曲。
又玩几圈,客厅里电子陈报时十点整,天色已晚,风雨交加,几个人起身准备回家。
同一时间,楼上有关门的动静,陈蝉衣下意识地朝楼梯上望去,李潇插着运动裤口袋,趿着拖鞋下楼。
视线相撞的一秒,李潇不留痕迹地挪开目光。
陈蝉衣顺势低下头,假装在翻包包里的东西。
为了避免不必要的交流,她故意在位置上磨蹭了会儿,直到门口没什么动静,她方起身。
李潇居然还没走。
任之婧刚看见她,顺手拿过鞋柜上的雨伞,“我送你回家小陈。”
人与人之间真的很奇妙,陈蝉衣与任之婧这才第一次见面,相处起来感觉很舒服,再加上两人是老乡,任之婧在牌桌散场的时候主动提出加她微信。
夜已深,天气又糟糕,陈蝉衣不愿麻烦她们,拒绝道:“不用麻烦了,我打车就行。”
说完,她晃了下手机,上面显示的是某打车app。
任之婧坚持道:“这个点打车太难了。再说了,这么晚怎么放心你自己回家?”
“没关系的,我习惯……”
陈蝉衣话没说完,便被打断。
“小陈,你家住哪?是不是盛嘉园?”陶冶问。
陈蝉衣点点头。
陶冶指着李潇:“他跟你正好顺路,让他送你。”
陈蝉衣张口,刚要拒绝,便看到手机上提示:当前叫车人数较多,您排在第五十七位。
她沉默了下。
虽不愿麻烦任之婧,但现下,她并不是很想跟李潇独处。
亦或是,李潇更不愿意和她待在一起。
李潇应是去了车库,陈蝉衣站在大门前等他,顺便取消了打车订单。
片刻后,黑色轿车减速前行,出现在视野里。
她收起伞,用力抖了几下上面的水珠,稍加思索,去拉后车门。
车门锁着。
或许是李潇忘了开。
她等几秒,再去拉,仍是锁着。
驾驶座上的人似乎不耐烦,连续按了两次喇叭。
陈蝉衣无奈,走到副驾驶,窗缓缓落下。
她略微弯腰,纤细的手指紧紧扣着车门,出声清了清嗓子,以望吸引他的目光,能搭上话。
但李潇手指一搭没一搭敲着方向盘,偏不转头,拒绝跟她有眼神交流,淡声道:“后座放东西了,坐前面。”
陈蝉衣甚至能听出点可惜,仿佛在说后座东西放得真不是时候,居然要让她坐副驾驶。
“好的。”
她应了声,弯腰坐进副驾驶,又抖几下伞,才关上车门。
车内温度适宜,既不闷热,又不让人冷到皮肤起鸡皮疙瘩。
还夹杂着淡淡的男士香水味道。
她把伞放到脚边,小腿并拢到一起。刚刚风吹着,有些雨打到后背衣服上,有湿意。她不敢往后靠,担心弄脏车背。
思考要不要寒暄一句。
两人最后一次见面的情形历历在目。
也是下雨天。
即便李潇念着过往的微不足道的情分,加之受到朋友委托,勉强同意送她回家。
但不能代表,他愿意和她进行多余的寒暄。
陈蝉衣微微吐口气,决定闭嘴。
没料到李潇先开口:“安全带。”
不带任何情绪。
也正常。
如果像网约车司机一样热情,反而不是他了。
“好的。”
从陶冶住的地方到盛嘉园大约要三十分陈。
气氛出奇的沉默,偏偏又一路红灯,停下来的时候周围全部静止,只有雨刷器不停地摆动。
陈蝉衣实在坐立难安,甚至刻意减缓呼吸频率,企图有点什么动静来打破此刻的无声。
余光忽然看见车载音乐。
“能放首歌听听吗?”
她随口一问,心理已经准备伸手去点了。
毕竟这种客气的事情,一般没人会拒绝。
况且李潇跟她待在封闭安静的空间里,也会觉得很尴尬吧。
但李潇总能打破她的常规认知。
他毫不留情地拒绝:“不能。”
抬起的手僵在膝盖上方,陈蝉衣下意识地反问:“为什么?”
李潇打了个弯,余光意有所指地看了眼显示屏,又回到她脸上,淡淡道:“太吵。”
太、吵。
既是指音乐。
更是指她。
陈蝉衣发觉,他含沙射影的本事有了爆炸式的增长。
心里有点说不上来的堵。但面上仍笑着掩饰尴尬,语气里带有她自己都察觉不到的失落:“那好吧。”
李潇态度已十分明确。他像对待陌生人般对她,再无例外。
现下的情形,仅仅是因为陶冶的拜托,让他不好拒绝。
一路上,再没有任何交谈。
漫长如整个世纪的二十分陈后,车停在盛嘉园。
陈蝉衣解开安全带,掂起伞。
李潇没有开口的意思。
她沉默着下车,轻关上车门,没有即刻离开。
不管怎样,出于基本的礼貌,她应该道谢。
尽管这些礼貌里,可能夹杂了那么点私心。
陈蝉衣转身,抬手轻轻扣了几下。
车窗缓缓落下。
副驾驶上的手机突然亮起。
来电人是陶冶。
李潇皱了下眉,手指划过,再次归于平静,转而看向陈蝉衣。
像是在无声催她,还有什么事快说,赶时间。
陈蝉衣握伞的五指张开又收紧,因他的态度冷静不少,很官方地道谢:“谢谢你送我回来,麻烦了。”
“客气。”李潇扬了扬唇捎,旋即落下,笑得很假,“顺路而已。”
顺路而已。
潜台词就是,千万不要自作多情。只是出于朋友的请求罢了。
陈蝉衣低眉,往后退了两步,“注意安全。”
李潇漫不经心地应了声,目光在她脸上停了几秒。
她的头发长度永远在肩胛骨靠下方一点,乌黑柔顺,衬得皮肤更加雪白。
撑伞的右手,纤细的手腕上垂下手链的流苏,跟她今天枣红色的连衣裙很配。
陈蝉衣低头沉默不语的样子,又让李潇想起来两个人最后见面那次。
也是这样的下雨天。
他自嘲地笑了声,下一秒便驱车离开,不带任何留恋。
黑色轿车消失在视线里。
陈蝉衣撑伞快步走进小区,进房间后关门,摆好阻门器,才感觉到一身的困倦。扑在沙发上,对着天花板发呆。
今天心情本该不错的。
结束了连续加班两个月的项目,能拿到一笔不菲的奖金,打牌罕见地赢了钱。
但和李潇的再遇,他冷漠疏离的态度,却让她心口犯堵。
说不上是难过。
毕竟当年是她对不起他,把话讲的那样决绝。
倘若角色互换,陈蝉衣见到李潇,都要骂上几句再走。
所以,一切都是她活该-
云宁的另一端。
李潇洗完澡,蓦地想起挂掉的电话,点开未接记录,回拨。
“你刚怎么挂我电话了。”陶冶颇为委屈。今天刚被未婚妻折腾,打给自家兄弟还被挂电话。
腔调极其矫揉造作,让人汗毛直立。
李潇瞬间拿远手机,警告道:“好好说话。”
“别别别!”陶冶清了清嗓子,“之前下雨天怎么喊你你都不出来,还以为你雨天忧郁呢,怎么今天舍得出来了?”
“谭雅女士在家。”
陶冶乐得不行,“谭姨又催你?她前几天还让我多帮你留意……”
李潇面无表情地听着,电话里传来拍打声,像是拍了下脑门。
“差点忘了我有正事。”
李潇对正事两个字嗤之以鼻:“说。”
“小陈这妹子怎么样?”
陶冶笑声既八卦,又奸诈。
李潇几乎是秒懂。
他本就心烦意乱,此刻语气更为不蝉:“你有毛病?”
“你就装!“陶冶哼哼两声,不怕死地揶揄,“就你平常对人爱答不理的样,天天拽的五万八万的,要不是看对眼了,能教人打牌?”
李潇皱眉:“……挂了。”
“别别别!”陶冶语气听起来倒十分认真,“小陈人真不错。长相不用说,公司里想追她的能从我们公司排到你们公司。”
“今年校招第一轮面试,我就看好她。这不轮岗在设计部,虽然她没有相关经验,工作起来一点都不拖后腿。”
李潇突然抬了下眼睫,以为自己听错,重复一遍:“今年校招?”
“对啊,她是云大的应届毕业生。”
云大是全国排名前三的综合性学校,与明南大学不相上下,陶冶语气里掩饰不住的骄傲。
“研究生?”李潇追问。
“本科生。”陶冶忽地又想到什么,“她好像休学了一年。”
陈蝉衣在明南一高时,成绩永远名列年级前三。高考成绩位列全市第二,能够自由选择明南大学或云宁大学的所有专业。
在后来的校园荣誉榜上,他知道陈蝉衣最后被云宁大学录取。
只是不知道为什么休学一年。
心里想着,他便这么问出口。
“我当时也好奇,小陈好像不大愿意提这个事,就没再问。”陶冶意识到什么,在电话那边乐起来了,“兄弟,对人家上学都这么感兴趣,还嘴硬对人家没意思呢?”
李潇毫不犹豫地挂了电话。
陈蝉衣咬唇,权衡着到底要怎么回家,她悄咪咪抬了点头,打量着李潇。
他站在那里,双手插着兜,手指勾着车钥匙,神情慵懒。
“行不行啊。”陶冶拿胳膊肘碰了碰他。
李潇视线望过来,陈蝉衣又迅速低头。
沉默片刻。
“送不起。”李潇悠悠道,“万一我这坏运气,带来车祸呢。”
……
任之婧陶冶双双沉默。
陈蝉衣舔了舔唇,挎了下滑落的包带,声音不算大:“不一定。”
“?”
“你自己不都说了万一吗,”陈蝉衣避开他的视线,“我今天运气挺好的,说不定你送我回去,就能避免悲剧的发生了。”
话音刚落,陶冶在一旁放肆地笑出声,很夸张地扶着鞋柜,他一笑,鞋柜上的花瓶跟着晃动。赶忙又去扶花瓶。
李潇冷飕飕地眼神朝陶冶望去,陶冶立刻干咳两下,收住笑意。
陈蝉衣低头,纤长白嫩的手指攥紧了肩带。
她和李潇的关系,即便经过这么久,也依旧用嫌疑人和受害者来形容比较贴合实际。
而她是嫌疑人。
不该在受害者面前这么放肆。
要不然还是打车吧,也就等上一个小时。
等她思索结束时,李潇早已打开门走出去,门半开着,他的背影突然停下,头也不回,声音夹着雨后的冷,传入耳中。
“还不快走?”
“快去小陈,”任之婧拍了拍她,“他这是要送你回去。”
陈蝉衣“哦”了一声,呆呆地接过任之婧递来的伞,跟他俩道别后,快步跟上。
说不出来。
李潇最近有点奇怪。
从西北回来,他倒是没有再说过,让她回京城的话。只是平日里沉默望着她的次数,愈发多起来。
有时候她在背书,偶尔一抬头,他愣愣看着她不说话。
她发现了,他都没有任何反应。
陈蝉衣晃了晃手,李潇才回神,笑了笑握住她手腕。
陈蝉衣咬着唇,心脏像被他剐了一层,顷刻血肉模糊:“我不买票。”
她尾音颤抖,喉咙里是破碎的哭腔:“阿潇,我害怕。”
他的沉默大概一个世纪那么漫长。
男人在电话里的呼吸声很痛苦,她也跟着心在痛。
她很想问问他,为什么就这样走了,他们不是在一起了吗,她不是他女朋友吗?
为什么她打他电话都不接。
那种喘息,持续颤抖了很久。有很长一段时间,两个人没有谁开口,耳廓里除却机场嘈杂的人声,就只剩这样近乎沉痛的沉默。
这场僵持大概有两分钟。
最后他重重呼出一口气。
他低头,向她妥协:“你不要乱跑,我去接你。”
第 55 章 潇潇
李潇到的时候,是晚上将近八点,陈蝉衣坐在机场的角落,紧紧抱着自己的背包。来得太匆忙,什么都来不及准备,陪伴她的,只有孤零零一个帆布包。
包上有小羊挂件,机场外暴雨瓢泼,很快地面就被踩出湿黑的水痕。她无意识捏着挂件,神思不属,默默对着水痕发呆。
雨下得越来越大了,手机铃声响起来:“在几号口?”
陈蝉衣抬头看一眼:“六号。”
“出来,我到了。”
陈蝉衣捏着手机起身。
她在屋檐下,看到远处一辆出租车打着闪光灯驶过来,停在路边,紧接着李潇下车。
黑色冲锋衣,他没有打伞,快步向她走来。
“东西呢。”
“陈蝉衣是哪儿人啊?南春市本地的吗?”
周铮他们还在闲聊。
李潇全李没有接话,但他们说的那些,他倒是都听见了。
不得不说,陈乘风很有做狗仔的潜力,开学到现在,他对陈蝉衣的了解远超常人。
陈蝉衣喜欢吃什么,喜欢什么颜色,生日是多久,家住哪个区域,都了解得一清二楚。
“说起这个,老李,我给你看的那租房好像就在陈蝉衣家片区,说不定你俩还能偶遇呢。”陈乘风笑吟吟看着李潇,接着问他:“要是陈蝉衣找你谈恋爱,你谈不谈?”
李潇蹙眉,几乎没有迟疑:“不谈。”
他下意识地拒绝,让陈乘风惊愣了两秒,随后一脸不信。
恰在此时,服务生过来上菜了,陈乘风的注意力才从李潇身上转移开。
席间周铮给陈乘风分析道:“老李现在的心思都扑在报复‘阿衣’上,哪有闲工夫去谈恋爱啊。”
“而且京潇市一向盛产美女,以老李的颜值,他肯定早已阅美女无数,自然不觉得陈校花有什么过人之处。”
李潇无意与他们闲扯,自顾自地吃完饭,坐在椅子上玩手机。
但听见周铮提到陈蝉衣,他还是下意识朝不远处二楼临窗那桌的几个女生看去。
其实周铮说错了,虽然从小到大,他确实见过不少漂亮的女生,但陈蝉衣的美和她们并不是一个层次的。
她的五官秀气精巧,眉眼婉柔,是那种一眼惊艳,而且耐看的那种美人。
尤其那双漆黑明亮的剪水眸,眼含秋波,轻易便能漾起春水,消融冰潇。
是个很有灵气的女生。
虽然他对陈蝉衣并无男女间的那种好感,但却不得不承认她很漂亮,鹤立鸡群的那种漂亮。
“你们说,要是让老李去要陈校花的联系方式,能要到不?”陈乘风突发奇想,看向李潇。
恰好李潇收回了凝望的视线,与他目光相对,一副看智障的表情。
陈乘风知道这个愿望不可能达成,有些委屈:“陈校花的联系方式保密得太好,我搜罗了好久都没搜罗到。”
“不过没关系,我可以想办法和她室友搞好关系,她们肯定有她的联系方式。”
周铮笑他:“你那么喜欢她啊?那就去追啊。”
陈乘风:“你不懂,我对她是信徒对女神的那种喜欢,追她那是亵渎她!”
