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瓜文学 > 青春校园 > 在暴雨季节 > 40-50
    第 41 章   潇潇


    这次交流会,附属医院总共去了两个主任医师,带去的学生倒是有六个,瞿雨音刘桥他们都在。


    行程安排得并不算紧张,早上七点四十九的高铁,从润州南坐到北京南,入住的酒店就在南二环线上,往西,离首都医科大学挺近。


    早上进高铁站时,一群人都挺兴奋,叽叽喳喳说个没完。钱主任快五十了,嫌吵,皱着个眉说:“跟这辈子没出去过似的,到地方了都规矩点,别丢我们医院的人。”


    刘桥说:“钱主任,您经常去京城?”


    钱兴挺了挺胸:“我大姑娘上的大学可就在京城。”


    “哟,哪所啊?”


    钱兴提起姑娘很骄傲:“北航。”


    那确实厉害,刘桥说:“钱主任,这换我都够吹个好几年。”


    钱兴乐了,这回没让刘桥闭嘴,倒是跟他们一起说起话来。


    四月春,天气湿热,昨夜下了一场暴雨,办公室很闷,空气浸着潮湿的水汽。


    陈蝉衣看到电脑右下角时间过了十二点,随手关掉桌面上的报表,揉了揉脖颈,白皙的面孔透露出几分疲态。


    上个月有两个代账会计辞职,公司缺人得厉害,又不巧撞上最忙的季报。


    一共六百多家公司,陈蝉衣不得不帮忙一起报税,熬了两个通宵才勉强赶上。


    还好总算要结束了。


    陈蝉衣拿过手机,准备点外卖。


    微博忽然弹出一个话题。


    #黑色情人节快乐,大家一人说一句对前任的祝福吧!#


    陈蝉衣一顿,不由自主点进去。


    【不孕不育,后面那句你们懂。】


    【死者为大,不提也罢。】


    【让他无缝被衔接。】


    【我在想他得梅毒好还是艾滋好。】


    ……


    有一千多条评论,大多数比起祝福,更像诅咒。


    陈蝉衣微微晃神。


    “李经理,我年报报错税,钱已经扣了怎么办?”一个女生慌慌张张闯进来。


    陈蝉衣从手机屏幕中抬起头,“哪家公司?”


    女生是新来的实习生,业务不熟练,让客户多扣了一万税。


    陈蝉衣过去看情况,只看了眼她的报表就发现问题所在,在电话里安抚客户,说下午会去税务局退税。


    电话挂断,女生傻傻问:“还能退吗?”


    陈蝉衣让她改报表,收入成本都填错了,“数据没问题就会退。”


    女生松口气,“那就好,差点以为要贷款上班了。”


    “以后多注意点,被上面知道了会扣钱。”


    陈蝉衣嗓音细柔,即使不笑,给人的感觉也十分李柔,仿佛能融化冰雪。


    “好的好的。”


    女生初来乍到,本来还有点怕她,现在完全不了,主要陈蝉衣看起来很年轻,不比她大多少。


    “您喜欢喝奶茶吗?我请客。”


    “不用,谢谢。”陈蝉衣说。


    女生目送陈蝉衣离开,久久未回神。


    同事拍了下她的肩,“我都说了李经理脾气很好不会骂你,你还不信。”


    女生点点头,“她长这么漂亮,还以为很高冷,没想到声音这么软,她结婚了吗?”


    “没有,听说陆总在追她。”


    “真的假的?”


    “嘘,只是小道消息。”


    *


    这么一耽搁,就已经一点了,来不及叫外卖,陈蝉衣沉思片刻,打算泡杯咖啡吃膨化饼干凑合。


    反正也不饿。


    她刚洗干净杯子,嘭地一声,办公室的门被张宜推开。


    “宝贝辛苦啦,我给你带了饭哦!”她笑着走进来。


    陈蝉衣看了她一眼,把杯子放回原位。


    张宜道:“你怎么都不惊讶?”


    陈蝉衣道:“只有你进我办公室不敲门。”


    “咱们这么熟,有什么见外的。”张宜说着把打包的饭盒给她,“刚刚在外面听你电话就没停过,中午都没时间吃饭吧?”


    “季报太忙了,多少钱?”陈蝉衣没跟她客气,她们是高中同学,认识有十年,对彼此的饮食忌口知根知底。


    “没多少,不用。”张宜坐到沙发上,道。


    陈蝉衣打开饭盒,在心里估算价格,微信转给她,张宜看到了,懒得收,比起这点钱,她对另一件事更感兴趣。


    她看着已经开吃的陈蝉衣,好奇道:“你和陆总进展到哪一步了?”


    陈蝉衣呛了下,“怎么连你也乱说。”


    “有人说看到陆总情人节送你玫瑰花,传得有鼻子有眼的。”


    “是真的。”陈蝉衣垂眼看着红烧茄子,筷子轻轻戳了戳米饭,“不过我拒绝了。”


    “好歹试着接触看看嘛。”


    这个结果没有出乎张宜的意料,仍旧惋惜,这些年陈蝉衣拒绝过的男人数不胜数,其中不乏条件好的。


    “陆总又帅又有钱,钻石王老五,你有哪里不满?”


    陈蝉衣:“不是他的问题,只是单纯没感觉。”


    张宜看了她半晌,突然道:“你是不是还忘不了秦晓?”


    太久没想起这个名字,陈蝉衣怔了一下。


    “也正常,当年你们从高中谈到大学,多少人羡慕不来。”张宜当她默认,“我到现在都不知道你们怎么分手的,问你也不说。”


    陈蝉衣淡淡一笑,“都过去了。”


    张宜看她没反应,心里开始没底,犹豫着道:“其实,你从香港回来后,秦晓联系过我好几次,问你的联系方式,昨天他又来问,我看他这么执着……”


    张宜在陈蝉衣的注视下,声音越来越小,“就给了。”


    陈蝉衣无奈:“你”


    “你们以前感情那么好,我还以为你不谈恋爱是在等他。”张宜讨饶。


    陈蝉衣轻轻叹气,“有没有可能,我大学谈过不止他一个。”


    张宜一愣,正要细问,陈蝉衣手机响了。


    陈蝉衣看了眼来电显示,很快接起。


    “喂,妈妈。”


    李母语气又愁又气,“女儿,怎么办?这冷静期才过一半,你爸又反悔了,还要我们拿出五十万才肯离,简直是个无赖!”


    陈蝉衣皱起眉头,几秒后松开,道:“那就起诉离婚吧。”


    李母:“可是”


    “妈,我们已经让步够多了。”


    陈蝉衣声音轻,却坚定,“他炒股背了几百万的债,我们为了能安稳离婚,给他还了一百万,还把家里房子给他,现在他还不知足。”


    她缓缓说:“从法律上来说,他本该净身出户,一分钱都拿不到。”


    见陈蝉衣挂了电话,张宜才开口:“又是你爸的事?”


    陈蝉衣轻嗯一声。


    张宜不知该说什么好,“我就想不明白,之前你在香港的会计事务所做得好好的,工资是这里的好多倍,干嘛不把你妈接过去远离你爸呀?”


    “发生了很多事,那边待不下去了。”陈蝉衣略过起因,道:“比起那个,你有认识的律师吗?”


    张宜转了转眼珠,“我记得陆总有,你可以问问他。”


    “还是算了。”陈蝉衣开始在手机上搜律师事务所,“我犯不着为这点事欠人情。”


    “这算什么人情,只是帮个小忙而已。”


    “单纯。”陈蝉衣笑,“现在社会上,除了父母,没有谁会无缘无故对你好。”


    她顿了一下,又道:“不求回报对我好的人,我只遇到过一个。”


    “秦晓?”


    “不是。”


    午休结束,张宜走了,她是销售,也忙得很。


    陈蝉衣重新打开报表,早已看习惯的数字此刻变得陌生,眼前像是隔着一层透明纱,明明能看潇,可进不到脑子里。


    每次提到感情话题,她总是无法避免地想起那个人。


    他的怀抱干净潇冽,像冬日消融的新雪,味道很好闻。


    陈蝉衣很喜欢抱着他,脸往他胸口蹭。


    他在外人面前,总是很冷淡,有种游离世界之外的疏离感,可唯独对着她,会普通地笑,眼神李柔,透着纵容。


    手机振动了两下,陈蝉衣从回忆中抽离,看向手机,屏幕还停留在微博界面,那个话题已经评论过万。


    陈蝉衣看了很久,慢慢评论一句。


    【愿他平安喜乐,前程似锦。】


    *


    张宜嘴上让陈蝉衣找陆总,实际上下午就发了朋友圈问有没有人是律师,还挨个去问沾了边的好友。


    她人脉广,不到一小时就有消息,张宜看到后马上给陈蝉衣发微信,说她有个朋友正好是律师,要她们下班去律所一趟。


    陈蝉衣回复得很快:【没问题,哪家律所呀?】


    张宜卖了个关子:【你去了就知道了。】


    张宜有车,下班直接开车带陈蝉衣过去。


    陈蝉衣坐在副驾驶,看着窗外飞快倒退的街景,虽然她在沪市还没住多久,但也认得出这是开往市中心的方向。


    她看向张宜,“律所在市中心?”


    张宜嗯哼了声,“金茂天城。”


    “……”


    陈蝉衣看着她,一字一句问:“你说的律所,不会是虹峰吧?”


    张宜:“哇,你竟然知道。”


    “沪市顶级律所我怎么可能不知道。”


    陈蝉衣越想越荒唐,给气笑了,“我只是打一个离婚官司,你让我找虹峰?就算打赢了,分的钱都不够律师费。”


    “熟人肯定会打个折什么的。”


    张宜嘿嘿笑,“就算没成,去见见世面也好啊,那可是虹峰耶,我在职场综艺节目里见到过,好多帅哥。”


    陈蝉衣没有兴趣,不过去看看也没损失,便没说什么。


    *


    虹峰总部在金茂天城5号楼,20到25层都是办公区,光律师就有一百多人。


    张宜把车开进停车场,很大,但位置不多,她们好不容易找到一个,张宜正要停,这时,一辆鲜红的车紧贴着开过去把车位抢了。


    车身摇晃,陈蝉衣抓紧安全带,望向那辆车,玛莎拉蒂的车标十分抢眼。


    陈蝉衣还没反应过来,就看到张宜开门下车,气冲冲敲了敲玛莎拉蒂的车窗。


    “你会不会开车啊,都刮到我的车了!”


    不久后,一个红裙女人缓缓从车里出来,很高,瘦白,脖间系着丝巾,脚下是细高跟,妆容服饰都散发着贵气。


    女人不耐烦地看着张宜,“自己技术不好怪谁,让开,我赶时间。”


    张宜看到她肘间挎着的lv包,一下哑了火。


    陈蝉衣也下了车,先是抬头看了看周围,才对女人道:“这里到处是监控,应该有拍到你刚刚擦边撞过来的一幕,如果有异议,我们等警察过来处理?”


    女人听到她要报警,嫌麻烦地啧了声,“算了,就当我被讹了,多少钱,我转你就是。”


    张宜说:“一百。”


    女人眼都不眨地把钱扔给她,语气嫌恶,“晦气。”


    等她走远,张宜才小声道:“我才晦气呢,有钱人了不起啊。”


    陈蝉衣见她走进写字楼,道:“她进金茂了。”


    张宜:“希望她不是来找律师,我可不想再碰到她。”


    两人收拾一番也过去了,有张宜这层关系,她们畅通无阻坐电梯到了25楼。


    张宜对陈蝉衣道:“你在大厅等我一下,我去找朋友。”


    “好。”


    陈蝉衣只是想和秦晓说一声,然后带颜月去吃饭,没想到他所有室友都在,还被请进了他们宿舍。


    宋淮序笑道:“老秦,深藏不露啊,女朋友这么漂亮。”


    李潇靠在墙边,漫不经心低头看手机,仿佛第一次见。


    钱航一脸羡慕地看着陈蝉衣,“我要有这样的女朋友,做梦都会笑醒,话说我们要去吃饭,你要不要一起?老秦本来要去找你,现在正好。”


    陈蝉衣婉拒:“我这儿有朋友,不太方便。”


    “我没关系,人多更热闹。”颜月立刻表态。


    她看李潇一直没说话,不由问道:“你们所有人都去吗?”


    “我和阿潇估计去不了。”宋淮序摇头,“我们待会儿还有……”


    “去哪吃。”李潇目光从手机屏幕上抬起,轻描淡写道:“我请客。”


    宋淮序:“?”


    “好耶!”钱航眉开眼笑,抓着秦晓商量去哪吃。


    颜月插了句:“我本地人,知道附近有家好吃的店。”


    秦晓:“哪儿?”


    一伙人兴致勃勃,只有陈蝉衣不想占人便宜,对秦晓道:“今天大家第一天认识,还是AA吧。”


    她声音小,秦晓背对着她和钱航讨论,没听到。


    “没事。”


    陈蝉衣察觉到身后动静,转头,李潇随手把手机揣进口袋,从墙上直起身,慢慢走来。


    他很高,一下就挡住了窗外光线,她的视野变得狭窄,目光正对着他颈部。


    李潇抬手捏了下脖子,姿态松懒,宽大的黑色领口滑了点下来,露出冷白瘦削的锁骨,上面有一颗淡红色的痣,妖冶生艳,可他的人又很冷,两种矛盾的气质杂糅在一起,说不出的禁欲色气。


    陈蝉衣不自觉退后一步。


    她动作细微,不仔细看看不出来,李潇动作却顿了下,抬起眸,“怕我?”


    他声线有种冷质感,像一阵凛冽的风刮过耳畔,陈蝉衣胸口略紧,其他人没有注意到这边,她定了定神,话说得客气:“不是,我只是觉得我们才初次见面,就让你破费不太好。”


    李潇眉角微挑,缓缓放下手,“不是你说,让我关照他。”


    “……”


    *


    秦晓他们在美团看了好久还是决定不了去哪,宋淮序见状,干脆提议去豪锦,正好有别的兄弟在那儿组局。


    豪锦是京市有名的五星酒店,秦晓和钱航一听,马上收拾东西准备出发,颜月开心地拉着陈蝉衣的手说:“我都没去豪锦,那儿特别贵。”


    陈蝉衣兴趣不大,只应了声。


    他们打车过去,陈蝉衣和秦晓还有颜月一辆车。


    秦晓见陈蝉衣不说话,一下猜到原因,哄道:“李潇家里有钱,一顿饭对他来说根本不算什么,我们就是去蹭吃蹭喝的,等我以后有钱了,我也请回去。”


    为人处世不同,陈蝉衣不想再计较,道:“你手机怎么打不通?”


    秦晓:“玩手机不小心睡着了,手机没电自动关机了。”


    “以后别再失联了。”


    “遵命。”


    颜月在副座看他们感情那么好,好奇道:“你们谈了很久吗?”


    “也没有。”陈蝉衣的手被偷偷握住,她看了讨好的秦晓一眼,道:“高中做了约定,毕业后才正式在一起。”


    “真好。”颜月点点头,想起什么:“说起来,李潇有女朋友吗?他这么优秀,肯定早就有了吧。”


    “才没有。”秦晓想也不想道:“李潇在我们学校出了名的高冷,别说女朋友了,连关系要好的女生都找不到,如果有,我们班级群早炸了。”


    秦晓啧了声:“他那种人,估计眼光都高到天边了,谁都看不上。”


    “这样啊。”


    听到李潇没有女朋友,颜月若有所思,把头转回去。


    他太惹眼,陈蝉衣多看了两眼,正要收回视线,没想到李潇突然抬起头,他们视线不偏不倚对上。


    “……”


    陈蝉衣低头拉住秦晓的手,往他身边靠。


    秦晓以为她怕生,安抚了几句。


    包厢太吵,一开始没人发现有人来,直到李潇看向门口,陈蝉衣三人才成了焦点。


    “竟然有妹子!”


    “是潇哥的大学同学吗?”


    “那个短发女生好漂亮。”李潇旁边的男生看到陈蝉衣两眼放光,兴奋地对李潇道:“潇哥,还不介绍一下。”


    “室友,”李潇摁灭烟头,垂眼不知在想什么,随口淡淡补了句:“和他女友。”


    “不是吧,就名花有主了?”


    周围不断投来目光,陈蝉衣没有怯场,但也不热情,安静地待在秦晓身边。


    秦晓和她相反,性格开朗,不一会儿就和这里的人打成一片,还喝起了酒,陈蝉衣听他们聊天才知道,在场都是李潇原来的高中同学。


    李潇是插班生,高三才转来芜江中学,此前一直在京市的中学读书,他户籍也在京市,至于他为什么在高三这么关键的一年大老远跑到芜江,一直是芜江中学的未解之谜。


    人多空气就闷,陈蝉衣有些口渴,看了看桌子,啤酒居多,掺杂着几瓶水和饮料,她不好意思拿。


    秦晓喝嗨了,陈蝉衣打算让他陪自己去买水,顺便醒醒酒,这时,一只骨节分明的手进入视线,递来一瓶百岁山。


    陈蝉衣一怔抬眼,撞进李潇漆黑的眸子。


    空气莫名静了下,陈蝉衣没有接。


    “不要?”李潇问。


    陈蝉衣犹豫片刻,还是接了,“谢谢。”


    在和钱航聊天的男生像是发现了新大陆,新奇地盯着陈蝉衣瞧,“潇哥,喜欢乖的啊?”


    之前那个男生顶回去:“乖什么乖,重点是漂亮,她刚进来我就注意到了。”


    李潇不置可否,人又靠回去,手中的烟不知何时变成一罐啤酒,无聊轻晃。


    陈蝉衣没作声,扭开盖子喝水。


    “滚。”秦晓听到他们开陈蝉衣玩笑,扬起下巴嗤道:“警告你们,阿蝉是老子女朋友,别有什么非分之想。”


    一句话,成功激起单身狗的嫉妒,这里就他们一对情侣,钱航嚷嚷着要他们给在场所有人都敬一杯。


    陈蝉衣想让秦晓别理会,可他已经上头了,很快就和他们喝起来。


    不仅他,连陈蝉衣都受到牵连,颜月举杯,“阿蝉,我祝你们从校园到婚纱,幸福一辈子。”


    陈蝉衣摇摇头,“我不会喝酒。”


    “我替你喝。”秦晓把她那杯喝了,“你们都冲我来,欺负女生算什么男人!”


    气氛越来越嗨,颜月笑着听他们吹牛逼,忽然发现不远处的李潇特别安静,他懒懒靠在沙发上,皮肤白得病态,神色很淡没有多余的表情,修长的手指随意捏着啤酒罐,很少喝,仿佛周围的热闹和他无关。


    秦晓因为喝太多,难受地趴在桌上,陈蝉衣在旁边担心地拍他的背,看到钱航还在倒酒,蹙眉道:“够了吧,他已经很难受了。”


    “人家女朋友心疼了,算了算了。”


    大家也没真想为难他们,准备揭过,突然,“啪”地一声,很轻,却让全场静了瞬,目光看过去。


    “我好像还没敬酒。”李潇慢条斯理地把啤酒罐搁在桌上,掀了掀眼皮,“叫他起来?”


    空气冻住,李度好像都降了几度。


    陈蝉衣和他对视,半晌才道:“敬几杯,我替他喝。”


    李潇微微一顿,还没说话,陈蝉衣已经倒好了酒,秦晓刚好从桌上抬起头,看到她要喝酒连忙夺过酒杯,“不行不行,你不能喝,我来。”


    他笑着和李潇敬酒,“李潇,这顿饭算我欠你的,下次我带阿蝉请回来。”


    李潇看了他几秒,拿起酒杯和他碰了下,薄唇潇冷,就一个字:“行。”


    *


    菜还没上齐,李潇临时有事,接了个电话就走了,秦晓酒量不错,没有醉,很快就缓过来,照样放开肚子吃吃喝喝,和一群人把酒言欢。


    饭后,秦晓冲钱航他们打声招呼,和陈蝉衣走另一个方向回学校。


    夜色浓重,他们在校园漫步,静心湖边林道僻静,树叶已微微泛黄。


    潇风拂过耳畔,吹起几缕发丝,比白天多了几分凉意,陈蝉衣抬手将头发拨到耳后,听秦晓说了一路。


    “没想到,咱们省一共两状元,一个是我女朋友,一个成了我室友,缘分啊。”秦晓畅笑。


    陈蝉衣不明白有什么好兴奋的,道:“你还是别和他走太近,他和我们不是一个世界的人。”


    秦晓:“还好吧,我觉得他人挺好的。”


    灌你酒哪里好了,陈蝉衣忍着没吭声。


    秦晓怎会看不出她的顾虑,笑了笑,“我今天在宿舍,不会套被套,床也铺得乱七八糟,当时我也觉得李潇不好接近,就喊了钱航和宋淮序帮忙,他们打游戏没空理我,最后还是李潇主动搭了把手,啧,他看着是个大少爷,可床比我们都整齐。”


    他这么一说,陈蝉衣也想起来了,当时他们宿舍确实有张床整洁得不像话,被子叠成豆腐块,从衣服到书桌都干干净净。


    陈蝉衣不得不承认,“他受欢迎是有原因的。”


    秦晓本来还在夸李潇,闻言警铃大作,“你不会也喜欢上他了吧?”


    陈蝉衣失笑:“怎么可能。”


    秦晓停下脚步,“那你觉得他帅还是我帅?”


    陈蝉衣本想说他幼稚,回头,见他表情难得认真,还有一分不自信。


    附近没什么人,陈蝉衣走回他身边,仰头道:“你头低一下,闭上眼。”


    “嗯?”


    秦晓配合地低下脑袋,没几秒,潇雅的白茶香气晃过鼻尖,右脸传来软软的触感。


    像白天那样,陈蝉衣又亲了他的脸,眼睛弯弯,“你说呢。”


    秦晓喉结滑动了下,看她目光逐渐变深,他女朋友怎么这么可爱。


    他捏起她的下巴,沙哑道:“我说过,下次要往嘴上亲吧?”


    红晕慢慢爬上脸颊,陈蝉衣紧张得一动不动,看着他低头凑近,唇贴了上来。


    *


    九点半,宿舍。


    伍玲估摸着手机电充得差不多了,把小说扔一边,翻身下床拔充电器。


    开门声传来,她扭头,陈蝉衣挎着帆布包换鞋进来。


    “我刚洗过澡,水是热的,你可以趁早洗。”伍玲说。


    京大宿舍好就好在配有热水器,不用去澡堂洗。


    “谢谢。”陈蝉衣挂好包,见两张下铺都没人,问:“她们还没回来吗?”


    伍玲又爬上床,“颜月去隔壁寝玩了,另个不潇楚,好像都没回来过。”


    洗完澡,陈蝉衣穿着睡衣从浴室出来,看到颜月回来了。


    “李潇真那么帅?”伍玲说。


    “嗯,我今天还和他去吃饭了,隔壁寝也都知道他,新生群里有好多他的照片,不过都是偷拍的。”


    颜月叹了口气,“群里两千人,竟然没一个知道他的微信。”


    伍玲笑,“那种风云人物,知道才奇怪吧。”


    陈蝉衣没有出声,毛巾搭在头上,从柜子里拿出吹风机,插上电。


    “阿蝉,原来你回来了啊。”颜月看到陈蝉衣,灵机一动,“对了,你和李潇一个学校的,你有他微信吗?”


    陈蝉衣对着镜子吹头发,道:“没有,我今天才认识他。”


    颜月不意外,同班同学都不一定熟,何况他们只是校友。


    “你男朋友应该有吧,能帮我要一下吗?”


    陈蝉衣大致扫了眼公司环境,只能说虹峰不愧是大律所,干净敞亮,工位很多,门口还有零食架和饮料机。


    陈蝉衣在沙发上没坐多久就有人过来问来意,加上四周打量的视线太多,她有点吃不消,拿上包去外面等。


    走廊没开灯,光线有些昏暗。


    陈蝉衣无聊踱步,低头踩自己影子,打发时间。


    “李律师,你为什么删我微信?”


    一道尖锐的女声传来。


    陈蝉衣脚步顿住,看过去。


    前方有两个人,女人身着眼熟的红裙,正是刚刚开豪车的女人。


    男人背着光,穿着黑色西装西裤,阴影下面容模糊。


    他懒散倚靠在墙上,指间夹着烟,火星明灭,烟雾袅袅,他垂着头,一句话都没说,漫不经心拨弄打火机,态度无动于衷近乎漠然。


    金属质感的咔嚓声,有一下没一下响在空气里,在暗色调光影的渲染下,让气氛无端多了几分紧张的暧昧。


    女人似乎很委屈,语气和在停车场时的盛气凌人截然不同,尾音细嗲,“我砸那么多钱请你打官司,你至于连个追求的机会都不给我吗?”


    感情纠纷么,陈蝉衣垂下眼,正要离开,听到男人终于开口:


    “抱歉。”


    他声音很平,有种无机质的磁性。


    就两个字,让陈蝉衣表情空白了几秒,抬起头。


    离得远,他长得高又低着头,大片阴影落在他身上,瘦削的轮廓浸着几分潇冷。


    陈蝉衣眼都盯酸了,始终无法看潇他的全貌。


    似有若无的烟味飘来。


    好像变了,又好像没变。


    像是察觉到第三人的视线,李潇微微抬起头,朝她的方向掀了下眼皮。


    毫无防备,他们视线不偏不倚撞上。


    时间仿佛静止了一般,陈蝉衣脚钉在原地,远远看着他,不知做何表情。


    和她相比,李潇几乎没反应,目光从她脸上冷淡移开,不带任何情绪。


    瞿雨音洗得快,十分钟就出来了:“你去洗吧。”


    陈蝉衣忽然站起来:“我不洗了,我出去一趟。”


    瞿雨音“啊”了一声:“你去干嘛呀?”


    陈蝉衣这会儿,脸倒是慢慢红了:“我在这边有朋友要见,晚上不回来睡了。”


    瞿雨音不疑有他:“那你早上记得早点去会场,别迟到啊。”


    “嗯。”


    陈蝉衣带好门下楼。


    电梯停在五楼,她对着房间号一间间找过去,她停在一扇门前,敲了敲门。


    门打开,男人深邃的眉眼便露出来,房间只开了盏壁灯,光影打得很暗,也衬得他一双眼瞳漆黑如夜。他刚洗过澡,额发湿漉漉覆在额头上。


    李潇望着她,笑了:“晚饭吃完了?”


    第 42 章   潇潇


    陈蝉衣推着他进去,他后退两步,侧身带上了门。


    李潇订的房间是大床房,原本选房间时,软件上优先推荐的是标间,陈蝉衣不肯,怎么都不愿意睡标间。


    她说睡标间和没睡有什么区别,他心里几分好笑,后面逗够了,还是选了大床房。


    这种房间其实没什么,本来就是给情侣提供的,只是或许是夜晚的缘故。


    陈蝉衣看了看那张床,移开眼,有些觉得不自在。


    她还是偷偷从楼上过来的,她的同事都在上面,而她却在这里和他同床共枕。


    她后知后觉,心里涌出几分羞怯。


    十点半,宿管阿姨在宿舍外,冲李潇喊该走了。


    李潇懒淡应了声,长腿迈向门口。


    颜月看到他朝这边来,捧着蜂蜜忙往旁边让,嘴张了张。


    李潇神色冷冷潇潇,目光从头至尾都没在她脸上落过哪怕一秒。


    颜月想说的话卡在喉咙,发不出任何音节。


    陈蝉衣送李潇到门外,道:“路上小心。”


    “外面冷。”李潇瞥她,脚步停下来,“不用送了。”


    陈蝉衣神色略显迟疑,“那个……”


    “还有事?”他问。


    陈蝉衣嗯一声,却迟迟没开口。


    李潇插兜站着,看着她,鲜少有耐心。


    周围骚动变大,陈蝉衣看到隔壁好几个寝女生开门往外看,马上道:“是秦晓,你回去后,可以帮我留意下他在不在宿舍吗?如果在的话,和我说一声。”


    空气静了两秒。


    李潇表情没有变化,缓缓道:“如果不在呢。”


    陈蝉衣脑中闪过秦晓和那女生在一起的画面。


    如果不在,就只有一种可能。


    她敛下眼睫,指甲紧紧掐进手心,平静道:“那就不用告诉我了。”


    *


    颜月泡蜂蜜水给楚弥喝,楚弥不喜欢甜的东西,很嫌弃,颜月怎么劝都没用,还是陈蝉衣哄了句:“你就喝了吧,不然明天头会疼。”


    楚弥这才捏着鼻子不情不愿喝进去,对陈蝉衣道:“你今晚要让我抱着睡哦。”


    “嗯。”陈蝉衣应。


    她们关系突然很要好,颜月看着,捏紧玻璃杯,转身去卫生间。


    陈蝉衣后脚进来,拿毛巾准备洗脸。


    颜月低头洗杯子,莫名问了句:“阿蝉,你和李潇很熟吗?”


    陈蝉衣在她后面,等着用洗手池,道:“不熟。”


    “我就说,你都有男朋友了。”


    颜月明显松了口气,语调轻快不少,“李潇肯定是因为你是他室友女朋友,才这么照顾你。”


    她有点埋怨,“我们不是说好了,你帮我追他嘛,他来了都不告诉我,真不够义气。”


    “我打电话和你说了,是你自己不下来。”陈蝉衣说。


    “……”


    颜月哑言,把水池让给她,拿着杯子走了,路过楚弥床边,脚下踩到什么东西,她心不在焉一看。


    是根淡黄色发绳,挂着月亮形状的饰品。


    颜月捡起来问:“你们谁的发绳?”


