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31 章 潇潇
陆承风有点狐疑:“兄弟,你觉得好闻原来是这种表情吗?”
李潇没吭声。
直到走到陆家派来接送的车子前,他还是没说一句话。
高铁站下的路边空地,停着辆黑色迈巴赫。司机模样的中年男人候在车侧,看见陆承风来,替他们拉开车门:“少爷。”
李潇望着那台车,实在没忍住皱了皱眉。
迈巴赫这种车,外型其实很沉稳大气,车身的流线型修长优雅,将整台车都勾勒得极为奢华庄重。德系车都耗油,不过血统尊贵,挡不住许多人梦寐以求。
回了七楼,坐到新工位上,陈蝉衣敛回心思,等着分配工作任务。
有人问了白睦凡现在该做什么,白睦凡却只道不急。
等李总带着一起开个会,然后再商讨他们的工作安排。
“那李总?”
“李总今天白天临时要去见个合作商,所以会议应该会安排在明天。”
白睦凡端着温和的笑,解释道。
陈蝉衣闻言,有点懵。
别的同事比她先问了出来:“那我们今天要……?”
“哦,李总说了,白天带你们参观一下公司,和同组的人熟悉一下,然后晚上一起聚个餐,六点到八点,上班时间聚。”
看见我家的连锁店这几个字眼,陈蝉衣手指按在屏幕上,把打好的字又删了。
原本的脑补中还以为他是……行吧。
一时有点尴尬,不知道回什么,挑挑拣拣,她发了个表情包过去。
看着屏幕上反反复复对方正在输入的字样消失,最后,对面发过来一个Q版芋圆趴在原地沉默的表情,夏行舟盯着那个芋圆看了好久,眼前浮现出陈蝉衣小小的脸,因为淡淡的忧愁微皱着。
灯光半暗的卧室,手机屏幕莹白的光照在他清晰的眉眼,他唇角不自觉地勾起,溢出一声轻笑。
半晌,指骨抵上唇角克制住笑意,夏行舟顿了顿,认真一个一个字符在对话框输入:「所以姐姐,不需要有什么心理负担。」
水烧好,陈蝉衣暂时放下手机,先去处理裤子。
等她洗完,夏行舟那边估计见她长久没回,在那条消息后面,又跟了个表情包。
和她刚刚发过去的一样。
看见时,她忍不住笑笑,陈蝉衣擦干手上的水,回他:「你这样一说我就没有了,但是钱我不能收,裤子我也已经洗好了,不是什么大事,所以你也不要有心理负担。」
李潇闻言,目光从后视镜看过来。
陈蝉衣点点头。
车子停在路边,李潇踩了刹车,扭过头来看她:“坐前面来。”
“……”
虽然有点无语,但是陈蝉衣还是下了车,绕去副驾座拉开车门坐上去。
系好安全带,车子重新发动,陈蝉衣看他:“这下可以说了吧。”
李潇目视前方,听见她的话,淡哂着点头,轻飘飘地说了句:“直觉。”
“……”
说了等于没说。
余光瞥见她微微抬眉,显然是不信他的这番话,李潇沉默着,不打算再多解释。
其实是眼神。
刚刚那两个人,他们看她的眸光,他万分熟悉。
因为曾几何时,他也这样看着她,无数次,怎么会不熟悉呢?
不过陈蝉衣也不多在意,李潇只见过他俩这一面,应该只是说着逗她的,不管他说不说,陈蝉衣也懒得问了。
上了一天班,再加上聚餐,她有点累,尤其是在昨晚还没睡好的情况下。
小小打了个哈欠,看着前方的路景,她问他:“现在要带我去哪里?”
“……不知道。”
李潇一怔,发觉自己也一时间有点不大理智,回过神来,才发现全心全意都是刚刚那副画面。
“所以,你是在带我兜圈子吗?”
陈蝉衣听着他的回答,沉默一瞬,问道。
“……”
见他不说话约等于默认,她幽幽感叹了一句:“最近油价可不便宜……”
李潇在路口调头,向她征求着意见:“要不去我家看看猫?仙草它好像有点想你。”
“仙草告诉你的吗?”陈蝉衣奇怪地看他一眼,按上中控台的触摸屏,调出导航输入自己家的地址,“我还是回家吧,好困要早点睡,明天还有重要的事情要做。”
李潇点头,顺着导航的路线规划拐去。
一时间沉默。
陈蝉衣真的有点累,靠着车门那侧,头抵着车窗看着窗外的街景,昏昏欲睡。
半晌,在意识有点迷瞪时,她听见李潇倏然又开口:“那你呢?你对他们两个人有感觉吗?喜欢他们吗?”