季远:“……你真贱。”
陈乘风:“……”
两人差点打起来,周铮周旋其间,这才免了一场纷争。
李潇则作壁上观,看戏似的,只偶尔看看腕表,卡着八点十分的样子,去结账。
临走之前,李潇对周铮他们道:“你们慢慢吃,我把账结了先回宿舍。”
随后又问陈乘风:“要加菜的话,趁现在。”
陈乘风到底不是真的要“宰他”,连连摆手:“够了够了,这一桌都吃不完,晚点还得打包呢。”
李潇低沉的“嗯”了一声,没再说什么,先走了。
他离开后,周铮他们仨又打开了话匣子。
“老李这么急着回去,是为了和‘阿衣’的约定吧。”陈乘风记得李潇今晚八点半要和阿衣建立亲密关系的事。
周铮点头:“肯定是,不过我还真没想到他这么积极。”
季远:“你们有没有觉得老李对那个‘阿衣’有点不一样?他好像不怎么恨他。”
三人沉默了一阵,随后陈乘风产生了一个不太靠谱的想法:“难不成……老李的X取向被‘阿衣’扭曲了?这回动真感情了!”
周铮一巴掌拍在他脑袋上,笑骂:“屁啊,你扭曲了,老李也不会扭曲好吧!”
季远沉思了片刻,猜测道:“也许老李以前发生过一些事情,而他在那个时候遇见了‘阿衣’,所以那个‘阿衣’对他而言,才会是不一样的存在。”
周铮觉得季远这个思路比较靠谱。
毕竟李潇宁可把“阿衣”关在黑名单列表里,也没有直接删掉“他”。
“不可能吧,老李家应该条件不错,他能发生什么事。”陈乘风一脸不信。
周铮和季远也没想通这一点,所以双双陷入了沉默,不再继续这个话题-
晚上八点半,陈蝉衣踩点回到宿舍,第一时间拿手机登入了游戏。
她本来是想提前上线的,但回来的路上先后被两个男生拦路表白,这才耽搁了一些时间。
为此,陈蝉衣的心情跌落低谷,漂亮的小脸臭着,一看就是憋了口气在心里。
夏黎她们仨没敢上去跟她搭话,毕竟陈蝉衣严肃起来时,气场是真的挺强大的。
感觉方圆十米内的气压都变低了。
陈蝉衣登入游戏时,李潇已经在线上了。
她将电脑打开,登入企鹅号,给他发消息:[抱歉,我回来晚了,你等很久了吗?]
陈蝉衣也不知道李潇是什么时候离开那家粤菜馆的,只是偶然朝楼下小院里看了一眼,发现李潇不在座位上。
后来她关注了一阵,李潇始终没有出现。
所以她判断他可能是先走一步了,没有等他那几个室友。
高山潇:[没事,不久。]
阿衣:[你等我一下,我去改CP名。]
李潇没有回她,陈蝉衣将游戏里的ID改成了“冬衣”。
随后想了想,连同企鹅号的名字一起改了。
冬衣:[好了。可爱.jpg]
陈蝉衣改了名字和头像,李潇只换了头像。
现在从对话框来看,他俩还真有点小情侣那味儿。
陈蝉衣盯着他们成对的头像看了好一阵,嘴角始终上扬着。
高山潇:[好。]
这条消息之后,陈蝉衣游戏界面出现消息提示。
她点开看了一眼,看见来自[高山潇]送出的“99朵玫瑰花”已经生效,她和李潇游戏账号的亲密度直接提升了990。
虽然“99朵玫瑰花”是虚拟的,但这一刻,陈蝉衣还是无比心动,盯着那条系统提示傻乐了一阵。
直到又弹出新的消息,是[高山潇]向她发起了建立亲密关系的申请。
他想与她建立“恋人”关系。
刹那间,春风吹动了少女的心。
陈蝉衣的心跳由慢到快,白皙脸上也悄然浮起了淡淡红晕,莫名觉得有些热。
她几乎没有犹豫,同意了申请。
就这样,她和李潇在游戏里结为了情侣。以后一起双排,他们就会是旁人眼里公认的一对。
这种似真似假的感觉,是陈蝉衣从来没有体验过的。
她不懂恋爱,这一刻却觉得心里升起丝丝的甜。
所以这就是恋爱的感觉吗?
高山潇:[好了。]
高山潇:[晚上还有事,先下了。]
冬衣:[好,晚安。抱抱.jpg]
这条消息之后,大概过了三五分钟,李潇那边才回了一句:[嗯。]
然后他的企鹅头像便暗了下去,看着像是下线了。
虽然李某人还是一如既往的冷淡,但丝毫不影响陈蝉衣的好心情。
她将电脑椅往后滑了一截,坐在椅子上转了两圈。
夏黎她们见状,只觉有种“春回大地”的感觉,连宿舍里的气压都回位了。
孟今夏忍不住凑上去,“事成了?”
陈蝉衣笑而不语,结果不言而喻。
孟今夏当即竖起了大拇指:“牛啊,不愧是我衣姐!”
时桐和夏黎也先后恭喜她。
“那以后你就可以在游戏里正大光明地撩他了,再过段时间就约他奔现,打破次元彻底拿下他!”时桐已经替陈蝉衣想好了后面的路。
夏黎和孟今夏都表示赞同。
陈蝉衣自然充满干劲儿-
翌日晚上,陈蝉衣约了李潇上游戏,给他送了一个新出的英雄皮肤。
正好是情侣款。
李潇那边似有些诧异,在企鹅号上给她发红包,要把买皮肤的钱给陈蝉衣。
然而陈蝉衣没收:[你送我玫瑰,我送你皮肤,这很公平。]
高山潇:[玫瑰不花钱,玩游戏攒的。]
冬衣:[不花钱但是花时间,时间也是金钱。认真.jpg]
以前陈蝉衣是不相信“一见钟情”的。
和大部分人一样,她也觉得所谓的“一见钟情”不过是“见色起意”罢了,被美化得太过。
但是此刻,她将隔帘的缝隙拉大一些,视线上抬,看见男生的侧脸。心脏却突然麻了一下,打量的视线定格住。
男生穿着军训的衣服,军绿色短袖体恤,下身是迷彩工装裤配黑色军靴。再普通不过的装扮,在他身上呈现出来的效果却比网上那些模特穿出来的效果还要好。
哪怕男生正低着头玩游戏,浑身慵懒随意,也是十成的养眼,叫人挪不开视线。
陈蝉衣突然就明白了“一见钟情”的真谛。
大概就是南方人看见潇的那一刻,心生欢喜,肾上腺素飙升,心跳加快,连身体里的血液都变得滚烫起来。
那种感觉难以言喻,仿佛被打通了任督二脉,突然有了谈恋爱的想法,想和眼前那个人在一起,并擅自脑补了很多关于未来的画面-
“好无聊啊,老李,来陪我聊两块钱儿的。”
病床上背对陈蝉衣这边侧躺的男生忽然翻了个面。
吓得陈蝉衣飞快掩上隔帘,躺回床上。
但隔帘微微晃荡的动静,依旧没有逃过刚翻过身来的陈乘风的眼睛。
他狐疑了几秒,后看破什么似的,意味不明地笑起来,压低声音对李潇道:“老李,你真是个罪人。”
“这才多久啊,就把隔壁‘病友’的芳心给俘获了。”
李潇视线微抬,落到病床上,沉沉盯着男生,不明所以。
陈乘风朝隔帘那边努了努嘴,笑得莫名有些猥琐,“妹子刚才偷看你来着。”
李潇:“……”
他简直没眼看陈乘风的表情,随手拉过被子把他脑袋盖住了。
陈乘风顿时不满地叫嚣起来:“李潇你大爷!”
李潇没搭理他,余光朝隔帘那边瞥了眼,没说什么。
毕竟平日里落在他身上的视线多了去,早就习以为常。
暗地里的窥看也好,明目张胆的欣赏也罢,他受得太多,人也就麻木了。
陈乘风好不容易把被子拉下来,手背上的针管差点血液倒流。
他赶紧乖乖躺平,把手放好,这才气不过地瞪着李潇:“也不知道音乐系的叶女神喜欢你什么,长得好有什么用,脾气这么臭。”
李潇撩起眼皮回他一眼,似笑非笑:“长得好不就够了。”
陈乘风:“……”
“呸,不要脸。”
“要我看,你这脸也就能蛊惑到叶舒薇那个级别的,换陈校花试试。她肯定鸟都不鸟你!”
陈乘风牟足了劲想挫一挫李潇,随口提起了新一届校花。
李潇私下里没关注这些,所以不清楚陈乘风口中的“陈校花”是谁。
只低下头继续玩游戏,懒得搭理某人。
陈乘风自顾自地继续:“我跟你说啊,这个陈校花长得跟天仙似的,听说本人比照片还好看……”
“前两天女寝楼下有人点蜡烛表白知道吧,就是冲她去的。”
“结果人影都没见着,那叫一个高傲!”
“我觉得吧,估计连你也入不了人陈校花的眼。”
“……”
陈乘风的声音并没有刻意压低,一字一句全都传到了隔壁陈蝉衣的耳朵里。
起初她还纳闷,男生嘴里那个“陈校花”是谁。
后来听他说起前两天那件事,陈蝉衣才猛地反应过来,人说的是她。
陈蝉衣:“……”
就离谱,吃瓜吃到自己头上。
陈蝉衣望了眼蓝色的隔帘,听着那个“病友”吹嘘自己,还信誓旦旦替她保证,说她绝对不会喜欢李潇……
陈蝉衣轻咳了一声,打断了“病友”的狂言:“那个……其实她也没你说的那么漂亮。”
“病友”默了一瞬,笑了:“不是,同学,承认别人比你优秀就这么难吗?”
“那可是全校选出来的新一届校花,能不漂亮?”
“人家还是南春市今年的文科状元,属于人美声甜学习还拔尖的‘六边形战士’,你们输给她啊,也该心服口服的。”
陈蝉衣:“……”
老实说,向来脸皮厚如城墙的她,这会儿也被隔壁“病友”夸得有些脸红了。
一时竟不知该说什么。
陈乘风以为他说服了隔壁的妹子,说得对方哑口无言了。
便将注意力重新落到李潇身上,话音一转,“老李,要不你去找陈校花谈恋爱吧,你俩锁死,把广大资源留给周铮他们那些丑b。”
反正他是不敢肖想校花的,不如让校花收了李潇这个妖孽,绝了其他女生的痴心,广大男同胞们以后也少一个强劲的竞争对手。
他这话,引得隔帘那头的陈蝉衣屏息,不禁期待起李潇会怎么回答。
要是李潇真的来找她谈恋爱,陈蝉衣想,她肯定会毫不犹豫地答应他。
毕竟人这一辈子,能遇到一个一见钟情的对象,那几率简直比中彩票还低。
“你刚说什么?”
许久,那道又凉又磁的男音才响起。
那懒散漫不经心的语气,好像是真的没有听清刚才陈乘风说的话。
陈乘风不疑有他,又复述了一遍,一字没落。
随后李潇冲他勾勒下唇,皮笑肉不笑:“录音了,发给周铮。”
陈乘风:“……”
他反应了半晌,才回过味儿来。
又被李潇这狗逼坑了!
“李潇,你是狗吧!”陈乘风从病床上惊坐而起,上手去抢李潇的手机。
决不能让他把录音发给周铮。
不然他肯定免不了挨一顿打-
隔帘这头的陈蝉衣偷听了个寂寞,泄气地躺回去,听着隔壁的李潇游刃有余地应付那个“病友”。
陈蝉衣放空大脑,回忆起李潇那双手和那张侧脸来。
唇角不由勾出弧度。
别说,刚才那个“病友”说的那些话,还真把她心里想谈恋爱的瘾给勾起来了。
以前年纪小,爸妈不许早恋,所以陈蝉衣的生活里只有学习和一个糟心的哥哥。
现在念大学了,再不谈恋爱,总觉得会有一些遗憾-
陈蝉衣想了很多,不知道自己什么时候睡着的。
睡着前,她还听见隔壁李潇跟人讲电话,似乎是有人来换他了。
等陈蝉衣一觉睡醒,窗外已是暮色四合,天际晚霞如渐变色的一截水袖,挑到天尽头。
医务室的老师来看过她,确定没什么大碍。
陈蝉衣便和孟今夏她们回了宿舍。
途中路过男寝大楼,时桐看见门口有人群聚集,便想去凑热闹。
还没迈开脚,便见两个男生从人堆里穿梭出来。
其中个子最高那个近一米九,穿了件宽大的白T,下身一条黑色宽大短裤,整个人休闲又清凉,皮肤白的发光。
正是陈蝉衣之前在医务室见过的李潇。
后来陈蝉衣才听时桐和孟今夏说,是有人在男寝大门口堵李潇表白,所以才引起了路人的围观。
那个时间正赶上晚饭的饭点,路过男寝的人很多。
用时桐的话分析,女生大概是想趁人多,给李潇施加压力,觉得他出于绅士品格,也不至于当众让她太难堪。
“虽然李学神没让那女生难堪,但也没有让她如愿。”
“拒绝的话说得漂亮,说是要专心学业,算是给足那女生体面了。”时桐和孟今夏在人堆里打探了一圈,把事情的来龙去脉摸了个清楚。
回到宿舍,便把相关八卦分享给了陈蝉衣和夏黎。
因为当时顾及到陈蝉衣在学校的影响力不亚于李潇,为了避免二次人群聚集的场面,夏黎便陪她躲在了不远处的花坛后面。
“这都第几个了?”孟今夏一边拿手机点外卖,一边搭腔:“这被表白的频率,跟咱们词词有的一拼啊。”
时桐:“那是,新晋校花校草,被表白不是家常便饭的事吗。”
夏黎去阳台收衣服,也笑着插了一嘴:“词词我是不知道,但李潇从初高中开始,就是被表白过来的。”
时桐想起了什么,眼睛一亮,看向夏黎:“对哈,夏黎初高中和李学神都是一个学校的。”
“之前有过交集吗?”
夏黎摇头:“哪能啊,他那种天之骄子,像我们这种凡人,就只有远观的份。”
“我认识他,他可能连学校有我这么个人都不知道。”
抓住李潇的衣角时,陈蝉衣想起小学时第一堂公开课上被班主任抽答问题的瞬间。
那种久违的紧张感油然而生,她的心脏“扑通扑通”狂跳。
男生身形微顿,停了下来。
似有犹疑般,他回了头,视线猝不及防地与陈蝉衣相接。
刹那间,李潇那双深眸里流转过淡淡惊艳,又浑然不觉地被清冷淡漠取代。
他低眸,目光落在了女生抓着他衣角那只手上,白皙秀气,有一种娇柔无力的脆弱感。
薄唇动了动,李潇沉声:“什么?”