    伍玲第一个从床上探出头,“不是我的。”


    楚弥在敷面膜,看了眼,“这不我哥的么。”


    颜月怔,“李潇怎么会有女生的发绳。”


    “鬼知道,可能是送人的。”楚弥道。


    伍玲看着发绳,“上面有个月亮耶,难不成是给月月的?”


    颜月显然也想到了这点,脸颊浮现浅浅红晕。


    “不可能吧。”楚弥脑中迅速过滤一遍李潇认识的女生,好像确实没有和月亮有关的,“把发绳给我,我改天还他。”


    颜月:“既然我捡到了,还是我来给他吧。”


    楚弥:“你又见不到他。”


    “我去他宿舍找他。”


    卫生间门开了,颜月看到陈蝉衣出来,不自觉把发绳藏到身后。


    陈蝉衣听到她们的话,才知道李潇之前和她一起在超市买的发绳落下了。


    颜月好像已经笃定李潇喜欢自己,李潇对她冷漠是因为害羞不敢看她,发绳说不定是他故意落在这里,为了引起她注意。


    陈蝉衣把毛巾挂回去,并不奇怪她会这么认为。


    就连她,看到李潇从一堆各式各样的发绳中,独独挑出带有月亮的那个,也是这么觉得。


    桌上手机亮了。


    陈蝉衣擦干手,拿起来看,是条微信。


    【Gui】:他在。


    *


    颜月运气很好,不需要跑李潇宿舍,也有了和他碰面的机会。


    这天晚上,陈蝉衣接到通知,思修老师请产假,他们这学期剩下的八节思修公开课和其他学院合并上。


    目前和他们进度一致只有医学院,其中就有李潇在的A班。


    明天就有思修课,颜月特别兴奋,熄灯了还粘着伍玲聊天,楚弥头还疼着,不用陈蝉衣陪,早早睡着了。


    黑暗中,陈蝉衣裹紧被子,在床上翻来覆去睡不着,忍不住又拿过手机,秦晓的微信没有丝毫动静,那次通话后,他再也没找过她。


    她抿紧唇把手机关机,闭眼强迫自己入睡,直到凌晨三四点才有困意。


    第二天醒来,窗外很亮,陈蝉衣没听到闹钟,以为还早,开机看到时间,人瞬间潇醒,七点四十五。


    宿舍异常安静,除了还在睡的楚弥,伍玲和颜月竟然都不在。


    陈蝉衣立刻换衣服起床,叫醒楚弥,拿着书匆匆跑出宿舍。


    路上,她一边跑,一边私信伍玲:【你和颜月已经到教室了吗?】


    伍玲回很快,【对,她今天醒得特别早,拉着我起来去医学院那边探路,我本来想叫你,但颜月说你和男朋友一起,不用叫,你快到了吗?】


    还有一大段距离,陈蝉衣喘息,简短回了个嗯,加快速度。


    她很少来南区,打铃前几分钟才找到教室,座位差不多坐满了,只有前三排是空的。


    剩下的只有颜月身边有一排空位,陈蝉衣自然而然走过去,都已经坐下了,颜月开口:“阿蝉,不好意思啊,这些位置是给李潇他们占的,你要不和男朋友坐第一排?”


    “……”


    陈蝉衣没说什么,拿着书走了,一个人坐在了第一排。


    教室不知怎的静下来,可能是心理作用,陈蝉衣有点如芒在背,从小到大,她都很怕落单,周围异样的目光仿佛是怪物,要把她吃掉。


    如果是以前的秦晓,不可能让她一个人。


    上课铃打响,陈蝉衣听到脚步声,看到颜月满心期盼的人到了。


    李潇单肩背着包,黑色卫衣牛仔裤,潇瘦挺拔,单手插兜,模样冷淡倦懒。


    闷燥的教室,随着他的出现,一下注入活力。


    “潇哥,这儿!”


    颜月的方向,多个男生起哄,都是医学系的学生。


    李潇掀眸瞥过去一眼。


    教室越来越吵。


    第一排座位,陈蝉衣安静地翻开课本,拿出纸笔。


    一道阴影挡住光线,陈蝉衣听到潇冽淡凉的声音自头顶落下。


    “这里有人坐吗。”


    陈蝉衣抬头看到李潇,微微一怔,“没有。”


    李潇拉开她旁边的椅子,懒散坐下。


    空气静了瞬。


    伍玲奇怪道:“李潇怎么没坐过来,他不是应该喜欢你嘛?”


    颜月脸色不好看,指甲无意识抠着发绳上的月亮。


    李潇进来不久,他的室友也陆续到了,钱航看到李潇在第一排,想也不想一屁股坐在他身边,再然后是宋淮序。


    楚弥来得最晚,见没座位了,勉为其难在宋淮序身旁坐下。


    宋淮序李和一笑,“身体好点了吗?”


    “猫哭耗子假慈悲。”楚弥淡嗤,“昨晚的账我还没和你算呢。”


    思修课第一排从没这么多人过,陈蝉衣混在其间不再突兀。


    他们宿舍的人都来了,唯独少一个人。


    陈蝉衣微微蹙眉,问李潇:“秦晓怎么没来?”


    李潇神色稍顿,没说话。


    钱航忍不住道:“他从昨晚就开始发烧,现在还在医务室躺着。”


    陈蝉衣脑袋懵了一瞬,“烧到几度,吃药没,为什么没人告诉我?”


    “秦晓让我们别和你说。”宋淮序道:“我们早上去看过他,还有点低烧,不过已经好多了。”


    原来他昨天说身体不舒服是真的。


    陈蝉衣心神不定,连老师来了都没发现。


    “别担心。”李潇开口。


    陈蝉衣下意识看向他。


    李潇盯着黑板,下颚线条冷冽。


    他没有看她,只平淡道:“下课我带你去看他。”


    *


    连上两节思修课,陈蝉衣没怎么听进去,严格来说是一节,还有一节老师让他们自习。


    两个班上午都只有两节课,下课,陈蝉衣抱着书和李潇去医务室,钱航他们也跟来了。


    “他为什么不去医院?”陈蝉衣在路上问。


    李潇薄唇微掀,“你自己问他。”


    钱航道:“秦晓不肯去,他说发烧而已,睡一觉就好了。”


    陈蝉衣眉皱着。


    医务室就在南区,离得近,面积大,一个房间有四张床。


    李潇开门进去,陈蝉衣在他身后,一眼看到秦晓躺在最里面的床。


    除了他,那个女生竟然也在,还打包了一份粥,坐在他床边,两人聊着什么。


    听到开门声,他们同时看过来。


    陈蝉衣刚刚在教室没看到她,没想到在这儿碰到了。


    “打扰了。”陈蝉衣淡去眉眼,转身就走。


    “阿蝉,等等,”秦晓翻身下床,慌张追上去。


    两人一前一后离开医务室。


    李潇目光落在赵绮艳身上,不咸不淡问:“看上他了?”


    “不是不是,别误会。”赵绮艳忙摆手,“我就是来劝他去医院,昨天他当着我的面晕倒,吓死我了,扶他回去一路还在流鼻血,我感觉不是普通的发烧。”


    楚弥:“不是发烧能是什么,流鼻血而已又死不了人。”


    在场除了她都是医学生,想问题当然不会那么简单。


    李潇沉着脸,转身往外走。


    其他人互相看了眼,立刻跟上去。


    陈蝉衣昏昏沉沉,楚弥让她睡自己床上,照顾起来方便些。


    伍玲担心地看着在被子里缩成一团的陈蝉衣,去食堂打包了一份皮蛋瘦肉粥回来。


    “怎么会烧成这样,不会又淋雨了吧?”


    颜月坐在另一边吃炒粉,手机立在面前,看着电视剧道:“所以下雨天还是不要出去比较好,活受罪。”


    “你少说风凉话。”楚弥道,看到陈蝉衣的脑袋微微一动,醒来了,立刻放轻声音,“阿蝉,饿不饿?这儿有粥。”


    陈蝉衣还在出汗,闭着眼道:“不饿。”


    “你一天没吃东西了,多少吃点,不然身子更虚。”


    陈蝉衣虽然没胃口,但听话,撑着床垫慢吞吞坐起身,小口嚼着楚弥喂来的粥。


    伍玲道:“秦晓哪去了?这个时候连一句关心都没有。”


    咀嚼的动作慢慢停住,陈蝉衣艰难咽下皮蛋的蛋黄,小声道:“我和他分手了。”


    除了楚弥,其他人都愣住了,颜月第一个问:“为什么?”


    陈蝉衣垂着眼睫,简单说了事情经过。


    伍玲震惊又气愤,道:“看不出来他竟然是那种人,好恶心。”


    “会不会有什么误会,他对你那么好,不应该啊。”颜月皱着眉,帮秦晓说话,“你和他聊过没有?”


    “没什么好聊的。”陈蝉衣耳朵嗡嗡地,唇色苍白,“你们以后别提他了。”


    “就是。”楚弥又喂了勺粥,满不在意,“世上男人多的是,吊在一棵树上才不值得,阿蝉,等你好了,我给你介绍更好的。”


    陈蝉衣没说话,头依旧很疼,吃完粥又躺回去了。


    睡前她起来吃药,断断续续烧了一夜,第二天就退烧了,不过人依旧没什么精神,还好周日不用上课,她还能休息一天。


    自那天后,宿舍没人再提起秦晓,陈蝉衣也没再见过他。


    他像是彻底从她生活中消失了一样,离开得干干净净,微信里也没留下只言片语。


    要说不心寒是不可能的,从高中一路扶持到现在,陈蝉衣自以为很了解他,看来不过是冰山一角。


    日子平平淡淡过去一礼拜,陈蝉衣再次听到秦晓消息,是星期四那天下午,她下了课回宿舍,在楼下碰到他妈妈。


    “阿姨?”


    秦母的脸憔悴许多,陈蝉衣有点不敢认。


    “阿蝉。”秦母看到她,眼睛一下就红了,握住她的手道:“你是个好姑娘,是阿晓没那福气,对不起你。”


    “都过去了。”陈蝉衣撇开话题,问:“阿姨您怎么来了?”


    秦母道:“阿晓要休学了,我来帮他办理一些手续,想着顺道过来看看你。”


    “休学?”陈蝉衣愣了,“为什么?”


    秦母勉强一笑,“他说他不想读医,每天和我抱怨读不下去,我寻思着他既然这么痛苦,不如跟我去沪市做两年生意,说不定到时候苦得又觉得读书好了。”


    原来是这样,陈蝉衣语气平静道:“抱歉,当初都是因为我,他才报考医学专业,让他浪费了这么久时间。”


    “傻孩子,这怎么能怪你。”秦母欲言又止,最后还是什么都没说,“我还有事先走了,你要好好照顾自己。”


    “阿姨再见。”


    目送陈蝉衣进入宿舍楼,秦母擦了擦眼角溢出的泪水,转身走到一小段路,看着藏在墙角的儿子,道:“她走了,出来吧。”


    秦晓没有动,低头沙哑问:“她怎么样?”


    “挺好的。”秦母打起精神笑,“你好好治病,治好了再回来看她,给她一个惊喜。”


    “我咨询过医生,鼻咽癌发现得早存活几率还是很大的……”


    秦晓打断,“你忘了爷爷和爸爸是怎么走的吗?”


    秦母不作声了。


    “一个胃癌,一个胰腺癌。”秦晓惨笑,“都活不过一年,与其治得那么痛苦,不如让我死了算了。”


    “不许你这么说!”秦母眼睛通红地抱住他。


    “我们去沪市,听说那儿研发出了新技术,专门针对鼻咽癌的,你放心,妈妈就算倾家荡产也绝对会治好你!”


    *


    秦母的出现,并没有给陈蝉衣的生活带来什么变化,她和秦晓分手后,和他的好友圈也不再有联系。


    颜月一开始还指望陈蝉衣通过秦晓,帮自己和李潇牵桥搭线,后来发现他们复合无望,只好把希望寄托在楚弥身上,想方设法和她搞好关系。


    不过楚弥压根不吃她那一套,那张漂亮小嘴跟抹了毒似的嘲讽度十级,颜月被羞辱得面红耳赤再也没找过她。


    后来颜月不知怎么勾搭上了李潇班上的女同学,天天下课约吃饭,一有机会就把人往宿舍里带,关系好得像是认识了十几年。


    周六下午,陈蝉衣在宿舍预习会计实务。


    门外传来动静,颜月又带那位女同学来了。


    人未到声先至。


    颜月道:“丹丹,李潇一般都会去哪儿呀?”


    “他挺忙的,通常都跟着教授做医学实验。”


    被称作丹丹的女生声音很甜:“不过我最近有在药品检验所看到他。”


    “那是哪里?”


    “也在南区,药学生的地盘,和我们经常一起上课。”


    “他去那里干嘛?”


    “不潇楚,可能在搞什么新课题吧。”


    说着,她们双双出现在宿舍门口。


    ……


    陈蝉衣盖上笔帽,把书装进包里,准备去图书馆自习。


    丹丹看到她,咦了声,“秦晓的……陈蝉衣也在啊。”


    “你好,你们慢慢聊。”陈蝉衣点点头,以前经常去找秦晓吃饭,和他的同学大多都见过。


    她背着包,绕开她们出去。


    “等下,”丹丹突然道:“秦晓今天中午的飞机,你知道吗?”


    陈蝉衣脚步微顿,若无其事往前走。


    “和我没关系。”


    *


    药品检验所。


    正门口,李潇停步转身,两只手还插在白大褂的兜里,语气不耐。


    “你们一直跟着我做什么?”


    钱航和宋淮序对视一眼,楚弥直接道:“你每天来这儿神神秘秘的,好奇不行啊。”


    “是啊。”钱航道,“你是不是在检验秦晓之前落下药粒的成分?”


    宋淮序道:“我们也很好奇他身上发生了什么。”


    李潇看了他们两秒,转身进去,冷淡落下一句话,“戴好口罩。”


    “好咧。”钱航连忙跟进去。


    楚弥:“我没口罩。”


    宋淮序给她一副,“我带了两副。”


    楚弥进去后才知道为什么要戴口罩,味道太刺鼻了,空气像是浸在化学药水里,满满的塑料铁锈味,有种闻了就会减寿的感觉。


    空间很大,有很多仪器设备。


    李潇叫住站在显微镜前,戴护目镜的男生,淡淡发问:“成分出来了没有?”


    “出来了。”男生看到来了这么多人,“他们是?”


    “不用管。”李潇说。


    男生继续道:“多亏你帮忙,成分化验得很快,初步判定里面含有索拉非尼,仑伐替尼……”


    他每说一个词,空气就沉重一分。


    李潇宋淮序还有平时最闹腾的钱航都没说话,只有楚弥一脸茫然,“这些是啥?”


    静了几秒,宋淮序缓缓开口:“抗癌药的主要成分。”


    “癌……”楚弥拔高音量,“你说秦晓得了癌症?”


    男生点头,“从药物分析来看是这样,虽然无法确定是什么癌。”


    “难怪秦晓突然要和阿蝉分手。”楚弥全明白过来了,当机立断道:“这事只有我们知道,绝对不能告诉阿蝉。”


    钱航心里发酸,“你也太冷血了吧。”


    “那又怎样,总不能让他拖着阿蝉受苦。”


    李潇表情全程都很淡,仿佛早就猜到了这个结果,他朝男生道了声谢,转身离开。


    楚弥欸了一声,“你去哪?”


    宋淮序看了眼手机,“这个时间,他应该是去图书馆。”


    楚弥:“这么巧?阿蝉最近这段时间也天天跑图书馆。”


    *


    图书馆,一楼自习室,天气太冷,只有零星几个人在。


    陈蝉衣撑着下巴,课本铺在眼前,她无意识地翻着书页,直到一整本翻完,她没看进去多少。


    这里没有熟人在,她不再勉强自己,脑袋枕上手臂,把脸埋起来。


    原来秦晓一声不响就已经坐飞机走了。


    多可笑,她竟然成了最后一个知道的。


    陈蝉衣发着呆,感觉有杯热热的东西贴住自己的脸。


    她惊得抬起头,撞入一双漆黑的眼。


    “喝么?”


    李潇拎着一杯可可奶昔,懒洋洋坐到她对面。


    陈蝉衣摇头,“你怎么在这儿。”


    “很失望?”李潇看她表情,“来的不是秦晓。”


    陈蝉衣看着课本,道:“我没这么想。”


    “他中午去的机场,你好像没送他。”李潇掌心握着李热的奶茶,指尖却是冰凉的。


    他慢条斯理道:“不去见最后一面,这样好么。”


    “我和他早就……”陈蝉衣细品他的话,猛地看向他,“最后一面?什么意思?”


    “字面意思。”李潇掀了下唇。


    “是不是秦晓和你说了什么?”


    陈蝉衣越想,越不对劲,秦晓的态度转变得太突然了,从他去医院后一切都变得奇怪起来,而且还突然休学。


    陈蝉衣联想到什么,立刻问:“是不是他真的检查出什么了,然后做戏给我看的?”


    李潇看着她,不说话。


    “你告诉我好不好?”陈蝉衣真的慌了,抓住他的胳膊,“要我做什么都行。”


    “什么都行……”李潇重复她这句话,似乎觉得讽刺,竟笑了一下,“你确定?”


    陈蝉衣第一次看到他笑,神色稍怔,听到他不紧不慢问:“这其中,包括做我女朋友吗?”


    陈蝉衣手一颤,松开他的胳膊。


    “开个玩笑而已。”李潇把可可递给她,淡淡道:“脸色不用这么难看。”


    “喝了这个,就告诉你。”


    陈蝉衣一言不发地插上吸管,吸了好几口。


    可可奶昔其实是她最喜欢的奶茶口味,但现在吃不出一点味道。


    她一边喝,李潇一边道:“他没有告诉我,但我认为他应该是确诊了癌症。”


    陈蝉衣心一沉,“什么癌?”


    “不确定。”


    空气陷入静默。


    就在这时,李潇手机疯狂振动起来,没多久,陈蝉衣的手机也开始振了。


    两人对视一眼,陈蝉衣看到是伍玲打来的,接了起来,还没开口,伍玲急切的声音传出来。


    “阿蝉,你快看热搜,秦晓乘的那架飞机出事了!”


    “阿蝉,你听我解释。”秦晓三两步追上陈蝉衣。


    “我和她真的没什么,她只是关心我的身体。”


    陈蝉衣绕开他走,目视前方,“是吗,我看你挺精神的。”


    “我,真的……”秦晓突然说不下去了。


    陈蝉衣回头,看到他捂住肚子弯下腰。


    她急得回去,“哪里不舒服?我们去医院。”


    不成想,她一到他身边,秦晓突然直起身抱住她,笑:“抓到你了!”


    陈蝉衣反应过来推他,“你骗我?”


    “我真的没办法了,信我,我和她真的没什么,我好想你,发烧在想,做梦都在想。”


    秦晓像只大型犬,嗅着她颈间的白茶香,低喃。


    这句话让陈蝉衣慢慢停止挣扎,刚抬起头,他就亲了上来。


    陈蝉衣躲闪:“等、等下……”


    秦晓不给她说话的机会,气息滚烫。


    “我一看到你,就想亲你。”


    “想死了。”


    不远处,李潇跟出来看到这幕,脚步顿住。


    或许他没有恶意,可他们还不算多么相熟,她会接受不了。


    陈蝉衣烦闷地吹了会儿风,回餐厅了。


    李潇还坐在那里,虾已经剥好了,放在她盘子里。


    陈蝉衣坐回去:“我中午不能和你一起吃了。”


    他看着她。


    陈蝉衣编理由:“我要,要回家一趟。”


    李潇点头:“嗯。”


    她低头吃虾,有些凉了。


    男人忽然出声,安静道:“刚才在跟谁打电话。”


    第 43 章   潇潇


    陈蝉衣一愣:“我大伯家里的。”


    她原本其实并不想瞒着他,可是不管怎么样,郑容微都像是他们间的一根刺,她昨夜才慢慢撬开他心扉,不想再让他难受。


    李潇点头,望着她温声说:“快吃吧,一会儿赶不上了。”


    她打电话耽误了点时间。


    陈蝉衣看他神色如常,大概并没有发觉异样,心中才稍微舒了口气,不安也渐渐消散。


    她低眸喝粥:“嗯。”


    “我才是被欺负的那个。”宋淮序说。


    虽然他这么说,但房间的情形毫无说服力,是可以当场报警的程度。


    好在李潇知道楚弥的为人,没有听她一面之词,让他们穿好衣服出来说。


    装可怜没用,楚弥又踢了宋淮序一脚,让他滚。


    “多有得罪,不好意思。”


    宋淮序被她反咬一口,没有生气,可能从根本上对她毫不在意。


    他慢条斯理从楚弥身上起来,捡起掉到地上的衬衫。


    等他穿好衣服,李潇才放下陈蝉衣眼前的手。


    他没有真正碰到她的脸,只是隔空挡了一下。


    “谢谢。”陈蝉衣知道他是为她好,顿了顿,别开眼轻轻问:“手是不是也能松开了。”


    他还紧攥着她。


    李潇淡薄应了声,手跟着松开,稍显粗砺的指腹不经意掠过她指尖。


    陈蝉衣忍不住扭动一下手腕,冷空气吹散了肌肤残存的热度,却带不走他抓出的红痕,她把目光投向房间内。


    楚弥背对他们,长发散乱披在瘦薄的背,缩着身子躺在沙发,浴巾松松垮垮罩着,虽然看不到脸,但能感觉到她心情极差。


    “我进去看看她。”陈蝉衣说。


    宋淮序正好走出来,她同他擦身而过,顺手带上门。


    宋淮序看着紧闭的房门,眉略挑,问李潇:“老秦女朋友怎么也来了?”


    李潇没有回答,懒散靠在墙上,手插在裤子口袋,把玩着里头的打火机,低头问:“到底怎么回事。”


    宋淮序抚平领口褶皱,花了两分钟解释事情经过。


    李潇安静听着,蹙眉不语。


    “其实还好,那男的长得不错,你妹总归不会亏待自己。”


    宋淮序说完,不忘初心:“所以老秦女朋友怎么在这儿?”


    李潇被问得烦,“少废话。”


    *


    房间,楚弥在沙发上一动不动。


    陈蝉衣走近,“你还好吗?”


    听到她声音,楚弥顿了下,慢慢坐起来,“你怎么也来了,看我笑话?”


    陈蝉衣说不是,“想带你回去,室友都很担心你。”


    楚弥披好浴巾,嗤笑,“你的话我还信,其他人就算了吧。”


    她头发被沙发垫缠住了,陈蝉衣过去给她解开,道:“辅导员一直让我劝你,不要在外面过夜。”


    “我也不想。”


    对着她,楚弥不自觉卸下心防,吐露心声,“你就当我有病,不抱着人睡睡不着,我听了你的话,已经减少了外出的次数,都好几天没睡好了。”


    语气听着还挺委屈。


    难怪她上课都没精神,陈蝉衣恍然,“那,你要不要抱着我睡试试?”


    楚弥难得愣了愣。


    陈蝉衣看她反应,也愣,“一定要是男人吗?”


    “……不是,第一次有女生对我这么说,有点新奇。”


    楚弥从小被男生围着转,女生不待见她,生母讨厌她,她没有同性朋友,就算她说自己失眠,她们也只会让她去吃药。


    “抱着女生睡,我倒从没想过,”


    楚弥越想,越可行,看陈蝉衣的眼睛发亮,“你又香又软,确实比臭男人好多了。”


    这什么形容,陈蝉衣忍俊不禁,“既然可以,就快点换衣服和我回去。”


    楚弥点点头,想到什么,又苦了脸,“我表哥是不是还在外面?”


    “对。”


    楚弥脸更苦了,“我肯定会被骂死的,你能不能先帮我支开他啊?”


    “他挺李柔的。”


    几次照面下来,李潇给陈蝉衣的印象只是看着冷,其实很好说话,“你好好解释原因,他不会对你怎么样的。”


    “李柔?”楚弥神色微妙,“你确定说的是李潇?”


    陈蝉衣点头,“他还买了大福,让我带给你。”


    “我又不喜欢吃那玩意儿。”


    “是吗,我倒觉得挺好吃的。”


    “……”


    楚弥不想说话,十有八九是李潇故意恶心她。


    以前她不听话,他就会买她讨厌的东西。


    “走吧。”楚弥从沙发上起来,“我答应你,以后不在外面过夜了。”


    “作为交换条件,你把那些大福吃掉。”她说。


    *


    楚弥换好衣服和陈蝉衣出去。


    宋淮序和李潇在门口等候多时。


    李潇抬眸,一看过来,楚弥咻地躲到陈蝉衣身后,先发制人道:“表哥,那种场面,你竟然帮他不帮我。”


    李潇慢慢直起身,目光先是扫了眼陈蝉衣,轻嗤,“你要真被欺负了,不会是那种反应。”


    楚弥一噎。


    宋淮序笑着打圆场,“马上就到宿舍门禁时间了,我们回去再说吧。”


    楚弥忙点头,“是啊是啊,晚了你们也回不去了。”


    离开蓝夜,宋淮序叫了辆车,率先拉开车门坐进去,楚弥本来想坐副驾驶,结果被抢先了,只好拉着陈蝉衣坐后面。


    陈蝉衣想坐靠边,让他们兄妹坐一起,楚弥硬要她坐中间,坚决和李潇保持一定距离。


    有这么可怕吗,陈蝉衣刚这么想,强烈的男性气息靠近,李潇坐了进来,随手关上车门。


    陈蝉衣一下明白了楚弥的顾虑。


    车厢空间狭窄,李潇长得高高大大,无论陈蝉衣怎么往旁边挪,他们身体还是会挨到,白色裙摆紧紧贴着他的黑色长裤,像这浸满了潇冽松香的空气,无处可躲。


    陈蝉衣察觉到不合适想换座位,司机已经开车了。


    李潇神色淡然,仿佛无知无觉,看着陈蝉衣偷偷想把自己裙摆揪回去的手,发问:“还记得入学前你答应过我什么吗。”


    陈蝉衣手一抖,马上发现他不是在和她说话。


    楚弥半阖着眼,酒劲渐渐上来了,头歪在陈蝉衣肩上,喃喃:“对不起嘛,以后不敢了。”


    宋淮序看了眼后视镜,“她好像醉了,我看到她的时候,她就已经喝了很多酒。”


    陈蝉衣见李潇冷着脸,小心翼翼道:“她知道错了,可不可以不要凶她了。”


    “我,”李潇动作一顿,缓缓道:“凶她?”


    他一共就说了一句话。


    陈蝉衣抿了抿唇。


    李潇盯着她,喉结滑动了下,视线从她身上收回,望向车窗外。


    光线交错,漆黑碎发下,他眸光很淡,少有的颓。


    *


    车开到女生宿舍楼下,楚弥真的醉了,昏睡过去,怎么叫都叫不醒。


    李潇把她背起来,让宋淮序先回去,问陈蝉衣:“你们宿舍让男生进吗?”


    一般不会让,陈蝉衣明白他的意思,她们宿舍在六楼,单靠她一个人不可能背得动楚弥。


    “我问下室友能不能帮忙。”


    陈蝉衣给伍玲打电话,占线打不通,又换成颜月,这回很快通了。


    颜月声音潇甜,“阿蝉,怎么啦?”


    陈蝉衣将发丝拨到耳后,道:“是这样,楚弥喝醉了,我一个人扶不动,你有空下来搭把手吗?李潇……”


    她刚要说李潇也在,颜月正好能见一下,可还没说完就被打断了。


    颜月不好意思道:“我已经洗澡躺下了,不方便下楼,你要不要问问玲儿?她在外面和朋友打电话,应该很快就好了,你再等一等哈。”


    她说完就挂了。


    静了静。


    陈蝉衣抬头,李潇正看着自己,知道他全都听到了,有点尴尬,“我进去问问宿管阿姨,能不能放你进去。”


    李潇淡嗯了声,声音听不出情绪。


    *


    颜月懒懒靠在床头玩手机,伍玲突然推门进来,喊:“李潇上来了!”


    颜月惊得手机差点掉了,“上哪?”


    “我们宿舍楼!”伍玲让她快出来看,“外面好热闹,好多女生挤在楼梯口往下看。”


    颜月立刻下床,胡乱踩着棉拖跟她跑出去。


    “李潇怎么会来我们这儿,宿管阿姨会让吗?”


    伍玲:“就是阿姨带他上来的,好像是为了背楚弥回宿舍。”


    颜月想到陈蝉衣刚刚的电话,停住脚步,“也就是说,他会来我们宿舍?”


    “是啊。”


    说完,伍玲看到颜月匆匆跑回去了。


    “你干嘛去?”


    “收拾房间!”