怎么话题又绕回去了?
疑惑了一下,陈蝉衣扭过脸看他。
李潇正注视着前方的路况,双手安安稳稳搭在方向盘,如果不是她方才确实听见了他的声音,会以为他没说话。
盯着他的侧颜看了几秒,陈蝉衣缓缓,摇摇头,回他:“不喜欢。”
李潇得到她这个回答,几不可察地松了一口气,语气没有方才那么紧绷,但还是带着点紧张,问她:“为什么?”
“因为我现在不想谈恋爱。”陈蝉衣回他。
“那如果要是现在打算谈呢?”
「但是姐姐,我心里总感觉过意不去。」
他很快回。紧接着,发出一条:「如果您不介意的话,我可以请您吃个饭吗?因为您不要免单也不要赔款,我实在想不到要用什么来补偿了。」
吃个饭吗?
陈蝉衣看着屏幕,短暂沉思一会。
隔半晌,她缓缓回了个:「再说吧。」
没有明确同意也没有否认,不过在一贯与人的联络交往中,这话的意思相当于委婉的拒绝。
「好的,那姐姐可以告诉我什么时候比较空闲,我们确定个时间,我随时都有空。」
但是显然,夏行舟仿佛没有察觉,在热情地同她商量着时间。
「可是最近我比较忙……」陈蝉衣顿了半晌,这样说道。
「没事姐姐,我等你。」夏行舟则表示不介意。
行吧……
陈蝉衣没有再拒绝。
两人又简单聊了两句,或许也是不早,夏行舟主动道了晚安,让她好好休息。
回了个晚安,陈蝉衣看了眼时间,有点惊讶于自己不知不觉和他聊了那么久。
退出聊天框,她随手点开朋友圈刷着,走回卧室。
没往下刷几条,蓦然看见夏行舟发的一条:是在体育馆打羽毛球的录像。
点进去看,运动短袖勾勒出的劲瘦身躯,杀球的瞬间衣摆扬起,破空声中能看见荡起的短袖下方的腹肌线条。
他侧对着镜头的脸上扬着笑,处处透出来朝气蓬勃的少年气。
给他点了个赞,陈蝉衣放下手机,想起他说的自己现在正在上大三,她不禁也回忆起自己的大学生活。
但那个时候的她忙着实习和各种活动,好像没有这样的青春瞬间。
感慨万千,走到书架边,陈蝉衣从置物柜翻出自己之前搬家后还没来得及整理的一个小箱子。
里面装着一些她在大学时候的物件,学生证还有一些活动纪念什么的。
打开来,正要开始忆往昔,她的视线触及最上面仰面放着的一张照片时,动作蓦然顿住。
这是她的班级毕业照,一些同学的面孔或眼熟或有点印象。
照片本身没什么特别的,只是……
怎么那么像是昨天晚上,在李潇家里看见的那张?
“……”
这个GROW的老板,也太随性了点?
不过肉眼可见,公司氛围比起腾轻松不是一点半点。
或许也是公司特色?
陈蝉衣静静想着,没说话。
叹了口气,陈蝉衣语气有点无奈,但还是伸手,她捧着他的脸,抬起他的视线,让他看着自己:“不过目前只有你就够了,你说的那两个,目前没有这个考虑打算。”
看着她在暗色中晶亮的双眼,李潇轻声问道:“那以后呢?”
“以后?以后就说不准了,不清楚。”
陈蝉衣眨眨眼,如实答道。
“……”
见他还是不为所动,陈蝉衣直接凑上去,吻落在他的唇角:“好了,我真的要回去睡觉了,好困。”
感受到唇边的柔软,李潇手指轻抬,刚要抚上她的发,被她松开手往后一仰,躲开。
她的气息撤去,沉默着收回手,李潇解开副驾的门锁。
陈蝉衣缓了口气,拎起袋子解开安全带下了车。
将要关上车门那一瞬,李潇隔着车窗看她:“不请我上去坐坐吗?”