陈蝉衣在男生低沉的声线里冷静下来,暗暗吸了口气,松开了他的衣角,将她捡起来还没来得及多看一眼的卡片递了过去:“这个,刚才不小心从你兜里掉出去的。”
说话间,陈蝉衣的视线总算从男生冷峻好看的脸上移到了卡片上,还欲说什么,却在看清递过去的那张卡片时愣住了。
李潇也看着那张卡片。
那是一张蓝底白边的卡片,上面写着某某男科医院的字样。
最为醒目的还是正中间加大字号的“延长性.生.活时间”那一行字,一看就是路边经常配纸巾发放的那种小广告卡片。
而就在刚才,眼前的女生说这张卡片是从他兜里掉出去的。
回过味来的李潇:“……”
他隐约想起从小区出来的途中,有遇到过一个发传单的阿姨塞给他什么东西。
当时他在打电话,没太在意就把东西接了,顺势揣进了衣服口袋里。
想到这里,李潇的思绪戛然而止。
他滚了滚喉结,有生之年第一次感觉到尴尬。不自在地轻咳了一声后,他接过了女生递来的小卡片。
随后还硬着头皮同对方道了一声:“谢谢。”
李潇白皙的脸上浮起一层淡淡薄红,他没再多言什么,拿着卡片转身走了。
走出不远,路过一个垃圾桶时,便把那张卡片视如污.秽般揉了进去。
在他身后不远处,将这一切尽收眼底的陈蝉衣:“……”
她到现在还陷在那张“小卡片”带来的惊吓里。
断不敢回想自己刚才到底都干了些什么!
等陈蝉衣回过神来,李潇已经走远了。
只剩下她自己,还愣在原地,脸色一阵青一阵白地懊恼。
她就多余去捡那玩意儿!
捡起来的时候应该先看一眼的,也不至于落得这么尴尬!
刚才那可是她和李潇第一次搭讪,这样的开局,指不定给人留下什么样的印象。
人家都说“第一印象”很重要,李潇对她的“第一印象”一定糟糕极了-
秋日的午后,依旧是丽日当头,高温不退。
再加上陈蝉衣心里发堵,所以心情自然焦躁一些,一路上都苦着一张小脸,没什么好脸色。
直到抵达宿舍,陈蝉衣心里那股燥意才被宿舍里源源不断的冷空气浇灭。
随后她把来的路上和李潇之间的“邂逅”告诉了当时恰好在宿舍里的时桐。
时桐本来惬意地躺在床上看小说,吹着空调吃着零食,身上里里外外透着一股慵懒劲儿。
却在听到陈蝉衣说起她和李潇的“邂逅”时第一时间从床上坐了起来。
整个人打起了十二万分的精神。
“你的意思是,你把他兜里掉出来的‘男科医院’的小卡片捡起来还给他了?”时桐是个很好的倾听者,对于陈蝉衣所言,几乎一字不落。
还给她总结了一下整件事的“主题中心”,最后在床上笑作一团,笑了很久,笑得上气不接下气。
陈蝉衣坐在宿舍中央的长桌前,看着床上的时桐板着顶漂亮的一张脸,佯装生气:“我就不该跟你说这些!”
时桐连忙收敛笑意,却还是忍俊不禁,“别啊我不笑了还不行么,我正经点,真的!”
陈蝉衣看着她不说话,眼神沉默审视着。
时桐捂住嘴,后又抿紧唇,最后还是没绷住,“噗呲”一声又笑漏了,“对不起……哈哈哈哈,我一脑补那画面我就……就忍不住,哈哈哈……”
陈蝉衣:“……”
也不知过了多久,时桐才终于从那莫名的笑点里拔出来。
她清了清嗓,开始认真给陈蝉衣分析:“其实你俩这邂逅也不算坏,至少够特别的。”
“我觉得李学神肯定记住你了,而且对你的记忆一定特别深刻!”
陈蝉衣皱眉,一脸苦恼:“我宁可他忘记。”
至少给她一次重新来过的机会。
时桐安慰道:“蝉衣你别气馁,我觉得开始和过李都不重要,结果最重要。”
“只要你最终抱得美男归,那现在这些都不算什么,真的。”
“你不信可以在群里问一下黎姐和夏夏。”
陈蝉衣抬眼看向她,坚决拒绝:“这件事你知我知,天知地知,谁也不许告诉。”
这太丢人了,她不想再经历第二轮甚至第三轮“无情嘲笑”。
时桐听了,立马咬紧唇瓣点头,一副绝对不会把这件事外传的态度。
末了,她又问陈蝉衣:“你是真的喜欢李潇吗,不是一时起兴?”
毕竟在时桐她们看来,陈蝉衣对李潇的喜欢来得太快太突然。
这对于母胎单身的陈蝉衣而言,像是在她身上发生了一个奇迹。
所以她也能理解时桐的怀疑。
“其实‘一见钟情’也算得上是‘一时起兴’。”
“不过经过后来对李潇的深入了解,我对他的兴趣也越发浓烈,所以应该算得上是真的喜欢他吧。”
陈蝉衣很冷静也很客观地分析了一下自己的心理。
不论是看见李潇时那种心情,还是身体的一些本能反应,都印证了她对他的心思。
而且李潇本来就是一个很好的人。
就好像今天陈蝉衣捡到那种莫名的卡片,还给他。
换做旁人一定会觉得她莫名其妙,甚至把她痛骂一通。毕竟被发那种小卡片还挺羞耻的,男性对自己那方面总是有一种迷之自信。
像陈蝉衣今天的操作,对方或许会觉得她在恶作剧也不一定,反正肯定不会给她好脸色看。
但李潇当时不仅没有任何过激反应,还友好地向陈蝉衣道了谢。
后来更是自己默默处理了那张卡片。
可见他自身一定很有教养,是那种由内而外的有点清冷但温文尔雅的男生。
所以她喜欢他,是理所当然的事情。
相信所有情窦初开的少女,对“皎若白月光,寒如高山潇”的少年都不具备抵抗力。
“惨了惨了,看样子你对他是打算来真的了。”时桐私心是希望陈蝉衣能坚守阵线,不要被李潇蛊惑的。
毕竟在她眼里,陈蝉衣应该是比李潇更优秀的存在。
但既然陈蝉衣一而再再而三的表明她喜欢李潇的决心,那作为室友、朋友,时桐自然也是要支持陈蝉衣的。
所以她最后叹息了两声,便给陈蝉衣加油打气:“冲吧蝉衣,我们整个502将是你最坚硬的后盾!”
“以你的美貌和才华,李潇绝对逃不出你的手掌心!”
陈蝉衣被逗笑了,“你说话怎么跟夏夏似的。”
随后她沉了口气,重新打起精神,“等我拿下李潇,一定请你们吃饭。”
正如军训结束那晚,在漫天烟花下孟今夏许下的心愿那般-
因为“小卡片”那件事,陈蝉衣将自己的追人计划推后了两周。
期间她和李潇在学校食堂、图书馆以及户外足球场,偶遇过数次。每一次照面,李潇对她的态度都一如既往的淡漠,视线从她身上扫过,依旧是看陌生人的淡漠,与之前并没有任何区别。
一来二去,陈蝉衣基本可以确定,那次“小卡片”事件并没有给李潇留下深刻的“负面印象”,所以她松了一口气。
终于在两周后,一个周六的晚上,陈蝉衣在游戏里搜索了当初无意间窥探到的李潇的“游戏昵称”-
很少人知道李潇喜欢玩游戏。
至少作为李潇的室友,陈乘风他们仨对他的第一印象是,此人过分高冷,应该是很死板很目中无人的人设。
又因为他是学霸,觉得他应该是典型对学习专一,平日里没什么兴趣爱好的那种无趣之人。
但相处了不到一个小时,陈乘风他们便集体对李潇改变了看法。
因为李潇在他们忙里偷闲凑一起打游戏时,拿出手机自然而然地申请加入队伍,和他们一起酣畅淋漓地在游戏里赢了一把又一把。
陈乘风当时就惊呆了,从那一刻起,他改变了对李潇的刻板看法,并且主动跟他搭话。
往后相处中,大家更是见识到李潇这个学霸不为人知的一面。
虽然李潇专业课拔尖,学业方面是一等一的优秀。
但他却不是那种典型的好学生。
李潇会在做完专业课作业的深夜,去阳台上抽一根烟醒神,然后回屋里继续看书。
也会在紧锣密鼓的学习之余,沉迷在手游的世界里,甚至忘记吃饭。
他这个人,既是好学生,也是坏学生。
并没有外人所见的那般正经,有种让人说不出来的蔫着坏的感觉。
但正常情况下,生活里也没什么人值得李潇去“蔫坏”就是了。
陈乘风他们也不能完全看透李潇,但他们知道,李潇是一个很好的朋友,也是一个很可怕的敌人。
所以聪明人,应该都不会想要和李潇做敌人。
比如游戏里,陈乘风、周铮、季远就深有体会,作为李潇的队友是多么幸福的一件事。
他们四个时常在游戏里“嘎嘎乱杀”。
虽然多数时候,都是李潇负责“乱杀”,他们仨负责“嘎嘎”-
适逢周六,完成了专业课的作业,陈乘风如约组好了队伍,在宿舍里吆喝,让李潇他们上线。
语气很是得意洋洋:“快点上线,带你们认识一下我最近在游戏里认识的妹子!声音可甜了!”
周铮在阳台抽烟,听见陈乘风的话,笑了一声:“你能不能有点出息,听个声儿就被勾了魂儿似的。”
话落,他朝一旁角落里沉默地吞云吐衣的李潇看了一眼,接着道:“和老李呆了这么久,没沾到一点儿他的高冷。”
陈乘风:“少贫,我要是有老李那张脸,还用听你叨叨我?”
往床上爬的季远打断了他们的废话,“玩不玩,不玩我可睡觉了。”
“玩啊!”陈乘风忙催促仰头上的周铮和李潇:“你俩别抽了,快点上线,妹子在队伍里等着呢!”
阳台那边,李潇灭了烟,去洗手台那边简单漱了口,这才慢条斯理回到室内,拿手机登入了游戏。
接受陈乘风的邀请进入队伍后,李潇把手机撂在一旁,剥了一片口香糖塞嘴里,不紧不慢地嚼着。
只听见陈乘风开了麦,对队伍里的妹子温声细语地道:“阿衣再等两分钟哦,还有个傻缺在抽烟呢,抽完就来了。”
“你要是无聊的话,我给你唱首歌听怎么样?”
那声“阿衣”,让李潇咀嚼口香糖的动作顿了一下,随后他拿起手机,看了眼队伍里唯一的陌生ID。
——阿衣。
男生浓而有型的长眉轻蹙了一下,没说什么,又把手机放回桌上。
便是此时,队伍频道里,突然传来一道娇柔袅娜的女音,噙笑且有礼貌:“不用了,我正好在做题,你们好了跟我说一声就行。”
那熟悉的音色和语气,让李潇心里咯噔一下,浓眉彻底拧了起来。
孟今夏她们都表示理解,普通人的校园生活,真的没有那么多传说和故事。
说到这个话题,难免又要扯到陈蝉衣身上。
“历来仙男配仙女,那边那位手劈西瓜的仙……”孟今夏话说到最后,看着长餐桌前因为找不到水果刀,单手劈开五斤多的大西瓜的陈蝉衣。
那句“仙女”突然有点说不出口了。
夏黎找来了水果刀,帮陈蝉衣把劈成两半的西瓜切分成小块,笑意难以隐忍:“我来吧,这块你先吃着。”
“少吃点啊,注意肠胃。”
陈蝉衣眼睛一弯,笑得别提多甜多乖:“谢谢室长,室长最好了。”
话落,她如愿吃上了今天的第一块西瓜。
大概是没有冰镇过的缘故,陈蝉衣咬了一口,有一点点失望。
又咬了一口,这才慢悠悠转向哽住半晌的孟今夏,“你继续,仙男配仙女,然后呢?”
孟今夏:“……”
她突然觉得不能用“仙女”形容陈蝉衣,她这人尽会做表面功夫,私下里性子比糙米还糙,实在是太辱“仙女”这个词儿了。
半晌,孟今夏才继续,没再提“仙女”这两个字:“我是觉得词词你要不要和李潇试试?感觉你俩挺配的。”
“……至少你们外表和学习成绩挺配。”
性格不知道,反正硬性条件都不差。
一个是新晋校花,一个是新晋校草;一个是南春市高考文科状元,一个是京潇市高考理科状元。
真挺配的。
没等陈蝉衣应声,时桐先开口了,“拉倒吧,蝉衣不是那种只看外在条件的人,虽然李潇确实有副好皮囊,但他太高冷了。”
“跟他谈恋爱感觉会很没意思。”
“是吧,蝉衣?”时桐分析得比较理智客观。
她觉得她还是比较了解陈蝉衣的择偶观的,陈蝉衣要的应该是灵魂上契合,能产生共鸣的另一半。
就在孟今夏快被时桐说服时,啃完一块西瓜,擦完嘴的陈蝉衣幽幽接了话:“高冷点好,证明他没谈过恋爱的几率很高。”
“这样我跟他谈的话,也不吃亏。”
说完,陈蝉衣溜达去洗手去了。
留下时桐和孟今夏大眼瞪小眼,整个一不可思议的表情,望着陈蝉衣离去的背影。
齐声:“你看上李潇了?!”
男寝802。
李潇靠在电脑椅的椅背上,看着电脑里的对话框界面,有一瞬愣神。
他记忆中的“阿衣”似乎从来没有为他花过钱,倒是他给“他”花了不少,送装备送衣服送丹药,帮“他”练级,带“他”打怪……
莫名的,李潇觉得网线那头的“阿衣”好像和以前有所不同。
但他并没有多想,只当是时间让“他”有了一些变化,亦或是“他”还另有所图。
难得的,这晚李潇熬夜了。
他平时如果没有正事,晚上十一点前必上床。
今晚却在书桌前坐到了零点,一边和“阿衣”双排上分,一边在企鹅号上闲聊。
直到零点,“阿衣”表示时间不早,明天上午有课,要休息了。
两人才退出了游戏。
不过企鹅号上的聊天还在继续。
冬衣:[潇同学,临睡前我能问你一个私密的问题吗?]
自从组了CP后,“阿衣”便自顾自地称呼他为“潇同学”。
似乎“他”知道他还在上学。
李潇倒也能想通这件事,毕竟当初他和“阿衣”认识的时候,有说过自己念高一。
而“阿衣”也自称和他一样,还给了李潇他们高中学校地址。
想到这里,李潇不答反问“他”:[你高中在哪儿念的?]
或许是因为之前那种陌生奇异的感觉,所以他想再确认一下。
冬衣:[我啊,南春中学。]
冬衣:[你呢?]
李潇顿时打消了心里的疑惑:[我在京潇。]
随后他回答“他”之前的问题:[什么私密问题?]
消息发过去后,对话框沉寂了几秒。
才再次弹出冬衣发来的消息:[潇同学,你谈过恋爱吗?]
李潇愣住了,好一阵才沉着脸回了一句:[没有。]
当初他和“阿衣”也只是在网游里结为夫妻而已,平时虽然很聊得来,但也没有发展到谈恋爱那一步,更像是知己。
所以客观来说,那段过去算不得李潇的感情史。
就在李潇心情复杂地回想以前的事时。
冬衣的新消息随着提示音出现在对话框里:[那你要不要跟我试试?]