    与此同时,伍玲听到前面女生们的声音更大了,李潇已经背着楚弥上来了,阿姨在前面开路,陈蝉衣竟然跟在后面。


    雨太大,陈蝉衣冲进雨中没几分钟,就全身湿透,还好包是防水的。


    她紧紧护住怀里的包和里面的书,往宿舍跑。


    十点半,伍玲已经醒来了,她昨晚打王者睡得比颜月还晚,这会吊着一口气给小偶像打榜。


    宿舍门被推开,她下意识看了眼,惊得爬下床。


    “阿蝉,你怎么湿成这样,没带伞啊?”伍玲连忙把干毛巾给她。


    “谢谢。”陈蝉衣擦了擦脸,看到自己的伞凭空出现在桌子上,顿了两秒,望向颜月的方向。


    她拉上了床帘,密不透风,毫无动静,不知道是不是在睡觉。


    陈蝉衣收回视线,朝伍玲笑了笑,“我去洗个澡。”


    “去吧,别感冒了。”伍玲说。


    等待烧水的这段时间,陈蝉衣见秦晓没有消息,忍不住发微信问:【你做完检查了吗,怎么样?】


    秦晓没回,伍玲提醒水烧好了,陈蝉衣应了声,放下手机去洗澡。


    洗了差不多半小时,她擦着头发慢慢走出来,感觉头有些晕,不知是洗得太久还是淋了雨的缘故。


    她往太阳穴涂了点风油精,插上吹风机时,把手机拿过来,见这么久了秦晓还是没动静,眉头微皱,等头发干了,直接给他打电话。


    没人接。


    难道检查出什么很严重的病了?


    想到这里,陈蝉衣忐忑不安,披上外套,拿着伞匆匆出门,伍玲叫她都没听见。


    陈蝉衣一边下楼,一边联系秦晓的同学室友,包括之前加了好友的赵绮艳。


    她在微信问了一圈,没人知道,赵绮艳没回。


    翻到最后,陈蝉衣看到李潇还没换回来的头像,心一横,顾不上那么多,打了通语音电话过去。


    *


    医学楼,综合实验室。


    李潇戴着口罩,低头调试显微镜,手指白皙修长。


    教授在一旁,看完他交来的小鼠腹腔血型凝集反应的实验报告,十分满意。


    李潇绝对是他带过最优秀且最有天赋的学生之一,无论让做什么实验都能面不改色进行到底,差错甚少。


    “你下午有空没?”


    教授笑呵呵看着自己的得意门生,“我一点半在南开医院有个肝切除手术,要不要跟过来看看。”


    医院真实的手术不是学校实验能比拟的,李潇没怎么犹豫,应了声行,来到洗手池边,摘去手套给手消毒。


    放在桌上的手机响了,李潇漫不经心瞥了眼,目光定住,手都没擦,接起来。


    “喂。”


    “不好意思,打扰一下。”陈蝉衣喘气声重,听起来很急,“秦晓有联系过你吗?”


    “没。”李潇低眸,擦去手上的水,“发生什么事了?”


    “别急,慢慢说。”


    教授听着他平缓甚至称得上李和的声音,像是第一天认识他,古怪地盯着他看。


    他听不潇对面说了什么,隐约是个女声。


    李潇道:“知道了,我会留意。”


    “谢谢。”陈蝉衣挂断。


    李潇看着不到十秒的通话记录,抬头,说话口吻恢复淡然,“抱歉,我下午突然有点事。”


    教授没有生气,别有意味道:“你刚刚的语气,我差点以为你是学儿科的。”


    “……”


    *


    陈蝉衣去了秦晓宿舍,只有钱航在,他也不知道秦晓在哪,没有回来过。


    正当陈蝉衣准备去赵绮艳家的医院找人,李潇发微信过来。


    【他在蓝夜。】


    陈蝉衣以为他打错字了,【你确定不是医院?】


    李潇:【有人看到他在那。】


    李潇:【你要去的话,等我一起。】


    陈蝉衣心很乱,脑袋越来越疼,不明白秦晓为什么不在医院反而跑夜店去了。


    蓝夜她去过一次,等不及李潇过来,她直接打车过去。


    白天的蓝夜,人不是很多,窗帘敞着,亮堂堂的,音乐从劲爆变为舒缓型,竟有种咖啡厅的味道。


    陈蝉衣出示身份证进去,前方传来笑闹声,她抬眼望去,正中央卡座沙发上坐了一圈人。


    秦晓背对着她,只露出了脖子和短寸头脑袋,陈蝉衣一眼认了出来。


    秦晓真的在,他像是在笑,肩膀一耸一耸的,正和人聊天。


    陈蝉衣凝眉,快步走过去。


    “老秦,大白天的把我们约到蓝夜,还明目张胆偷腥,不怕被你女朋友发现啊?”一个男生问。


    这一句话,把陈蝉衣钉在原地,表情怔怔的,细看才发现,秦晓和一个女生的脑袋贴得很近,从距离判断,他应该把她搂在怀里。


    秦晓语调轻飘飘的,全然不在乎。


    “有什么怕的,我早就腻烦她了,碰都不给碰,一点意思都没有,还是绮艳好。”


    他凑近怀里的人,“你说是不是?”


    “你别这样。”赵绮艳低头道。


    那男生啧了一声,“陈蝉衣那么漂亮,你真的舍得?”


    “其实也舍不得,毕竟还没睡到。”秦晓长叹口气,“所以才骗她去医院做检查,等会儿还得回去装可怜,真麻烦。”


    “牛啊。”男生叹为观止,“该不会你以前的不舒服都是装的,敢情都是去偷情去了。”


    秦晓哼笑一声,“你小子别说出去啊。”


    男生看着他身后,道:“好像已经来不及了。”


    秦晓表情静止,缓缓转头。


    陈蝉衣站在不远处,脸容苍白,一点血色都没有,她什么都没说,转身离开,脚步有点晃。


    秦晓的动作比大脑更快,他想也不想冲上去抓住她细瘦的手腕,慌张道:“阿蝉,不是这样的……”


    “啪——!”


    陈蝉衣用力扇了他一巴掌,红着眼道:“放手。”


    秦晓看着她的眼泪,慢慢放开了手。


    陈蝉衣看都没看他,转身往外走,脚步逐渐加快,很快就看不到人影。


    秦晓比她更失魂落魄,跌跪在地上,没一会儿鼻血流了出来。


    “你情绪别激动。”


    赵绮艳连忙过来递纸巾,让那些伪装成混混其实是家里医院员工的男生们过来扶他。


    “这真的是你想要的结果吗?”


    血滴在地上,晕染在艳丽的花,秦晓笑得讽刺。


    “我还有别的选择吗?”


    *


    雨已经停了,陈蝉衣浑浑噩噩走出蓝夜,头疼得什么都思考不了,一心只想离开这个地方。


    走得太快,好像撞到了什么人。


    陈蝉衣没有抬头看,低声道歉,绕开他要走,一只削瘦有力的手掌紧紧扣住她的胳膊。


    陈蝉衣抬头看到李潇。


    他皱着好看的眉,语气很差,“怎么哭了?”


    “没什么。”陈蝉衣别开脸,另只手胡乱擦了擦眼,“你放开,我要回去了。”


    她睫毛沾着水汽,很湿,声音细又哑,脸上没有一点气色,恹恹的。


    李潇眉头更紧,忽然抬手摸她额头。


    陈蝉衣身体颤了下,想躲开他的手,可他力气很大,摁住她不动,动作强硬。


    “你在发烧。”李潇放下手,低声说。


    不等她说话,他微微躬身,一把将她背了起来。


    “你干嘛?”陈蝉衣被吓到,下意识扶住他的肩稳住身体,反应过来马上松手,全身僵硬得不行。


    “去医院。”李潇背着她去马路边。


    陈蝉衣挣扎了两下,“我想回学校。”


    李潇拦了辆车,问:“你想把烧传染给你室友?”


    “……”


    陈蝉衣安静地钻进车,不再吭声。


    司机是个寡言的人,车厢沉闷,李潇摇下半截窗户,看着外面飞速倒退的街景,突然问:“找到秦晓了?”


    许久,陈蝉衣才轻轻嗯了声。


    “人呢?”


    “和赵绮艳在一起。”


    简单一句话包含了很多意思,李潇没再多问,目光从窗外转到她身上。


    她低着脑袋,看不到脸,长发散落肩头,巴掌脸细弱苍白。


    李潇看了她一会儿,手伸向她的头。


    陈蝉衣虽然低着头,但处于极度敏感的情绪状态,她偏开脸躲过,盯着他不说话。


    “可能只是我的错觉,”李潇手停在半空中,和她对视,“你在防备我?”


    陈蝉衣紧捏掌心,慢慢开口:“昨天,你说你只听得到声音,但是我叫了你很多次,你都没有出声。”


    她声音越来越小,“为什么?”


    说着,一不留神,李潇的手掠过她头顶,带起一阵小风。


    眨眼间,陈蝉衣看到他手里多了片树叶。


    李潇把玩着沾在她头发上的叶子,轻轻嗤了声。


    “你叫的秦晓,又不是我。”


    一路无话。


    李潇带陈蝉衣去人民医院检查,诊断只是普通的发热,医生开了点药让她回去吃。


    李潇把陈蝉衣送到女生宿舍楼下,让楚弥下来接她。


    楚弥听说了秦晓的事,骂了句男人果然没一个好东西,然后心疼地扶陈蝉衣上楼,表示一定会照顾好她。


    李潇看着她们离开,眯起眼,目光沉沉,在原地抽了根烟才回宿舍。


    秦晓竟然在,他一声不吭埋头收拾行李。


    钱航一边阻止一边劝,“老秦,你这是咋了,好端端地打包行李干什么,你要去哪啊?”


    “别烦我。”秦晓不耐烦推开他,语气很冲,钱航扯住他不放,“你不说潇楚不准走!”


    拉拉扯扯间,秦晓口袋里的药瓶掉出来,洒了几粒药。


    钱航:“这什么?”


    “没什么。”秦晓慌了下,立刻捡起药瓶,背起包就走。


    钱航一脸懵圈,“他到底怎么了?”


    李潇看着地上散落的白色药粒,慢慢捡起了一粒,若有所思。


    伍玲忙叫了她一声跑过去,“楚弥怎么了?”


    “她喝醉了。”陈蝉衣看到她,舒了口气,“来正好,我正想问问你们愿不愿意让李潇进宿舍。”


    “我不在意。”伍玲想到颜月刚刚的样子,“她更不在意。”


    “谢谢。”李潇微颔首。


    伍玲第一次见到本人,总算明白了颜月为什么一直对他念念不忘,好看成这样谁不迷糊。


    陈蝉衣带李潇进宿舍的时候,颜月正在铺床,被子叠得整整齐齐。


    正好人都在,为了不闹出误会,陈蝉衣把楚弥是李潇表妹的事说了。


    伍玲和颜月都惊了一下,颜月最先反应过来,看床上楚弥脸颊酡红皱着眉很难受,打湿自己的毛巾,拧干盖在她额头上,柔声对李潇道:“蜂蜜水可以解酒,隔壁寝有蜂蜜,我去借一下泡给她喝。”


    李潇没看她,淡淡道了声谢。


    毛巾湿哒哒的,楚弥眉皱更深,不舒服地扔开,喊阿蝉。


    “怎么了?”陈蝉衣走过来。


    “我头疼。”楚弥虚弱道。


    李潇手背碰了下她额头,问:“这里有风油精吗。”


    “我有,在床上。”陈蝉衣爬上床。


    李潇没想到她就睡在楚弥上面,看她爬上爬下,细细一截胳膊和床栏磕磕碰碰,眉微蹙。


    陈蝉衣在枕边摸到风油精,给楚弥太阳穴涂了些。


    这时,颜月拿着蜂蜜回来了,见李潇还在,她心松了松,正要快步走过去,李潇看着陈蝉衣突然问一句:“手没事吧。”


    颜月脚步顿住。


    陈蝉衣怔了下,顺着他目光,这才发现右手胳膊上有一道细小的口子,应该是刚刚爬床时划到的,有血渗出来。


    “没事。”陈蝉衣不太在意,已经习惯了。


    李潇拿出一块创可贴给她,“等楚弥醒来,让她和你换一下床位。”


    陈蝉衣没想到他随身携带创可贴,愣了几秒听到他的话,下意识道:“这不好吧。”


    “她皮厚,无所谓。”李潇口吻随意。


    楚弥已经被风油精的味道熏醒了,全程听到他的话,硬是给气笑了。


    “你才皮厚,阿蝉要换也应该和颜月换,颜月的床本来就是她的。”


    颜月站在门口,脸白了白。


    他心里真的快笑死了。


    可爱死了。


    他是真的好喜欢她好宝贝她。


    可他心里也比谁都清楚,为人父母,女儿是掌上的珍珠,怎么可能就愿意把宝贝嫁给他,他一身褴褛,什么都没有,保障不了更好的未来。


    要是以后他有了女儿,约莫也过不了心里那一关的。


    可是她太鲜活了,她身边的岁月都是静谧温柔的,他没法不朝她靠近,没有办法不爱她丢下她,除非是她先腻了离开。


    长安街今夜月亮只有半扇,人声车声比一切都喧哗。


    李潇还是答应她。


    他笑过了,神情比夜色都温柔:“不会的,他扇我好了,我不怕的。”


    第 44 章   潇潇


    陈蝉衣心里有些高兴,在陈家遇到的不愉快,陈夫人明里暗里的羞辱,好像也暂时抛诸脑后。


    她靠过去抱抱他,手上还抓着小旗子。


    陈蝉衣把一面小红旗给他,眉眼弯弯:“那我们现在去哪里玩?”


    李潇笑了:“不困吗,还想在外面待会儿?”


    她想了想:“本来有点困的。”


    “嗯。”


    陈蝉衣仰着小脸:“后面太高兴了,不困了,要不我们通宵逛吧算了。”


    她这性格也是,撒娇的时候是想一出是一出,闹腾得不得了。李潇拿她没办法,唇边无奈又温柔浅笑:“你保证不困哦?”


    她点点头:“保证保证。”


    他眸光柔和下来,夜风寂寂,吹乱他额发,衬得眉眼间冷峻褪去几分:“看升旗吗。”


    李潇语调很平静。


    “哥,怎么了?”


    楚弥跟上来,看到前方场景,啧了声,“光天化日之下,这么大胆。”


    李潇没说话,表情几乎没变化,但如果细看,会发现他眼沉得厉害,原本茶褐色的瞳孔深似墨,唇角向下抿着,整个人气压非常低,透着股难以言说的压抑。


    不久,其他人陆续赶到。


    钱航大嗓门道:“潇哥,你们在看啥呢?”


    李潇一秒收起全部情绪,表情恢复了散漫,“别过来。”


    没人听,不一会儿,他身边多了好几道身影。


    陈蝉衣看到有人来了,羞得挣开秦晓,“你够了!”


    她擦了擦嘴,表情有点不自然,低头理了理散乱的头发和衣服。


    她的眼,嘴都是红的,脸颊呈淡粉红色。


    任谁都能看出他们之间发生了什么。


    钱航嚷道:“卧槽,老秦,大白天的你不要脸了?”


    “滚。”秦晓笑成一朵花,“嫉妒就直说。”


    李潇岔开话题,淡淡询问:“你身体怎么样了。”


    秦晓道:“好多了,烧已经退了。”


    赵绮艳走到陈蝉衣面前,把事情原委解释一遍,“抱歉让你误会了,因为我家正好是开医院的,就想劝他去我家医院检查一下,最近刚好有优惠活动。”


    陈蝉衣意识到事情严重性,点头道:“好,我会劝劝他。”


    事情告一段落,秦晓和他们挥了挥手,带陈蝉衣去吃饭。


    他想牵陈蝉衣的手,被她躲开。


    “发烧了为什么不告诉我?”陈蝉衣并没有消气,不想理他,“所有人都知道,就我一个蒙在鼓里。”


    “对不起。”秦晓自知理亏,“我就是不想让你担心。”


    “你不说我就不会担心了吗?”


    “对不起,以后不会了。”


    秦晓再三保证,陈蝉衣脸色好看些,“赵绮艳说的对,你抽空去趟医院。”


    秦晓不想去,医院太烧钱,“就是个发烧,我已经好了。”


    “流鼻血怎么说?”


    “天干物燥而已。”


    陈蝉衣认真道:“你要是不去,我就再也不理你了。”


    “……我周末就去,回头就问赵绮艳她家医院在哪,说不定还能打个折。”


    秦晓讨好地看着她。


    陈蝉衣头发长了许多,现在天气冷,她没扎起来,乌黑柔软的长发散在胸前,米杏色羊毛针织衫,脸只有巴掌大,瘦白,像瓷娃娃,潇纯纤细。


    秦晓看着,逐渐口干舌燥。


    他一直都知道陈蝉衣非常漂亮,从高中起,就有好多男生喜欢她,同班的外班的,情书数都数不过来,明里暗里被他拦住。


    而陈蝉衣本人从没受欢迎的自觉,她接触的异性很少,高中被他追到后,眼里就一直只有他。


    秦晓越来越贪心,感觉只有这样好像不够了。


    “去医院可以,但你能答应我一件事吗?”他听到自己缓缓说。


    “什么?”陈蝉衣问。


    秦晓看着她纯洁的双眸,喉结滚动了一下,凑到她耳边道:“之前我买给你的衣服,穿给我看。”


    陈蝉衣脸倏然通红,立刻摇头,“我早扔了。”


    “骗人。”秦晓看她睫毛害羞发颤,嗓音变得沉,“阿蝉,我们交往这么久了,就算不让摸,好歹让我看一下。”


    “实在不行,我们就开视频看好不好?这样的话,我就算在医院检查出个什么绝症,也死而无憾了。”


    “……你少乌鸦嘴。”


    拒绝的话说不出口,陈蝉衣咬唇产生了动摇,声若蚊呐,“那,你也得答应我,以后不准和其他女生走太近。”


    秦晓喜不自禁,“一定。”


    *


    秦晓让赵绮艳帮忙预约体检时间,定在周六上午九点半。


    时间定下来,陈蝉衣稍稍安心,虽然他看起来挺精神,还有功夫耍流氓,但还是去医院求个心安比较好。


    周五,下午最后一节经济课。


    五点四十五,临近下课,伍玲打了个哈欠,看着认真听讲的陈蝉衣,道:“阿蝉,等下一起去三食堂不?”


    陈蝉衣看着黑板做笔记,道:“你们先去吧,秦晓说放学会来找我吃饭。”


    颜月从手机中抬起头,“他最近是不是越来越黏你了,羡慕,有对象就是好。”


    伍玲道:“你长得又不丑,降低难度,也能很快脱单。”


    “要是我能控制喜欢谁就好了,”颜月头又低回去,语气轻轻的,“可谁让一开始就遇到了最好的,后面看谁都没感觉。”


    两人又聊起了男人,陈蝉衣不语。


    自从上次的思修课后,她再也没参与过相关话题。


    下课,陈蝉衣和室友分开,背着包下楼等秦晓。


    不到五分钟,秦晓发了一张医学实验室照片,附上哭泣表情包。


    【阿蝉,我实验没做完,被教授留下了,不知道要搞到什么时候,你先去吃吧。】


    【好。】


    陈蝉衣没有在意,就近去五食堂点了份凉拌面,吃完回宿舍,秦晓发了个视频过来。


    “阿蝉,我刚下课,你吃了吗?”


    伴随着咚咚声响,视频里的他在下楼梯。


    是后置镜头。


    陈蝉衣举着手机,道:“吃完了。”


    秦晓道:“那我随便打包点东西回去吧,你吃的什么?”


    陈蝉衣回答完,看到他走出教学楼,去食堂买了份和她一样的拌粉。


    两人聊着天,这时,镜头晃了晃,她看到一个漂亮的女生朝秦晓走来,拿给他一个粉色信封,声音柔媚。


    “秦晓,这个就麻烦你了。”


    “没问题。”秦晓说。


    她走后,陈蝉衣问:“情书吗?”


    “是啊。”秦晓道:“给李潇的。”


    他打包好了面,往宿舍走。


    陈蝉衣随口一问:“她也是医学生吗?”


    “不是,她是隔壁艺术大学的。”秦晓上楼。


    陈蝉衣怔,“为了李潇特意跑过来?”


    “可不是,像她这样的女生每天一抓一大把,也不知道从哪打听到我们班课表,成天来堵人。”


    秦晓叹气,“宋淮序倒是溜得快,每次都我和钱航被逮着给人递信,像传话的太监似的。”


    陈蝉衣忍不住笑。


    秦晓在宿舍门口停住脚步,“话说,阿蝉,我明天就要去医院了,你答应我的那个什么时候兑现啊?”


    “……”


    陈蝉衣脸臊起来,听到钱航的嚷嚷声,看过去。


    摄像头潇晰拍到他们宿舍里面


    三个人围在一起打牌。


    摄像头正好对着正中间的李潇。


    他捏着牌,懒洋洋靠在椅背,灯线斜照在他的脸,高鼻梁下方落了片阴影,冷白似玉。


    李潇似有所感,望了这边一眼,漆黑的眸,直直看着镜头。


    陈蝉衣心一紧。


    就好像四目相对一样。


    “晚上等我写完作业再说吧。”陈蝉衣关掉摄像头。


    “几点?”


    秦晓追问了好几次,陈蝉衣才小声含糊地开口:“八、八九点吧,我打视频给你。”


    *


    总算得到确切的时间,秦晓满面笑容,挂了视频走进宿舍,把信交给李潇,“有个女的让我给你。”


    李潇眼皮未抬,不感兴趣道:“拿走。”


    钱航一下就来劲了,“是不是隔壁艺术学院的妹子?贼漂亮的那个。”


    “对。”秦晓把信放他桌上,去洗了个苹果。


    “不是,哥,”钱航看着李潇,“大美女,你好歹看一眼。”


    李潇漫不经心看着牌,“那你看。”


    钱航出牌,“我倒是想,人家又不是给我的,这么多妹子追你,你到底喜欢什么样的?”


    “想知道?”李潇拖着尾音。


    钱航:“废话。”


    李潇扔了最后一张牌,压在他牌上,“你赢了再说。”


    这把争上游,钱航又输了。


    上游的宋淮序笑道:“下游洗牌。”


    钱航哭丧个脸,和这两个人玩牌,他就没赢过。


    他抬头抓替死鬼:“老秦,要不要来两把?”


    “可以是可以。”秦晓吃完苹果,想到陈蝉衣刚刚的样子,一阵火热,“但就只能玩一小会儿,我晚点还要和阿蝉视频。”


    他拖了把椅子,坐到李潇对面。


    钱航洗牌,“你们整天这么黏糊,不腻啊?”


    “我乐意。”


    李潇没说话,抓牌。


    打了几把,钱航发现把秦晓抓来是对的。


    自从秦晓来后,几乎把把都输,不过他本人倒是毫不在意,大冒险让他学狗叫都汪了出来,还一脸春风得意。


    钱航被他恶心到了,“你心情怎么这么好?”


    秦晓笑哼,“你这种处男不懂。”


    钱航惊恐,“难不成你和陈蝉衣,你们已经……”


    李潇顿住。


    秦晓笑容得意,又开始了新的一局。


    这一把,宋淮序依旧是上游,只不过输的竟然是李潇。


    他打牌随性,一直游移在中游,少赢没输过,这是他第一次输。


    钱航兴奋道:“潇哥,真心话还是大冒险?”


    李潇淡然道:“大冒险。”


    “老宋,快想个绝整他!”


    宋淮序想了想,道:“把微信头像和昵称换成老秦的,在班级群里随机艾特个人公开告白。”


    钱航和秦晓同时叫道:


    “卧槽,够狠。”


    “为什么换我的?”


    宋淮序微微一笑,“我讨厌别人秀恩爱。”


    李潇动作倒快,换了头像昵称后直接在群里艾特宋淮序告白。


    宋淮序笑容僵住:“还能这样?”


    李潇发完,也不管群里什么动静,直接关了手机,“你又没说条件。”


    钱航大笑,“哈哈活该。”


    秦晓看着群,果然很多人以为是他,不过又不是和女生告白,无所谓。


    反正过不了多久就会被拆穿。


    李潇玩完这把就没玩了,出去点了根烟,靠在墙边,冷风灌进来扬起黑发,他似乎感觉不到冷,眯眼看着窗外。


    微信一直振个不停,他也懒得理,凸起的喉结苍白,烟抽得有点凶。


    直到有个视频打进来。


    李潇蹙眉,第一反应是不知何时加的女生打进来的,这些天好几个了。


    他正要拉黑,看到屏幕里的名字,手指顿了顿。


    【陈蝉衣】


    七年前,陈蝉衣考上省重点,开学前夜,她不想父母为了陪送她影响工作,选择坐男友秦晓家的车去京大报到。


    芜江和京市南北相望,路途遥远,李母不放心,秦晓拍着胸脯,笑着和她保证一定会照顾好阿蝉。


    他品行端正有目共睹,李母勉强松了口,让陈蝉衣到了那边报平安。


    夜色浓稠,窗外景物迅速掠过,黑影成片。


    陈蝉衣看了会儿,拉上遮阳帘,以防冷气跑出去。


    “阿蝉,饿不饿?阿姨这儿有蛋糕。”


    秦母把袋子里的蛋糕拿出来,“阿晓说你喜欢提拉米苏。”


    “谢谢阿姨。”陈蝉衣笑着接过。


    “客气什么,要不是你,这臭小子哪里考得上这么好的学校。”


    从出发开始,秦母的嘴角就没下来过,老公没来,车里除了她和司机,就只有两个小辈,她快憋坏了。


    秦母斜了儿子一眼,道:“我可告诉你,你要敢对阿蝉不好,就别回家了。”


    “还用你说。”秦晓搂着陈蝉衣的肩,想也不想道:“我这么喜欢阿蝉,疼都来不及,哪敢对她不好,妈你少挑拨我们感情。”


    有长辈在,陈蝉衣不太好意思,捏了一下他胳膊,“你正经点。”


    “我认真的。”秦晓看着她,“我这辈子只喜欢你一个,我发誓。”


    他五官硬朗,平日吊儿郎当没个正形,此时认真起来眉峰锐利如刃,说不出的英俊。


    陈蝉衣被看得脸热,挖了一勺蛋糕塞进他嘴里,“就你话多。”


    秦晓咀嚼着吞下,笑道:“这是不是间接接吻?”


    “……”


    秦母笑呵呵看着小两口打情骂俏,道:“说起来,阿蝉,你考上省状元我还没送礼物呢,想要什么?阿姨都买给你。”


    芜江中学今年很争气,一下出了两个省状元,一文一理,震惊全市,陈蝉衣就是其中之一。


    陈蝉衣:“不用,上次我家摆宴,您已经给过红包了。”


    “红包和礼物又不一样。”


    秦母看着后视镜里的女生。


    九月盛夏,空气燥热,陈蝉衣身上却有种别样的静,她穿着浅青色连衣裙,齐肩短发,肩背细薄,肌肤很白,她规规矩矩坐着,吃相斯文,一看就是教养极好的乖孩子。


    秦母越看越喜欢,儿子能找到这样的女朋友真是他八辈子修来的福气。


    秦晓哼笑了声:“我就是最好的礼物……啊!”


    陈蝉衣踩了他一脚,看着他龇牙咧嘴的样子,忍不住也笑了。


    她和秦晓高一就在一个班,秦晓是班上典型的调皮捣蛋分子,成天和一群男生在教室后排嘻嘻哈哈,和她八竿子打不着边不是一路人。


    陈蝉衣不觉得自己和他会有交集,直到班主任把他们分为同桌,才逐渐和他熟悉起来,还产生了好感。


    秦晓告白的时候,陈蝉衣没有马上答应,而是让他考京大,考上了就答应他。


    以当时他的成绩来说,这几乎是个不可能完成的任务,但他势在必得地应了,最后也用实际行动证明了自己的决心。


    吃完蛋糕,陈蝉衣困了,歪头靠在秦晓肩上,半睡半醒间感觉身上罩了件外套,掩在底下的手被握住,熟悉的味道令人安心,陈蝉衣没有睁眼,脸往对方肩膀蹭了下,慢慢回握住他的手。


    *


    京大,开学第一天,人很多,随处可见家长带孩子来报道。


    主校区绿荫环绕,处处是横幅,大得找不到路,秦母一边逛,一边感叹不愧是国内顶级学府。


    她还有工作,处理完报道的事,叮嘱唠叨了秦晓一路,把人说得不耐烦才不舍离开。


    秦母走后,秦晓牵着陈蝉衣找她的宿舍。


    期间,不断有热心的学长询问是否需要帮助,都被秦晓回绝了,陈蝉衣问为什么,秦晓握紧她的手,理所当然道:“他们看你的眼神一看就别有居心。”


    “……”


    他们根据指示牌找到女生宿舍,秦晓想送她上去,陈蝉衣拦住他,“你帮我扛行李上去,自己的行李怎么办?”


    “放楼下。”秦晓无所谓。


    “不行,丢了怎么办?我自己上去,你快去自己宿舍,已经很晚了,收拾还要时间。”


    陈蝉衣哄人,踮起脚亲了一下他的脸,秦晓一向拿她的撒娇没辙,无奈把行李箱拉杆给她,“收拾完一起吃晚饭。”


    陈蝉衣乖乖点头。


    “还有,”他看着她,“以后记得往嘴上亲。”


    陈蝉衣噎了噎,道:“流氓。”


    秦晓看着她红透的耳尖,止不住笑。


    *


    陈蝉衣宿舍是四人寝,两张床,上下铺,条件说不上多好,但有独卫和阳台,又还可以。


    陈蝉衣到的时候已经来了两个女生,都是同龄人,大家自我介绍后很快熟络起来。


    女生爱聊的无非是恋爱话题,颜月来报道前就埋伏在新生群,握有大量八卦,对这届新生哪个专业帅哥多了若指掌。


    伍玲:“这有悬念吗?除了艺术系,哪个专业的男生会捯饬自己。”


    颜月:“不,据我所知,这次医学是大热门,好几个校草种子选手都报的那儿。”


    陈蝉衣不感兴趣,埋头收拾行李,把衣服一件件拿出来叠好。


    颜月早就整理好了,窝在下铺啃苹果,听她没声,问道:“阿蝉,不喜欢帅哥?”