看着他沉在夜色中更显深邃低落的眉眼,陈蝉衣心头一动,想起刚刚那个一触即分的吻。
不过转念记起明天确实有事要忙,她克制回去心间异常,笑了笑,拒绝。
“下次一定。”
说完,她甩上车门,转身就走-
回到家后,陈蝉衣有点受不了自己身上隐隐约约的火锅味,直接去洗了澡。
擦干头发出来,把染上味道的衣服拿留香珠泡了,陈蝉衣从袋子里把那条裤子拿出来,打开手机搜该怎么洗掉酸梅汤的污渍。
热水泡……
把裤子放在脏衣篓,她拿着手机往厨房走,正打算用烧水壶烧点热水,等待接水的时候,微信消息响了几声。
水壶有点重,两手拿着空不出手去看,等接完水按了烧水键的这短短几分钟,消息铃声一声接着一声。
靠在桌前,陈蝉衣点开来,是两个人给她发的。
最上面是李潇,说自己到家了,并且给她发了张照片,看角度位置应该是站在门口拍的客厅,仙草在地上站着,微微歪着脑袋看着镜头。
陈蝉衣已读,退出去,没回。
再往下看,就是那个服务员的消息,一条自我介绍,一条转账提醒。
「姐姐,不知道怎么称呼您,先暂时这样叫您,我叫夏行舟,您叫我什么都可以。」
「对方向你转账1000元,备注:赔姐姐的裤子。」
嗯?
陈蝉衣没有犹豫,点了拒收。
拒收转账的消息提示自动发出的下一秒,那边就蹦出来一条回复:「姐姐你到家了啊。」
「到家了。」
先回了这条,陈蝉衣顿了顿,去回上面的消息。
「我叫陈蝉衣,你也叫我什么都行,不用那么客气。」
「一条裤子而已,要不了那么多钱,而且你应该还在读书?兼职那么辛苦,就不用破费了。」
想起今天晚上看见的他的模样,确实有点青涩,很有学生气。
一千块钱,对于学生来说应该不算少。
这样想着,陈蝉衣怕他还要坚持,斟酌着该用什么措辞让他不要再发回来,就见那边,夏行舟回道:「确实是还在读书,今年大三了。」
「但是不是兼职,这家火锅店是我家开的连锁店之一,我过来帮忙。」
说完,见他俩都沉默,她转身上了车。
听见后座车门拉开又关上,李潇从外面那两人身上收回视线,关上副驾驶的车窗。
从后视镜看了坐在后座的陈蝉衣一眼,他眸色有点沉,轻声开口,复述着她那句“叔叔。”
他笑,笑意不达眼底:“好像咱俩差不多大。”
“敷衍他们的,随口一说而已。”
后车窗移动,已经将火锅店远远甩在身后,直到再也看不见那两人的身影,陈蝉衣收回视线,从后视镜看他:“你怎么在这。”
李潇目光回拢到前挡风,看着外面的路景,他淡声说:“在附近有事,顺路而已。”
哦了一声,见他这么说,陈蝉衣也就不考究真假,只当是真的。
想起刚才隔着车窗看见的场景,李潇沉默一瞬,手指握着方向盘紧了又紧,状似无意开口,问她:“刚刚那两个人是谁?你们好像聊得很开心。”
“那两个男的吗?”陈蝉衣意识过来他问的是谁,答道,“一个是我同组的同事,一个是饭店的服务员,刚刚吃饭之前不小心和他撞到,饮料瓶碎了,里面的酸梅汤洒我裤子上一点,他来加我微信要赔我裤子。”
闻言,李潇视线朝她腿上瞥来,但是因为一前一后的座位限制,还有昏暗的车内光线,看不出什么。
他声音有点沉,问她:“没被划伤吧。”
陈蝉衣摇摇头:“没有,就是裤子湿了,吃饭前我去新买了一条。”
李潇放下心来,沉默片刻,思绪又回到方才的情景。
“……刚刚那两个人喜欢你啊。”
终于忍不住,他说。
怎么又是喜欢你?
这已经是今天晚上她听见第二个人对她这样说。
但是同事经常见面,看出来应该不算稀奇,可李潇刚刚应该是见他们的第一面,陈蝉衣有点疑惑看他,他又是怎么知道的?
而且他用的不是“他”而是“他们”,显然是把那个服务员也包括在内了。
林文白是喜欢她的,她刚刚问了,得到了初步证实,但是那个服务员……她和他今天也是第一次见。
有点好奇,李潇以什么为标准判断这个“喜欢”呢?
这样想着,她也这样问了。
“想知道?”