片刻后,“他”又补了一条消息:[我是指三次元,不是游戏里。脸红.jpg]
李潇:“……”
他的大脑蓦地空白,难得宕机了。
陈蝉衣看见他,很快眼眶一红,指指背在身前杏色的双肩包。
李潇指节蜷缩僵硬:“你就带这么一点东西?”
陈蝉衣低着头小声解释:“我来得太着急了,来不及收。”
是她太害怕了,她担心他就这样彻底消失,从此一去不复返。
她想快点来见他,就没想那么多。
她便被问住。
“我这样一种家庭。”他看着她,“我中过枪,哪怕现在身体逐渐恢复,可谁也不知道今后有没有影响。我阿妈身体也不好,那种病很难根治,钱砸下去就是无底洞。我阿妹也要上学,我要把她供到大学毕业。”
李潇麻木道:“你离开我就是好日子,何苦来吃苦。”
陈蝉衣唇瓣被咬得苍白。
她不懂为什么这样的家庭,不是他真心选择,可他却偏偏要把所有责任往自己身上揽。
她也不懂他的挣扎。
陈蝉衣哭着说:“可是如果我不在乎呢!”
如果她就是愿意呢。
她就是喜欢呢。
她就想任性呢。
铺天盖地黑暗里,她听见李潇用一种喑哑的,疲惫的,近乎虚脱的声音:“可是我在乎。”
第 56 章 潇潇
他在乎她的感受,在乎她今后的生活,曾经不久前,三月份推推生病送医院,谈霜让他早点成家。
那时候李潇说:“我这辈子没打算结婚。”
不仅是忘不掉她,他想,就算只看实际,他拿什么结婚?他只会让自己的女人吃苦。
他爱她,想看她被人捧在手心宠一辈子,而不是跟着他,在这种根本遮不住风雨的破屋里受委屈。
可他说服不了她。
这姑娘看着温软好说话,谁都能欺负,实则最死心眼认死理,不撞南墙不回头。
他先前和她讲那么多道理,她听不进去,他没有办法。
只能让她亲眼来看一看。
看看他住的房子,家里的环境,看看他整个人最破烂不堪的一面。
他是有一颗真心的,然而它太微弱了,被潮湿的淤泥重重覆盖,被风霜雨雪覆盖,就什么也看不到了。
李潇沉默,抿紧唇,唇色苍白。
他和她在黑暗里对峙片刻,最后转过头,闭上眼。
或许她再多住几天,就能死心了。
“陈蝉衣!”罗意迟扬声,中气十足,又立刻缩小几十分贝,“待会跟你算账。”
变脸似地,又热情朝她招收,“过来呀!”
不能装作没听见。
陈蝉衣硬生生收回脚步,推开门。
室内几十双眼睛望过来。
罗意迟怕她难为情,踩着高跟上前,拉着她胳膊到最里面的桌子。
又从大门后面拉出张椅子,对同桌的人说:“大家稍微凑一凑,加张凳子。”
陈蝉衣瞅着她,心里那股异样的感觉被压下,细声道:“谢谢你。”
“小case啦。”
椅子被加到罗意迟与李潇原本的座位之间。
她自然坐在靠边那张。
旁边立刻传来椅子挪动的声响。
起身的人是李潇。
大部分光线被挡住,陈蝉衣几乎同时跟罗意迟偏头。
这桌安静下来。
不少人盯着李潇和她,仿佛是她的到来,导致了李潇的离开。
陈蝉衣有点宕机。
他应该不至于这么介意她坐下吧。
罗意迟也有点懵,“你吃好了?”
李潇没回答,离开座位。
“搞什么。”罗意迟嘟囔,明明是他要把人叫来吃饭,自己又离开,“别管他,他挑嘴得很。”
陈蝉衣垂眸。
她不受控制地胡思乱想。
是挑嘴,还是不愿意跟她一张餐桌。
视线里突然出现男人清瘦的手掌,将她从思绪中拉出。
顶灯光线直射下,衬得他手背冷白皮,血管是淡淡的青,骨节凸起的地方,莫名吸引走她的注意力。
瓷器摩擦的声音,让陈蝉衣收回注意力。
面前是一套新餐具。
陈蝉衣为自己的小人之心感到惭愧。
其他人也挪开视线。
等她整理好心绪,李潇已经重新回到座位上。
整个过程一气呵成,两人没有任何交流。好似不管坐在这儿的是谁,他出于自身良好教养,都会去拿这份餐具。
后知后觉忘说了谢谢。
用余光扫了眼,罗意迟正在和李潇密谋着什么,有说有笑。
她收回视线,眼底一闪而过的落寞。
“少装。”罗意迟在餐桌下,朝他竖中指。
李潇淡哂,没有理会。
不动声色地越过罗意迟,瞅了她一眼-
约半个小时后,学员们陆续走出餐厅。
绝大多数人是初次见面,但因工作上多少会有交集,不是绝对的生疏。
去教学课堂的路上已经结伴。
陈蝉衣本来是孤单地走在人群中间,有人从身后迎上来,是罗意迟。
“不介意一起走吧?”罗意迟问。
仅仅数次见面,罗意迟热情、阳光、积极的形象已经深入陈蝉衣心底。
她很羡慕罗意迟的性格。
罗意迟很自然地挽起她的胳膊,走到转弯地方,回头,秀眉微拧,“能不能快点儿?长这么长的腿是摆设吗?”
陈蝉衣抬眼,李潇神情淡淡的,一副油盐不进的模样,脚下却加快了速度,走在两个人面前。
“毛病。”罗意迟声音不大不小的吐槽,“不知道座位怎么安排的,我听说课上还会收手机呢,变态吧?”
陈蝉衣微讶:“居然收手机。”
现在大学上课已经很少会要求学生上交手机。
培训倒也没有想象中的轻松。
教室在十二楼,她和罗意迟赶上第一拨电梯,到的时候,教室里还没什么人。
班级共三十二人,桌椅是连起来的,每排有四个人,共八排。
李潇已经落座。
在最后一排靠边。
“你坐在这?”罗意迟吃惊道。
位置上有红底黑子的姓名表,陈蝉衣站在门后朝前看。
没有找到自己的名字。
“确实没有,不会是忘了吧。”罗意迟纳闷,“阿潇,你也帮忙过来找找陈蝉衣的名字在哪儿。”
他抬眼,不清不楚地“哦”了声。
“你哦什么?”罗意迟语气不满,“快起来。”
陈蝉衣小小声:“不用麻烦。”
“不用找了。”李潇斜过身,前一排被他遮挡严严实实的姓名标露出一角。
“她在这儿。”
怪不得找不到。
这个位置。
李潇望她一眼,“你不情愿?”
“没。”陈蝉衣违心回,而后慢吞吞走到座位。
前方传来罗意迟的哀嚎。
“我居然在第一排!老天不长眼啊。到底是谁排的座位表!”
见状,陈蝉衣忙起身,提议道:“我可以跟你换。”
闻言,李潇表情僵了片刻。
罗意迟本就没打算应下,瞅见李潇黑着脸,没忍住笑出声。
陈蝉衣满脸疑惑。
“不用,咱们三个在一起多好。”罗意迟眨眨眼。
李潇同桌还没到,罗意迟拿起姓名表,飞速去第一排换了个位置。
不一会儿,教室里人到齐,教授开始作一些欢迎词。
陈蝉衣同桌叫高星宇,是个穿着一身运动服的男生,看起来很有活力,还没坐下便要自我介绍。
其实也不算是同桌,每两个人之间还隔着一张半桌子,前后桌的距离都比同桌来的近。
“你好,我是山今置业的高星宇,今年硕士研究生应届毕业生,很高兴认识你。”
陈蝉衣今天遇到的人简直都是社交恐怖份子,她挤出个微笑很官方地自我介绍后,高星宇才真正打开话匣子。
“你也是云宁大学的?”
“你怎么来明南工作了?”
“那你现在是在哪个公司……”
高星宇尽管刻意压低声音,仍有点聒噪。
“高星宇。”
他正起劲,冷不丁有人喊,愣了两秒陈,见到陈蝉衣微微扭头,才知道声音来自斜后方。
偷摸玩手机的罗意迟也渐渐抬起头。
李潇脸色淡如水,口气没什么温度,越是无形越是让人没来由地紧张。
高星宇反应过来后,意识到来者不蝉,与刚刚判若两人,“李同学你好,请问有什么事吗?”
“有点吵,能安静会儿吗?”
虽然是疑问句,口吻没有回旋的余地。
“能……”高星宇莫名从他的口吻里听出几分敌意,“不好意思打扰到你了李同学。”
陈蝉衣也有几分心虚,毕竟刚刚她跟高星宇一唱一和。
教授开始讲话,周边也恢复安静。
罗意迟勾勾手,示意李潇凑过来。
后者瞥她一眼,无动于衷。
她倒不生气,歪着身子,边说边翻白眼:“刚去换座位,发现我的名牌是歪的。按理来说,排位置咱俩肯定在一起。”
李潇点头,予以肯定。
“那你为什么只换你自己的??”罗意迟很生气。
他语气如常,“我有前排恐惧症。”
“呵呵。”罗意迟反问,“难道你觉得我没有??”
李潇不置可否。
“别以为我不知道你什么心思。”罗意迟瞄了眼斜前方正在专心听讲的女生,很八卦的口吻,“你就是为了坐她后面是吧。”
“想多了。”他垂下眼睑,声音分辨不出来虚实,“我有最后一排狂热症。”
第一天晚自习结束的很快。
负责人解释了这次培训,虽包括周六日,但并未设置太多课程。
目的是为让大家利用这两天时间,互相了解,尽快熟悉,方便周一晚上破冰活动的展开。
全班三十二个人,被划分成AB两大组,每组十六个人。
按照要求,每人必须出一个节目。
唱歌,跳舞,或是多人小品,形式不限。
陈蝉衣从小到大最害怕这种活动。
“救命,能不能让冰结得像大理石一样硬啊!!”罗意迟出声,“蝉蝉,你表演才艺能不能捎我一个?”
她赧然:“我的才艺……可能只会唱歌。”
“我也是。”罗意迟安慰她,“我甚至还跑调。”
两人一拍即合,先解决掉才艺展示的难题。
还有一项是,每人要提供对本组其余十五个人的问题,到时由被提问者抽签,进行回答。
“像公平版的真心话。”高星宇锐评,笑呵呵问陈蝉衣,“陈蝉衣,你希望别人问你什么?”
“起开。”罗意迟瞥他一眼,“提问的事以后再说。”
陈蝉衣也认同。
正好周末课程安排少,两人交换过联系方式,选定歌曲后,便开始排练。
仅用一天的时间,便熟悉很多。
晚上解散时,罗意迟邀请她一起逛街。
思考片刻,陈蝉衣还是拒绝了。
害怕会充当电灯泡的角色。
晚饭后,先跟周蔚聊了会儿天,便打算早点洗澡。
在外培训的生活倒也不算差。
她按下沐浴露,橙花的香味在浴室氤氲开来。
没忍住又把两人合唱的歌曲哼了遍。
按下开关时,水龙头突然没了反应。
……
不会这么倒霉吧。
重复试好几次,她终于接受这个事实。
身上全是白色泡泡,她拉开浴室门,伸直胳膊去够洗手台的水龙头。
也没有水。
身上的泡沫开始发粘,头发湿漉漉贴在后背,她简单挽起来,正要打电话给前台,手机进来新的语音通话。
是罗意迟。
“意迟姐。”
“蝉蝉,在房间吧?来我这儿吃东西,刚从小吃街上搜罗很多好吃的!我记得你说过喜欢吃手搓冰粉,快过来。”
陈蝉衣:“意迟姐,你房间有水吗?”
“水?”电话里传来鞋跟的哒哒声,停几秒,水流声哗哗,“正常的。你房间停水了?”
“嗯。”陈蝉衣觉得自己有点倒霉,“正在洗澡呢。”
罗意迟啊了一声:“洗到哪一步了?“
“刚涂完沐浴露……”
“……没冲掉?”
陈蝉衣沉默地嗯了一声。
“那多难受呀。你先来我房间洗完,我联系前台。”
身上确实不舒服。但她倾向于直接套上睡衣,不麻烦罗意迟。
“谢谢意迟姐,不用……”
罗意迟不给她反悔时间:“就这么说定了,我在楼道里给你望风,没人时候再出来。”
“好吧。”
决定后,陈蝉衣也不再犹豫,在外套了宽松的针织睡裙,拿上换的衣服,听到罗意迟的指令后,试探性地拉开门,紧紧捂着胸前。
“没人!”罗意迟哈着气,跑出来迎接她,“快点快点。”
几十米米的路程,陈蝉衣跑得心惊胆战。
好在没有其他人出来。
罗意迟房间里充满淡淡的花香味,她看一眼陈蝉衣装备,问:“要新的浴巾吗?”
“谢谢。”陈蝉衣进浴室前,保证:“我会尽快的。”
“行。我去联系前台。”
“不用麻烦……”陈蝉衣话说一半,被罗意迟皱着眉头逼回,小声说:“谢谢。”
浴室里磨砂的玻璃门,很快起了雾。
她在里面可以听到罗意迟打电话的声音。
涂抹护发素的时候,有人敲门,她动作顿了下,门被打开又合上,罗意迟提高音量:“蝉蝉,你慢慢洗,我出来下。”
“好。”她的声音被热气浸的有几分哑。
罗意迟报了陈蝉衣房间号码后,经维修人员查看,说是这间房水路经常出现问题,客房经理及时赶来,鞠躬诚恳地表达歉意。
“罗小姐您好,这是我们工作的失职。水路问题恐怕需要一段时间才能解决,您看是否方便为您朋友更换新的房间?”
除此之外,也没什么好办法。
幸好刚住进两天便发现这个问题。
“本楼层空房只剩下7037,但楼上有较为充足的房间供挑选。”
7037,就在罗意迟隔壁。
楼上学员少,分散来住不太安全,罗意迟替她决定。
客房经理很快便吩咐人送来了新的房卡。
回房间前,罗意迟担心吓到陈蝉衣,还特意先敲门。
“陈蝉衣,我可以开门吗?”
“可以!”她提高声音回答。
陈蝉衣正在擦头发。
“蝉蝉,我好奇你平常用什么洗发水啊,头发一点都不毛糙,又黑又顺,都可以去拍洗发水广告了。”
陈蝉衣被她的语气逗得微微发笑,“是很普通的牌子。”
“那你有没有什么护法秘诀?”
“有的。”她眨眨眼睛,“早睡早起。”
“……算了。”罗意迟扑到床上,“你快吹完头发来吃东西。巷子口胡同那边的小吃街很出名。噢不介意的话,把你隔壁那个狗叫起来一起吃吧。”
陈蝉衣愣了下。
隔壁,应该是指的同桌吧?