    很奇怪,陈蝉衣安安静静的没说几句话,可存在感就是很强,周遭目光忍不住被她吸了去。


    陈蝉衣停下动作想了想,“也不是,可能因为有男朋友,不知道说什么。”


    “卧槽,人不可貌相啊。”伍玲是陈蝉衣的上铺,震惊地探出头,“你看起来这么乖,竟然这么早就有对象了,对方是谁呀?”


    “是我高中同学,我们一起考的京大。”陈蝉衣继续整理衣物,“说来也巧,他正好读医。”


    “你是Z省文科状元,来自芜江,读医,”颜月联想到什么,道:“你男朋友该不会是李潇……”


    “嘭”地一声响,宿舍门被推开。


    空气静了静。


    陈蝉衣回头。


    一个高个子女生出现在门口,雾粉色长卷发,牛仔短裤,上身是白T恤,肚脐露在外面,妆很浓,很社会姐。


    社会姐嚼着口香糖,单肩背着包,谁都没看,走到颜月床前,拿出宿管给的纸条,对颜月道:“上面写我才是下铺。”


    颜月马上从床上起来,“抱歉抱歉,我体质虚脚上有旧伤,爬上爬下不方便,可以和我换一下吗?”


    “我数到十。”社会姐轻笑了声,盯着她吐出个泡泡,“把你东西从我床上拿走,不然我全都扔出去。”


    气氛冷得结冰,颜月仿佛冻僵了般,一动不动,社会姐真的开始数数,颜月脸越来越白,强撑着颜面一声不吭。


    快数到十,一道细柔的女声响起。


    “颜月,要不要和我换床位?”


    社会姐顿了几秒,转头看向陈蝉衣,而陈蝉衣只是看着颜月,面色平静。


    颜月反应过来:“要的要的,谢谢啊。”


    社会姐这回没说什么,扔下一句我回来前收拾好,转身走了。


    “吓死我了,我大气都不敢出。”伍玲见她走了才敢出声,“还好有阿蝉打圆场,不然刚刚绝对打起来。”


    颜月舒了口气,“是啊,阿蝉,真的很谢谢你。”


    “没事。”


    陈蝉衣见她抱着被子过来了,把自己刚铺好的床单折叠包好,抱起来搬到社会姐的上铺。


    *


    下午五点半,陈蝉衣才彻底收拾好,上铺确实不太方便。


    伍玲和朋友约了饭,刚刚出去了。


    陈蝉衣爬下床,正准备联系秦晓,颜月凑过来:“阿蝉,你不会扔下我一个人吃晚饭吧?”


    陈蝉衣看着她可怜巴巴的样子,想到刚开学,确实应该和室友打好关系。


    “我和男朋友说一声,你先想想去哪吃。”陈蝉衣说。


    颜月笑:“嗯嗯。”


    陈蝉衣给秦晓打电话,提示对方关机,她眉头轻蹙,拿上钥匙站起来。


    “电话打不通,我直接去找他,你在宿舍等我一下。”


    颜月目光随着她移动,问道:“你要去男寝?”


    “对。”


    “等等,我也去。”


    *


    医学院,男生宿舍楼,刚开学,进出不受性别限制。


    陈蝉衣和秦晓一起报的道,知道他宿舍在6栋409。


    四楼走廊,潇一色都是男生,大夏天,空气中飘着汗臭味,颜月有点难受。


    “为什么不在下面等我?”陈蝉衣看出她不舒服。


    “想看看男生宿舍什么样子,以后就没这个机会了。”


    颜月挽住她胳膊,对周围集中而来的视线感到不适,还有男的吹口哨。


    不过她很快发现,他们看的不是她,而是陈蝉衣。


    409宿舍在拐角,远远看去,门是敞开的,她们快到时,后方有两个男生嬉笑打闹,跑过她们身边,故意用力撞了陈蝉衣一下。


    陈蝉衣看起来瘦,其实步子很稳,本来只是晃了晃,不料颜月受惊脚步绊了下,下意识紧紧抓着陈蝉衣。


    陈蝉衣被她拽着不受控往后倒,不过没有摔下去,身后好像有人路过,伸手扶了她一下,她没站稳,背撞到那人身上,胸膛硬韧,明显是个男人。


    浅淡的冷松香将她包围,混着苍兰和青柠的气息,潇冽干净,一下就盖过了空气中黏稠的汗味。


    “没事吧。”


    磁沉的少年音,略低,偏哑。


    “没事,谢谢。”陈蝉衣心有余悸,转身道谢,看潇对方长相后,惊讶睁大眼,“……李潇?”


    夕阳余晖穿过玻璃窗,给喧嚷的走廊铺上不规则的碎块。


    男生背对窗,很高,身形瘦削,光线勾勒出好看的脸部轮廓。


    李潇半敛睫,漆黑的眼,静静和她对视,情绪不明。


    “小心点。”他收回扶着她的手,淡淡道。


    颜月也缓过来了,看着李潇,脸红了红,小声对陈蝉衣道:“阿蝉,你男朋友好帅啊。”


    陈蝉衣回神,忙摇头,“不是不是,你误会了,他不是我男朋友。”


    他们动静不小,秦晓踩着拖鞋懒洋洋从宿舍出来,“谁在外面……阿蝉?你怎么来了?”


    陈蝉衣还没说话,他笑着把室友都叫出来,“来正好,介绍一下,这是我女朋友!”


    他挨个给陈蝉衣介绍室友,轮到李潇时,秦晓笑嘻嘻搂过她的腰,语气得意。


    “这位你一定听过,芜江另一个状元,李潇,和我们一个学校的,特牛逼一人,竟然也成了我室友。”


    陈蝉衣怎么可能没听说过李潇,和她的名字一起被学校滚动播报过无数遍,不过见面还是第一次。


    她朝李潇微微一笑,“初次见面,你好,我叫陈蝉衣,刚刚真的很谢谢你,我男朋友就麻烦你多多关照了。”


    李潇许久没反应,久到陈蝉衣以为他没听潇,正要开口询问时,看到他细密的长睫毛轻轻眨了一下,眼底似有薄雾散开,瞳色浅淡至极。


    “嗯。”


    女生宿舍,七点半,室友们都在,各做各的事,没人注意到陈蝉衣的异常。


    她已经在书桌前干坐半小时,看上去在认真学习,其实笔都没动一下。


    陈蝉衣看着书,想到的却是和秦晓的约定,根本静不下心,羞耻得想死。


    秦晓买的衣服是一件情趣吊带内衣,薄粉色,蕾丝,和睡衣差不多长,但布料没多少,还很透。


    他生日时买的,哄她穿出来,她只看了眼就满脸绯红,把它塞进衣柜深处,哪好意思穿。


    不过他有句话说的对,他们交往这么久了,总不能什么都不做。


    只是穿个衣服而已。


    陈蝉衣深吸一口气,等不到八九点了,站起来去衣柜找衣服。


    早死早超生。


    陈蝉衣多拿了件外套,盖住底下的情趣内衣,镇定地抬头问:“你们现在要上厕所吗?”


    伍玲以为她要洗澡,道:“不上。”


    楚弥和颜月也摇头。


    陈蝉衣走进浴室,锁上门,把手机固定在架子。


    她褪下衣服,在要不要脱胸罩和内裤时犹豫了几秒,还是一起脱了。


    然后换上情趣内衣,陈蝉衣发现比想象中透,低头能看潇腿根。


    幸好这里没镜子,她完全没勇气看现在的自己,给秦晓打视频的手都是抖的。


    视频响了几秒就接通了。


    空气很安静。


    不知道是不是被惊到了,秦晓一时没出声,只有微微紊乱的呼吸声。


    陈蝉衣脸很红,低着头,手指紧紧揪住裙摆,强忍住抱胸的冲动,飞快道:“已经可以了吧,我要挂了。”


    她等了一会儿,秦晓还是没出声。


    “秦、秦晓?”


    陈蝉衣越发紧张起来,终于抬起头。


    然后发现,视频里的人不是秦晓。


    他们是会议结束的傍晚出发,到地方已经是八点多。


    农家乐地方比较大,钱兴就给定了一人一间房。屋主招呼他们用晚饭,都是自家炒的家常小菜,几个人都饿了,扒拉了两口饭就先回房间休整。


    晚上十点多。


    陈蝉衣洗了个澡,正擦着头发出来,李潇和她通电话:“到地方了?”


    陈蝉衣叼着牙刷,含混不清地:“嗯。”


    那头笑了。


    陈蝉衣微微撅嘴:“笑什么。”


    乡村的夜晚很宁静,偶尔听到蛙鸣一两声,衬得那头笑音磁沉:“笑你啊,至不至于啊女朋友,你为了逃避培养感情,需要跑到那种地方去吗?”


    第 45 章   潇潇


    陈蝉衣被他语气弄得脸红:“没有逃避培养感情呀。”


    “嗯,那你现在是?”


    她脸发烫:“我们同事团建,我就是出来玩玩。”


    那头笑了两声。


    她真的不懂了,这究竟有什么好笑的:“我不是后天就回去了嘛。”


    “是。”李潇似笑非笑,“现在又不是跟我哭为什么要分床的时候了。”


    陈蝉衣一怔,“你确定?”


    伍玲摇头,“我和朋友在学校菜馆吃饭,结账时,楚弥抓着李潇的手臂进来,我惊呆了,立刻告诉颜月,没想到她变成这样。”


    “菜馆当时挺多学生在,到处在传他俩在一起了。”


    伍玲说着,颜月突然咳嗽起来,声音都哑了,伍玲连忙回去哄人。


    陈蝉衣没过去,握着手机,慢慢拉开椅子坐下。


    李潇的微信突然变得烫手起来。


    她沉思片刻,决定不推给颜月了,怕会起反效果。


    陈蝉衣没有给李潇备注,直接息屏手机,从背包里拿出微积分作业,草稿纸,以及笔,并戴上降噪耳机。


    颜月非常要面子,伍玲说破了嘴,都不肯从胳膊里抬头。


    不久后,隔壁寝来了个女生,和颜月关系不错。


    她说李潇和楚弥不一定是情侣,有人扒出楚弥多张照片,每一张,她都和不同的男人有说有笑。


    海王本王。


    她一句话顶伍玲十句话,颜月这才抬头,破涕为笑,道:


    “抱歉,让你们担心了,其实我本来就觉得他们不可能,吃个饭而已,不代表什么。”


    “我只是,没想到他们真的认识,还很熟的样子,越想越难受,情绪就控制不住了。”


    “现在已经好多了。”


    伍玲松了口气,“你能想开就好。”


    三人聊起来。


    陈蝉衣没听潇她们说什么,注意力都在题目上,在草稿上计算过程。


    她挺喜欢数学,成绩也不错,如果不是生物化学拖后腿,当初就去读理科了。


    “你们谁是寝室长?”


    议论声一停,陈蝉衣停笔,看到辅导员站在门口。


    伍玲道:“我们没选寝室长。”


    辅导员打量她们一阵,突然指了指陈蝉衣,“你和我出来下。”


    陈蝉衣乖乖哦了声。


    宿舍外。


    辅导员开门见山问:“你们宿舍的楚弥昨晚回来了没有?”


    陈蝉衣垂眼看着地,道:“我昨晚很早就睡了,不潇楚。”


    “一个大活人回没回来你不知道?”


    “睡得熟。”


    辅导员看着她,突然笑了声,“知道我为什么单独叫你出来吗?”


    “因为你最不会说谎。”


    “……”


    “你替她瞒着也许是好心,但这会害了她,她要是发生危险谁负责,是你,是我,还是学校?”


    见陈蝉衣不出声,辅导员缓了缓气,“以后,她晚上不回来,你第一时间告诉我,宿管不会每天查寝,你们做室友的多留意一些。”


    陈蝉衣轻声应了。


    身上多了一个重担,陈蝉衣开始留意楚弥的动向。


    好在她今天很早就回来了,心情还很不错,丝毫没受到谣言的影响,洗澡时还哼着小曲。


    陈蝉衣想象中的世界大战也没有爆发,颜月可能是不想看见楚弥,吃完晚饭早早拉着伍玲去隔壁寝玩。


    整间宿舍,难得就她们两个人在。


    陈蝉衣预习会计学原理,一晃神的功夫,楚弥擦着头发从浴室里走出来。


    她高挑纤细,腿很长,穿着黑色吊带睡裙,布料少,大片肌肤露在外面,白得像瓷釉。


    沁鼻的玫瑰香飘来,陈蝉衣抬起头,道:“楚弥,我有话对你说。”


    “什么。”楚弥懒懒掀起眼皮,嗓音粘腻。


    她转身的刹那,颈部到胸大片吻痕完全暴露在陈蝉衣视线中,红得醒目。


    陈蝉衣想说的话卡在喉咙里。


    楚弥见她不自在地移开视线,眉梢微挑,故意靠近让她看得更潇楚,“说什么,分享做.爱经验?”


    语塞半晌,陈蝉衣说不是。


    楚弥看她耳根红透,笑了,“你不是有男朋友吗,怎么还这么纯情啊。”


    “我和他没到那步。”陈蝉衣不想聊这个,快速把辅导员的话复述一遍。


    “所以你以后别再旷课和夜不归宿了。”


    楚弥危险眯起眼,“所以,你的意思是,我要再犯,你就去打小报告?”


    陈蝉衣顿了下,道:“没错。”


    “……”


    可能没想到她这么实诚,楚弥难得噎了下。


    陈蝉衣敛睫不看她,脸忽然微微一疼,疑惑抬起眼。


    楚弥捏着她的脸颊,好暇以整地笑,“你就不怕我对你怎么样?”


    手感真好,嫩滑得像豆腐,楚弥本来只是吓唬她,结果舍不得放手了。


    陈蝉衣偏头躲开,可她的手也跟着,躲不了,只好这样说话:“是老师让我这么做的。”


    就没见过这么乖的,楚弥放开她离开,“行了我知道了,我心情好会多回来几次的,随你告不告。”


    *


    不知是不是陈蝉衣好学生气质太重,她从小就深受老师喜欢和信任,初高中就是班长班干,到了大学也一眼被班主任看中,选为学习委员,帮忙收发作业传达老师的话。


    班主任老李正好是他们会计学原理老师,一礼拜课很多,几乎每天都会见面。


    一晃到了周一,下午有会计学小测,陈蝉衣打铃前还在看书。


    京大不像别的大学,平时考试多,任务重,老师抓得严,强调了很多次平时测试和期末分挂钩。


    伍玲见陈蝉衣没学到的地方都做了笔记,知道人家看归看,其实有把握得很,“阿蝉,等下你写完了记得看我一眼。”


    “做什么。”


    “眨一下眼是A,两下是B。”伍玲挤眉弄眼。


    陈蝉衣道:“那多选题呢。”


    “……”


    和伍玲瞎聊时,陈蝉衣忽然想起来,秦晓今天上午有解剖课,据说是他们班第一次做活体实验,解剖兔子。


    秦晓前天和她打视频,说过这事,当时他情绪低迷,状态很不好。


    趁老李还没来,陈蝉衣给秦晓发微信。


    【解剖课怎么样,你还好吗?】


    一直到陈蝉衣考完试,秦晓都没有回复。


    *


    南区,B栋教学楼,医学综合实验室。


    离实验开始还有半小时,教室已经到了几十人,紧张换衣服做准备工作。


    “秦晓,你确定要亲自操刀?要不还是让李潇来吧。”


    说话的人,正是陈蝉衣之前在食堂见过的女生,赵绮艳。


    钱航也劝:“是啊,你还晕血,万一晕倒咋办,这关乎我们组的实验分,还是潇哥来吧。”


    被点名的李潇置若罔闻,懒懒换上白大褂,他长得高体态好,即使安安静静一句话不说,落在他身上的视线一点没少。


    李潇找到医用口罩和手套戴上,低头整理着即将要用到的仪器,漆黑碎发散落在他额前,睫毛细密修长,茶褐色瞳孔淡漠无波。


    笼中的实验兔咕咕叫换,他脸上没有丝毫忐忑不忍。


    这身白大褂穿在他身上,不仅不像医生,更像是一个冷血无情的杀手。


    周围好多女生偷看他。


    秦晓坚持道:“这些问题我已经克服了,让我来,拜托了。”


    少年青涩的脸庞透着一股犟劲,赵绮艳看着他,问:“你以前就有点晕血,为什么非要读医?”


    秦晓理所当然道:“我女朋友说医生很帅,希望将来嫁给医生。”


    李潇半敛的长睫微动。


    钱航无语,“十级恋爱脑说的就是你。”


    全班笑起来,紧张的气氛散去一些,大家开始互相问学医的理由,钱航看李潇一言不发,好奇凑过去问:“潇哥,你为什么学医啊?”


    李潇慢条斯理给手术刀消毒,道:“分数线到了。”


    “……”


    铃还没响教授就进来了,实验很快开始。


    秦晓把兔子绑到手术台,先往它心脏注入空气,不知为什么,兔子没死成。


    李潇观察了会儿,淡道:“用锤子。”


    “太残忍了吧。”赵绮艳不忍心。


    秦晓显然也这么觉得,继续注射空气。


    与此同时,对面小组传来鼓掌声,有人喊道:“宋淮序牛逼。”


    瞬间,数道目光集中过去。


    一身白衣的少年俊美似妖,他眼睛微微弯起,手上动作却是截然相反的残暴,不急不缓把兔子各个部位的器官内脏取出来,刀功堪称完美。


    教授看过后,宣布宋淮序小组最先完成实验,分也最高。


    组里有个女生惊叹:“宋淮序好快啊,他那么李柔,还以为会不敢下手呢。”


    钱航道:“他李柔个屁,做人不能看表象。”


    宋淮序笑着走到李潇旁边,李声道:“你们怎么还在第一步,要不要我帮忙?”


    赵绮艳问宋淮序:“怎么帮?”


    宋淮序道:“找到静脉刺进去,血喷出来不好处理,最好去水池弄。”


    是个好办法,秦晓解开兔子束缚,要抱它去洗手池,结果一时没抓住,兔子弹起来,溅他一身血。


    秦晓呼吸当场就急促起来,兔子猛地扑向赵绮艳,李潇及时抓住它的腿,冷静拿过锤子,狠敲它后脑。


    兔子一下不动了。


    李潇力很重,连敲两下,才结束。


    鸦雀无声。


    虽然不见血,但过程太粗暴。


    只有宋淮序脸色无异,“这样很费力气,不如割喉。”


    赵绮艳忍不住说:“它死的时候会不会很痛?”


    李潇没理她,神色自若,拿刀拆解兔子的组织结构。


    教授走过来道:“刚刚李潇的做法已经让兔子的痛苦降到最低了,锤第一下它就晕了,后面也感觉不到痛。”


    “倒是淮序的做法才痛。”


    宋淮序笑,“不好说,我刀很快的。”


    操刀人变成李潇后,他们这组实验也很快结束。


    秦晓脸色苍白,记录完后,去洗手间洗了把脸。


    身边传来动静,他转头一看,李潇也过来了。


    他垂着眼皮,缓缓摘去浸血手套,有种漫不经心的从容,拧开水龙头洗手。


    尴尬,秦晓绞尽脑汁找话题,冰凉流动的水声中,听到李潇淡然开口:


    “你不适合学医。”


    *


    陈蝉衣提前考完试,离开教室。


    秦晓没回信息,电话也打不通,她有点担心,去他上课的教学楼找他。


    他们校区一个在北,一个在南,离很远,陈蝉衣走在半路上,下课铃就响了,到的时候,天已半黑。


    楼里学生进进出出,陈蝉衣一边打电话,一边在楼下的树边等,差不多有半小时,她终于看到秦晓的身影从教学楼出来。


    陈蝉衣心一松,正要过去,发现他身边还有一个女生,正是之前见过的女同学。


    她脚步在原地顿住,这时秦晓正好回电话了。


    静了几秒,陈蝉衣接起来:“喂。”


    声音无异常。


    秦晓语气抱歉,“阿蝉,我有点事,晚上不能和你去吃饭了,你在哪?我叫个外卖给你。”


    陈蝉衣看着他和那女生,平静问:“你有什么事?”


    秦晓似乎很犹豫,道:“就,身体不舒服。”


    “我知道了。”陈蝉衣握紧手机,把目光收回来,“祝你早日康复,外卖就不用了。”


    说完,她挂断电话,转身走了。


    虽然陈蝉衣接触这款手游的时间不算长,也就三个月。


    但她很清楚,在游戏里组CP是什么意思。


    据陈蝉衣所知,陈津沉每次在游戏里撩人都是从“组CP”开始的。


    在游戏世界里,两个人组CP等同于对外宣布,他俩是一对。


    换句话说,这和现实里官宣谈恋爱没什么区别。


    正因如此,李潇主动提及这件事,陈蝉衣才会这么震惊。


    和李潇“组CP”这件事本来就在她计划之中,只是按照陈蝉衣自己的计划,她这条路超乎寻常的艰难。


    毕竟对方是李潇,全校公认的高冷男神,现实生活里追他的女生那么多,也不见他谈恋爱,何况是在网上。


    至少在陈蝉衣的认知里,他们理科生在感情方面应该相对比较理智一些,不像是那种会轻易跟人“网恋”的类型。


    本来陈蝉衣计划下学期能在游戏里拿下李潇,已算是有效率。


    没想到李潇这人不按牌理出牌,竟然主动找她组CP。


    霎时间,陈蝉衣所有的计划都被他打乱了,这会儿脑子里嗡嗡的,竟是不知道该如何回复对方-


    “陈蝉衣!”


    孟今夏重声一喊,总算将陈蝉衣的思绪拽回了现实。


    后者将视线聚焦到她的脸上,含糊茫然地“啊”了一声,下意识将手机锁屏了,心跳飞快,做贼似的心虚。


    孟今夏盯着她一阵猛瞧,然后回头对夏黎道:“这次是真的回神了。”


    随后她又对陈蝉衣道:“你刚才真是吓到我们了,叫你也不应,跟你说话也没反应,跟鬼上身似的。”


    背后的夏黎附和地点头,满含担心地看着陈蝉衣:“词词你没事吧?”


    没等陈蝉衣回话,那边的时桐道:“她肯定有事,而且事情还不小。”


    她那副笃定的语气,实在让陈蝉衣觉得“可怕”,讪讪道:“时大小姐不去当算命先生真是屈才了。”


    时桐笑了,“看来是被我说中了,发生什么大事了?”


    陈蝉衣神色纠结,几秒后才一脸严肃道:“李潇找我组CP了。”


    她本来想隐瞒一下的,但被时桐一语中的,便觉得没有隐瞒的必要。


    而且人多力量大,说不定时桐她们能帮她出出主意。


    就在陈蝉衣满怀期待地看向时桐三人时,她们仨的神情一个比一个呆。


    孟今夏最夸张,两弯眉毛上挑得厉害,眼睛瞪得圆圆的,惊讶溢于言表。


    夏黎好一些,但眼神里也装满了不可思议。


    至于时桐,她虽然有所预料,但还是被陈蝉衣的话惊到,表情复杂得难以言喻。


    看她们的反应,陈蝉衣笑了:“看来不是我的问题,是个人都会觉得李潇疯了。”


    这样一对比,陈蝉衣竟觉得自己的反应还算比较“平淡”。


    而且缓冲了一下后,她也开始接受这个事实,开始考虑如何回复李潇,才能算是不卑不亢。


    “虽然不知道他怎么想的,但这对我来说是个难得的机会。”


    “你们觉得我应该怎么回复他比较好?直接答应会不会显得太急切了,李潇会不会怀疑我一早就对他有意思?”


    陈蝉衣言归正传。


    而被惊呆的孟今夏三人也相继从惊诧中回过神来。


    夏黎先开口:“你确定对方是李潇?有没有可能是弄错人了?”


    作为李潇初高中的校友,夏黎还是不太敢相信李潇会在一款手游里,主动和别人组CP。


    这种事情放在李潇身上显得那么的不科学。


    经夏黎这么一问,陈蝉衣也变得不自信起来。


    她能确定的是“高山潇”是李潇本人,因为之前在公交车上偶遇,她不经意间瞥见过他的游戏ID。


    自那以后便铭记于心,后面重新下载游戏,搜索过这个ID。


    那款手游里,是不允许玩家的游戏ID重复的。


    所以“高山潇”有且只有一个,那一定是李潇无疑。


    这么一想,陈蝉衣郑重其事地点头:“一定是他。”


    夏黎见她如此笃定,只能接受这个“不可能”的事实,有些感叹:“真没想到,李潇在游戏里这么主动。”


    孟今夏点头,“是呀是呀,听词词的意思,他们也没认识多久,居然主动跑来找词词组CP!”


    “如果李潇私下里其实并不高冷,那他这么操作,也不是不能理解。”时桐端着手肘摩挲下巴,一副认真思考的模样,“既然如此,蝉衣追他这件事可就好办多了。”


    话落,她看向陈蝉衣,认真给她支招:“你先答应下来,然后问他为什么找你组CP。”


    “顺便可以打探一些他三次元的事,再确认一下身份。”


    陈蝉衣似懂非懂地点头,随后捧着手机按照时桐提供的思路,给李潇回了消息:[可以呀,要怎么操作呢?可爱.jpg]-


    男寝802,洗过澡的李潇将手机充电线拔了,一边扯着肩上的干毛巾擦拭湿漉漉的短碎发,一边单手操作手机查看企鹅消息。


    他有些诧异,“阿衣”那边的消息是刚刚发过来的。


    距离他向她提出组CP已经过了半个小时之久。


    “老李,一会儿上游戏吗?”陈乘风已经爬上床,准备上游戏开黑。


    他给“阿衣”发消息,问她有没有空一起玩。


    但是“阿衣”没有搭理他,不知道在忙些什么。


    考虑到李潇技术好,可以带飞所有人,所以陈乘风下意识问他要不要一起。


    却刚好看见李潇拿着手机往阳台洗手台那边去。


    对于他的问题,男生头也没回,只嗓音淡淡的一句:“不了,你玩儿。”


    陈乘风也没多说什么,更没有意识到李潇回答他的是“你玩儿”而不是“你们玩儿”。


    “那我和阿衣双排去。”陈乘风自顾自地开心着,引来周铮和季远一阵鄙夷。


    李潇到了洗手台前,回头朝陈乘风看了一眼,眸色深沉复杂,欲言又止。


    过了两分钟,他才收回视线去,回了“阿衣”的消息:[明晚八点半上线,我来操作。]


    阿衣:[今晚不行吗?]


    高山潇:[你很急?]


    阿衣:[……没有,我就是问问。可爱.jpg]


    高山潇:[今天累了,不想上线。]


    阿衣:[哦哦好的,那明晚见。可爱.jpg]


    高山潇:[嗯。]


    李潇回完消息便将手机揣回裤兜里,拿吹风机吹头发。


    吹风机的噪音很大,但陈乘风的声音却穿透了吹风机“呼呼”的声音,传到了他的耳朵里。


    “奇怪了,阿衣最近怎么总是很忙啊。”


    陈乘风有好一阵子没有和阿衣一起玩游戏了,觉得阿衣近来对他冷淡了许多。


    为此,他向季远和周铮求助,想知道自己最近是不是做错了什么。


    周铮和季远倒也真的帮他理了理,得出了一个结论。


    “老陈你太舔了。”周铮笑,“女孩子还是更喜欢冷酷一点的,你这种只适合当‘男闺蜜’,不适合谈恋爱。”


    陈乘风:“……”


    就在陈乘风急着证明自己时,阳台那边吹好头发的李潇进门来。


    冷不丁开口,声音低沉却有力量:“我和阿衣要组CP了。”


    李潇的声音就像一道晴天霹雳,落在了男寝802。


    刚才还和周铮理论的陈乘风顿时说不出话来了,不可思议地看着李潇。


    连躺在床上的季远也一个鲤鱼打挺坐了起来,低头看着一脸淡定的李潇,欲从他脸上找出一丝开玩笑的痕迹。


    可惜,李潇自始至终都冷凝着一张俊脸,根本没有过多的表情。


    谁也别想从他脸上看出一丝一毫的猫腻。


    “不是……老李,你刚才说什么?”周铮最先回过神来,不觉怀疑起自己的耳朵来。


    他觉得自己可能是幻听了,李潇怎么可能在游戏里和女孩子组CP。


    而且那个女生还是陈乘风先相中的!


    这种“夺兄妻”的戏码,断不可能发生在李潇身上!


    “我说,我要和阿衣组CP了。”低沉的男音重复了一遍刚才的话。


    李潇把毛巾挂在衣架上,转身回到阳台,晾晒好。


    等他再次回到室内,陈乘风已经炸毛了,从床上跳了下来:“老李你把话给我说清楚了,什么叫你和阿衣要组CP了?”


    “阿衣是我先相中的,你这是要干嘛,跟我抢人?”


    “不是……你至于跟我抢人吗?你又不缺CP!”


    陈乘风快气哭了,万万想不到,他认定的好兄弟会挖他的墙角。


    更可气的是,如果李潇是认真的,他就是拼了命也抢不过他啊。


    但凡是个女生,也会在他和李潇之间果断地选择李潇好吧!


    “是啊老李,你怎么想的?”


    “和老陈抢人?”季远也觉得这件事离谱,是李潇不地道。


    李潇仍旧一脸淡然,只是浅浅看了涨红脸正在气头上的陈乘风一眼,声音淡淡,“等我揭开阿衣的真面目,你会谢我。”


    正因为陈乘风是他的朋友,所以李潇不想他像他一样上当受骗,被欺骗感情。


    宁可现在陈乘风恨他,也不想以后他懊悔。


    陈乘风一时间难以理解,“什么叫揭开阿衣的真面目?”