“何况,我觉得男朋友对于我的作用只是解决生-理需求,要是只为了这个,那更没什么必要了,像你我这样,不谈也可以解决。”
手指在方向盘紧了又紧,李潇看着前方道路,喉间忽就有点涩然。
车子停在陈蝉衣家的小区门口,她看见小区名牌,拉开车门要下车,却怎么都推不动。
——被他在内侧上了锁。
沉默一瞬,陈蝉衣转过视线来看他。
李潇目光很沉,眼睫在眼下投出扇形的影,昏暗视线中,眸色更显低落,他看着她,缓缓开口:“所以,我只是你解决生理需求的工具,这个位置,换谁也都可以吗?”
“对。”陈蝉衣对上他的目光,虽然不知道他为何这样问,但还是点点头,如实回答。
呼吸一窒,李潇手指松开方向盘,指尖轻轻掐着,他对上她沉静的视线,忽就有点无措。
“还有什么事吗,没事我就先回去,拜拜。”
陈蝉衣见他没说话,伸手又扯了扯门把手,示意着。???
“我们李总也会过来。”
冷不丁地,白睦凡补了一句。
抬起头,陈蝉衣又一次与他对视。
奇怪……怎么他一说到李总就老是看她?
心中浅浅划过这个疑虑,陈蝉衣想起昨晚,那句“玩笑”。
目光向着那名同事投去,她微微蹙眉。
不管这些其他的,但反正可以肯定的是,晚上的聚餐,一定一定,不要和这个李总,有任何的接触。
一定!
“现在社会包容性也强了,男的怎么了,自由恋爱,大家都不歧视了。再说着,你不也没结婚,没结婚你也可以努力争取,加油!到时候多接触老板,熟悉了之后,也别忘了我们这些兢兢业业好好工作的组员。”
陈蝉衣淡声说着,拿他的话用来回他。
那个同事有点坐不住了,脸色白了又青,青了又红。
剩余的人眼见气氛不对,紧忙出来打圆场,他旁边一个同事打着哈哈道:“你看,他也就是开个玩笑。”
“我也是开个玩笑啊,”陈蝉衣打断他,“怎么,同样的玩笑,他能开,我开不了?没记错的话,话语-权也早就平了吧。”
见他们还想再说些什么,坐在另边的林文白站出来,催促着上菜,切断了话题。
桌上安静几瞬,其他同事开始找着别的话题。
陈蝉衣坐在位置上,没再说话。
虽然嘴上暂时占了个上风,但是以后毕竟还要一起共事……想起那个同事的“玩笑话”她垂下眼,戳着筷子发呆,暗暗决定等进了GROW一定要和那个什么校友老板保持距离。
毕竟现在,还没过去就已经提前给她预设好了风言风语,真过去了,要是哪点没注意,白的也能说成黑的。
无奈叹了口气,正觉心累,一碗草莓冰被放在她面前。
嗯?!
陈蝉衣一怔,抬头看,是那个服务员,此时站在她旁边,正在给他们上菜。
扁起的黑色衬衫袖口下,白皙带着青筋的小臂就在她脸侧,她顺着小臂肌肉线条往上看,目光落在他轮廓分明的侧颜。
察觉到她的视线,夏行舟眸光轻轻向下瞥,眸中含着腼腆笑意与她对视一瞬,后又移开,手上继续忙活。
将他们点的菜一一摆上桌,他回身,从推车上又端出几盘鲜切牛羊肉:“这个是我们店活动免费赠送的。”
“咦,什么活动那么划算。”
有同事感叹了一声。
夏行舟没回答,默默摆盘。
上完菜,他道了声用餐愉快,便带着其余两位布菜的服务员退出去,带上门。
合上门的一瞬间,陈蝉衣隔着门缝与他对视一秒。
默默收回视线,她看着面前的草莓冰,脑中浮现他对她小声做着的口型:是给你的,姐姐。
有了方才的沉默,吃饭的时候,桌上众人倒是没有再提关于GROW的任何,简简单单聊了点现在组里项目上的事情,又聊了下不算隐私的个人生活,一顿饭也就这么平淡地过去。
结束后,留在项目组的人明天还要上班,陈蝉衣他们这些外派的明天就要去GROW,都要早起,因此,也就没有约着续场,把饭钱A好,一个二个出了门叫车,准备着各回各家。
陈蝉衣落在最后面,点开手机,看见李潇又给她发来消息。
「聚完餐我去接你?」
垂着眼盯着手机走出火锅店的大门,正思忖着要不要回,前面,林文白看着最后一个同事上车,注意到她,转过身走来。
他站到她面前,握着手机,有点尴尬地开口:“在店里的时候,他们说的话,你别往心里去。”
“什么话,”陈蝉衣收起手机,看向他,“如果你说的是说要和GROW老板拉近关系的那段话,我为什么不能往心里去。”
“怕你多想……”
林文白看着她,缓缓说道。
有点奇怪地看着他,陈蝉衣心中蓦然回想起同事告诉她的,关于林文白喜欢她的这件事。
沉吟片刻,她还是打算和他说清楚。
李潇垂下眼,缄默着。
洗完澡出来,看了眼手机,陈蝉衣还是没有回。
这样想着,她也就不打算问了,但是那种熟悉感,又让她抓心挠肝的。
可恶!为什么他客厅灯要那么暗啊!