罗意迟跟高星宇已经这么熟了吗。
没见两人有过多的交流。
她迟疑了下,“不介意的。但是我不确定高星宇的房间号。”
“?”罗意迟皱着眉,“关高星宇什么事。你隔壁不是李潇吗。”
轮到陈蝉衣发愣:“啊?”
罗意迟解释:“瞧,我还没告诉你。刚换房间了,你要搬去7037,也就是我隔壁。你隔壁是李潇。”
“……”
“你也不用出去了,我打电话叫他过来吧。”说着就要按下通话键。
陈蝉衣穿着睡衣。
即便李潇没有告诉罗意迟他们曾经认识,陈蝉衣也无法接受,在这种情况下,跟李潇、可能是他女朋友的人,一同待在密闭的私人空间。
光是想想,呼吸都变得困难。
必须要在李潇来之前,离开这里。
她用蹩脚的理由:“意迟姐,我要先回去收拾一下房间的行李,谢谢你的好意。”
片刻的无声。
“好吧,那你带碗冰粉走。”罗意迟费劲地从购物袋里拿出餐盒,“需要帮你一起收拾吗?”
陈蝉衣接过,“东西少,收拾起来很快的。今天谢谢意迟姐。”
拿上房卡,陈蝉衣便离开了。
新房间与前一天住的并无不同。
只是位置,
隔壁住的是李潇。
一墙之隔的距离。
没有时间胡思乱想,她坐在床边,稍停了会儿。
便回原来房间收拾随身物品。
夏天衣物换洗勤快,故而没有带太多衣物过来,收拾起来倒也迅速。
拉着行李箱离开房间时,她动作很轻。
已经到了夜间,尽量减轻轮子与地板摩擦发出的声响。
静谧的走廊里,传来门开的声音。
陈蝉衣不好奇开门的人是谁,微垂着头,视线落在行李箱提手上。
察觉到有人一直在盯着自己头顶。
她方用余光探了眼。
李潇懒散地站在门口,额前碎发上有水珠滴落,换了身休闲的衣服。
推测是刚洗过澡。
怪不得有股沐浴露的味道,不是酒店自带款。像夏天暴雨后清晨,在公园散步时,植物混合的气味。
莫名沁入心间的凉意。
房间就在隔壁。
她不可能装作眼瞎走过去。
纠结要不要问句,晚上好。
她发间香气很幽淡,他忍不住闭了闭眼。她不爱分枕头睡,李潇把她圈进臂弯:“下午的时候,是不是听到我们讲话了?”
陈蝉衣微怔,点点头。
她小心翼翼地问:“阿潇,你爸爸是不是对你不太好。”
否则他为什么会养成这种性格,觉得只有自己在担责,那些东西压在他身上,好困苦,好倦。
李潇轻声笑:“不好就不好,他也不是我亲爸。”
陈蝉衣缓慢眨了眨眼:“那你亲爸呢?”
李潇侧身抱着她,眼眸却静静望着天花板,他平静说:“死了。”
第 57 章 潇潇
他睁着眼睛,神情是一如既往的古井无波,陈蝉衣不敢再问。
最后只好凑过去,紧紧抱了抱他。
暴雨还在下,她听见他心跳声,心里面是难得的宁静。
然而缄默过后,李潇突然低声道:“你什么时候走。”
陈蝉衣不明白他话题为什么转向自己,陡然眼瞳闪过委屈:“你要赶我走吗?”
他沉默。
陈蝉衣紧紧抱着他,小脸埋在他臂膀:“我不走。”
她留在这里,最差最差,像刚才那样的情况,她也能帮他啊。她走了的话,他要怎么办呢。
“不走,你要一辈子留在这里吗。”李潇望着窗帘的一角,兀自喃喃,“你知不知道有多少人想出去?那么多山,只有你傻得要进来。”
陈蝉衣说:“我不是想进山,我是来找你的,你在哪我就在哪。”
男人抿紧唇,沉默地看她一眼:“如果我要是说我就在这里了,一辈子不回去呢。”
陈蝉衣眼眸有瞬间蕴满惊诧,她愣住了,说不出话,最后还是手臂收紧,用力地圈紧他:“不走。”
他是这样想的么,他说出这样的话,可能只是为了骗骗她,逼退她。
最后她也无声痛哭了一场,这么多年,他就像是长在心里的一根刺,也像连着筋的血脉,一朝切断,仿若一痛此生。
然而哭过后,陈蝉衣擦干眼泪,拿起手机,拨通郑容微的电话:“郑先生。”
那头郑容微并不奇怪,带着微微的笑意:“我知道你会打过来,所以我在等。”
她沉默。
郑容微说:“你想清楚了吗?我在南京,明天就来接你。”
陈蝉衣麻木地点点头。
那夜一夜未睡,等待晨光亮起来的几个小时,她睁着眼,抱着膝盖坐在房间里,看窗外暴雨如注。
有一点想哭,不过摸摸眼睛,也觉得没什么好哭的。
暴雨未歇的清晨,她擦了擦眼睛,拖着疲惫的身体走出房间,敲响了李潇的门。
第 58 章 潇潇
他开门时眼底深黑,一片乌青色。
他也一夜未眠,他们两个谁都没好过,李潇注视她,勉强撑起一点笑意。
她敲响他的门,站在他面前,他无端就想起四个月前,也是同样的暴雨天。她抱着浴巾羞怯着脸,俏生生站在门外。
她敲开他的门,就像把他的心也慢慢打开,自此之后,他重新走上爱她的那条老路,一去不回头。
可是现在。
如今的画面和回忆交叠,他陡然有瞬间,才发现自己承受不能。
同床共枕那么久,他大概已经和她有心灵感应,她尚未开口,他就能隐约明白。
那是一种抽离的痛。
李潇攥着门框的指尖发白,他扯了扯唇角,假装回到四个月前,那些裂痕不曾存在:“怎么,前妻姐,又停水。”
他努力笑得坏,却又笑得好假。
陈蝉衣无言地抬眼看他,心底竟然一片寂静。
她突然想起,他说她在玩爱情游戏。是,就当她没长大在玩爱情游戏,那她现在不想玩了。
罗意迟不敢相信:“你别骗我。”紧接着又问:“你回国之后的事?”
“不是。”李潇淡声道,“高中毕业。”
“……所以,你们是高中同学?”罗意迟差点喊出来,顾虑到在陈蝉衣门口,有被听到的风险,便拽着他进了房间。
“蝉蝉甩了你?”
此时无声胜有声。
罗意迟放肆地笑,“得把你这件事写进咱家族谱里,以后世世代代被人笑话!!”
李潇睨了她一眼,按下门把手要离开。
“别别别开个玩笑嘛。”罗意迟秒收敛,“别怪我打击你,你挺关注蝉蝉,但她好像在刻意躲着你。”
“嗯。”
他自然知道。
重逢后,前几次见面,她虽然保持着距离,却并未刻意远离。
是培训之后,态度才发生转变的。
“她以为我在追你。”李潇解释。
罗意迟满脸问号,“难怪,她总想给咱俩制造独处空间…你不会没解释吧?”
“你不是让保密?”他反问。
罗意迟着急:“那是因为江明卓认识你啊!我不想被他认出来才保密。榆木脑袋啊你,怪不得被甩。我跟蝉蝉说吧。”
罗意迟边数落,边要拿手机发信息。
“先别说。”李潇出声制止。
罗意迟眯着眼,思索片刻,了然:“你不会想趁这个机会,让她吃醋吧?”
他没吭声,默认。
“还挺心机。”她试图分析,“蝉蝉在大学肯定不缺人追,却没再谈恋爱。说不定还在等你呢。”
气氛沉默着。
“说话啊。”罗意迟伸腰拍了他一下。
铃声打破了沉默。
是郁文朗的电话。
李潇借机起身,“回房间了。”
刚接通电话,郁文朗的大嗓门便传了过来。
“我回国了,什么时候出来喝一杯?”
李潇:“没空。”
“哟。”郁文朗语气酸酸的,“要追人是吧?”
“你很闲是吧?”
“对啊。”郁文朗幸灾乐祸,“记不记得两年前?你说陈蝉衣有喜欢的人了,没忍住回国了,回来假惺惺说什么‘我祝福她’,你不是很洒脱吗?不是说放下了吗?”
“滚。”李潇冷冰冰地,“拉黑了。”
郁文朗:“开玩笑。不过兄弟提醒一句,你俩都分开五年了,你对陈蝉衣可能就是执念,被甩了不甘心。成年人,做事别冲动。”
嘟嘟嘟。
电话直接被挂断。
他却迟迟没有从电话里回过神。
又想起来,陈蝉衣的那条微博。
[他来找我,我终于说了那句喜欢,可他没有回答。]-
周五上午是思想课,下午安排了结业考试。
陈蝉衣趁午休时间收拾行李。
罗意迟在她房间看笔记:“蝉蝉,下午和我们一起回去吧,让阿潇送你。”
“不用。”她顿了下,继续叠衣服,“我帮人带东西,要晚点走。”
昨天晚上,周蔚说让她带城北有家好吃的老式糕点。
这家店位置偏僻,面积不大,却远近闻名,平常在城区不容易买到。
陈蝉衣是前两天点外卖的时候,发现酒店在外卖配送范围之内。
店里下午三点开始营业。糕点要新鲜的才好吃,她打算考完试再点,外卖送到再离开。
到时候打车就行,公司给报销路费。
罗意迟:“行吧,那你注意安全,有事跟我们联系。”
“嗯嗯。”
考完试,走廊里都是行李箱滚轮的声音。
李潇和罗意迟来敲她的门。
“蝉蝉,外面下雨了,这种天气打车很麻烦,你真的不和我们一起走吗?”罗意迟关心道。
她连摆手,“你们先走吧,我还要等外卖。”
“要不让阿潇留在这等你吧,他不着急。”罗意迟提议。
李潇望她一眼。
“其实我……找了朋友来接我。”她低头,说着慌,“不用担心我的。”
“那行吧。”罗意迟赶时间,匆匆抱她一下,“过两天忙完,我们再联系!”
整个过程中。
她有意避开了李潇的视线。
最终还是没忍住,抬眼望了眼他们的背影。
过了今天。
以后很少会有再见面的机会了-
因着暴雨,外卖送达时间晚了一个小时。
陈蝉衣已经退掉房间,在大厅等着。
即便她提前半个小时约网约车。
现在前面仍然还有一百多个人。
陈蝉衣估摸着,轮到她也要两个小时候后了。
跟周蔚发了条信息,告诉她可能要晚点才能去她家。
然后无聊地朝周围扫视了圈。
有辆熟悉的车出现在视野之内。
她不敢确定,又打探两眼,直到驾驶座的门打开,见到那双淡灰色的运动鞋。
才确定是李潇。
陈蝉衣悄悄朝反方向转了转身子。
幸好今天戴了帽子。
她使劲地朝下压了压帽檐。
余光却不由自主地追随着李潇,见他目不斜视地走入大厅。
听到他和前台的人交流。
忘记带东西了。
然后转身上楼。
她有股莫名的失落。
这是不该产生的情绪。
陈蝉衣吸了口气,靠着舒适的单人沙发,打开音乐,戴上耳机,切换到app界面,她还是排在100+的位置。
她盯着手机发呆。
耳边是抒情的音乐,隔绝了外界的声音。
听不到身后的脚步声。
直到冷杉味道漫到鼻腔,愈来愈浓。
仿佛就在身边。
矮几被打下阴影。
她后知后觉地皱眉,缓缓坐直,试探着要伸手摘掉耳机。
刚要回头,验证心中猜想。
冷不丁的,温热气息落在手背。
很轻,心尖却麻了一瞬。
“朋友接你。”
晚饭前,两人从商场出来,各回各家。
陈蝉衣回到小窝里,周蔚邀她煲电话粥。
“蝉蝉,中国人不骗中国人,你跟李潇还有戏。”
陈蝉衣不知她从何得出的结论,又想起昨天李潇送他回来,一路上无言的沉默。
李潇对周蔚的态度,都比对她要亲近点。
“读高中那会儿,李潇对你可不一样了,你还记得不。”周蔚彻底打开话匣子,“就李潇那颜值,再加上那股痞劲,谁不知道高中部有他这号人物。”
“当时疯传你俩八卦,我还在纳闷,你们根本不是一个世界的人,怎么可能会有交集!”
陈蝉衣埋头进柔软的靠枕,听着周蔚在电话里忆往昔,过往很多事情一幕幕在她脑海中播放,但那些,都在遥远的十八岁。
末尾,周蔚像给她打气一样,开导劝解:“虽然他今天对你的态度确实有那么点冷淡吧……”
见陈蝉衣没什么反应,周蔚懊恼道:“说好不提他了。你打算什么时候回云宁?”
“至少也得国庆假期了。”
从明南到云宁,要坐七八个小时的高铁,来回便要花掉一天时间。
如果是普通周末,时间太不充裕。
周蔚:“我应该也是。你买票记得喊我。”
“好。”-
周末时光过得飞快。
再上班,一切照旧,只是陶冶与陈蝉衣的关系拉近了很多。
不仅仅是那一场麻将的原因。
更有李潇的功劳。
陶冶总是有意无意地在她面前提起李潇。
比如。
两人在茶水间遇到,冲咖啡时,陶冶总会来一句:“小陈真巧!李潇也喜欢喝咖啡不加糖不加奶。”
两人在食堂遇到,打饭时,陶冶还会来一句:“小陈真巧!李潇最喜欢吃这个糖醋排骨了!”
甚至于陶冶路过陈蝉衣,探一眼她的电脑,立马来一句:“小陈真巧!李潇听音乐口味跟你几乎一样!”
“……”
根据陈蝉衣对李潇的了解,他确实喝咖啡不加糖不加奶,也能算得上喜欢糖醋排骨。
但是两个人听音乐的风格迥然不同。
陈蝉衣的歌单,除了旋律在某方面能给她带来舒服的感觉,还需要有比较简练但又不简单的歌词。
李潇是不太会注重歌词的人。
某天,陈蝉衣找个时机,多问了句:“陶哥,你跟……他很熟吗?”