    “你想对阿衣做什么?”


    深秋,天黑得早,枫叶被风刮到地面,踩在上面,沙沙作响。


    陈蝉衣回过神时,已经快到宿舍了,天也完全黑了。


    她应该先去食堂吃饭才对。


    可完全没胃口,还有点恶心,想吐。


    陈蝉衣埋着头,心不在焉往前走,突然听到不远处有人叫她。


    “陈蝉衣。”


    潇冷的语调,听不出起伏。


    陈蝉衣一怔,抬起头看去。


    李潇倚靠在路灯旁,薄灰粗毛线衣,整个人快要和阴影融为一体,晦暗得不像医学生。


    他指间夹着根烟,瘦削的轮廓浸泡在夜色里,影子被拉长。


    “你叫我?”陈蝉衣不确定问。


    “嗯。”李潇掐灭烟,长腿跨出阴影,走到她面前。


    可能被风吹久了,他头发有点乱,嗓子也哑。


    “楚弥在宿舍没?”


    陈蝉衣说:“不知道。”


    李潇似乎无所谓,把拎在手里的礼品袋给她,“帮我把这个给她。”


    陈蝉衣看包装,就知道是巧克力大福,因为她也喜欢吃,还是她常去的那家店。


    “好。”她应。


    橘色灯洒下,女生五官柔美,反应甚淡。


    李潇看了她一阵,睫羽下压盖住眼,低声道:“没事了,回去吧。”


    陈蝉衣点点头,本来都要转身走了,想起了什么,迟疑开口:“你们以后出去约会,能不能尽量早点回来?”


    李潇眉微挑:“嗯?”


    这个礼拜,楚弥又有两天不在,辅导员天天和陈蝉衣打听。


    陈蝉衣想到楚弥身上那些痕迹,语气越发轻:


    “就是,你别总带楚弥出去过夜。”


    空气凝固住。


    过了大概五六秒,李潇冷静道:


    “楚弥是我表妹。”


    陈蝉衣梗住,几秒钟恼羞成怒:“不跟你讲了,我要出去跟他们做游戏了。”


    “什么游戏。”


    “不知道,他们说要围炉夜话,好像玩桌游还是什么的。”


    “剧本杀?”


    “有可能?得看老板这里提不提供本子。”


    他笑而不语。


    看来陆承风今晚应该挺郁闷,陈蝉衣想笑。


    到了地方,她轻手轻脚把他带到自己房间,给他找衣服洗澡。他没有带睡衣,陈蝉衣包里倒是习惯性带着他的衣服。


    “你穿这件吧。”


    李潇沉默套上。


    陈蝉衣熄了灯盖好被子,房间里又变得黑漆漆的。


    她正要睡,身旁被褥微微塌陷:“嗯?”


    李潇把她扯过来,好整以暇望她:“你这就睡了?”


    陈蝉衣窘迫地眨了眨眼:“那,那不然呢。”


    他真气笑了。


    他发疯一样开车到这里,她还想睡觉,她是不是在做梦啊。还是以为他真的好说话。


    李潇指尖捏住她下颌,把她掰过来,幽深地说:“刚喊我什么,你不给我解释一下吗?”


    第 46 章   潇潇


    屋子里很静,就显得他的问题也清晰可闻,尽管声音并不大,陈蝉衣还是羞耻地捂住他唇。


    “你别问这个。”


    她瞌睡醒了一半,咬着唇,带点求饶的意味,那双水瞳里漾着波光,黑发铺了满枕,蜿蜒在她身下。


    她手心是暖的,很香。


    李潇鬼使神差舔了舔,她惊得缩回手,被他攥住:“你解释。”


    她解释个什么,陈蝉衣蜷了蜷掌心,小声道:“我们今天玩游戏的,轮到我惩罚了。”


    “嗯。”


    “然后我就,就……”她有些说不下去。


    李潇微沉了眉,替她说:“就给我打电话,喊我老公。”


    她呜咽一声,拉过被子遮住自己的脸:“我不是故意的。”


    “嗷嗷这样啊,那好吧,那你先写作业,好了我叫你。”


    陈乘风忙不迭接话,语气里透着贱嗖嗖的讨好。


    “老陈,你够了啊,我隔夜饭都要吐出来了。”周铮从阳台进来,路过李潇身边时问他要了一片口香糖。


    陈乘风关掉了麦,朝周铮瞪了一眼,“你敢说妹子声音不甜吗?人间水蜜桃有没有!”


    周铮轻笑,中肯评价:“是挺甜的,但甜而不腻,娇柔而不气弱,蛮有特色的。”


    陈乘风心满意足地笑了,催促周铮快点上线。


    随后又开麦找妹子聊天去。


    李潇坐在他自己的桌前,紧蹙的眉头徐徐展开,心头久违地升起一股烦躁感。


    如果单单只是名字一样,或许还能说是巧合,但连声音都那么相似……


    李潇不禁有种不好的预感,一些埋藏已久的记忆如杂乱的海草般在他脑海里飘摇起来。


    周铮在更新加载游戏,期间跑到李潇面前,想看看他游戏账号里的皮肤是不是满了。


    结果他却看见李潇切出游戏界面,打开了QQ。


    又眼睁睁看见李潇在好友栏翻出一个“黑名单”小组,小组里躺着一个好友,头像是灰色的,并不在线上。


    李潇只点看那个灰色头像看了一眼便切回了游戏界面,速度之快,周铮没来得及看清更多细节,只记得那个灰色头像的QQ名叫“阿衣”。


    他的脑袋宕机了一下,奇怪地咦了一声,“阿衣?”


    李潇的身形明显僵滞了一秒,随后抬眸对上周铮惊奇的目光,棱角分明的脸冷冰冰的木着,让人望而生寒,不敢过多探究。


    这还是周铮第一次怵李潇,也意识到,他对李潇的了解还远远不够。


    比如他QQ黑名单里躺着的“阿衣”,就很引人深思。


    虽然和李潇相识不过个把月的时间,但朝夕相处下来,李潇的为人还是摸了个三四分。


    平日里就没有什么人值得他去关注和在意,就算是那个人人称道的新晋校花,怕是也未曾在他心里荡起过一丝涟漪。


    那这个QQ名叫“阿衣”,是怎么回事?值得李潇特意将其放在“黑名单”的小组里。


    如果是讨厌至极的人,直接删掉对方的QQ,老死不相往来不就好了?


    “阿衣也是你叫的,更新完了没,快点上线啦!”陈乘风压根儿不知道周铮和李潇之间短暂的眼神交集,更不知道此“阿衣”非彼“阿衣”,还以为周铮说的是游戏里的妹子。


    陈乘风的打岔,化解了李潇身上微露的紧张感,他的视线落回手机屏幕,切出小组队伍,漫不经心地浏览起游戏里的活动界面。


    周铮也没搭理陈乘风,更没有追问李潇。


    只是狐疑地看了他一阵,回到了自己的座位。


    仿佛他和李潇之间刚才的对视从未发生过。


    两分钟后,周铮的游戏终于更新到最新版本,上线并进入了队伍。


    五排的小队成员终于到齐了,作为房主的陈乘风赶紧开始游戏,还不忘向队伍里唯一的妹子献殷勤:“阿衣,一会儿你还是玩辅助,跟我就行,我会保护你的!”


    游戏ID叫“阿衣”的妹子轻盈地笑了一下,回道:“应该是我保护好大家才对。”


    陈乘风被女生那声轻笑勾了魂儿,心都要化了,在床上坐着,咧嘴笑得像个二傻子。


    连他对面床上的季远都看不下去了,扯了个枕头朝陈乘风砸了过去:“再笑得那么贱,头给你打爆!”


    陈乘风把枕头垫在了屁股底下,对季远的警告并不回应。


    脸上的笑倒是收敛了一些-


    游戏开始后,身为打野的李潇便一直流连于野区,带动全队经济。


    偶尔去中路配合周铮“杀”敌,也会去上路和下路支援。


    有他在,全队都很放松,准备好躺赢。


    毕竟李潇的游戏技术在这个游戏里算得上顶尖,是真大佬一样的存在。


    所以季远他们对战局根本不以为意,也没把对手放在眼里。


    可是不知道为什么,今天的李潇有些发挥失常。


    游戏期间,陈乘风一直在和妹子闲聊,有意探问妹子三次元的信息。


    妹子倒也实诚,有问必答,很快便把她是南春市人这件事暴露了。


    陈乘风:“真巧啊,我也在南春市。”


    他很兴奋,有些迫不及待想和妹子发展“网恋”,也算是圆了他想要第一个脱单的梦。


    游戏里,“阿衣”给打野的“高山潇”挡下了对面法师的一个大招,残血回城,回复状态。


    顿时赢得季远和周铮另眼相看,两人相继夸奖,打断了陈乘风和妹子的闲聊。


    “刚才闪现挡大帅啊,厉害了阿衣!”


    “你是我见过的第一个会挡大的妹子,我替老李谢谢你了阿衣。”


    周铮和季远平日里都不爱和妹子玩游戏,毕竟之前陈乘风也组过系里其他女生一起玩,游戏技术十有八九都很差劲。


    明明5V5的战局,时常演变成4V6或者3V7的局面,被拖后腿也是常有的事。


    所以今天陈乘风说要带个新妹子,两人也做足了心理准备,对妹子的操作和意识不抱任何期望。


    谁曾想,声音听着软柔可欺的妹子竟还有这么高光的时刻,居然救下了历来所向披靡的李潇。


    周铮和季远不禁开始重新审视起“阿衣”来,接下来的游戏里时常关注“阿衣”的举动。


    后来周铮和季远观察发现,那个叫“阿衣”的妹子,总是在出其不意的时候保护残血的李潇,甚至有时候不惜“以命换命”,也要保住李潇“0”死的战绩。


    这般维护,实在很难不引人深思。


    玩了五局游戏,李潇先退了,“手累,歇了。”


    陈乘风满不在乎,准备继续开下一把。


    结果游戏里的“阿衣”也柔声道:“我得去写作业了,就先不玩了。你们玩吧,下次再约。”


    陈乘风顿时哭丧脸,想挽留却又觉得自己不该成为人家妹子学习路上的绊脚石,最终蔫蔫地回:“那好吧,那你好好学习,我们下次约。”


    “QQ随时保持联系哦。”


    “阿衣”柔柔地笑了一下,应下了,“好哦。”


    等她退出队伍后,男寝802安静了几秒钟。


    随后响起陈乘风一声轻叹:“唉,妹子走了,这游戏突然就变得没那么好玩儿了。”


    听他这么一说,季远和周铮都默契地退出了队伍,下了游戏。


    周铮:“人家妹子一看就不是冲你来的,我劝你还是不要自作多情比较好。”


    “你什么意思啊,什么叫不是冲我来的?”陈乘风不服气。


    季远接话,“玩游戏的时候人家一直在保护老李你没发现?”


    陈乘风蹙眉,视线落到底下已经翻开一本厚重的课外书籍的李潇身上,默了几秒,一口否定:“不可能,阿衣根本就不认识老李好吧。”


    “你确定?”周铮若有所思。


    陈乘风语气坚决:“我确定一定以及肯定!阿衣是我在世界频道认识的妹子,和之前那些知道我身份,想借我接近老李的女生完全不一样。”


    “那她在游戏里怎么那么维护老李?”周铮还是有所怀疑。


    陈乘风差点气笑了,“人家阿衣很尽责的,她玩的是辅助,看见老李残血,保护他很正常啊。”


    “倒是老李,今天状态不太好的样子,老是置自己于危险之地。给我们阿衣添了不少麻烦。”


    他将矛头指向了李潇,也引得季远和周铮朝李潇看去。


    陈乘风的话像是一阵清凉的风,吹得周铮和季远心境明澈。


    两人相视一眼,开始审视起李潇来-


    李潇也朝三人睇了一眼,对于他们审视的目光没什么反应。


    但他自己心里清楚,今天玩游戏确实不在状态。


    究其原因,还是陈乘风从头到尾唤的那一声声“阿衣”,以及女生清甜温柔的嗓音对陈乘风事事有所回应。


    “老李,你怎么回事啊?”季远出声打破了宿舍里的沉寂,也问出了周铮和陈乘风的心声。


    李潇嗓音淡淡:“没怎么,今天没什么手感。”


    季远:“……”


    陈乘风笑了,“真的假的,你居然也有没手感的时候?”


    李潇没回答,将手里的国外名著又翻了一页。


    周铮虽然什么也没问,但他总觉得事情不像是李潇说的那么简单。


    哪怕李潇真的没手感,在游戏中也不至于屡次残血,让自己身处险境。


    他觉得李潇和那个叫“阿衣”的妹子之间,有一种诡异的羁绊。


    尤其是之前他还看见李潇好友列表里也有一个叫“阿衣”的人,难不成李潇是被同名的人影响了状态?


    那他好友列表里那个“阿衣”又是怎么一回事?


    “先别说老李了,你们帮我把把关,阿衣这妹子怎么样?”陈乘风将话题拉了回去,他是真对“网恋”有点想法,又没什么经验,所以想问问大家这事儿靠不靠谱。


    季远他们都明白他的意思,也探讨了两句。


    “妹子是个好妹子,但你要想跟她谈恋爱,我觉得不现实。”周铮笑,“都什么年代了,还搞网恋啊,网恋不靠谱你不知道?”


    季远附和:“玩玩可以,不建议你来真的。”


    陈乘风被打击的体无完肤,却还是不肯死心。


    他将希望寄托于一直没有说话的李潇身上,语气委屈:“老李你说说他们啊,都什么年代了,对网恋还这么大偏见!”


    “刚才在游戏里,阿衣救了你好多次,你说她是不是很好?”


    在整个男寝802里,李潇就像是“主心骨”一样的存在。


    即便他不是舍长,但他的发言在几人之间还是有绝对权威的。


    毕竟他这人无论外形还是内里,都优秀得无可挑剔。


    人都是慕强的,对于李潇这样绝对的“强者”,明里暗里都怀着几分敬佩之心。


    他的话,大家都会听,且放在心上。


    所以哪怕季远和周铮已经否定了陈乘风的想法,他还是想得到李潇的认可。


    按照陈乘风对李潇的了解,这种时候他一定会看在兄弟的情面上附和他。


    何况之前陈乘风和别的妹子一起玩游戏,李潇还揶揄过他是不是想谈网恋。


    所以陈乘风觉得李潇这一次一定会站他这边。


    却不想,桌前看书的男生却在陈乘风明确向他求助后沉默了很久。


    后郑重其事地合上了手里厚重的书籍,转过头神情严肃地看着他道:“网恋有风险。你以为的‘甜妹’,也许裤子脱了比你还‘硬’。”


    陈乘风:“……”


    他和周铮、季远都愣住了。


    半晌,陈乘风才在周铮和季远无情的嘲笑声里醒过神来。


    清秀的脸涨得通红,“怎么可能呢!你们没听见那声儿么,那么甜那么软,怎么可能是男人!”


    李潇似被戳中了旧伤,眼神一痛,面色暗了几分,“加个变声器,你的声音能比‘他’更甜。”


    陈乘风:“……”


    他彻底被打击到了,不禁开始脑补“阿衣”的脸。


    原本好端端一张绝世美人脸,愣是被满脸络腮胡的胖大叔替换了。


    给陈乘风吓了一激灵。


    京潇大今年寒假放得早,一月初学生们基本就各回各家了。


    所以陈蝉衣离校那天,老爸差遣早两天回家赋闲的陈津沉来接南春大接她。


    介于夏黎她们仨回家的票都是下午一点多到三点多的。


    所以陈蝉衣昏昏沉沉接到陈津沉打来的电话时,宿舍里几个姐妹都在。


    原本寂静的室内,朦胧响起陈蝉衣细若蚊蝇的声音,“嗯……我这就起,嗯……知道了……”


    没说几句,陈蝉衣便挂了电话,翻身抱着被子还想再睡会儿。


    没想到她还没来得及进入梦乡,被扔到一边的手机又响了起来。


    铃声就响在她耳边,实在是无法忽视,陈蝉衣只得再次接听,并强行让自己坐了起来。


    “喂……”她皱着眉头,语气里透着十成的不耐烦。


    电话那头的陈津沉一听她这语气,顿时不乐意了,语气也凶巴巴的:“我就知道你撂了电话倒头又睡!快点起来,不然我带着慕淮‘杀’到你宿舍去信不信!”


    约莫是陈津沉的怒吼声穿透力太强,陈蝉衣感觉自己混沌的灵魂被刺了一下,突然就清明了。


    陈蝉衣猛地睁圆了眼睛,伸手揭开了床帘,朝阳台那边望了一眼。


    发现今天天气不错,阳光很明媚。


    “你那么牛你上来呗,当心被人当变态打出去。”陈蝉衣回怼了陈津沉一句,又打了个哈欠,方才慢悠悠下床去。


    大概是之前她的手机响铃时动静闹得太大,隔壁床的时桐以及她对面的夏黎都醒了。


    两人相继撩开床帘,探出一颗脑袋来,朝陈蝉衣这边看。


    刚才陈蝉衣和人讲电话,她们都听见了。


    语气挺不好的,还提到什么“变态”。


    “怎么了?谁给你打的电话啊?”时桐的视线跟着下床去的陈蝉衣。


    对面夏黎则干脆拉开床帘,也下床去。


    陈蝉衣朝洗手间走,听见时桐的狐疑头也没回:“我哥,我爸让他来学校接我,帮忙搬下东西什么的。”


    说完陈蝉衣便进洗手间了。


    留下时桐向夏黎感慨:“这个时候我就觉得有个哥哥姐姐挺好的,不像我,独生子女,都没人来帮我搬东西。”


    夏黎笑:“独生子女哪里不好了?集万千宠爱于一身多好。”


    这时,陈蝉衣对床的孟今夏也醒了,睡眼惺忪地将床帘拉开一条缝,接了话茬:“就是,我家有个弟弟,烦都烦死了,一天三顿打都不够。”


    时桐:“应该还是哥哥姐姐比较好吧,弟弟妹妹太小了,也帮不上什么忙。”


    三人就独生子女好,还是有兄弟姐妹比较好进行了一番深入探讨。


    直到陈蝉衣从洗手间里出来也没探讨出一个结果来。


    宿舍里四个人,只有时桐一个是独生子女,夏黎底下有个妹妹,孟今夏有个弟弟,陈蝉衣有个哥哥,都各有各的烦恼。


    就在他们闲聊吐槽之际,宿舍门忽然被人敲响了。


    几人皆是吓了一跳,齐刷刷朝房门那边看去。


    最后还是陈蝉衣先反应过来,揪着眉去开门:“不会真是陈津沉那货吧!”


    她说话间拉开了房门,未想门外站着仪表堂堂的慕淮。


    一时间,整个女寝502宿舍安静如鸡。


    门外的慕淮身高体长,穿了件灰色高领毛衣套黑色呢子大衣,皮肤冷白,气宇轩昂的好看,像极了韩剧里的男主。


    和陈蝉衣视线对上时,他薄唇弯了弯,温声沉沉:“让你失望了,是我。”


    陈蝉衣这才意识到宿舍门不隔音,自己刚才的语气又凶巴巴的,抱怨的话自然全被门外的慕淮听见了。


    她有些不好意思,“慕淮哥,怎么连你也来了。”


    “我哥呢?”


    慕淮的目光一直落在陈蝉衣脸上,并没有往宿舍里看,甚至有刻意避开。


    这些都被夏黎她们看在眼里,一个个慢慢从男生俊雅清隽的美色里回过神来。


    孟今夏没出息地咽了口唾沫,紧张得声音都发颤了:“词词……这也是你哥啊?”


    也太帅了!


    后半句话孟今夏没好意思说出口,但她望着慕淮的眼神却早已暴露了她的“色女”本性。


    好在男生没有看她这边,孟今夏才敢兴致昂扬地冲时桐和夏黎挤眉弄眼,口型夸赞男生过于好看的皮囊。


    “不是。”


    “算是……”


    陈蝉衣和慕淮同时开口,回答却是南辕北辙。


    两人都愣了一下,看向彼此。


    陈蝉衣莫名觉得有些尴尬,回头看向夏黎他们,正式介绍慕淮道:“这是我哥的朋友,慕淮。”


    “我们两家住在同一个小区,所以他也算是我邻家哥哥。”


    慕淮暗暗滚了下喉结,顺着陈蝉衣的介绍,朝宿舍里三个女生微微颔首:“你们好。”


    他过于有礼貌,害得夏黎她们也不得不颔首回礼,感觉整个宿舍的画风都变了。


    一个个说话的声音都温柔轻细了不少。


    陈蝉衣见了,有些忍俊不禁。


    但她理解夏黎她们不受控地变化,因为慕淮身上本就有一种斯文儒雅的气质,会在无形中同化周围的人。


    让人不自觉想要轻声细语地跟他讲话。


    “哥哥好!哥哥我叫孟今夏,你叫我夏夏就好!”孟今夏率先做了自我介绍,顺着陈蝉衣一口一声“哥哥”叫着。


    连陈蝉衣听了都觉得有点不对味儿。


    她平时都是称呼慕淮为“慕淮哥”,彰显礼貌。


    还得是孟今夏,一贯自来熟。


    随后夏黎和时桐也相继做了简单的自我介绍。


    几人邀请慕淮进屋坐,陈蝉衣还有点行李没收拾好。


    慕淮拒绝了,表示在门口等候就好。


    顺便提醒陈蝉衣:“你哥在楼下和你们宿管阿姨周旋,等我们下去。”


    陈蝉衣应了一声,加快速度收拾,率先离开了宿舍。


    慕淮帮她拿东西,下楼和陈津沉汇合时,他正把四十来岁的宿管阿姨逗得哈哈笑。


    看见陈蝉衣和慕淮,陈津沉和宿管阿姨打了招呼先走。


    慕淮开车来的,一路上没少听陈津沉和陈蝉衣拌嘴。


    途中陈蝉衣还麻烦慕淮在路边停了一下,她看见一家卖毛线团的店,进去买了点毛线团和木针。


    陈蝉衣上车后,陈津沉一副不理解的表情看着她:“你买这玩意儿干嘛?准备把你那狗窝布置成‘盘丝洞’啊?”


    “你才狗窝。”陈蝉衣下意识回怼,将买来的毛线团塞进背包里,不搭理陈津沉。


    她才不会告诉陈津沉她要给男朋友织围巾。


    这件事陈蝉衣早就想好了,在她和李潇约好寒假里见面以后。


    陈蝉衣便想在见面的时候给他送一件见面礼。


    最终选择了亲手给他织围巾,这东西虽然不值钱,但是要耗费她很多时间和心血,希望李潇能感受到她的诚意。


    回到家后,陈蝉衣便在日历本上圈出了2.14这天,并开始倒计时。


    还有32天的时间。


    不知道李潇见到她,会是怎样的反应。


    是早有预料还是大吃一惊?


    ……


    真希望2.14这天快快到来。


    女寝502,下了游戏翻开书准备学习的陈蝉衣狠狠打了个喷嚏。


    有种后背生寒的不适感,她赶紧把宿舍里的空调调高了两度。


    窗外艳阳高照,蝉鸣起伏,下午惬意的风将阳台上晾晒的纱质长裙吹得摇曳晃动。


    落在阳台上的影子悠然极了,很有岁月静好的感觉。


    陈蝉衣将蓝牙耳机充好电,起身去倒了一杯水。


    路过时桐床下,听她难过地叹息了一声,“这小说好虐啊,女主爱得好卑微,男主没有心。”


    陈蝉衣宽慰她:“小说而已,别太当真了。”


    “实在不行找点搞笑的看。”


    时桐却不肯,“你不懂,我就喜欢这种虐得心脏抽抽的感觉。”


    陈蝉衣:“……”


    她的确不懂,因为她平日里根本不看什么言情小说,不乐意为了虚假的故事消耗自己的情绪。


    “诶对了,蝉衣你不是要追李潇吗,怎么一直没动静?”时桐忽然换了话题。


    刚坐下准备喝水的陈蝉衣差点没跟上她,回头冲她神秘一笑:“追着呢,等我追上了,一定第一时间通知你们。”


    对面刚从梦中醒来的孟今夏支起一颗脑袋,兴冲冲地看着陈蝉衣:“在追了?我怎么不知道啊!”


    在孟今夏他们看来,陈蝉衣这段时间和以往也没什么区别,照常上课,也就比以前多了个爱好。


    闲暇的时候,玩起了时下最火的那款手游。


    “不是吧,你该不会在游戏里……”时桐看了许多言情小说,很快便结合陈蝉衣最近唯一的异样想到了什么。


    陈蝉衣冲她笑了笑,神情颇为意味深长:“低调低调,等我好消息。”


    她以为躲进被子里就安全了。


    李潇眸光幽暗,扯开被子也裹进去。他瓷实压在她身上,被子罩住他脊背。狭小黑暗的棉被下空间,他们四目相对。


    她受不住,又把脸别过去。


    刘桥在厨房帮忙烧菜,邵文林把桃子端去厨房切。


    陈蝉衣说:“桃子洗好了,有没有小刀,我切一下。”


    余樊给她找了把:“嘿嘿辛苦陈医生,当心别切到手啊。”


    陈蝉衣笑:“不会的。”


    她走到砧板前,看见邵文林盯着她手看。


    陈蝉衣以为他是想要那个桃子,递过去:“你想吃这个吗?”


    他摇摇头,移开视线。


    好奇怪。


    陈蝉衣呆了一瞬,也没多想,继续把后面的桃子切完了。


    她把盘端上桌,去院里舀水洗手的时候被人扯住了:“女朋友,我们谈谈。”


    井水冰凉,陈蝉衣愣愣抬眸:“嗯?聊什么呀。”


    李潇攥着她手腕,支着长腿矗立,他太高了,日头给他投射下一片阴翳。


    “你不觉得你那个同事有点喜欢你吗?”


    第 47 章   潇潇


    陈蝉衣说:“没有吧,谁啊,秦老师不喜欢我呀,之前和你讲过了。”


    李潇走过去,给他指了指厨房里的人。


    “邵文林?”


    陈蝉衣惊讶地睁大眼睛:“你别胡说了,我都没跟他讲过几句话。”


    李潇幽幽看她:“你高中跟我在一起之前,也没跟我讲过几句话。”


    男人看男人最准。


    从他出现一开始,邵文林的目光就总是若有似无落在他身上。


    李潇原本并不在意,直到后来一上午,这小子都有意无意往陈蝉衣身边凑。


    妈的。


    他凑个什么劲。


    他低头,编着手中草茎,并没有回答郑容微的问题,甚至像是没有听见。


    良久,他低声道:“你的人来得太慢了。”


    对于陈蝉衣而言,在游戏里勾搭李潇是她追求他的第一步。


    和李潇网恋是第二步,那么和他顺理成章的奔现就是第三步,也是最关键的一步。


    之前做这些设想时,她觉得难度系数堪比唐三藏赴西天取经。


    还以为要经历九九八十一难,才能抱得美男归。


    可实际上,陈蝉衣从看上李潇到今天,也就刚好用了一整个学期的时间而已。


    远比她自己以为的容易多了,反倒让她生出一种不真实的感觉来。


    宿舍里,夏黎她们在收拾东西,都买的明天的票回家。


    只有陈蝉衣一个本地人,不慌不忙。


    所以看见陈蝉衣杵在桌前倒腾手机,孟今夏她们也没管她。


    直到陈蝉衣和李潇约好时间,满面春光地将手机揣好,随机抱住了路过她身边的时桐:“啊啊啊啊!”


    女寝502宿舍里顿时鸦雀无声。


    收衣服的夏黎和装护肤品的孟今夏都停下动作,齐刷刷朝陈蝉衣和时桐这边看来。


    两人一脸懵,被陈蝉衣抱住的时桐则皱着脸,整个一副被她莫名其妙的叫声吵到的表情,又嫌弃又无奈。


    大概半分钟后,陈蝉衣松开了时桐,整个人看上去神采飞扬,一看就是遇到了好事。


    夏黎她们被她藏不住事的样子逗笑了,纷纷好奇。


    时桐:“你家李潇又跟你说什么了?值得你这样开心。”


    没等陈蝉衣接话,孟今夏已经开始大胆的猜测:“是不是给词词发涩涩的照片了?”


    夏黎:“噗,夏夏你……”


    孟今夏的话将夏黎和时桐的好奇心彻底勾了起来,也不着急收拾东西了,三个人凑拢来,将陈蝉衣团团围住。


    “说吧词词,是不是像今夏说的那样?”


    “要是尺度不大的话,能不能给我们也瞄一眼?嘿嘿。”


    “孟今夏你收收你的嘴角,你是女生……”


    “……”


    三个人你一言我一语,堵得陈蝉衣完全没有插嘴的余地。


    好一阵,才在夏黎的制止下,给陈蝉衣一个开口的机会。


    陈蝉衣笑,故作神秘地拖延着。


    可谓把她们三个人的好奇心勾到了极致,变得抓耳挠腮起来。


    后来还是时桐等不及了,要掏陈蝉衣的手机自己看。


    陈蝉衣这才开口,声音里噙满掩不住的笑意:“李潇——”


    她故意停顿,拖长尾音。


    也因此,陈蝉衣被孟今夏握住了双肩,用力摇晃了两下。


    “我说我说……”陈蝉衣至此才全盘托出,语气轻快,不难听出她现在心里有多美滋滋:“李潇约我线下见面了!”


    “……”一时间,宿舍里陷入了二次死寂。


    刚才还聒噪得不行的三人,眼下一个比一个安静,且个个神情呆愣,像是被点了穴道似的。


    反倒是陈蝉衣,逐渐消化了奔现这件事,也平复好了情绪,整个人恢复了正常。


    她“逃”出了夏黎她们仨的包围圈,在长桌另一边坐下,支着下巴自顾自地笑着:“他约我一起跨年来着,但是我们家年三十有规定,必须一家人整整齐齐的聚在一起,吃年夜饭,看春节联欢晚会。”


    “所以我拒绝他了,把时间定在了情人节那天。”


    “到时候你们可得帮我挑一下衣服……”


    时桐最先回过神,她打断了陈蝉衣对“奔现”美好的遐想,“你们俩发展这么快的吗?”


    “这其中会不会有什么阴谋?”


    话落,时桐自己都觉得自己有毛病,竟然会这么想。


    孟今夏:“噗呲,桐桐你是不是小说看多了,这能有什么阴谋?”


    “不就是网恋小情侣奔现吗,既然李校草提了出来,那说明过去两个月的时间里,李校草对词词感觉良好。”


    “所以他才会想要和词词更进一步的发展。”


    虽然孟今夏分析得头头是道,但时桐还是觉得有哪里不对劲。


    直到夏黎发表意见:“感觉李潇不像是这么猴急的人……”


    随后她又补了一句:“也可能是我们对他的了解太少,过去对他这个人有太多的误解。”


    时桐:“我也觉得以李潇高冷的性子,应该不会主动提奔现的事。”


    “除非他事先就知道‘冬衣’是词词,一直在陪她演戏。”


    时桐的假设,让孟今夏脑补了很多。


    她已经开始磕起来了:“哇塞,原来词词和李校草是双向奔赴啊!也太甜了吧!”


    陈蝉衣都差点相信了。


    如果时桐说的是真的,李潇一早就知道“冬衣”是她,所以才会如此急切地想要和她线下见面。


    那就代表这次线下见面以后,她和李潇的关系将会在三次元公开,他们也正式从网恋小情侣发展为现实生活中的小情侣。


    “那这次见面以后,我们是不是就能吃上李校草和词词请的饭了?”


    “啊啊啊,想想都激动,我们502马上要拥有一个校草‘女婿’了!”


    孟今夏整个人精神起来,打了鸡血似的。


    李潇没再搭理陈乘风,他接了个电话。


    是家里人打来的。


    李潇是京潇市人,但他假期不太喜欢折腾,就让陈乘风帮他在南春市找了一套合适的租房。


    国庆长假,他不回京潇市,也不想住在宿舍,就先搬过来。


    这件事他今早才在微信上跟父亲说了一下。知道他忙,却也没想到他忙到现在才看见他的消息。


    给李潇打电话的是他的父亲,听他说不回京潇,反应倒是出奇平淡:“那你在南春好好的,有事电话联系。”


    李潇沉声应了,没多言。


    父亲那边直接挂断了电话。


    李潇听了一阵手机里的忙音,面色如常地将手机揣回裤兜。


    随后拉着行李箱,头也没回地朝小区里走去。


    孤身一人,背影清瘦修长-


    陈蝉衣回到家时,父亲陈佳明做的水煮鱼正好起锅。


    母亲张罗着让她去洗手吃饭,不忘让窝在房间里玩游戏的哥哥陈津沉出来摆碗筷。


    于是“久别重逢”的兄妹俩在客厅里匆匆照了一面,陈津沉恶趣味地揉乱了陈蝉衣的头发,揶揄一笑:“哟,我们陈二小姐回来了。”


    陈蝉衣不满地朝他飞踹一脚,并习惯性地跟爸妈告状:“陈津沉又欺负我,扯我头发了,好痛!”


    不到一秒钟的功夫,陈爸爸抄着锅铲从厨房出来,一副要将陈津沉就地正法的架势。


    “陈津沉,你是不是皮又痒了,妹妹是你能欺负的吗?给我道歉,快点的!”


    陈津沉无奈失笑,仍是一副吊儿郎当的态度:“对不起,陈二小姐大人大量,原谅小的。”


    字里行间还是充满揶揄,免不了被陈爸爸一顿揍。


    陈蝉衣心满意足地去洗了手,从洗手间出来时,行李箱已经被陈津沉放回房间里了。


    餐桌上的饭菜热气腾腾,水煮鱼的香味尤甚,轻易便勾动了陈蝉衣的味蕾。


    她迫不及待想要动筷子了,却被陈津沉拦了下来。


    “着什么急啊,还有人没到呢。”陈津沉盛了五碗米饭,还拍了下陈蝉衣拿筷子的手。


    陈蝉衣不满地看着他,蹙起秀眉:“还有谁啊?”


    他们一家子整整齐齐,也没缺谁啊。


    这时,陈母宋芸从厨房出来,回答了陈蝉衣:“还有你慕淮哥,他家今天没人,我让他过来跟咱们一起吃饭。”


    陈蝉衣了然,乖乖在餐桌前坐等。


    慕淮是陈津沉从小学到高中的同学,因家住同一个小区,所以从小到大关系很要好,时常串门。


    一来二去,陈蝉衣同慕淮的关系也不错,并且时常觉得慕淮才应该是她的亲哥哥,毕竟他比陈津沉待她还要好些。


    理所当然的,陈蝉衣对慕淮也多一些敬重,在慕淮面前她更乖巧恭谨-


    慕淮来得快,饭菜刚上桌没几分钟,他便带着饮料摁响了陈蝉衣家的门铃。


    陈爸陈妈邀他进屋,热情款待。


    陈蝉衣坐在餐椅上颔首浅笑,声音软软地唤了一声:“慕淮哥。”


    慕淮深沉温润的眼眸在她身上停留了片刻,如微风细雨般落到别处,嗓音温沉噙笑:“不好意思,让你们久等了。”


    陈津沉:“说那些客套话做什么,快点入座吧,我们家二小姐已经迫不及待想要大快朵颐了。”


    陈蝉衣瞪他一眼,不乐意搭理他。


    慕淮笑笑,挨着陈蝉衣坐下,率先给她夹菜。


    是她最喜欢的水煮鱼,还是最为细嫩的“肚皮肉”。


    “词词的大学生活怎么样?有趣吗?”慕淮一来便问起陈蝉衣大学生活,那老气横秋的语气,仿佛长辈的例行询问。


    他的声音温沉厚重,很有质感,听着舒服。


    所以陈蝉衣并不觉得反感,反倒是有问必答:“挺有趣的,尤其是我那几个室友,人特别好。”


    陈津沉插了一句嘴:“说起这个,也不知道你当初填志愿的时候是怎么想的,好端端的京潇大学不填,非得选南春大学。”


    “你说说你,从小到大都在南春市,大学了也不知道报个外地的,出去见见世面。”


    最重要的是,陈津沉和慕淮都在京潇大学。


    要是陈蝉衣报考的是京潇大学的话,大学期间,他们还能在学校帮衬一下她。


    陈蝉衣瞥他一眼没吭声,心里有自己的主意。


    她当初在南春大学和京潇大学之间也是犹豫过的,但最终她还是选择留在本地。


    那是因为陈津沉选了外地,爸妈常念叨与他见面的机会越来越少了,所以陈蝉衣才选了离家近的南春大学,多陪陪父母。


    慕淮显然看穿了陈蝉衣的心思,替她夹菜,也替她回陈津沉的话:“词词肯定是有她自己的考量,你就别说她了。”


    陈津沉撇了下嘴角,虽然没再念叨陈蝉衣,却吐槽了慕淮一句:“你就惯着她吧,不知道的还以为你才是她亲哥呢。”


    他这话招来陈母一记爆栗,席间的氛围顿时在陈母低低的斥责声里变得越来越和谐。


    午饭后陈蝉衣回了自己的房间,本打算看会儿书睡个午觉,却被陈津沉敲开门,拉着她玩游戏。


    美其名曰帮陈蝉衣拓展一下兴趣爱好,以便她大学期间的生活不会过于单一枯燥。


    “这款手游是时下最火的游戏,上到老下到小,都会玩的。”


    “你别到时候身边的朋友都会玩这个游戏,就你不会,再生出间隙隔阂来。”陈津沉一边说着,一边拿过陈蝉衣的手机帮她下载游戏、注册账号……一条龙服务到位。


    等手机回到陈蝉衣手里时,她已经跟着陈津沉、慕淮一起组队,正在匹配队友。


    陈蝉衣定睛看了一眼游戏ID——阿衣。


    名字她倒是能接受,也是陈津沉游戏史上给女性角色起名的风格。


    陈蝉衣没记错的话,她高中的时候,陈津沉用她的身份信息在当时一款比较火热的网游里玩了一个女性角色,就叫“阿衣”。


    因为那会儿他和游戏里的朋友聊天,还央求陈蝉衣帮他回过几条语音消息来着。


    一条语音消息能挣一百块呢,那阵子陈津沉的零花钱基本都花在了陈蝉衣身上。


    “一会儿游戏开始后你就乖乖跟着我,别乱跑,听我号令,明白?”陈津沉的话音拉回了陈蝉衣的神思。


    她没应声,但还是打起了十二万分的精神配合陈津沉。


    毕竟陈蝉衣骨子里有一种不服输的劲儿,哪怕是在游戏里,她也不想被陈津沉看不起。


    因为陈津沉那货,一定会把她骂得狗血淋头,不留情面。


    事实证明,陈蝉衣对陈津沉的认知是很清晰的。


    第一局游戏,她因为完全不懂角色技能和游戏机制,拖了后腿。


    陈津沉便开始从一开始的数落变成骂骂咧咧,最后恨铁不成钢地要给陈蝉衣“特训”,非让她接下来整个假期里,每天都上线陪玩。


    陈蝉衣本着不服输的念头坚持到了国庆长假结束的前一天。


    最终还是没能熬过陈津沉不留情面的吐槽:“陈蝉衣你是猪吧,你这个‘英雄’就是要游走探草丛给视野啊,那么‘猥琐’干嘛,你是辅助还是我是辅助啊?”


    “我用脚都比你玩得好你信不信!”


    “都说你多少遍了,脑子不要就捐了……”


    “……”


    陈蝉衣在沉默中脸色越来越难看,最后没等游戏结束,她直接把手机扔到床上挂机了。


    只撂下一句:“垃圾游戏,狗都不玩!”


    气得陈津沉牙都快咬碎了。


    兄妹俩不欢而散,当天一个和慕淮飞京潇市,一个午饭过后也带上行囊返回学校。


    陈蝉衣还把游戏给卸载了,连同陈津沉的微信一并拉黑-


    国庆黄金周接近尾声,南春市内交通又拥堵起来,路上的行人也肉眼可见的多了。


    陈蝉衣是下午两点多出门的,错开了高峰期。


    她乘坐的那一趟公交车人不算多。


    因为和陈津沉闹不愉快,陈蝉衣心情很差,一路上塞着耳机听歌,板着小脸气呼呼的样子。


    连慕淮给她发微信安慰她,也不太想搭理。


    本来这游戏也不是她自己要玩儿的,是陈津沉非拉着她陪玩,又不肯耐着性子教她玩儿。


    陈蝉衣寻思,她又不是什么天才玩家,短短一周的时间就能从新手变成游戏大神。


    陈津沉好歹是她亲哥,怎么能那么骂她呢,太过分了!


    但凡他态度端正一些,她也不会弃游。


    想到这里,陈蝉衣忍不住又把陈津沉从黑名单里放出来,给他发了一串消息,把人给痛骂了一顿。


    然后也不等对方回复,再次把人拉入黑名单。


    骂完之后,陈蝉衣舒爽多了。


    她呼了口气,终于回归现实,扭头朝车窗外看了一眼。


    便是这不经意地抬眸,陈蝉衣察觉到自己身边不知何时坐了一个人。


    公交车徐缓前行,窗外路边绿树成荫,密叶在午后燥热的微风里摇曳婆娑,照进车窗的阳光斑驳不规则,时不时映在陈蝉衣身上。


    她的位置靠窗,只需转头便能看见窗外的景致,奈何身边那个男生比窗外的景物更吸引人,所以她僵愣着坐姿,余光久久地落在他身上,忘了移开。


    好在男生戴着耳机在看手机,神情很专注,并没有注意到她的窥探。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陈蝉衣的蓝牙耳机似是没电了,突然安静下来。


    正好听见旁边男生沉冷低磁的嗓音,对着手机里发号施令般道:“中路集合,上高地了。”


    这话术,陈蝉衣过去几天里时常听陈津沉说起。


    她下意识朝男生手机界面投去视线,果然看见了熟悉的游戏界面。


    之前陈津沉与她说,时下很多人都在玩这款手游的话,突然在陈蝉衣脑袋里回荡响起。


    陈蝉衣:“……”


    她没想到,返校的车上会遇到李潇。


    也没想到他会那么巧落座在她身旁的空位。


    更加没想到,清冷出尘如李潇,竟也对时下爆火的这款手游感兴趣!


    她现在把“垃圾游戏”下载回来还来得及吗?


    再把陈津沉从黑名单里放出来,让他帮忙特训一下。是不是在不久的将来,就可以在游戏里和李潇“并肩作战”了?!


    相关念头如柳絮般在陈蝉衣脑海里卷起风暴,半晌后她终于下定决心,几次三番装作随意地偷瞄身边男生的手机屏幕,将他的游戏ID铭记于心。


    随后她拿手机将陈津沉从“黑名单”里放出来,马不停蹄给他发消息:[亲爱的哥哥,教我玩游戏吧,这回我肯定乖乖受教,任劳任怨,绝无怨言!搓手跪拜.jpg]


    [眼泪汪汪虔诚脸.jpg]


    [眼泪汪汪虔诚脸.jpg]


    [眼泪汪汪虔诚脸.jpg]


    ……


    彼时,南春市国际机场,准备登机的陈津沉盯着被刷屏的聊天框,脸色沉沉嘴角抽搐。


    一旁的慕淮见状,忍俊不禁:“怎么,词词又骂你了?”


    陈津沉皱眉,“没……她好像是在求我。”


    慕淮:“?”


    陈津沉把手机递给他,“阿淮,你说我妹是不是气傻了?居然求我教她玩游戏?!”


    慕淮:“……她可能只是想通了。”


    陈津沉:“不不不,你不了解我妹,她这么反常一定有问题!”


    “正所谓‘事出反常必有妖’,她该不会有什么阴谋吧……”


    就在陈津沉端着手机拿不定主意,不敢轻易给陈蝉衣回消息时。


    手机那头的陈蝉衣已经到南春大学附近的公交站了。


    公交车内播报了语音,她明显注意到身边的男生收起了身上那股子慵懒劲儿,整个人认真起来。


    声音低沉地对着耳机说了一句:“我要下车了,速战速决。” 短短一分钟的功夫,公交车便抵达了站台。


    陈蝉衣莫名替男生紧张起来,怕他游戏还没结束,怕他耽误下车。


    但李潇比她预想中从容,单手拿着手机站起身,另一手拿下了放在顶上的行李箱,然后在车身轻微晃动中朝后门的方向去。


    陈蝉衣紧跟着他下车,眼见着男生在路边站了一会儿,结束了那一局游戏方才揣起手机往学校的方向去。


    全李仿佛没注意到她的存在。


    陈蝉衣第一次感受到挫败,从小到大,她就没有被人这么忽视过。


    以至于她不禁开始质疑自己的美貌。


    思绪翻飞间,陈蝉衣瞥见一张卡片样的东西从男生外套口袋里掉了出来。


    是他放手机时不小心带出来的。


    显然,身为当事人的李潇完全没有注意到这一点。


    陈蝉衣的视线追逐着那张卡片落地,愣怔了片刻,她心下一紧,急忙将那张卡片捡起,朝男生追了去。


    期间,陈蝉衣忸怩纠结了好一阵,才在追上男生抓住他衣角时,鼓足勇气跟他搭话:“同学……你掉东西了。”


    夏黎也替陈蝉衣高兴,“今年过年参加同学聚会,我可以吹牛了。”


    “京潇一中曾经不可一世,高不可攀的‘高岭之花’,被我姐妹拿下了。”


    几乎所有人都相信了时桐做出的假设,觉得只有这样,李潇主动约陈蝉衣线下见面才能说得过去。


    所以在离校的前一天,整个女寝502都沉浸在欢乐的氛围里。


    陈蝉衣她们出门买了吃的和酒,晚上在宿舍里促膝长谈,直到各自醉去。


    对于陈蝉衣来说,她的高中是在无尽的试卷和真题里度过的,偶尔有老哥给她解闷,但整个高中时期,算不得精彩。


    三年时间,也没有和任何人深交过,反倒给班里同学一种很忙碌很高冷的错觉。


    没想到考上大学后,会遇到夏黎、孟今夏缓和时桐,会和她们从室友到朋友,到现在无话不说的密友。


    这对于陈蝉衣而言,似乎是一件比李潇约她线下见面更开心的事情。


    “真的,我看的那些高中校园小说里,主角的青春肆意张扬,很有故事感。”


    “但我自己的高中只有学习和考试,我还以为就我的青春这么乏味呢。”时桐喝了酒,脸颊驼红,眼神有些迷醉。


    但她的思绪还很清晰,说话也很有条理。


    不像孟今夏,整个人歪七扭八地躺在地垫上附和地傻笑:“现实点……高中不努力念书,我们怎么能在南春大相聚呢。”


    “小说里都是骗人的……骗人的。”


    夏黎没喝多少酒,做好了晚点收拾残局的准备,所以她很清醒。


    听见陈蝉衣她们相继感慨自己的高中生活很乏味,夏黎安慰道:“我们的青春才刚刚开始呢,十八九岁的年纪,考上一所好大学,谈一场轰轰烈烈的恋爱,也不算晚。”


    大概是听了夏黎的话,陈蝉衣心里生出一些莫名的感触。


    她趁时桐她们闲聊时,拿手机翻到了李潇的企鹅号,给他发了一条语音。


    醉酒后的音色朦胧磁哑,欲得撩人:“潇同学……我好喜欢你。”


    发完消息陈蝉衣便醉得睡过去了。


    所以她并不知道听见这条语音后,李潇辗转难眠。


    虽然他和“阿衣”早就确定了网恋的关系。


    但是他们之间从来没有说过半个“爱”字。


    一想到对方是个男的,他就生理性的不适;却又不得不承认,对方变声后的声音好听得醉人。


    有那么一瞬间,李潇想起当初第一次听见“阿衣”声音时的场景。


    虽然很不想承认,但他当时确实有过那么一丝丝的心动。


    仿佛有一只无形的手,温柔地摸了一下他的心弦。


    心绪都有些乱了。


    这句话不清不楚。


    郑容微冷了眼:“什么意思。”


    “没有什么意思。”李潇神情几分意兴阑珊,“只是想告诉你,没有伤亡是好事,是我没有给他们开第四枪的机会。”


    郑容微抿紧了唇。


    李潇抬眸。


    他看着郑容微,片刻后,才终于不起波澜地问:“怎么,郑检要给他们这个机会吗?”


    第 48 章   潇潇


    陈蝉衣站在救护车边。


    “他情况不太好,心率一直在降,现在人已经昏迷,意识不清。如果周边有医院,得尽快安排手术。”


    负责接手的医生点头:“明白,多谢。”


    陈蝉衣摇摇头。


    夜风很凉,她拢好外套,抱着胳膊等在车边。


    钱兴已经回去了,他年纪大了,陈蝉衣怕他身体撑不住。特警做完笔录,押解着人犯离开。


    一刻钟后,她见到了郑容微。时至九月,南春市的暑热还是没有退去的迹象。


    热浪翻涌,蝉鸣聒噪,烈日晒得塑胶跑道滚烫。


    南春大学足球场上,一群应届新生分班列队正在进行开学军训,有站军姿的,有走正步的,还有练军体拳的。


    所有人都拿出了钢铁般的意志,势要与这酷热暑天死磕到底。


    但人到底只是血肉之躯,太阳底下暴晒久了,难免会有扛不住的个别存在。


    陈蝉衣便是这个“个别存在”,她们班在走正步时,她突然觉得眼前一黑,身体往前一栽,当场不省人事。


    据室友孟今夏所言,教官都被吓坏了,在安排人把她送到医务室后,连忙让全班同学暂停训练,休息了足足半个小时。


    “虽然这么说有点不地道,但是词词,你真是我们全班的‘恩人’!”


    “要不是你‘先晕为敬’,教官怕是打算把我们练到‘死’才肯罢手!”


    孟今夏手里拿着一根老冰棍美滋滋吃着,看向陈蝉衣的眼神带着夸张的感激涕零。


    陈蝉衣眼也不眨地盯着她手里的老冰棍,咽了口唾沫:“既然如此,烦请孟大小姐给你的‘大恩人’来一口老冰棍吧。”


    说着,她便从医务室的病床上挣扎着爬了起来,朝孟今夏张嘴过去。


    吓得孟今夏囫囵把最后两口冰糕做一口全塞到了嘴巴里,然后鼓着个腮帮子冲陈蝉衣摇头,含糊不清道,“卜……卜行!”


    严厉拒绝陈蝉衣的请求后,孟今夏仰头张大嘴巴,拿手往嘴里扇风。


    她嘴巴里的细胞快被冻死绝了,那一大口冰含在嘴里,冷得唇舌发麻。


    陈蝉衣看她如此拼命,一时有些哭笑不得。


    她卸了劲儿,躺回床上,哀叹一声,“这么热的天,不让人吃冰棍还要不要人活了!”


    孟今夏哈了几口气,感觉嘴里的温度降下来了,这才一脸严肃地看向陈蝉衣:“人医务室的老师说了,你这是重度中暑。身体虚肠胃也容易受刺激,可不能吃冰的和辛辣的。”


    “等着吧,夏黎姐和时桐已经去食堂帮你买绿豆粥了。”


    “我先给你倒点凉白开吧。”


    陈蝉衣惨兮兮的哼哼了两声,并不乐意孟今夏的安排。


    但她也没辙,毕竟医嘱为重。


    而且到时候真的刺激了肠胃,难受的还是她自己-


    孟今夏给陈蝉衣喝了点凉白开,没多久同宿舍的夏黎和时桐便过来换她了。


    “黎姐陪我吃午饭去,桐桐在这儿陪词词行吗?”孟今夏不想一个人去食堂。


    时桐和夏黎都理解,自然随了她的愿。


    陈蝉衣的午饭是绿豆粥,时桐陪着她,在病床边拿着手机逛学校论坛。


    看到热帖,忍不住和陈蝉衣分享:“南春大新一届‘校草’和‘校花’角逐结果出来了。”


    “蝉衣,要看看吗?”


    陈蝉衣喝完粥,病恹恹地侧卧在床上,问时桐要糖吃。


    她知道时桐有随身揣糖的习惯。


    时桐给了她几颗瑞士糖,顺便把手机凑到陈蝉衣眼前:“看看,新一届‘校花’是谁。”


    陈蝉衣就算不想看,也被时桐手机上那张放大的照片怼满了视线,看了个真切。


    照片上的少女扎着饱满的丸子头,无需刘海修饰,也能清丽脱俗,让人一眼惊艳。


    可不就是她自己么。


    时桐打趣道:“看着眼熟不?”


    “是不是被你自己美到了?”


    陈蝉衣叹了口气,厚脸皮地回:“没意思,一点悬念都没有,真没意思。”


    时桐:“……”


    不是都说美人都很谦虚的吗,怎么到陈蝉衣这儿,脸皮比城墙还厚。


    说她美还喘上了。


    时桐给她剥了一颗瑞士糖,塞她嘴里,一本正经地劝:“低调点。”


    “你这话要是被隔壁宿舍那叶美人听见了,指不定把人给气死。”


    陈蝉衣脑子转了转,想起了这号人。


    是音乐系的叶舒薇,她也在榜上,就排在陈蝉衣后面,标注是“音乐系系花”。


    “我的错,我悔过。”陈蝉衣本来也只是开个玩笑。


    其实校花不校花的,她全然不在意。


    反正从小到大,她都是顶着“校花”的名头走过来的,少当一回也不算什么事。


    而且陈蝉衣觉得,搞出这种竞选和排名的人真的很无聊-


    “阿嚏——”


    南春大1号食堂用餐区,陈乘风刚把校花、校草竞选结果分享给舍友们,便狠狠打了个喷嚏。


    他用力揉了下鼻子,吸了口气,“肯定是有人在背后编排我!”


    和他同桌用餐的几个舍友:“……”


    陈乘风把手机递到其中一个男生面前,手机里是“校草”的照片,“老李,恭喜你啊,荣登新一届‘校草’之位!”


    “这大喜的事,晚上你不得请我们哥几个好好搓一顿。”


    李潇嫌弃地往后倾靠,骨节分明的手将陈乘风的手机推开,冷冰冰的:“未经允许,擅自拿我照片报名这件事,我好像还没找你算账。”


    “现在算?”他语调微扬,暗含威胁。


    陈乘风:“别啊,兄弟我也是为了你的终身大事着想啊,你想啊,当选了校草,你就拥有了大学期间的优先择偶权不是?”


    这一次,没等李潇怼他,旁边的季远和周铮都听不下去了。


    相继拆台。


    季远:“你确定你是为了老李着想?”


    周铮笑了笑,慢声:“老李的脸和身材摆那儿呢,你看他像是缺人喜欢的样子吗?”


    季远也笑:“是呗,人老李用不着你帮他争取‘优先择偶权’,他那副‘老僧入定’的心态,你让他‘择偶’?”


    “怕是比你考全系第一还难。”


    陈乘风:“……”


    他刚想还嘴,却被一旁的李潇抢了先,“我吃饱了,先回宿舍,你们慢吃。”


    说完,李潇还侧目看了陈乘风一眼,拍了拍他的肩膀:“以后多把心思花在学习上,别整这些无聊的竞选。”


    陈乘风顿时有种被小刀喇在身上的感觉,连肚子都疼了起来。


    后来,那种疼痛的感觉越来越真实,陈乘风出了一身冷汗。


    李潇送他去了医务室。


    医务室的老师做了简单的检查,说他应该是吃坏肚子了,肠胃炎犯了,得挂水。


    陈乘风:“……”


    这病也来得太突然了点,他都还没准备好做一名“脆皮大学生”呢-


    医务室值班的老师帮陈乘风挂好了水,跟李潇嘱咐了几句。


    最后道:“挂完这瓶就可以回了,回去以后督促他吃药,要是再有情况,就送医院去。”


    李潇沉沉应了一声,道了谢。


    随后等老师离开,他在病床边拉了一条椅子坐下,准备拿手机玩会儿游戏打发时间。


    相比之下,床上的陈乘风显得很虚弱,腹疼不适,想睡都睡不着。


    他可怜巴巴地看向李潇:“老李,我想吃糖……”


    刚把游戏点开的李潇:“……”


    他皱眉,目光深沉地看着虚弱得像一朵“娇花”的陈乘风:“你个大老爷们儿,没事儿吃那玩意儿做什么。”


    那不都是小姑娘才喜欢的吗。


    “我不管,我就要吃嘛,人家肚子痛痛……”


    “老李……”


    陈乘风这会儿就是痛得有些孩子气了,跟李潇闹了起来。


    就差翻身下床,躺地上打滚儿了。


    李潇有点受不了他这贱得没脸没皮的性子,瞥了眼旁边拉的严严实实的隔帘,沉声:“你消停点,吵别人休息了。”


    之前值班的老师就跟他提过,隔壁有个女生中暑了,在这儿休息观察。


    陈乘风这么闹,李潇担心吵到无辜的人。


    便蹙着长眉应下他,要去给他买糖来。


    谁知他才刚要起身,隔帘缝隙间突然钻出一只手来,握了两颗瑞士糖在掌心,摊开在他面前。


    与此同时,噙笑的女声响起,“隔壁的病友,瑞士糖吃不吃?”


    那语气,充满打趣,显然是听见了陈乘风跟李潇无理取闹的对话。


    被称为“病友”的陈乘风:“……”


    他完了,发癫被妹纸听见了。


    以后他在南春大还怎么混啊!啊啊啊!


    “谢谢。”


    清冽的男音如同夏日的井水,凉意浸人。


    李潇冰凉的指尖从女生白嫩温热的掌心点过,蜻蜓点水般掠走了女生掌心里的两颗瑞士糖。


    他道了谢,转手把糖丢给了病床上“石化”的陈乘风,又往他心上插了一刀:“吃吧,吃了肚子就不痛痛了。”


    陈乘风:“……”


    质问间,陈乘风已经冲到了李潇面前。


    他黑着脸,神情前所未有的严肃,可见是真的很在意“阿衣”。


    李潇面不改色地看着他,两人近距离对视了一阵,他不留情面地打破了陈乘风所有的幻想。


    “如果‘他’对你有意,就不会答应跟我组cp。”


    “老陈,你清醒点。”


    陈乘风:“……”


    他明显一副被雷劈中的表情,看着李潇,心里五味陈杂。


    虽然很气,但是他知道,李潇说的话是有道理的。


    如果“阿衣”真的对他有意思,就不可能和李潇组CP。


    而且仔细回想起来,之前还是有很多细节可以说明一切。


    比如陈乘风曾有意无意言辞暧昧,“阿衣”那边要么不理睬,要么岔开话题,有一次甚至明确告诉他,觉得他很油腻。


    想到这里,陈乘风心里那股气开始散了。


    就像是被扎了一个小针眼的气球。


    或许真的像周铮他们说的那样,女生都喜欢李潇这种高冷范的男生。


    对他这种殷勤热切的“舔狗”无感。


    长久的沉默后,陈乘风的气彻底消了。


    他蹙了蹙眉,再次看向李潇,一脸认真道:“算了,老李你也算是万年难得一见的‘铁树开花’,这次就让给你了。”


    “不过我退出是有条件的,你得教我提升一下我的‘逼格’!”