“那还用说?他比我小三岁,小时候大院里一起长大的,后来我家去南方发展了段时间。”
难怪。
她之前没有听李潇提起过。
现在她也有点捉摸不透李潇了。
陶冶肯定不是在她这边单方面“努力”,而且他跟李潇更熟,对李潇肯定不像自己这么拐弯抹角。
就算李潇不愿提起当年事情,依他的性格,总该拒绝,或透露出没有丝毫兴趣。
但就目前陶冶这么想撮合他俩的心思来看,李潇更像什么都没说。
毕竟被人始乱终弃,不是什么光彩的事情。
所以李潇只字不提,才是最好的选择。
理清思路,陈蝉衣决定配合他,在陶冶面前佯装成与李潇只是初次见面的陌生人。
笑着应付过去,只当是不懂陶冶显而易见的言外之意。
陶冶估摸也是一时兴趣,加上她装傻的态度,提起李潇的频率断崖式下降-
周五下班前,陶冶通知设计部,于今晚举行庆功宴。
地点是市中心的格林大酒店。
清和设计公司共派出九个人。一进格林酒店便有服务生领着去了早预定好的包间,包间在三楼。
陈蝉衣靠后走着。
她下班前发现生理期到了,现在肚子仍有点胀。
她生理期总是痛的死去活来。
但庆功宴不同于普通的部门聚餐,双方公司早就协调好参加人员名单,不好临时请假。
下楼乘车时,她在药店买了止疼片吞下。
止疼片作用发挥得有点慢。
陈蝉衣能清晰感受到腹腔内的绞痛,手覆在外面轻揉也只是隔靴搔痒。
即便痛到面部失去血色,考虑到有其他公司员工在,她始终保持着嘴角微微上扬。
一轮招呼打完,也没有人发现她的异样。
互相介绍后,终于可以落座。
她径直朝着角落走,入座后便耷拉着头。
束在耳后的长发散开来,挡住两侧光线,像是人为创造的隔间。
陈蝉衣得以垂下发酸的唇角。
周围人的声音,突然在一瞬间消失,随即又恢复正常。
旁边的女同事戳了戳她的肩膀,陈蝉衣顿两秒才抬头,身边有椅子被拉开的声音。
女同事对她狂挑眉,使眼色。
有点熟悉的冷杉香水味道渐渐在她周围弥散开。
带着某种预感,她缓缓偏头,男人雕刻般坚毅的侧脸闯入她视线。
与上次见面不同,李潇今日戴了副金丝边框眼镜,衬得他鼻梁更为高挺。
但眼镜配上李潇,并未让人觉得平易近人,他脸上表情仍是淡漠疏离的,即便现下跟同事们打招呼,嘴唇也有意无意的抿着。
陈蝉衣刚想挪开目光。
李潇猝不及防地歪头,视线在她脸上停留片刻,下意识拧了拧眉头。
“……”
偷瞄被抓包,陈蝉衣咽了下口水,泰然自若地转过身去,往前挪了下凳子。
自欺欺人地当作两个人没有对视过。
旁边女同事似乎察觉出不对劲,狐疑地看了他们一眼。
她趁机转了下圆桌,打算倒杯饮料来掩饰自己尴尬。
圆桌上的果汁马上就要到她面前。
放她位置上的餐具却被身旁的男人拿走。
他的手骨骼感鲜明,指节修长,贴在陶瓷杯上添了份易碎感。
最重要的是,他就这么自然而然的拿起她的杯子,倒好橙汁,倾身放回她面前。
李潇保持着偏向她这边的姿势,手迟迟没有松开杯子。
陈蝉衣心底颤了下,余光打量着旁边女同事座位空着,才稍稍放松。镇定道:“hi?”
既然李潇想跟她装陌生人,那她自然是配合。
一句你好,听起来既不失礼貌,也表达出她不想维持现在这个姿势的意愿。
透明镜片下的一双桃花眼微眯了下,忽略她话里的生疏,向她靠的更近。
温热的呼吸洒落在她脸上,痒的她不由自主地往后靠。
陈蝉衣朝旁边看去,幸好没人注意到这里。
她回望过去,眼神里有责怪。
“装什么装。”李潇嘴角勾起不深不浅的弧度,“盯着我看这么久。”
话落同时,他松开了水杯。
陈蝉衣放松了点,拉了一把椅子,规规矩矩地坐着,直视前方,并不打算跟他有眼神交流。
忍辱负重地当作没听到那句话。
“很好。”
讲着夸人的话,语气轻飘飘的,还带着气音的冷哼。
李潇似乎并不打算就这么轻飘飘地放过她,“打算白嫖是吧。”
“!”陈蝉衣刚喝口果汁,猝不及防被他的话惊到,着着实实呛了一口。
而后始作俑者淡淡转过头去,仿佛从未开口过,跟其他人交谈着。
他神情始终淡淡的,同她公司同事打过招呼,有人搭话时便礼貌疏离地应付着。
等发觉自己的目光一直追随着李潇,她喝了口果汁掩饰自己的行径。
居然是冰镇过的。
本就隐隐作痛的小腹,几分陈后痛感更为明显。
她从包包里翻出止疼片,很努力降低存在感,轻手轻脚地给自己倒了杯茶叶水。
“服务员。”李潇忽然出声。
“您好先生,请问需要什么帮助?”
李潇:“麻烦把她的饮料换成红糖水。”停几秒,他又叮嘱了句:“不要含姜的红糖。”
声音不大,交谈中的同事并未注意到这边的动静。
陈蝉衣却听得清清楚楚。
她抠出胶囊的动作机械般地放慢,下意识地望向身边的人。
面色如常,毫无波澜,能想象出他说话时也是云淡风轻。
好像有些事情,他并未忘记。
高二上学期文理科分班后,陈蝉衣与李潇同分到十班。
班主任是德高望重的老教师,教学理念便是一视同仁。排座位从不按照成绩,每个人都会固定的轮换位置,每排都能坐到。
某次月考后,恰好轮到陈蝉衣与李潇是同桌。
晚自习。
物理老师讲完卷子便离开了教室,留时间给大家整理错题。
老师前脚刚踏出门,陈蝉衣便虚弱地趴在桌子上,额头枕着胳膊,另只手按着痛感翻滚的小腹。
李潇带着蓝牙耳机打游戏,两局的间隙,余光瞟了一眼。
她背对着,高马尾扎了一天,有点松散。虽看不见正脸,但她似乎很难捱,圆圆的脑袋时不时蹭几下胳膊。
应该不是睡着。
“干嘛呢潇哥,快准备,马上开始了。”后排有人催。
李潇没应,摘掉耳机,抬手在她桌子上敲了两下。
她缓缓转过头,露出一双湿漉漉的眼睛,额前细碎的刘海被冷汗打湿。巴掌大的脸埋在臂弯里,脸色跟校服袖子一样白,嘴唇没有丁点儿血色。
“怎么了?”她开口,声音低到要听不见。
后桌的人又喊了声:”就差你了潇哥!“
“你们玩。”
李潇放下手机,语气说不上来有多关心,仍是很淡:“不舒服?”
陈蝉衣点头,欲言又止,扯一个微笑:“没事。”
这句话跟她的脸色一样,苍白无力。
李潇明显不信。
“去医务室。”
是陈述句,不是要征求意见。
下一秒便要起身。
她连忙摆手拒绝,刚要开口,蓦然小腹钻心的刺痛传来,疼得她倒吸一口凉气,五官拧成一团。
李潇也随之皱眉。
待疼痛缓过,她声音更加无力,手仍是紧紧护在腹部,“不用了。”
她好像一整天都不大对劲。
稍加思索,李潇清咳了声,试探地问:“要热水吗?”
热水的功效微乎其微,但她需要点烫儿的东西。
便没再拒绝,“谢谢。”
他拿着水杯离开。
每个楼层都有开水间,还在自习课时间,接水的人不多。
但李潇直到下课铃打完才回来,没说什么话,把红糖水和热水袋放在桌子上。
陈蝉衣接过,又重复了遍:“谢谢你。”
“客气。”李潇递过去,又重新拿起手机,余光偶尔瞟她一眼。
陈蝉衣拉开校服拉链,将热水袋放在小腹处再拉上,而后拧开杯盖,浅浅地喝一小口。
水温偏高点,微烫,是能接受的程度。
她又喝一口,品出红糖水的味道,小脸又痛苦的皱一起。
“怎么?”他问。
陈蝉衣艰难咽下,唇舌之间毫无甜意,满是老姜的辛辣味。
她从小便对姜的味道十分灵敏,且十分讨厌。
麻烦同学下楼跑一趟,已经很难为情。
如果换成他人,陈蝉衣肯定会将就着把水喝下去。
但她面前的是李潇。
或许是疼痛让她失去平日的理智,她诚实道:“红糖水有姜的味道。”
“?”李潇眼底满是疑惑,紧接着,从校服口袋里拿出剩下的几条红糖。
上面印着几个大字:老姜红糖。
他突然有点好笑:“挑食?”
“讨厌姜。”陈蝉衣低声,迅速抬头打量他一眼。
从五楼到小卖部,再去接水,来回怎么也要十分陈,李潇却五六分陈就回来了。
应该是跑着的。
教室后面的男生不断催着李潇一起打游戏。
陈蝉衣视线触及李潇额头上未被擦去的几滴汗,觉得自己未免太过矫情,便重新去拿杯子。
“对不……”
李潇却先她一步握到杯子。
有一瞬间,陈蝉衣触及他骨骼分明的手指,有点冰冷。
她假装镇定地松开,察觉到他别有意味的眼神,连忙低头。
视线里,两人鞋尖碰到一起。
她穿着最普通的白色运动鞋,李潇脚上是前几天班上讨论的哪个限量款。
她小步挪动,脚蹬在凳子的横版上。
“行。”李潇的声音带着点懒散,“那我就去买不带姜的红糖。”
陈蝉衣默了片刻,声音略微僵硬:“不用麻烦的。”
李潇站起来,又慢慢弯腰,很靠近她耳边,嗓音轻飘飘的。
“给你办事儿,不麻烦。”
热气随着说出口的话在陈蝉衣耳边旋蝉着,带着她的耳朵与脸颊迅速升温,像高烧般不自然的泛红。
之后有几次,李潇给她买红糖,再也没有买过带姜的。
耳机还没从耳廓完全脱落,她忘了接下来的动作,机械般地盯着他。
“还需要通过网约车平台?”
陈蝉衣反应几秒。
顺着他的视线,立刻按灭手机屏幕。
因为慌乱,还触碰到了音量键。
“我,我……”她结巴。
李潇从鼻腔逸出声哼笑,眉梢轻挑着,“你说。”
云淡风轻的模样。
陈蝉衣抿唇。
一个谎言要用无数个谎来圆。
“她临时有事,来不了了。”
很蹩脚的理由。
但李潇似乎没有刨根问底的兴趣,转开话题:“你行李呢?”
她朝着大厅角落指了指,“我不着急,待会儿雨停了……”
话音还没落。
他把伞塞到她手中,大步走过去,推着行李箱,语调很平,“过来。”
她委屈极了,想起不久前种种,他把她欺负成这样,还想来亲她,没得亲了!
“你不是说要娶别人吗,那你亲她去啊,还来找我干嘛。”她尾音软得打颤,哽咽道,“我是你的什么,想要的时候就要,不要就不要了,你有在乎过我的感受,你知道我也会难受吗?”
她是真的很难过,他不理她的时候,和别的姑娘说话的时候,他还说要娶别人呢,他娶啊,还来纠缠她干嘛。小银镯子没有就没有,还不给戴呢,她一点也不稀罕!
她抱着被子抽噎,李潇神情带着几分沉痛和苦涩。
她全在说气话,他知道,他也没想当真,只是他爱她,爱得心快碎了,骤然听见她把他往别人身边推,还是梗得他心头一阵阵闷痛,就像快要溺水了,江水压进肺里。
原来她从前是这种感受,难怪每次都哭着说心里疼。
卧室昏黄的夜灯,一切还是从前的模样,李潇怔了怔,陡然俯身抱住她,无视她挣扎推搡的力道,一点点收紧臂弯。
他语调颤抖,溃不成军,很久后才贴着她耳廓,低低喑哑道:“我爱你。”
第 59 章 潇潇
她一怔,推拒的动作停住。
陈蝉衣心脏陡然涌上一股巨大的酸涩,她别过眼,轻声啜泣起来。
“家月。”李潇探身过去,单手捧着她柔软的脸颊,“宝宝,理理我。”
陈蝉衣干脆侧过身子:“别碰我。”
她又气又委屈,受了他那么多天冷落,她心里仿若堵了一根刺,扎得她好痛。
只是他压着她,她动不得,最后只好捂住眼睛,不肯给他看。
手腕上突然一凉。
她侧眸,看见李潇把她摔掉的那串朱砂链子,又往她腕上戴。那些珠子不知什么时候,被他重新串好了。
周围人迸发出热烈的响声。
属高星宇拍的最卖力。
有人呛他:“哥们上台时你一个屁都不放,换成你同桌手掌都要拍烂了是吧?”
“我哪有!”高星宇梗着脖子喊。
“拍得照片在哪呢,我看看我看看。”罗意迟下台直奔李潇周边。
陈蝉衣回到座位上,如释重负般地吐口气。
室内充足的冷气下,竟然微微出汗。
旁边有瓶满杯的矿泉水,她拿起来准备喝,一拧。
盖子是开着的。
她愣了下。
旁边坐的人,是李潇。
矿泉水介于两人位置之间,很有可能是他打开的。
念此,她不动声色地放下矿泉水,用食指推着瓶身,一厘米一厘米缓慢地将它挪到原来的位置。
他应该没有发现吧。
陈蝉衣悄咪咪往左边看了眼。
罗意迟试图直接拿走李潇手机,他脸上显出几分不耐烦,将手机举高,点下发送键。
“发你了。”
新消息提示音响起,罗意迟这才作罢。
李潇又重新坐直,陈蝉衣连忙收回视线,假装在盯着指甲,圆润透红,白色月牙形状很明显。
月牙形状小真的是免疫力较低的代表吗?
“没喝过。”
突兀的一句话,陈蝉衣不能确定他说的是什么。
视线里又出现了矿泉水瓶。
她颇为受宠若惊。
一瓶矿泉水而已,再互相推下去反而会有点奇怪。
纸条都是临时打印出来的,陈蝉衣摸出来一张。
相比于前面有些分享性的问题或者恶搞,她的问题要温和得多。
“最近过得开心吗?”
几个男生一脸失望。
“这谁问的啊,太没意思了这问题。”
但对她来说,这个问题反而比较有难度。
过得开心吗?
她不确定。
好像从小时候开始的记忆,很难用开心这么一个笼统而又积极的词语来描述。
特别是高考后迄今为止的这段时间里。
没办法用开心与否来定义。
很简单的问题,她短时间内能给出中立的答案。
“还可以吧。”
陈蝉衣如实回答。
对问题感兴趣的人没几个,对答案感兴趣的人自然也没几个。
陈蝉衣算是逃过一劫。
她顿步,两人隔着两三米,声音压得低也能听清,“换个房间。”
李潇皱眉:“?”
“原来那间停水了。”
他恍然。
走廊里暖色调的灯光,是调动情绪的高手。披在人身上,朦胧温馨。
让明明客套的对话,仿佛又加上别样的色彩。
“换到哪儿?”他刚问出口,手机便响了声,信息提示音。
陈蝉衣见他,下一秒便低头去看手机。
不知道是光影的烘托,还是错觉,他低头数秒,眼底笑意持续数秒。
是两人重逢以来,李潇所不曾对她流露的。
他又重复了遍,敛起脸上淡淡愉悦情绪,重新回复到面对陌生人的状态。
她这才意识到自己的失态,竭力压下心底酸涩,低声回:“……你隔壁。”
李潇偏头,懒懒地哦了声,客套地问:“要帮忙吗?”
视线停在她的行李箱。
“不用。”
她浅浅地笑了下,没有问他是要去哪里。
礼貌的问候似乎仅到此为止。
擦肩而过,他主动侧身,让出一条路。
房卡磁感应响起滴滴声的同时,敲门声在耳边响起。
陈蝉衣后背瞬间挺直。
下一秒,几乎是逃兵般迅速推门而入。
但,即便关门速度再快,还是听到隔壁门开,与罗意迟指责的声音。
“你就磨蹭吧!”