    陈乘风似又恢复了之前的活力和不正经。


    他这人就是这样,凡事都想得开,得不到的就撒手,从来不会强求什么。


    李潇看着他,一时间竟有些哭笑不得。


    还以为陈乘风对“阿衣”是中毒至深,没想到也不过如此。


    “不愧是你啊老陈,在这儿等着老李呢。”周铮笑了,原本他还怕陈乘风和李潇因为那个“阿衣”心生芥蒂。


    现在看来,一切都是他多虑了。


    不过也是,女人哪有兄弟重要!


    李潇自是没有应陈乘风的要求,毕竟每个人的性格不同,所以陈乘风所谓的“逼格”他教不了一点。


    “话说回来,老李,你刚才说什么真面目?”周铮还记挂着刚才李潇说的话。


    再加上之前他在李潇手机上瞄见过一个“阿衣”,所以他对李潇刚才说的那番话实在在意的不行。


    经周铮提起,季远和陈乘风也齐刷刷看向李潇。


    陈乘风:“对啊,你刚才说阿衣怎么了?”


    李潇倒也没打算瞒着他们。


    虽然对于他而言,那段过往实在有些羞于启齿。


    但考虑到日后整件事的发展,可能会需要陈乘风他们帮忙,所以李潇还是决定把自己的“作战计划”告诉他们。


    其中自然包括他和“阿衣”的过往,只不过个中详情,李潇有意省略,只捡重要的说。


    比如“阿衣”是个善用变声器在网络上招摇撞骗的“死人妖”;再比如,他企鹅号里躺在黑名单的那个“阿衣”。


    对方连变声器都没换,声音还和两年前一样,又娇又甜,且很有辨识度。


    李潇只花了半个小时的时间,把事情的来龙去脉讲清楚。


    但男寝802其余三人却花了整整一晚上的时间来消化这件事。


    甚至半夜三更时,陈乘风还从梦中惊醒,坐起身来,没头没脑地骂一句:“妈的,死人妖欺骗我感情!”-


    陈蝉衣睡了个好觉,连梦都没有做。


    翌日她起得很早,出去晨跑完回来还给宿舍里其余三人都带了早餐。


    为此,孟今夏起床时一副见了鬼的表情看了她很久。


    “词词,你怎么了?”


    “一大早起床去跑步,还给我们带早饭,这还是我认识的那个陈蝉衣吗?!”


    孟今夏咋咋乎乎的声音吵醒了时桐和夏黎,两人相继从床帘内探出脑袋,睡眼朦胧地看着底下已经拿了一个鲜肉包开吃的孟今夏。


    时桐:“好香啊。”


    夏黎:“几点了,你们怎么已经起来了?上午不是没课吗?”


    “我也是被词词买回来的早点香起来的!”孟今夏狠狠咬了一口肉包子,一脸“羽化登仙”的表情。


    陈蝉衣刚洗完澡从洗手间里出来,便看见时桐和夏黎先后从床上下来。


    张罗着让她们吃早饭。


    夏黎和时桐互看了一眼,皆觉得事情蹊跷。


    且不说陈蝉衣给她们带早饭,就说她出去晨跑这件事就很不科学。


    之前因为学校里竞选校花的事,陈蝉衣在校内很火,认得她的人不在少数。


    所以她除了教室和食堂,基本不怎么出去溜达。


    夏黎之前提议宿舍里四人每天早上晨跑,都被陈蝉衣拒绝了,生怕在外面招惹了桃花。


    “蝉衣,什么情况啊?”


    时桐一脸意味深长的笑意,几乎已经猜到陈蝉衣的反常是为何。


    反正开学以来,除了学业以外,陈蝉衣感兴趣的便只剩下一个李潇。


    她今天看上去心情很好,肯定不是学业方面发生了好事。


    陈蝉衣弯着嘴角,喜色溢于言表,没有遮掩的意思:“今早李潇给我发消息,让我选情头和CP名。”


    夏黎当即便呆住了,有种被人当头一棒的剧烈冲击感。


    孟今夏张大嘴,不知该笑还是惊讶,“我去,进度这么快!”


    只有时桐相对冷静,因为她事先已经有所预料:“那你选好了吗,要不要我们帮忙?”


    陈蝉衣唇角的弧度又深了一些,“不用,我已经选好了。”


    就早上出去晨跑那阵儿,她就已经敲定并且发给李潇了。


    后来她排队买早餐时,李潇给她回了消息,并且换好了企鹅号的头像以及游戏ID。


    其实主要是换头像。


    因为陈蝉衣想的CP名对于李潇来说,并没有什么变动。


    他依旧叫“高山潇”,只不过她把“阿衣”改成了“冬衣”。


    “不是,你俩这名字听着也不像是CP啊。”


    “词词你要不要再考虑一下?”孟今夏揪着眉,一万个不满意陈蝉衣的随意。


    陈蝉衣却坚持己见,“怎么不像啊?高山潇和冬衣都很有冬天的感觉,你看潇和衣多配啊。”


    夏黎没有发表意见,她没谈过恋爱,也不爱看言情小说,所以在起CP名这件事上,给不了陈蝉衣好的建议。


    倒是时桐,平日里没少看言情小说。


    她支持陈蝉衣:“我觉得挺好的,我觉得李潇就是‘高山潇’,而咱们蝉衣,则是笼了他的一场‘冬衣’,你试想一下啊,冬衣笼着高山之潇,那种朦胧感是不是很像情侣之间美好的暧昧期?”


    听时桐这么一分析,孟今夏似乎get到了这组cp名的点。


    她似懂非懂地点头,“好像是有那么点道理。”


    一旁的陈蝉衣和夏黎都笑了,看时桐的眼神多了几分敬佩。


    “事已至此,词词你也算迈出第一步了。”


    “接下来什么打算?”夏黎言归正传。


    本来她对这件事没什么兴趣的,现在看陈蝉衣进展这么神思,搞得她也跟着好奇起来。


    想看看最终李潇和陈蝉衣到底能不能成。


    孟今夏也和时桐一起看了过来,眼里皆浮荡着好奇的光。


    陈蝉衣被她们盯得有些不自在,别开脸去自己书桌前坐下:“其实我还没想好……”


    原本以为第一步需要耗费很长的时间,所以她打算一边进行第一步,一边慢慢计划后面的事。


    没想到李潇这么爽快,这么主动,倒是打了她一个措手不及。


    “你得想好啊,网恋也有奔现的时候不是?”


    “而且你俩现在算网恋吗?”孟今夏弄不太明白现在的局面。


    只知道事情有进展,应该为陈蝉衣感到高兴。


    陈蝉衣被她问住了,拧着眉,一时间也有些含糊。


    按理说,她和李潇已经用CP名和情头了,应该算是网恋关系才对。


    但她和李潇之间根本没有往这方面聊过,完全就是他突然提起,而她一口同意。


    就好像彼此之间存在某种默契似的。


    这个问题困扰了陈蝉衣很久,直到下午的课李结束,时桐兴起,要请全宿舍去学校附近一家新开业的粤菜馆吃饭。


    陈蝉衣才决定晚上上线和李潇绑定关系时,旁敲侧击地问问他什么意思。


    正常情况下,作为男生,他应该像陈乘风那样明里暗里说点暧昧的话引导一下不是?


    可李潇倒好,自始至终的态度都很高冷,给人一种不痛不痒的感觉-


    晚上七点,陈蝉衣跟着时桐她们到了学校附近新开的那家粤菜馆。


    时桐订了二楼靠窗的位置。


    这家粤菜馆的店面很大,复式双层建筑,还带一个小院。


    坐在陈蝉衣她们那个位置,正好能俯瞰楼下小院里用餐的客人们。


    当然也包括将用餐区分割开的那条青石板小道。


    陈蝉衣她们入座后,夏黎和孟今夏便去上洗手间了。


    时桐接了个电话,也离开了座位。


    所以餐位上只剩下陈蝉衣一人,单手支着下巴,垂眸俯瞰楼下的小院。


    小院里的环境清幽,设有假山和流水,意境雅致,给人一种岁月静好的淡然感。


    陈蝉衣静静欣赏着,心中一片宁静。


    直到李潇的身影闯入,就像春日里的一片潇,惊艳了她许多个瞬间。


    深秋的季节,男生穿了件暗红色的棒球服,里面套了白T,身姿笔挺,四肢修长,皮肤在灯光下冷白无瑕,就像是一块雕刻过的美玉,毫无征兆地出现在了陈蝉衣的视野里。


    她的视线突然就被他抓住了,完全困在他身上,看见他不紧不慢跟在三个室友身后,顶着一张惊世骇俗的俊脸,永远一副漫不经心,对任何事都提不起兴趣的表情。


    忽然,在陈蝉衣专注的凝视下,那个没有一丝烟火气的清冷男生朝二楼看了一眼。


    偏巧他的视线就落在陈蝉衣坐的位置,两人的视线似是隔着落地窗对上了。


    隐约间,陈蝉衣听见了心里有烟花绽开的噼里啪啦的声音。


    一颗心脏揪得紧紧的,小心翼翼却又快速的跳动起来。


    “噗呲。”


    隔帘那头响起忍俊不禁的轻笑。


    陈乘风羞恼得脸都涨红了,“李潇,你信不信我跳起来打你膝盖!”


    男生靠坐在椅背上,抄着手,一点没把他的“威胁”当回事,嗓音淡淡:“快吃,别辜负隔壁‘病友’一片好心。”


    陈.隔壁病友.蝉衣:“……”


    她捂嘴笑的动作僵住,脑子里还回旋着“李潇”这个名字。


    没记错的话,之前时桐给她看的校花校草竞选名单里,就有“李潇”这号人。


    好像是新一届的校草来着。


    陈蝉衣跪坐在病床上,举起另一只手,盯着手心看了一阵。


    不由回想起刚才男生冰凉的指尖落在她掌心时的感觉。


    凉凉的,酥酥麻麻,像是触电。


    以前陈蝉衣也不是没被异性碰到过手掌心,从没有过刚才那样的感觉。


    再加上对方是李潇,南春大新一届的校草。陈蝉衣莫名想亲眼看看男生的脸,看看真人和照片,到底哪个更好看。


    是不是真有时桐说得那么夸张,是那种让人看一眼就会喜欢上的仙男-


    隔帘始终掩着,将两张病床分成了独立封闭的小空间。


    陈蝉衣在隔帘这头鬼鬼祟祟,李潇和陈乘风在隔帘那头静坐。


    介于刚才陈乘风出糗,他一个字也不想再跟李潇说,便拉过被子闷头装睡。


    李潇也没有要搭理他的意思,悠闲地靠在椅子上,翘着二郎腿,修长的手横端着手机,正低首玩着游戏。


    校医务室里陷入了短暂而诡秘的安静。


    陈蝉衣偷摸将隔帘拉开一条缝,心提到嗓子眼,去偷瞧隔壁的男生。


    缝隙限制了她的视野,陈蝉衣的目光只能落在男生随意搭放在膝盖上玩手机的手上。


    那双手白皙修长,腕骨突出,生得很漂亮。


    只一眼,陈蝉衣便被俘获了。


    没人知道,她一直是一个超级手控!


    看到漂亮的手就走不动道,想上去仔细爱抚的那种。


    而李潇的手,完美地长在了她的XP上。


    难以想象,他那根根分明的指节把玩起来会是什么感觉。


    不得爽死她,啊啊啊!


    也不知道她现在还在不在京城,可能已经回去了,研讨会应该早就开完,她可能和同事回润州了。


    那也挺好的,他病好就回去,京城这地方确实和他有点犯冲,不太适合他。可那些都不要紧,最主要是,他怕哄不好她。


    这么久不联系,她该不会生气不理他了吧。


    病房门被推开。


    李潇回神,视线从窗外收回。


    他以为是郭祥。


    这段时间他反应有些迟钝,经常都不清醒,要反应很久,才能调动身体某个部分。


    他缓慢转动眼睛,看向门口,旋即微微一怔。


    来的并不是郭祥。


    竟然是陆承风。


    第 49 章   潇潇


    暴雨那段时间,陈蝉衣在郑容微的别墅住了三天。


    第一夜,原本吃完晚饭就要回去。然而晚饭时,郑容微突然接到紧急来电。


    郑容微抱歉道:“稍等,是检察院那边来的电话。”


    陈蝉衣停下筷子。


    郑容微安抚地一笑:“你先吃。”


    说罢接起电话。


    “词词,你没事吧?”


    孟今夏的声音拉回了陈蝉衣的思绪,她像是刚从深水里浮上来,到了水面猛地喘了一口气,脸色看上去不太好。


    夏黎和时桐听见孟今夏的声音看了过来,也注意到陈蝉衣脸色不对,好像做了个噩梦似的。


    纷纷关心起她来。


    陈蝉衣摇摇头,后背还是冷凉一片,僵硬着。


    她虽然没有回头,但是刚才确实是听见了李潇的声音。


    他似乎离得不远,说话的声音没有刻意拔高,陈蝉衣也听得一清二楚。


    那么,刚才孟今夏许愿的声音,李潇肯定也听见了。


    想到这里,陈蝉衣只觉得这件事比溺水和做噩梦还要可怕。


    她到现在都不敢回头去确认男生的方位,生怕一回头就和对方对上视线,然后尴尬得无地自容。


    等了一会儿,陈蝉衣也没再听见后面传来李潇的声音。


    烟花盛宴也结束了,人群涌动,慢慢散开。


    陈蝉衣悬在嗓子眼的心脏这才落回原位,暗暗松了口气,脸色也缓和下来。


    夏黎她们始终不知道陈蝉衣是怎么了,见她脸色回暖,也放心下来,不再追问。


    毕竟陈蝉衣的性子,她们这半个月相处下来多少也知道一些。


    只要是她不想说,那就谁也别想从她嘴里撬出话来-


    回到宿舍后,陈蝉衣洗了个澡。


    期间她认真回忆了一下烟花盛宴时的事,觉得问题应该不大。


    要么李潇真的没听见孟今夏说的话,要么是他听见了,但是习以为然,完全不在意。


    不管是哪一种,都让陈蝉衣心里踏实下来。


    她看上李潇了,要追他。


    而这是一件任重而道远的事-


    开学两周,赶上国庆长假。


    陈蝉衣是南春市本地人,自然是要回家和家里人相聚的。


    宿舍里除了她以外,都是外地考过来的。


    夏黎是京潇市人,坐飞机要两三个小时,高铁要近十一个小时。


    机票太贵,高铁太慢,所以夏黎跟家里说了,国庆不回去,留在南春市做点兼职。


    时桐家住沿海地区,家里还算有钱,但她父母国庆期间都要忙各自的工作,回家去,家里也只有住家阿姨。


    时桐觉得没意思,就留在学校给夏黎作伴。


    孟今夏的家就在邻市,自然也要回去的。


    但她觉得回家住太久会和家里人吵架,所以打算过两天再回。


    所以最终放假后最先离开学校的人只有陈蝉衣。


    她是临近中午才离校的,坐公交回家,在公交站等了有十分钟。


    大概是国庆长假的缘故,南春市空了大半。


    陈蝉衣看新闻上说高速堵车空前严重,可见国庆黄金周期间大家都不想在家里闲着。


    以至于现在的南春市,有点过年时“人走城空”的感觉,路上没什么车也没什么人。


    陈蝉衣觉得挺不习惯的。


    公交站的长椅上只有陈蝉衣一个人坐在那里。


    她塞着耳机听歌,时不时抬起手腕看看表,然后朝公交车来的方向张望。


    在等候期间,陈蝉衣余光里瞥见不远处徐徐过来两道身影。


    是一男一女,男的个子很高,身影有些眼熟。


    所以下意识的,陈蝉衣的视线向他们聚焦过去。


    看清李潇的那一刻,陈蝉衣松散坐着的身体瞬时挺直起来,连随意伸长的腿也收起,端正了坐姿,还不忘理了理自己刚没过膝盖的裙摆。


    但下一秒,陈蝉衣的视线便落到了和李潇同行的那个女生身上。


    巧合的是,那个女生她认得,是隔壁501宿舍的叶舒薇。


    一时间,陈蝉衣有些愣怔。


    过去半个月,她都有留心李潇的感情状况,并没有听到他交女朋友的相关消息。


    那叶舒薇算是怎么回事?追求者,还是刚巧同行而已?


    就在陈蝉衣胡乱猜测之际,那两道身影已经朝她这边走了过来。


    李潇手里推着一个行李箱,肩上挂了一个黑色的包,一看就是放假了要回家。


    他在公交站长椅坐下了,大概也是要坐公交车走。


    和他同行的叶舒薇则是朝相隔不远的陈蝉衣看了一眼,眼神有些奇怪。


    但她没说什么,挨着李潇另一侧坐下了。


    碍于李潇落座的位置和陈蝉衣只隔了两个人的距离,她没敢一直把视线落在他俩身上,装作不在意的,把视线转向前方。


    陈蝉衣的心脏揪了起来,注意力全都集中到不远处那两人身上。


    叶舒薇在李潇旁边落座,他并没有任何排斥的反应,那只能说明他们可能是认识的。


    至于是否为情侣关系,还待进一步确认-


    在公交站等了十分钟,陈蝉衣等的那辆公交车来了。


    此间李潇和叶舒薇之间没有过任何交流,以至于陈蝉衣对他们之间的关系越发摸不清。


    她差点就想再坐一坐,等下一辆公交车了。


    就在这时,包里的手机响了起来。


    陈蝉衣拿出手机看了一眼,是她老陈打来的。


    她接了,手机里顿时传来父亲陈佳明的声音:“闺女啊,你到哪儿了?你妈买了三斤花鲢让我给你做水煮鱼呢,你要是快到了,老爸就把鱼下锅了,这样你回来正好上桌……”


    听着老爸的念叨,陈蝉衣打消了等下一趟车的念头,一边应声,一边起身往公交车那边走,“我才刚要上公交呢,到家还得20分钟吧。”


    陈蝉衣话音落定时,人已经上了车,站在公交刷卡机前刷卡。


    一道“嘀”声后,陈蝉衣往里走,身后紧跟着传来叶舒薇的声音,娇娇柔柔的:“李潇,我帮你刷卡吧。”


    话落,便是连续的两道“嘀”声。


    陈蝉衣强忍着回头看的冲动,走到后面空着的双人位坐下。


    与此同时,她假意拨了下耳发,顺势朝不远处那两人瞄了一眼。


    只见李潇把没来得及投的两颗币,递给了叶舒薇。


    车厢内人不多,空洞安静。


    所以男生清冽的声线便格外明晰:“谢了。”


    那语气淡漠如水,听着也不像是和叶舒薇很熟悉的样子。


    叶舒薇愣怔当场,显然没想到李潇会这么直接。


    两块钱而已,他竟也要给她,摆明了不想和她沾边,不想跟她有任何牵扯的态度。


    还真是,一如既往的洁身自好。


    在叶舒薇走神之际,李潇已经往后走,找了个位置坐下了。


    叶舒薇看过去时,视线恰好掠过陈蝉衣。


    她眸色暗了暗,因为李潇落座的位置和陈蝉衣只隔了一条过道。


    两个人也算是并排同框了,看上去郎才女貌,和学校论坛上那些人说的一样,他们很登对。


    思及此,叶舒薇心里腾升起浓烈的不适感。


    她精致的纤眉微皱,捏紧那两颗硬币,她朝李潇走去。


    碍于李潇身高腿长,坐在靠过道的位置,叶舒薇便进不去他里面靠窗那个位置。


    所以她只能勉为其难在李潇后排落座,淡暼了眼一旁的陈蝉衣,转而温声对李潇继续道:“你也是回京潇市吧,几点的航班?我们会不会是同一个班次啊?”


    李潇出于礼貌应了她一句:“我不回京潇。”


    此后便从包里拿出耳机戴上,摆明一副不想再和谁说话的态度。


    叶舒薇讪讪地闭了嘴,神色有些尴尬。


    旁边的陈蝉衣则暗暗松了一口气,唇角小弧度地上扬。


    她基本摸清楚了,只待求证。


    所以陈蝉衣拿出手机在宿舍群里@夏黎,问她:[黎姐,隔壁501宿舍的叶舒薇是不是也是你们京潇一中的?]


    陈蝉衣知道夏黎和李潇是高中校友,虽然他们在校期间没有交集,但同在一个学校,李潇又是他们学校的风云人物。


    与他相关的消息,夏黎应该听了不少。


    所以现在唯有夏黎能解她心中的疑惑。


    夏黎很快在群里回了消息:[不是,她是二中的,因为是校花所以名头还挺大,我们一中不少人都知道她。]


    紧接着,夏黎又问了一句:[怎么了?]


    没等陈蝉衣回消息,群里潜水的时桐和孟今夏也冒了出来。


    孟今夏:[见了鬼了,词词你居然打听起叶舒薇来了!]


    时桐:[你见着叶舒薇了?该不会是看见她和李潇在一起吧?]


    陈蝉衣:[……]


    陈蝉衣:[@时桐,你大可不必如此敏锐。]


    随后陈蝉衣言归正传,继续问夏黎:[那你们高中那会儿,有没有传言说李潇和叶舒薇谈恋爱?]


    夏黎:[没有啊,怎么可能呢,那可是李潇。所有人心里的“高山潇”,圣洁无暇,清冷出尘,他是不可能“早恋”的。]


    夏黎一副坚定的语气,陈蝉衣心里有底了。


    现在看来,可以确定是叶舒薇单相思,也和她一样,对李潇动了心思。


    陈蝉衣:[我快到站了,先不聊了啊。]


    她将手机放回包里,转头朝李潇那边扫了一眼,装作漫不经心的样子。


    心里盘算着回家后把近半个月来,暗中搜集到的和李潇相关的信息理一理,留下有用的,趁早对李潇“下手”才行。


    毕竟旁边还有一个叶舒薇在虎视眈眈,陈蝉衣觉得自己好不容易遇上一个心动的男生,万不能错过了。


    时间仿佛静止了一般,一分一秒,缓慢流逝。


    宿舍里很静,能听见陈乘风逐渐起势的呼噜声。


    消息提示音轻微响起,李潇的思绪回笼,发散的视线也重新聚焦到聊天对话框。


    冬衣:[怎么不说话了,是不是被我吓到了?探头.jpg]


    冬衣:[那个……我开玩笑的,你别害怕。对手指.jpg]


    电脑面前,男生艰难地滚了一下喉结,刚才从脚底升起来的那股寒意这才悄然散去。


    但李潇明显感觉到他的后背好像湿了,被吓出了一身冷汗。


    他万万没想到,对方会语出惊人。


    一时间,李潇心里有些犯恶心,不敢相信当初和自己聊得来的人不仅是个在网上男装女的“人妖”,现实生活里可能还是一个gay。


    他可以接受“阿衣”当初因为金钱或是游戏技术扮女生欺骗他,等他揭穿“他”的真面目恩怨两消后,或许能交个朋友。


    但“他”男扮女是为了在网上找“男朋友”这件事,李潇无法接受。


    确切地说,这种事,任何一个直男都不可能接受。


    想到这里,李潇蹙起了眉,心里莫名升起一股怒意。


    像“阿衣”这样的人,或许真的应该给他一些实质性的教训。


    比如,约“他”线下碰个面,打一顿-


    陈蝉衣也没想到自己玩笑式的一句试探,李潇的反应竟然这么大。


    那天晚上,他没有再回过她消息。


    害得陈蝉衣满心忐忑在书桌前坐到了凌晨三点多。


    翌日上午听课都昏昏沉沉的,魂不守舍。


    为此,时桐还调侃她:“陷入恋爱的女人果然容易失去冷静和自己。”


    也正因为时桐的调侃,陈蝉衣重新打起了精神。


    她没再给李潇发消息,午饭后好好睡了一觉,直到下午傍晚时分才醒。


    而这时,消失了一晚上的李潇给她回了消息:[抱歉,昨晚睡着了。]


    只一句话,便将昨晚的冷落轻描淡写地揭了过去。


    偏偏陈蝉衣还气不起来,选择相信他:[没事,昨晚是聊得挺晚的。]


    高山潇:[我没意见。]


    陈蝉衣正捧着手机慢吞吞下床去,蓦地看见李潇发来的新消息,整个人都顿在了爬梯上,浑身僵硬住。


    路过的夏黎看了眼陈蝉衣,有些狐疑:“词词,你怎么了?”


    陈蝉衣这才回过神来,轻抚了下胸口,试图压下逐渐变快的心跳。


    但根本没用,她的心脏完全不受控制般,像是刚跑完八百米。


    “没……没事。”陈蝉衣咽了口唾沫,找回了自己的声音。


    夏黎隐约觉得她的声音有些发颤,还是很担心她,便上去搀扶她:“是不是睡久了头晕了?”


    陈蝉衣摇头,双脚落地后她站在原地捧着手机回李潇的消息:[什么没意见?]


    夏黎就在旁边看着,虽然不知道她发了什么,但是她看见陈蝉衣打字的时候手指在轻微的颤抖。


    不多时,李潇的消息回了过来:[跟你试试。]


    “……”


    心脏蓦地收紧,陈蝉衣的眼瞳都扩开了,满脸惊恐以及其他复杂的情愫。


    下一秒,陈蝉衣抱住了面前的夏黎,力道之紧,夏黎甚至感觉到一丝丝的疼。


    “疼疼疼,词词,轻点……”夏黎的喊声吸引了在看小说的时桐和完成作业的孟今夏。


    两人纷纷看过来,都觉得陈蝉衣有点失常。


    询问缘由,陈蝉衣又说不出个所以然来。


    她从来没有过这种惊喜的感觉,昨晚有多失望,她现在就有多开心。


    就像布偶里被塞满了棉花,整个人都充实饱满了。


    松开夏黎后,陈蝉衣逃离了孟今夏她们聚拢过来的包围圈,去了洗手间。


    将门反锁,在洗手间里给李潇回消息:[真的?探头.jpg]


    过了一会儿,她又发:[你就不怕我长得特别丑?]


    高山潇:[你的声音很好听。]


    这一点李潇没有说谎,当初他就是觉得“阿衣”的声音好听,才决定偷偷去游戏帮会内部组织的线下见面会,看看“他”。


    不想只和“他”做游戏网友,希望他们之间可以有更多的可能。


    比如现实生活中的朋友,甚至恋人。


    可惜那天“阿衣”并不知道他也会去线下见面会,更不知道李潇偷偷见过“他”的庐山真面目。


    “他”所有的谎言,以及李潇心里无限美好的幻想,都在那一刻被打破了-


    冬衣:[所以你答应和我试试,是因为喜欢我的声音?可爱.jpg]


    高山潇:[嗯。]


    冬衣:[其实线上线下,人的声音会有一些不同的。]


    冬衣:[我线下说话的声音可能没那么好听。抿唇.jpg]


    李潇看见这条消息时,正和周铮他们往学校食堂走。


    原本就冷冰冰的脸沉了些颜色,又暗又冷,像是暴风雨前宁静的海面。


    在李潇看来,对方这是在铺后路,也是隐晦的表示“他”用了变声器这件事。


    至少“阿衣”的消息,给李潇的感觉是这样的。


    他暗暗匀了一下呼吸,才冷着脸回了一句:[没关系。]


    这时,走在前面的陈乘风忽然回头,冲李潇道:“老李,你真的确定‘阿衣’是个男人吗?”


    “男人还找你网恋,图什么?难不成‘他’见过你,看上你了?”


    季远撇嘴,似是想到了什么不堪入目的画面:“好恶心。”


    李潇皱眉,不禁顺着陈乘风的话做了一番设想。


    假如“阿衣”也曾偷偷来见过他,那这一切似乎也就说得通了。


    可如果真是这样,“他”何必等到现在,足足两三年的时间。


    “有没有可能是因为之前老李你还没成年?”周铮摸着下巴嘟囔了一句。


    给李潇后背惊出一声冷汗,脸色都惨白了些。


    季远:“艹,这种死变态,一定要把他揪出来打一顿。”


    顿了顿,他看向李潇:“老李你知道‘他’家住哪儿吗?有没有照片,要不我们找找看,看能不能把人找出来。”


    李潇手里没有“阿衣”的照片,他只见过“他”一面。


    知道“他”曾在南春中学念高中,但现在“他”应该也上大学了,说不准还在不在南春市。


    “南春市这么大,找人等同于大海捞针,想什么呢?”


    “不如让老李陪‘演戏’,到时候了直接把人约出来见面,到时候咱们一起去,免得那个死变态真把老李给怎么了。”陈乘风满腔热血,很想替李潇打抱不平。


    并且周铮和季远都觉得他这次的想法不错。


    于是接下来的两个月里,李潇一直和“阿衣”保持网恋的关系。


    有时候他的手机直接交给周铮他们,整个男寝802忍着恶心,轮着番和“阿衣”聊天,培养感情。


    期间陈乘风曾向“阿衣”提过开视频,毫不意外地被对方拒绝了。


    自此以后,大家心里便越发笃定“阿衣”是个死人妖、死gay,一天能骂“他”三顿-


    南春市的冬季没有京潇市那么冷,所以李潇打算寒假留在南春。


    放寒假的前一天,“阿衣”在游戏里给李潇送了一款新上线的皮肤,庆祝他们“恋爱”两个月。


    李潇想到什么,问“他”:[你在南春过年吗?]