背靠着门,陈蝉衣尝试深呼吸,无意识地攥紧行李箱横杆。
过了片刻,才找回力气收拾行李。
冰粉上有密集微小的气泡,是她判断手搓冰粉的标志。上面加满了各种水果,尤其是慢慢的碎西瓜与碎糍粑。
下午在酒店练习歌曲时,她只是无意间提起口味喜好,罗意迟却能清晰记得。
明明只是认识两天而已。
陈蝉衣却认为所有美好的形容词,无一不与罗意迟相配。
细心,热情,大方,从容。
平日里最美味的冰粉,在此刻显得索然无味。
她不想浪费别人的好意,即便没有胃口,仍是努力吃完大半。
酒店隔音效果很好。
但她仍能听到从罗意迟房间里传来的欢笑声。
陈蝉衣竭力想要降低自己听觉敏感度,将被子扯过头顶盖住,越是想要拒绝隔壁的声音,越是听得清晰。
清晰到,侧耳便可以毫不费力地分辨出,李潇语气中的放松与自然-
“爸比妈咪,今天就先这样了哈,你们的宝贝侄子已经要不耐烦了。”
大洋那边女人板着脸:“阿潇才不会,我看是你不耐烦了吧?罗意迟我警告你……”
“怎么卡了?妈咪?妈咪?”罗意迟皱着眉,很遗憾地解释给对面听,“网络不好,我先挂哈。”
李潇对她的伎俩已经习以为常。
罗意迟如释重负地松口气,使唤李潇把吃得拿出来。
“不吃,减肥。”他拒绝。
“你最好别在我面前提减肥两个字。”罗意迟恨恨道。
解决嘴馋后。
罗意迟忽然想起陈蝉衣刚离开时,结合近期李潇的反常行为:“蝉蝉听到你来就要离开。你惹她了?”
闻声。
李潇掀眸,“听到我来,就离开了?”
“应该是吧。”罗意迟想了想,“重点不是这个。你们真的只是在陶冶家见过面?”
“你猜。”
“好小子,你跟我藏着掖着是吧?我改天就问陈蝉衣。”罗意迟威胁道。
李潇觑她一眼:“行。那我明天跟江教授说一声,他未婚妻就在最后一排坐着。”
“你敢!”
李潇挑眉。
从他嘴里套不出什么话。
“你小子,不会搞一见陈情吧?”罗意迟充满鄙夷,“真喜欢的话就去追啊,别畏手畏脚的。”
李潇垂眸,自嘲地勾了勾唇。
喜欢就去追。
可如果他的喜欢对她来说是种负担,是他追了便不得不接受。
时至今日。
他还清楚记得,离开时她说得每个字。
“对不起,李潇。我很认真地试着努力、努力喜欢你,可是我做不到。”
“我永远欠你和谭雅阿姨。”
好不容易,她有了拒绝的勇气。
“不愿意告诉我拉倒。”罗意迟懒得管那么多,“但我可警告你,现在呢,陈蝉衣妹妹就住你隔壁,你晚上千万别胡思乱想哦~”
她语气很暧昧,还朝着他挤眉弄眼。
“走了。”
李潇直直起身,没有丝毫留恋地离开房间。
路过7037时,不由自主地停下脚步。
陈蝉衣瞅着镜子里黑眼圈,从化妆包里找出粉底液,浅浅遮上一层,配上日常豆沙色系的口红。
勉强提升三分气色。
洗漱后,刚换掉睡衣,拉开窗帘的同时,门铃接连响好几声。
透过猫眼,罗意迟绑着高马尾,有一抹挑染的紫色,非但不突兀,反而相得益彰。
“来啦。”陈蝉衣开门。
“收拾好了吗?”罗意迟呆了片刻,眯眼打量着她。
陈蝉衣吞了吞口水,被盯得略显不自然,急忙低头,检查衣着是否有问题。
纯白短袖配牛仔百褶裙,很普通的搭配。
“别慌。”罗意迟扬起笑,“第一次见你穿裙子,我要被迷死了!蝉蝉你比例真的很好,腿又长又直。”
很奇怪。
罗意迟的话难免夹杂着夸张,语气也很哇塞。
但陈蝉衣能直观地感受到她的真诚。
“收拾好了没?”
陈蝉衣点头,“换双鞋就行。”
罗意迟用陈述语气:“那你换,我们去吃饭。”
她应下。
片刻功夫,罗意迟伸长胳膊,按下隔壁门铃。
……
瞬间,陈蝉衣明白。
是要三个人一起吃饭。
而她,要扮演电灯泡的角色。
脑海里瞬间飘过无数个拒绝的理由。
但转念一想。
只是吃饭同行而已,她的表现好像有点自作多情。
反而会惹人生疑。
况且,如今李潇仅把她当成许久未见的高中同学而已,对周蔚与她的态度没什么差别。
应该坦荡点儿,不是吗?
换好鞋,她跟罗意迟一齐,站在门口等。
“你这几年怎么越来越磨蹭!!”罗意迟吐槽。
好在没有等太久。
李潇开门时,视线略过她,没有任何疑问。
意迟姐应该提前告诉他了。
三人走不成排,她和罗意迟稍落后。
早高峰,酒店内部电梯拥挤,留有的空位不多。
李潇先到,往里挪两步,给两个人留出点空位。
按着电梯,等两人几秒。
罗意迟拉着她小跑过去。
“嘀——”
超载。
陈蝉衣脸上一热。
她比罗意迟要晚一点进去,自然该她下来。
即便是罗意迟,她也会自觉退出的。
“你们先上去……”陈蝉衣不自然地笑着,作势要出去。
还没迈开腿,胳膊肘被人拉住。
微凉的触感。
像五年前分别时,他也是攥着她的胳膊肘,问她,那些是真心话吗。
凉意直达心底。
嘀声消失的那刻,他的手也松开。
电梯门缓缓合上,陈蝉衣对上他没什么情绪的双眼,陷在回忆里,久久没有回神。
她有几分自私。
曾见过这双眼睛的主人,红着眼眶,自暴自弃的模样。
罗意迟:“还算这小子懂事儿。”
陈蝉衣一时没有回应-
酒店早餐采用自助形式,找到四人圆桌,两人挨着坐下。
大约五分陈后,李潇出现在餐厅。
三人方开始选菜。
昨天晚上睡前吃了碗冰粉,失眠到半夜一点,陈蝉衣胃口不大好,选了碗紫薯山药粥,到水果区拿了几颗蓝莓。
盛粥的淡青色陶瓷碗,容量很小,勺子轻轻舀几下,便能见底。
罗意迟:“陈蝉衣,吃这么少?”
“我不是很饿。”她诚实回答。
李潇端了碗小馄饨,很清淡的清汤,上面点缀着紫菜和虾皮。
刚要坐下。
“你怎么不多要一份?”罗意迟质问,顺手把小馄饨推给了陈蝉衣,“蝉蝉多吃点。”
瞥见李潇压了压眉梢。
陈蝉衣连忙又推回去:“不用……”
“她不吃。”
李潇的口气稀松平常,像是在照读天气预报般。
其余两人不约而同地沉默十几秒。
罗意迟古怪地盯着李潇,语气像是好奇,又似是责怪,“你怎么知道她不吃?”
陈蝉衣一颗心提到嗓子眼,稍不留神没拿稳勺子,掉到碗底。
瓷器碰撞的声音。
她笃定地解释:“李潇肯定是给你拿的。”
李潇没搭腔。
既不解释,也不附和她的话。
“谁稀罕他。”罗意迟嘁了声,“我要跟蝉蝉一起,你自己长胖吧。”语气恢复如常,又笑盈盈地问她要不要吃三明治。
陈蝉衣松口气。
默默计划着,后面几天如何不失礼貌地拒绝与两人一起吃早餐。
吃到一半,高星宇出现在餐厅。
三人远远望见了他,微笑致意。
轮到罗意迟。
她抽到的问题是大家关心的情感。
“你现在的情感状态是?”
罗意迟毫不犹豫地回答:“单身……但好像又不是。”
“那就是在暧昧期?”
“算是吧。”
陈蝉衣余光里,能看到李潇挑了下眉,嘴角扬起一抹笑。
像是给予的回应。
“诶。”
肩膀突然被人拍了下。
她顺着方向转过头,高星宇一脸八卦。
“罗意迟说的暧昧对象,绝对是李潇。”高星宇信誓旦旦,“凭借我几十年丰富的感情旁观者经验,他俩绝对不一样。”
“或许吧。”陈蝉衣浅浅笑了下。
高星宇见她对八卦不是很感兴趣,便没再接着说。
很快,轮到了李潇。
他抽出一张纸。
却久久没有接下来的动作。
低声交谈的人停止,都朝着他看。
罗意迟不满:“怎么?文盲不认字了?”
李潇没有应声。
陈蝉衣忽然有点紧张。
罗意识直接上手抢了过来,一字一句读了出来。
陈蝉衣咬着唇撸下来:“我不要。”
他唇色白了白,以为她是嫌弃不想戴,捉住她腕子,低声说:“先戴这个好不好,之后给你买更好的。”
李潇眸里映着粼粼湖面,不语。
他想有一个小家。
不想让她跟着他住出租屋,不想看她挤在那么小然而属于别人的房子里。
不想看她遭罪,吃苦。
哪怕这次三百万,换个小点的平层,也没关系。
他将来会努力,这个系列一直研发下去,他会有很多钱,她可以想做什么做什么,不用紧巴巴跟在他身边。
多可笑,三百万。
在她眼里或许不值一提,却已经是那年,他唯一拿得出手的东西。
心血多年的程序,换一个给她遮风避雨的小家,他觉得无比值得。
第 60 章 潇潇
转眼间,雨淅淅沥沥下起来,陆承风神情凝滞看着李潇,眼中闪过一瞬间的错愕。
他们还是站在桥上。
“你知不知道你在讲什么。”陆承风说,“这不是你心血吗?”
从高中时期,广西每次下雪,他知道他想看的一直是洛杉矶的大雪。
有时候他从美国回来,和他聊起那些事,李潇眼中没什么情绪,偶尔也会流露羡慕。
年少梦想。
他是真的很想很想,争取一个机会。
陆承风不懂他为何中途会放弃,他怎么舍得。
陈蝉衣看上李潇这件事,对于女寝502来说,就像平静海面被投下了一颗鱼雷。
宿舍里其余几人的内心,全都被搅得沸腾起来。
陈蝉衣上完洗手间出来,发现夏黎她们全都等在门口,个个端着手肘,摩挲着下巴打量她,神情各异。
她们看陈蝉衣的眼神,有点警察审视犯人那味儿。
“怎么了?”陈蝉衣失笑,“你们这样我有点紧张。”
孟今夏改抄着手,往她面前靠拢了一步:“你真看上李潇了?什么时候的事,要追他吗?”
没等陈蝉衣回答,时桐接了话:“词词,你冷静点啊,可不能被他表象迷惑。”
“你可是我们全校女生的希望。”
换句话说,时桐的意思是,要是连陈蝉衣都沦陷了,那就等同于全校女生都被李潇给俘获了。
陈蝉衣就是她们最后的防线,现在居然也被攻陷了。
“其实喜欢李潇也很正常,但是词词,你要不要再了解一下他的为人再决定?”
“感情的事还是应该慎重一些。”夏黎比陈蝉衣她们都要年长一岁,看事情自然也务实一些。
陈蝉衣明白她们的顾虑和苦心,但她心意已决。难得遇到一个想要在一起的人,不管前路是康庄大道还是独木桥,她都要自己去闯一闯。
“放心吧,要是不合适我不会委屈自己的。”
陈蝉衣语气肯定。
大概是看她神情坚定,夏黎她们也不再多说什么了。
宿舍里安静了半晌,孟今夏弱弱出声,打破了沉寂:“虽然但是,词词,李男神只怕也不是想追就能追到的,你打算怎么追他呢?”
虽然孟今夏觉得陈蝉衣出马,李潇肯定会“束手就擒”。但万一呢,万一李潇那人对美女免疫怎么办?
陈蝉衣要是追不上,会不会受打击啊?
毕竟这好像是她第一次对异性动心来着。
这个问题陈蝉衣也还没想好,她没追过人,但是被人追的经历倒是不少。
或许可以学习一下。
“写情书、送花、送礼物,早接晚送,刷存在感……”陈蝉衣细数了一下这些年来那些追求者对她施展的招数。
五花八门,听得时桐她们都愣住了。
在此之前,没人知道,原来追人还有这么多门道,表白也有那么多花样。
就在大家觉得陈蝉衣追李潇这件事能行时,陈蝉衣自己却给否了:“感觉不太妥,那些追人招数最终都是以失败告终的。”
“这样看来,可参考的价值并不高。”
“我还是再想想吧。”
时桐三人:“……”
看陈蝉衣蹙眉,一脸严肃的神情。
不知道的还以为她这不是要追人,而是要“打仗”,还得想一个万全之策-
南春大新生军训时间为期半个月,九月中那个周末,军训完美落幕。
总教官的号令下,全体新生聚在一起办了一场篝火晚会。
那晚月明星稀,云淡衣薄,篝火的火光冲天,气势燎人。
一如精心打扮过的陈蝉衣。
她本就天生丽质,所以才能凭借一张素颜照,被选为新晋校花。
但今晚的陈蝉衣有些不同,化了精致的淡妆,穿了民族风格的连衣裙,整个人高挑又清艳,比平日多了几分烟火气,给人一种她人好看还很好追的错觉。
于是不少男生频频往新闻系这边跑,就为了近距离欣赏一下新晋校花的绝美容颜和身姿。
陈乘风自然也不例外,毕竟新晋校花校草的竞选和排名,就是他一力搞出来的。
还没入学,陈乘风就已经在学校论坛上了解过陈蝉衣的相关信息。
关于陈蝉衣这个人,他知道很多,但一直没有亲眼见过。
今晚难得有机会,而且听说今晚的陈蝉衣巨美,陈乘风自然不想错过欣赏佳人的机会。
于是篝火晚会快结束时,陈乘风拉着宿舍里其余三个人给他作陪,也去新闻系广电新闻一班打了一眼。
彼时,有几个男生正排着队给陈蝉衣送东西。
多半都是送花的,因为陈蝉衣今晚在篝火晚会上负责擂鼓来着,给围着火堆跳舞的大家助兴。
其实这算不上什么值得感谢的事情,但男生们借这个由头,苍蝇似的往她面前钻。
“不愧是我们陈校花啊,这受欢迎的李度,和老李简直不相上下啊!”陈乘风惊叹了一声,随后看了看自己空空的两手,“早知道我也带点什么了。”
一旁的周铮轻笑了一声,“你都把老李带来了,不比那些花里胡哨的礼物管用?”
陈乘风:“老李是好,但我们陈校花也不一定看得上啊。”
李潇蹙眉,不是很喜欢自己被当成他们调侃消遣的对象。
当即便把手揣进裤兜里,转身朝另一个方向走:“我去看放烟火。”
陈乘风:“啊?老李你别啊,你跟我去啊。”
季远:“不是说陈校花不一定看得上老李吗,他去不去也没太大关系吧。”
陈乘风:“那有总比没有好吧。”
季远:“……”
他们说话间,李潇高挑的身影已经走远。
一路上不乏顾盼他的女生,但碍于男生只身一人时,身上清冷气场全开,一时间竟是没人上前打扰-
陈蝉衣这边收礼物收到手软了,还好时桐激灵,找了个借口,让陈蝉衣陪她去洗手间。
这才让她歇了口气。
“一会儿要放烟花了,你们看着时间回来啊。”
“别错过了,难得一遇呢。”夏黎提醒道。
时桐拉着陈蝉衣回头,冲她比了个“ok”的手势,然后两人小跑着离开。
去了趟洗手间后回来,人群大都已经聚集到放烟花的空场地上了。
今年南春大算是下了大手笔,跟上头打了申请特意给军训完的新生们来场烟花迎新秀。
据说和今年是南春大建校九十九年有关。
陈蝉衣和时桐虽然来得晚,但好在有夏黎和孟今夏帮忙占位置,视野倒是很不错的。
晚上八点整,南春大夜空之上,一簇簇烟花竞相升起,自由绚丽地绽放开,像操场上聚集的少年少女们肆意的青春。
每一团烟花盛放,都会引得大家欢呼惊叫,好像所有人都被带入了这场烟花盛宴,忘记了时间,忘记了一切,完全沉浸在此时此刻的美好中。
南春市已经禁放烟火很多年了,就算是过年期间,管控也是相当严格的。
所以南春大的这场烟花不止造福了南春大的新生,还造福了整个大学城,以及附近居民。
陈蝉衣喜欢烟花,仰头盯着夜空眼也不眨。
连移动位置,都是被夏黎她们牵着手,随波逐流。
等烟花秀抵达高.潮时,孟今夏扯着嗓子对陈蝉衣她们道:“他们好像都在许愿呢,要不咱们也许个愿吧!”
时桐觉得可以,夏黎也没意见。
大家相继双手合十,在漫天绚丽烟花齐放时喊出自己的愿望。
夏黎:“希望大学四年一切顺利!”
时桐:“希望以后我能成为‘金牌主持人’!”
孟今夏:“希望……希望词词和李潇早点谈恋爱!”
“……”
晚上十点,沪城灯光璀璨。
江面水波粼粼,倒映出临海四栋高楼投屏中模糊又盛大的景象。
上半年最后一个娱乐圈盛事“ES盛典”接近尾声,聚集在奢华欧式建筑门口的记者却不愿意散,人群鼎沸,都想在第一时间,见证新王诞生。
陈蝉衣就坐在会场内第二排中心,最佳观测视角。
她纤薄的肩背挺直,一双漂亮的眼睛莹莹注视台上、透出兴奋。
不是为ES盛典的“年度King”,而是为即将颁发的“ES年度品质演员”。
此次参加盛典,她的座位是所有小花中最为靠前的,这是一个信号,而且作为本年度唯一一位手握两部收视破1.5的青年女演员,她极有可能获得这个含金量不低的奖项。
“获得ES年度品质演员的是——”
陈蝉衣屏住呼吸,不自觉轻咬嘴唇。
如果能拿下这个奖,连同今晚借《彩虹雨》拿到的“年度最佳荧屏情侣奖”,那她流量热度和演技认可都会提升一层,在同期小花中将一骑绝尘。
女主持利落抬手:“陈蝉衣!”
“我们恭喜陈蝉衣!”
伴随主持清晰的嗓音,巨大的电子屏幕忽然映出她的影视作品,《彩虹雨》中的方意清纯温良、《玫瑰国度》中的隋珠热烈甜美
鼓掌声动,万事遂意。
陈蝉衣扶着沙发起身,本就动人的眼眸越发流光溢彩,她松松拎着裙摆,走向舞台中央。
这个过程分外闪耀,以至于她重新回到自己视觉效果绝妙的位置时,手心竟然薄薄起了一层汗。
陈蝉衣指尖戳戳沙发又画着圈圈,平息片刻,还是忍不住拿起手机,溜进工作小群。
【皮卡皮卡】:呐!今晚我要多喝两口奶茶~~
下一秒,助理夏若若的消息弹了出来:
双手支持!今天我们家衣衣艳杀四方,不得狠狠奖励自己?
说着,她又甩过一条链接,消息噼里啪啦往外跳。
【若若】:超话出红毯单剪了!!
【若若】:啊啊啊!衣衣不愧是你!
【若若】:怎么能这么好看这么美腻这么优秀呢!!!
陈蝉衣被夏若若一套彩虹屁组合拳打下来,膨胀地不行,当即点开视频,紧跟着倒吸一口气。
不知道是哪位神仙剪辑太太,在单调的直播视频中添加丝绒般华美的滤镜,画面里灯光宛如灿星,衬得她的雾面妆容极具温度感,流露娇矜。
她穿着黑金系礼服,优越细腻的肩背在古典的色彩下莹白透光,鎏金印花和碎钻黑纱随着她的步伐闪烁。
抛却贴在在她身上的“甜妹天花板”的标签,这个视频里,她更像是缎面质感的馥郁玫瑰。
底下评论杀疯了:
「等等,这是我《彩虹雨》中比西瓜还甜还清纯的女鹅吗?!!」
「擦,陈蝉衣已经有人间扳手那味了!」
「有生之年系列啊苍天,衣衣你怎么长成又纯又欲的模样的从实招来!」
「衣衣,你究竟喜欢什么颜色的麻袋呀?!」
陈蝉衣看着飞速闪过的弹幕,唇角翘起愉悦的弧度,她歪歪头思忖两秒,郑重打字:
谢谢大家的支持,全新黑天鹅风格希望大家喜欢。
笔芯~~
她读了一遍文字,正要发送,怎料手一滑误点视频旁边“SE盛典”直播入口,霎时,扑面而来的宝石蓝弹幕直接糊住画面,把全场所有艺人其他颜色的应援压进尘埃里。
那气势如同千万道蓝尾流星划过,仅仅两秒,“啊啊啊啊啊啊应神!!!”就具象为海啸般的尖叫填塞满她的脑海。
陈蝉衣怔愣一瞬,生生看着盛大的蓝色把她的手机卡成马赛克。
网络竟然、崩了?!!
陈蝉衣带着三分惊愕三分难以置信还有四分有没有搞错啊抬眸向舞台,就等待这一刻似的,整个会场半数灯光“啪”地同时熄灭,昏暗的场地犹如仲夏夜漆深天幕,唯有舞台中央亮起如月光、似水银般轻薄皎洁的光芒。
Eternal Star,永恒之星。
陈蝉衣被惊艳,这就是今年ES盛典为它最高荣誉“年度King”获得者打造的排面吗?
她如同会场中所有的艺人一般,艳羡地注视莹白光芒下耀眼到全然模糊的背影。
那人身量高挺,目测187往上。
裁剪合体的黑色西装裤包裹逆天长腿,一件绸制暗纹的衬衫被场内的风吹动,伏贴在他身上,勾勒他劲瘦精悍的腰部线条,形成的冲击力让场内观众尖叫不止。
陈蝉衣也被这一刹的光景蛊惑心神。
她努力睁大眼睛、向前巴望着,光影交替斑驳中,一种诡异的熟悉感幽幽升起。
这人、怎么越看越像
灯光陡然明亮,那人下意识眯住眼睛——
“应神!!”
“李潇啊啊啊啊啊啊——”
场内后排允许入内的粉丝齐唰唰站起身来,从喉咙中经过极致挤压、行至唇舌直接破音的尖叫顷刻掀翻会场。她们高举深邃的皇家蓝色灯牌,流动的星空色把颁奖典礼重塑成李潇万人演唱会现场。
太疯狂了。
这是陈蝉衣的第一想法。
可是当她从舞台落下的阴影中一点一点探寻,对上那人冷淡而自带距离感的面容时,又不情不愿承认,李潇生了一副颠倒众生、令人发狂的好皮囊。
内娱绝无代餐。
他已然习惯了山呼海啸的现场,不急不缓从明亮与阴影的边界中走出,欠身接过主持人手中的金奖。
周遭随即安静,他淡淡抬眸。
时间流速恍若凝结,画面定格,陈蝉衣忽而对上他隐含笑意的目光。
从小被李潇这位别人家孩子“打压”的陈蝉衣自行解读他的表情,顺带内心咒骂晚会座位安排的负责人。
她现在的位置就好比花了最贵的票、买了独一无二的vvvvip座位,结果欣赏的是反派角色把女主角摁地上摩擦的狗血的戏码。
陈蝉衣忿忿握拳,别过脸去。
直播不知道什么时候恢复正常,八台摄像机清晰记录下李潇专注的表情。
没有刻意营业,但不知道为什么,他一向冷淡的眉目间带点难以言明的温柔。
会场后席粉丝们恨不得叫破喉咙,手机上弹幕也跟井喷似的。
「这张脸女娲捏都得500年。」
「快点快点,李潇在看我,我要准备发疯啦!」
「路过的蚂蚁都得鼓掌,是谁家的偶像出道就是金桂奖最佳男主,脱离影坛后发行第一张专辑就横扫当年各大排行榜,内娱最强顶流,唯一连续两度ES盛典年度King,哦,我家的啊!」
「应神真的,玩什么都玩得好想来,玩我也可以很好吧。」
「擦擦擦,姐妹快说你是来沪城旅游的!!」
陈蝉衣眼见着话题变得限制级,再看向画面中李潇衬衫解开的两颗纽扣,隐约露出锁骨——
衣服都不好好穿,下./流变./态给谁看的!
陈蝉衣没来得及吐出刚学会的更多词汇,就看到一条从角落窜出的弹幕。
「陈蝉衣见到李潇上台就低头,真的是很讨厌应神了吧。」
陈蝉衣:“??”
虽然她确实和李潇两看相厌,但这条弹幕故意引战的嫌疑未免太重,然而气氛已经炽烈燃烧到高点,没有人会细细思考。
很快,部分激进派“启明星”提着刀就来了。
「what?什么叫娱乐圈顶流,什么叫断层top1,什么叫排面!!应神驾到,内娱跪地唱征服,还用得着陈蝉衣在这里说讨厌?」
「陈蝉衣不会是拿奖就飘吧,你一个混电视圈的好意思和我们唯一拍过一部电影就拿下金桂最佳男主的人比吗?」
「草,我又想起一周前的事情来了。」
陈蝉衣像被踩中了尾巴的猫,一下弹了起来。
一周前,李潇微博粉丝破九千万,全网狂欢。按道理这事跟跨界的陈蝉衣一丁点儿关系都没有,但是架不住李潇粉丝把他本就不多的视频一帧一帧慢放盘包浆。
很快,粉丝们发现,李潇最近在一些活动上频频皱眉。
他们总结了一下规律,把目光对准了热播小甜剧《彩虹雨》,荧幕热度第一的彩虹CP陈蝉衣、叶舟和李潇同时出现共七次,应神黑脸十三次。
粉丝们细细理了李潇出道四年所有时间线,发现他和叶舟在此之前几乎没有同框,倒是在半年多前方雅珠宝晚会上,被拍到和陈蝉衣同时出现,并拿下了一块陈蝉衣也看中的皇家蓝宝石。
理清楚来龙去脉的“启明星”们开始在超话扣细节,很快就扒出陈蝉衣和李潇不和十七条,并列出李潇和陈蝉衣出道后的战绩对比图,得出结论:
又是一个想蹭应神红的糊咖。
陈蝉衣是给闺蜜过生日时看到对比图的。
她睁大因喝醉而迷蒙的眼睛,把里面的文字一个一个读清楚后,满脑都是不可置信。
“他说我糊。”陈蝉衣有点委屈,明明她也是个天花板,很火的好嘛。
她吸吸鼻子,戳着手机在家人群里发消息:“李潇真的是最最最讨厌了。”
第二天酒醒,陈蝉衣才知道昨天迷糊间误登的是微博大号,直接把这句话发了出去。
孟今夏喊出她的愿望时,陈蝉衣第一个望向她,满眼不可思议。
她太惊讶了,以至于忘记上去捂住孟今夏的嘴。
听她继续许愿:“最好明天就在一起!然后请我们全宿舍吃大餐!”
陈蝉衣:“……”
她已经注意到附近一些同学朝她们这边看过来了。
唯一值得庆幸的是,李潇他们好像不在这附近?
“词词,我好吧!”孟今夏许完愿,还不忘朝陈蝉衣挤眉弄眼。
陈蝉衣累觉不爱,上前勒住来了她的脖子,面上维持着尴尬不失礼貌的笑:“小祖宗,您闭嘴好吧,我谢谢您了。”
她还没想好怎么追李潇,而且也没打算让宿舍之外的人知道这件事。
现在好了,说不定过不了两天,学校就会传开她喜欢李潇的流言。
孟今夏一向没什么脑子,只觉得陈蝉衣喜欢李潇不是什么见不得人的事情。
何况让人知道陈蝉衣要对李潇出手,一定李度上也能扼杀一部分潜在情敌不是。
但陈蝉衣让她闭嘴,孟今夏也只好闭嘴了。
并后知后觉地问了她一句,“我是不是给你招麻烦了?词词,对不起……”
陈蝉衣看她一副可怜巴巴的样子,也知道她是真性情如此,并非有意,不欲与她计较:“没事,还好没被当事人听到。”
不然她得当场社死。
陈蝉衣的话音刚落,身后蓦地响起熟悉的男音。
“老李,你怎么一个人藏在这儿啊,害我们好找。”
陈乘风和季远、周铮找到了李潇。
且他走近以后,注意到陈蝉衣和她的舍友就在李潇的右前方,一步开外的距离。
那边,陈蝉衣纤细的背影似被冻结了一般,僵硬在绽放的烟花下。
这头,季远问李潇:“你刚才许愿了吗?”
李潇沉沉嗯了一嗓。
季远又问他:“许的什么愿望?”
男生沉吟了片刻,低沉磁性的嗓音似有绝对的穿透力。
清晰传到了不远处的陈蝉衣耳朵里。
他说,“希望南春市的冬天不会下潇。”
思索片刻,陆承风皱着眉说:“你是因为陈家月吗?你舍不得她,你也不想她嫁给郑容微,她家不愿意,你就需要钱。”
他没说是,也没说不是。
他连午饭都没有用,匆匆告辞。
“去查,她这几个月以来的行踪,做过什么看过什么,去过哪些地方,一个都别放过!”
“是。”
拿到结果的那一刻,陈如晦掀翻了茶杯。
如今他再看自己这个女儿,夏季闷热,她一件吊带睡裙,曲线毕露,连里面的衣服都……
他想想她还是在一个男人家里,非常卑贱的男人家里。
陈如晦一时间血气上涌,怒火攻心。
他眼里风暴翻腾,几乎是咬着牙一巴掌扇过去:“你还知不知道廉耻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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