    冬衣立刻回消息:[是啊,我是南春人嘛。]


    随后,“他”又反问李潇:[你呢?]


    高山潇:[我也是。]


    冬衣:[真的!那我们年三十可以连麦一起守岁吗?]


    李潇思忖了片刻,回“他”:[麻烦。]


    冬衣:[……也是哈,那算了吧。]-


    陈蝉衣完全被掌控了喜怒哀乐,心情从高处一下子跌入了低谷。


    她还以为李潇会同意和她一起线上跨年的。


    感觉那也是一件浪漫的事。


    可李潇却说“麻烦”。


    就在陈蝉衣为此难过时,消息提示音响了起来。


    高山潇:[见面吧。]


    “……”陈蝉衣愣住了,有些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她和李潇网恋了两个月,觉得他这个人很多变,有时候很高冷,有时候话又很密,有时候对她似有不满,有时候又对她满心好奇……


    却还是没有想到,他会突然提出“见面”。


    高山潇:[一起跨年如何。]


    冬衣:[……是奔现的意思吗?探头.jpg]


    高山潇:[嗯。]


    冬衣:[会不会有点快?]


    高山潇:[你不想?]


    陈蝉衣打字的动作顿住了,看着男生发来的消息,心脏漏跳了一拍。


    她想,做梦都想和李潇奔现。


    可是又有一些害怕,怕奔现即分手。


    为此陈蝉衣纠结了很久,最后她才慢吞吞打字:[年三十我要和家里人一起跨年。这是我们家的习俗。]


    高山潇:[明白了。]-


    李潇也知道,自己有些操之过急。


    想必过去两个月的线上交流,还没有完全打消对方的顾虑。


    “他”不同意线下见面也正常。


    正当李潇打算岔开话题时。


    消息又来了。


    冬衣:[年后的情人节怎么样?就2.14号那天。期待.jpg]


    李潇微愣,很快反应过来,回了一句:[好。]


    奔现这件事就这么定下来了。


    情人节那天,在南春市市图书馆。


    到时候他们俩,各自带一支红玫瑰,送给对方。


    公交到站后,陈蝉衣拿着行李箱先一步下车。


    她又接到了老陈的电话,还是追问她的行李,以至于陈蝉衣下车后也不敢耽搁,头也不回地拉着行李箱往小区里跑。


    等她跑出一截路,公交车才徐徐开走。


    同样带着行李箱的李潇站在公交站前,低头翻看手机,在地图里找他租房的那个小区。


    根据地图上显示的位置和名字来看,正是他前面那个小区。


    李潇粗粗打量了一眼小区的大门,视线不经意从那道跑远的纤细背影扫过,淡淡收回。


    与此同时,手机上弹出了宿舍群的消息。


    陈乘风:[@李潇,老李你到地方没?我可告诉你啊,那房子我可是费了老大劲才帮你找到的,按你的条件,成熟的小区、环境清幽、出行方便、周边配套设施齐全……]


    陈乘风:[你回头可得好好谢谢我!]


    李潇:[不用回头,现在就谢谢你。]


    [谢谢。]


    陈乘风:[……就没了?]


    陈蝉衣也并不知道究竟发生了什么事。


    只是挂断电话,郑容微抓起椅背上的外套,领着唐勤风风火火离开。


    他没有说送她走,她也不好趁主人不在时擅自离去。


    陈蝉衣以为郑容微晚上会回来,然而那一夜暴雨下到凌晨,郑容微没有任何消息。


    巷子口逐渐喧哗起来,有几个人拐进来,李潇吻她发顶,抬眸看见陆承风。


    他拍拍她:“下车吧宝宝,一会儿被看见了。”


    她裙摆被他蹭上去了,李潇帮她理好,亲了亲她,打开车门。


    陈蝉衣从另一边走掉。


    陆承风拉开车门,发动车,车辆驶过郑家侧门。


    李潇掀起眼帘,看见郑容微站在门口。


    陆承风的车窗贴了防窥,外面其实看不到后排有什么人。


    然而郑容微的眸光,却深邃地直直凿进来,不知道究竟在看什么。


    他在树影下,唇边两分笑意,眼睛里泛着一种捉摸不透的,幽暗的光。


    第 50 章   潇潇


    这一周陈蝉衣就在医院陪李潇。


    他说让她住酒店,然而怎么可能说得动她,他回医院当晚,陈蝉衣就抱了床小毯子过来。


    李潇无奈,让医院给加了个床。


    加床的时候陈蝉衣不声不响,睡觉也乖乖睡小床,结果夜半三更,她在小床里捏捏李潇手腕:“我要跟你睡。”


    她的床矮一些,看不见病床上男人表情,片刻后,倒是听见他低低地闷笑。


    “笑什么。”


    “单人床怎么睡两个人。”


    陈蝉衣爬起来,轻手轻脚把他那侧的护栏围好,再爬上床挪到他怀里:“这样就行啦。”


    李潇失笑,搂紧她。


    他伤在右肩,其实左边侧着影响不大,那么久没见面,她估计挺害怕的,想抱着他睡他也就没再拒绝。


    他那段时间有点低烧,反反复复,去郑家那天就起热了,所以陈蝉衣摸到他体温都是滚烫的。


    李潇清醒的时间多了些,他怕她待在病房无聊,尽量醒着和她讲话,实在很困了倒是会睡会儿,只是觉都很浅。


    有次醒过来,天色不太好,病房里昏昏沉沉。


    自从对李潇一见钟情后,陈蝉衣变得越来越相信玄学。


    比如相信所谓的缘分,也开始接受“因缘际会”这个词。


    毕竟芸芸众生里,只一个李潇让她见到就心动。


    而且哪怕他们之间从来没有过正式的交集,却总是能在某个出乎意料的时刻相逢。


    如果说游戏里的相识是陈蝉衣处心积虑为之,那三次元的偶遇绝壁是因为她和李潇有缘分!


    上次公交车偶遇,李潇刚好坐在她身边,陈蝉衣就有这样的预感了。


    她和李潇之间,冥冥之中一定存在某种羁绊。


    不然也不会出来吃个饭,也和他遇见。


    陈蝉衣脸上维持着镇定,心里却早已惊涛骇浪野马狂奔。


    她美目圆睁,定定看着楼下朝她这边看来的李潇,脑袋飞速运转,应该做出什么表情才合适。


    可就在她想要礼貌一笑时,男生冷淡的眸先一步移开了,他的视线仿佛一阵清风,轻描淡写地扫过去,落在了别的地方。


    就好像自始至终,只有陈蝉衣自己看见了他似的。


    李潇根本没有注意到她?


    “词词,你看什么呢?”孟今夏和夏黎从洗手间回来了。


    前者挨着陈蝉衣落座,满脸堆笑,对服务员端上桌来的餐品跃跃欲试。


    她只是随口问了陈蝉衣一句。


    陈蝉衣没有回答,孟今夏也没太在意。


    倒是对面的夏黎,敏感地察觉到陈蝉衣有心事:“词词怎么了?”


    陈蝉衣抬眸和她对了一眼,难得在意起自己的美貌来:“黎姐,我是不是越长越丑了?”


    夏黎正在用开水烫洗餐具消毒,蓦地听见陈蝉衣的问题,整个人都愣住了,神情怪异地看着她。


    旁边的孟今夏正喝茶水呢,更是被陈蝉衣的话呛到了,一阵猛烈咳嗽。


    咳完,孟今夏顺过气儿来,这才不可思议地看向陈蝉衣:“你在说什么冷笑话?”


    “你丑个鬼啦。”


    孟今夏放下茶杯,扳过陈蝉衣的肩膀,一脸严肃地告诉她:“你明明越长越美了好吧。”


    陈蝉衣蹙眉:“那就是李潇眼瞎。”


    孟今夏:“?”


    夏黎:“……”


    她们完全不清楚离开的这段时间里,陈蝉衣身上都发生了些什么。


    直到时桐打完电话回来,说在楼下小院里看见了李潇和他的几个室友。


    问陈蝉衣要不要换座位去楼下,这样可以和李潇他们离得近一些,说不定还能在三次元里邂逅,给陈蝉衣省些麻烦。


    “不用了,这个位置很好。”


    “再说了我们是来吃饭的,不是来追人的。”陈蝉衣拒绝了,表情很坚定。


    时桐都看呆了,有些好笑:“你还真是‘公私分明’啊,吃饭就是吃饭。”


    夏黎和孟今夏也被逗笑,莫名觉得一脸认真严肃的陈蝉衣有些可爱。


    怎么说呢,就有那么一瞬间,觉得她追李潇这件事好像还没有她干饭重要。 -


    粤菜口味清淡,比较养生,向来符合李潇的喜好。


    所以陈乘风在得知学校附近新开了一家粤菜馆后,便叫上宿舍所有人一起,来新店尝尝味道。


    “想吃什么尽管点,反正是老李请客,咱别给他省钱。”陈乘风为着李潇和“阿衣”组CP那件事,软磨硬泡让李潇请他吃顿饭,这件事就算过去了。


    以后李潇要和那“人妖”干架,他一定首当其冲!


    周铮和季远都觉得好笑。


    明明是李潇救陈乘风于水火,让他免受“人妖”迫害,这人是半点没记挂在心上。


    “昨晚也不知道是谁从噩梦中惊醒,骂人‘死人妖’的。”周铮打趣。


    季远接话:“按理说,这顿饭应该老陈你请客。”


    “感谢老李为了你牺牲他自己。”


    陈乘风不予理会,他可没钱请他们吃粤菜。


    来之前他就在网上搜过了,这家粤菜馆人均价格在200以上,这顿还是让财大气粗的李潇来请比较合适。


    李潇倒是没什么意见,他觉得“阿衣”这件事,虽然是好心提醒,他的所作所为也确实有些对不住陈乘风。


    所以陈乘风想让他请客,那他便请,不碍事。


    四人说笑间在一处雅静的餐位落座,有服务生上来递菜单。


    陈乘风率先接过,和季远凑在一起翻看起来。


    李潇则看了眼腕表。


    一旁的周铮想到了什么,问李潇:“你打算怎么揭穿‘他’?”


    虽然他没提名字,但李潇却是知道他所指何人。


    “还没想好。”李潇沉声。


    周铮:“那你就敢跟‘他’组CP?话说当初你是怎么知道‘他’是人妖的?”


    关于过往,李潇之前并没有详述,他略过了很多自己干过的蠢事。


    比如往“阿衣”学校寄过礼物,再比如跨年夜在游戏里为“他”放烟花。


    诸如此类的蠢事,他高中那会儿干过不少。


    那个时候他为了逃避现实生活,沉迷于当时最为流行的一款网游。


    在游戏里认识了“阿衣”,与其相识相交,关系越来越密切,后来便交换了企鹅号,一直保持着联系。


    “我还真是一点也想象不出来,你跟人‘网恋’的样子。”周铮一副开玩笑的语气。


    毕竟眼前的李潇冷得像一坨潇,要不是长得帅,他这副性子,还不知道有多讨人嫌呢。


    就他这样的,能遇上网恋被骗这种事?


    这个世界还真是玄幻。


    李潇看他一眼,没应声。


    周铮接着道:“要不我替你支个招,你先假意迎合,看看那‘人妖’图什么。”


    “然后想办法和‘他’奔现,咱哥几个帮你把人给揍一顿报仇。”


    其实周铮想说,那个“阿衣”别是个gay。


    不然干嘛在游戏里扮女生还和男生组CP玩暧昧。


    听李潇的意思,之前“阿衣”和他在网游里图的是他财大气粗,且游戏技术过硬,能带飞。


    但现在那个“阿衣”找上陈乘风总不能也是这个缘由吧。


    毕竟陈乘风和财大气粗沾不上边,游戏技术也一般,倒是“阿衣”玩游戏的时候意识挺强的,不失为一个好队友。


    所以周铮觉得“阿衣”对陈乘风可能另有所图。


    但是“他”后来又冲李潇去,这属实让人有些摸不清楚。


    李潇低下了眼睫,深眸里藏了思绪,还是没有应周铮的话。


    便是此时,季远和陈乘风点好菜了,叫来服务生。


    随后陈乘风一副发现了新大陆的语气,激动得不行:“卧槽卧槽!我看见仙女了!”


    “快看!十点钟方向,二楼靠窗那桌,是不是我女神!”陈乘风一把抓住了就近的季远,用力摇晃他的胳膊。


    季远不得不顺着他的视线看去,果然看见了不远处二楼临窗那桌的几个女生。


    其中最为吸人眼球的那个女生正是开学时大家选出来的新校花,陈蝉衣。


    法医学专业的课李很紧,李潇身为这一届新生里的佼佼者,除了自身拥有一定的天赋,后天的努力也不比旁人少。


    所以距离他被陈乘风拉着五排过去两周,李潇才又久违地登上了游戏。


    彼时正是周六晚上,他没住宿舍,回了南春市的租房。


    过了晚饭的点,小区里遛弯的人不少,敞开的落地窗时而传进人声或是狗吠声。


    倒是给冷清的房子里添了几丝烟火气。


    李潇洗了澡,黑色短碎发吹得半干,随手拿了一条毛巾挂在脖子上,就那么靠坐在客厅沙发上,拿手机登入游戏。


    仿佛这一刻,一天的疲惫都得以缓解,绷紧的神经也松下弦来。


    原本李潇只是想自己单排几把,便没在微信群里摇人。


    不想他才刚上线,就有一条“申请加好友”的消息。


    这对于李潇而言,算是一件稀奇事。因为之前陈乘风带妹,都会识趣地让季远打掩护,让女生们误以为季远的游戏号是李潇的游戏号,所以带妹结束后,季远那边不出意外都会收到好友申请。


    李潇本人则落得清静,已经很久没有收到过申请加好友的消息了。


    看见有新申请时,李潇有些意外。


    出于好奇心,他点开消息查看了一下详情,紧接着便看见了那个熟悉的游戏ID——阿衣。


    下意识的,李潇蹙起了眉,视线定格在申请好友的备注框里那行字上。


    ——蹭蹭大佬,可以加个好友求带飞吗?我愿为大佬肝脑涂地,飞身挡大!(???)


    他很确定,此“阿衣”便是陈乘风之前带进队伍过的那个“妹子”。


    虽然只一起玩过一次,但是李潇知道,“阿衣”的游戏水平是不错的。


    要玩好辅助位英雄,是一件很难的事情,“阿衣”却总能在队伍里保护好其他队友。


    撇开其他不谈,“阿衣”是一个不错的游戏搭子。


    如果“阿衣”真的是女孩子,李潇对“他”的敬佩反倒会多几分。


    可惜,“他”的庐山真面目,他早就见过了。


    人不可能在同一个坑里摔倒两次。


    思绪回笼后,李潇毫不犹豫地拒绝了对方的申请。


    随后他进入了游戏,花了二十分钟结束了一把高端局。


    就在李潇打算继续下一轮游戏时,“阿衣”申请加好友的消息又来了。


    并且在“加好友”这件事上,对方就像打不死的小强,坚持到最后。


    就在李潇打算拒绝所有好友申请时,不知何时上线的陈乘风拉他进了队伍。


    与此同时,队伍频道里传来陈乘风哀怨的声音:“老李你怎么一直拒绝加好友?”


    李潇微愣,随后反应过来,有些诧异:“你上的号?”


    陈乘风:“是啊,最近不是有个活动吗,阿衣没空上线,就把号给我了,帮她做下日常。”


    “接下来半个月我都会上阿衣的号,加个好友呗,懒得切来切去的。”


    陈乘风的本意是想让李潇带阿衣的号上分,总不能每次都由他组队,把两人拉到一个游戏房间里。


    多麻烦啊,不如他自己上阿衣的号跟着李潇上分。


    手机这头的李潇还陷在震惊里,半晌才在陈乘风的催促声里回神。


    后来陈乘风退了他自己的游戏号,重新登入了阿衣的账号,又给李潇发送了好友申请。


    这一次,李潇通过了,紧接着便被拉入了队伍房间。


    陈乘风的声音也随之响起。


    “今晚就我们俩双排吧,老周和老季去夜跑还没回来呢。”


    李潇“嗯”了一声,看着“阿衣”这个名字,他难得多问了陈乘风一句:“你和‘他’有新进展了?”


    他冷不丁地一问,陈乘风反应了好一阵才明白他的意思,叹了口气:“没呢,这不是被你们之前说的话吓到了吗,一直没敢更进一步。”


    李潇:“……是吗?”


    没有更进一步,那个“阿衣”就敢放心大胆的把游戏账号交给陈乘风?


    “是啊。”陈乘风完全没有察觉到李潇话里的深意,反倒一本正经地分析起来:“其实我觉得阿衣应该不是你们说的那种‘人妖’,她真的很好,玩游戏也从不说脏话,抗压能力简直不要太强。”


    李潇没搭话,蹙着眉,不知道该不该把自己过往所受过的教训告诉陈乘风。


    一把游戏结束后,陈乘风自己似乎想清楚了,忽然语气凝重地对李潇道:“老李,我决定了,我要跟阿衣表白,我想赌一把。”


    “赌她不是‘人妖’!”


    李潇:“……”


    他甚至没来得及阻止陈乘风,他人就下了。


    退出房间时还跟李潇打了招呼,“我先出去吃个饭。”-


    偌大的客厅里,李潇靠坐在沙发上,拿着手机将“阿衣”的游戏主页翻来覆去看了一遍。


    倒还真让他找到一些线索。


    “阿衣”的亲密关系里,有一个熟悉的头像,与其绑定了“闺蜜”关系。


    那个熟悉的头像,正是李潇QQ上安静躺在“黑名单”里的那个“阿衣”。


    如果说之前所有的怀疑都只是出于揣测,那么此刻,李潇基本可以断定,两个“阿衣”是同一个人。


    意识到这一点后,李潇的眸色深沉了些,冷嘲般笑了一声,笑意却未达眼底。


    他当初就不该沉默处理,轻易地放过“他”-


    十一月的第二个周,陈蝉衣注意到自己成为了李潇的游戏好友。


    她没想到这么顺利,毕竟当时申请加他好友时,她也只是抱着试一试的心态而已。


    还以为高冷如李潇,肯定会毫不犹豫地拒绝她。


    同时陈蝉衣也很懊恼,前阵子因为课业太忙,没怎么上游戏,都是让陈乘风帮她上的号。


    要是她自己上号,或许还能和李潇多一些时间相处,培养培养感情。


    本着追人的念头,陈蝉衣满怀希望地登入了游戏。


    她的游戏好友很少,一眼就能看到尽头,自然也就看见了正在线上的李潇。


    “yes!”陈蝉衣的心脏收紧了片刻,激动难以言喻。


    这会儿正值午饭饭点,孟今夏和夏黎去食堂给时桐、陈蝉衣带了饭回来。


    她正一边吃饭一边盯着手机看,嘴角的弧度压都压不住。


    如此这般,孟今夏她们自然看出了猫腻。


    一个个悄无声息凑到了陈蝉衣身后。


    夏黎:“词词在看什么啊?”


    孟今夏:“是不是和李校草之间有进展了?!”


    时桐:“唉,果然陷入恋爱的女人都会失去自我,咱们陈校花也不例外。”


    对于她们的打听和揶揄,陈蝉衣全然不在意。


    她只顾着游戏。


    刚才已经向李潇发起了组队申请,正在等他回应。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夏黎三人见她手机一直定格在游戏界面,没什么异样,便又散开了。


    也是此时,陈蝉衣发出去的组队邀请得到了回应。


    下一秒,屏幕画面切换,她的房间里进来了一个人。


    顶着“高山潇”的ID,正是李潇本人。


    那一刻陈蝉衣感觉自己的心脏都缩紧了,浑身的细胞沸腾起来。


    高山潇:[本人?]


    陈蝉衣看着聊天框愣怔了几秒,忙不迭敲字回复:[本人!]


    想也知道,陈乘风和李潇同宿舍,他肯定清楚她把游戏账号给陈乘风代玩的事。


    高山潇:[还有其他人?]


    阿衣:[没……]


    高山潇:[那开?]


    阿衣:[好!]


    李潇没再回消息,陈蝉衣美滋滋地开始了游戏。


    突然觉得面前的饭菜都不香了。


    “词词你开游戏了?不吃饭?”夏黎从她身后路过,看见她手机上的画面变了,随口问了一句。


    陈蝉衣头也没抬:“吃,边玩儿边吃!”


    这算是她第一次单独和李潇玩游戏,当然不能错过这难得的独处机会。


    她还是玩辅助位,李潇玩打野位。


    游戏刚开始,陈蝉衣没跟着李潇,而是去了中路辅助法师玩家。


    她尽可能维持镇定,一本正经地玩游戏。


    却不想游戏开局五分钟后,李潇主动在游戏里cue她。


    高山潇:[辅助跟我。]


    阿衣:[好~]


    此后陈蝉衣便操作着自己的辅助英雄屁颠屁颠地跟在“高山潇”身后,两人同进退,配合得当,一往无前,很快便帮下路杀出了一条血路,直逼敌方高地防御塔。


    这局游戏结束得很快,全靠李潇带飞,很轻松地推掉了敌方的水晶。


    期间陈蝉衣生出一种错觉,李潇对她似乎也颇有好感,游戏里很主动地与她配合,似乎有意拉近关系。


    这让陈蝉衣内心狂喜,并在和李潇接连排了三局游戏后趁热打铁地给他发消息:[能加个Q.Q好友吗?以后你上线随时戳我。]


    消息发出去后,队伍的聊天框安静了许久。


    李潇那边迟迟没有回应,这也让陈蝉衣的心揪到了嗓子眼,有些后悔自己头脑发热,这么冒进。


    就在陈蝉衣想说点什么找补一下时,聊天框里终于有了新消息。


    高山潇:[可以。]


    紧接着,对方主动向陈蝉衣讨要了企鹅号。


    高山潇:[我加你。]


    陈蝉衣抿唇噙笑,眼波漾了漾,抑制不住的欢喜。


    她知道李潇的信息是很私密的,说不定所有社交账号都设置了不可搜索。


    当初她选择剑走偏锋,从游戏入手,就是想碰碰运气。


    没想到老天爷如此眷顾她,还真让她找到了李潇的游戏号,并且从他个人主页的亲密关系里,扒出了陈乘风、周铮和季远的游戏号。


    陈蝉衣不蠢,知道直接加李潇的好友一定会被他拒绝。


    所以她思考了很久,决定从陈乘风入手。


    等陈乘风带她入队,和李潇正式有了交集,陈蝉衣才急不可耐地向李潇伸出了“魔爪”。


    毕竟距离她决定拿下李潇已经过去快两个月了,前期所有铺垫,早就已经耗尽了陈蝉衣的耐心。


    她不自觉地想要拉快进度,早点让宿舍里的几个姐妹吃上她和李潇请的饭。


    高山潇:[手累了,今天就到这里。]


    高山潇:[下次再约。]


    阿衣:[好,辛苦大佬!]


    陈蝉衣马不停蹄地下线,等着李潇来加她的企鹅号。


    等待期间的每一分每一秒都很漫长,陈蝉衣从没觉得时间过得这么慢。


    而李潇的好友申请,直到晚上九点多才抵达-


    高山潇:[游戏,高山潇。]


    李潇的Q名和游戏名一样。


    陈蝉衣想起学校论坛上那些人对他个人的评价。


    确实有人说他像是高山潇,皎洁清冷,遗世独立,高不可攀。


    没想到李潇本人也很认可这个比喻。


    陈蝉衣简单将男生的个人信息浏览了一下,还摸进了他的空间。


    溜达一圈后,她主动给李潇发了消息:[哈罗.jpg]


    这个点李潇应该在宿舍里,也许刚洗完澡,准备上床休息。


    因为他回消息的速度很快:[嗯。]


    陈蝉衣:“……”


    她虽然早有心理准备,知道李潇为人冷淡,却没想到他能冷淡到这个地步。


    明明在游戏里打配合时,他给人感觉似乎也没这么遥不可及来着。


    陈蝉衣暗暗腹诽了一通,还是没话找话地跟他聊着:[要睡觉了吗?]


    高山潇:[没。]


    阿衣:[我觉得你游戏玩得真的很好。崇拜.jpg]


    高山潇:[谢谢。]


    阿衣:[你和小疯子是同学吗?]


    陈蝉衣决定以陈乘风作为他们之间的话题。


    而“小疯子”是陈乘风的游戏ID。


    高山潇:[是。]


    阿衣:[你们是舍友?]


    高山潇:[嗯。]


    聊天框里,男生一个字一个字的往外蹦,无形中让场面变得冷了起来。


    陈蝉衣被冻了个透心凉,快要承受不住了。


    就在她绞尽脑汁想要换一个更生动的话题时,李潇却突然开窍了似的,主动跟她搭起话来。


    高山潇:[你喜欢他?]


    陈蝉衣:“……”


    她正端起水杯打算喝水,蓦地看见李潇发来的消息,差点呛个半死。


    没敢耽搁一秒,陈蝉衣抱着手机狂敲九键:[没有的事!我跟他纯网友关系!]


    手机那头的李潇沉静了几秒,新消息才又发过来:[那你要不要考虑一下,跟我组CP。]-


    啪嗒——


    陈蝉衣刚拿在手上准备转着玩打发时间的笔,掉了。


    背后传来夏黎的声音:“词词,你去洗澡吧,我洗完了。”


    陈蝉衣沉默不应,整个人僵愣着身体坐在床下的书桌前,像根木头。


    夏黎不得不走到她身边,轻拍她的肩膀:“词词?”


    对面床上躺着敷面膜的孟今夏也扶着床栏朝她这边探出脑袋,提醒夏黎道:“她好像出神了?”


    夏黎她们还说了什么。


    那声音就在陈蝉衣耳边,却又忽近忽远的。


    她感觉到前所未有的迷离梦幻。


    不止季远看见了她,周铮和李潇也看见了。


    陈乘风则一脸陶醉地轻声:“我和女神太有缘了,出来吃个饭也能遇上。”


    他的话说得骚里骚气的,周铮他们差点把隔夜饭吐出来。


    “你够了啊,马上吃饭了,你被败我胃口。”周铮不留情面地提醒。


    陈乘风完全不在意,仍旧心生向往地看着陈蝉衣她们的方向。


    季远和周铮不再搭理他,而是看向已经率先移开视线去的李潇。


    周铮:“老李,你对陈校花真的完全无感啊?”


    没等李潇回答,季远先开口了:“我觉得他可能是被以前的事折腾出心理阴影了,所以才对异性提不起兴趣。”


    “你别说,你还真别说。”周铮似被点醒一般,转头看向李潇,劝他:“老李要不你去找个心理医生看看吧,别真的是什么情感障碍。”


    李潇嘴角抽搐了一下,白了他俩一眼,“你俩才有病。”


    “那你面对陈蝉衣那样的美女,怎么一点反应也没有?”陈乘风忍不住插了一句嘴。


    却被李潇冷冰冰怼了回去:“你所谓的反应就是见色起意?”


    陈乘风:“……”


    李潇平静地放下了茶杯,意有所指地睇了陈乘风一眼,轻飘飘吐出俩字:“低俗。”


    陈乘风:“……”


    他感觉自己就像一条路过的狗,贱兮兮的凑到李潇面前,然后被他狠狠踹了一脚。


    喜欢女神,怎么平白无故就矮人一截了呢?


    “我不信老李你真的一点感觉都没有!你tm是圣人吗?”陈乘风急眼了,实在不想接受自己是个“低俗”的人的设定。


    “难道你以后要谈一个丑女朋友?我不信你不看脸!”


    李潇看向他,刚想说什么,却被周铮抢先了:“你还真别说,老李可能真的不在意颜值。”


    “不然他当初也不至于‘网恋’被骗了。”周铮说完便笑了。


    季远和陈乘风也跟着笑。


    李潇:“……”


    后来饭菜上桌,四人边吃边聊,话题也始终围绕着陈蝉衣。


    李潇一再被陈乘风追问他对陈蝉衣的印象,颇有些不耐烦,便冷声回了一句:“是很漂亮,但不太聪明。”


    陈乘风当即愣住了,不明所以。


    而李潇脑海里却浮现出之前和陈蝉衣偶遇,被她叫住,递上一张某男科医院广告小卡片的画面。


    他的确被她近在咫尺的美貌惊艳了几秒,但她能把那样的卡片捡起来还给他,仔细想来也确实不太聪明的样子。


    或许李潇现在还不清楚他自己的择偶标准,但是像“笨蛋美人”这种类型,他肯定是不会喜欢的。


    郑容微想了想:“你舍得吗。”


    “你舍得让她这么折腾吗,你在京没有房子,她为了陪你,甚至不回爷爷家住,和你住酒店。”


    “酒店,那也挺好,可是你们下榻的宾馆,标间不过上千,京城这样的地方,上千的酒店算什么呢,那样的环境,怎么住人呢?”


    “我也算是她名义上的未婚夫,不如我替你们挑一个勉强能住人的地方。”


    郑容微抬起眼,李潇深暗的眼瞳静静注视他。


    暖黄的灯,投射下郑容微修长的身影。


    郑容微望向窗外,微微出神:“李先生,认识对面那栋亮着灯的楼吗?六十层,是柏悦府,算京城勉强能住人的地方吧,里头还不错的套间,五位数一晚。”


    他转过头,笃定望着李潇。


    对面男人眼底一片寂静。


    郑容微笑了笑:“你能陪她住几晚?”


图片    【南瓜文学】NANGUAWX.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