陈蝉衣暗戳戳地想,下次要是再去他家,再趁机看看,确认一下。
剩下的时间,和新同事都浅浅认识了一下,交谈了几句,顺便问了下GROW新项目的进展,一个白天也算是在百无聊赖中渡过。
期间夏行舟给她发过消息,拍自己在学校上课的日常,陈蝉衣也就顺着,和他聊了会。
因为实在太无聊。
她甚至还给远在大洋彼岸估计正在梦乡的沈倾发了几条消息。
意料之中,她没回。
不过好歹,磨着磨着,一天也就这么过去。
傍晚,白睦凡在新拉的小组群里发了饭店位置:「考虑到或许有的人不能吃辣,我们定了一家粤菜馆。」
算着时间,陈蝉衣和几个同事叫车过去。
车子在门口停下,是那种环境很好的私房菜的感觉,仿中古庭院。
门口零星停着几辆车。
陈蝉衣最后下车,关上车门转身,目光扫过其中一辆,倏然顿住。
白色的,保时捷卡宴,车型眼熟,车牌也眼熟……
这是李潇的车。
“你。”李潇沉默了三秒,还是艰难找到声音,“你上次不是说不买这个。”
陆承风嗯一声:“后来还是买了啊。”
“为什么,你不是说不好看。”
陆承风摊手:“是不好看啊,但是它装啊!”
她仰着脖子,努力迎合他,不知道为什么,今夜他像是情绪有些失衡,往常都是很温柔亲她,今晚好像带了点蛮横。
陈蝉衣闭着眼睛适应,感觉托着她腰的手掌挪开,移到了腰侧,轻轻揉了揉。
她身体一下子软了,哼哼了两声:“阿潇。”声音都在抖。
他破天荒没有回应,只是在专注亲吻她,后来,那个吻越来越过分。她觉得嘴巴都被亲得发麻了,他还是在亲。
他的手越来越往上,她睡衣本就被他压乱了,有点掀上去。他滚烫的掌心顺着她一路向上。
她体温不高,这样的寒天,只会更低。他掌心却像是烙铁,滚烫灼热,贴着皮肤,她感觉自己被烧穿了。
再后来,手掌在腰上侧停住。
他的吻也停住了。
陈蝉衣眨着眼睛,缓慢喘气,还没平复过来,就对上他视线。
隔着黑暗,她陡然有瞬间,觉得他视线好骇人啊,又烫又难明,像熔浆那样滴在身上。
她刚想问一句,他究竟是怎么了。
黑暗里,却听见男人喑哑着声音:“宝宝,可以摸吗。”
第 32 章 潇潇
陈蝉衣脑袋里轰隆一声,就像是愣住了。
她有点没搞清楚情况,阿潇不是在亲她吗,怎么,怎么现在……
她皮肤微凉,他滚烫,她没说一句答应,他也就僵着没敢继续往上。
过了片刻,李潇抿唇别过视线:“没事,睡觉吧。”低垂的眼眸,总让人觉得他心里有些难过。
陈蝉衣心一下子就软了。
他正要撤开手,她两只小手摁住。李潇微微一愣。
陈蝉衣抿唇,耳根滚烫地说:“那,那只可以一下。”顿了顿,想起之前在扬州,她拉着他手摸了一下,其实感觉不坏,她还挺喜欢他碰她的。
姑娘就又小小声补充:“多捏几下也行。”
黑暗里,她看见男人唇边缓缓绽放笑意:“嗯。”?嗯?
他垂下眼看她,眸色渐深。在下一个巴掌即将落到脸上前,抓住了她作乱的手。
腕骨捏在手里,纤细的,不堪一折。手指贴着她腕骨内侧的肌肤,微微一压,就是一道红痕。
李潇没敢用力,只虚虚握着。
“陈蝉衣?”
迎着她盈满醉意的双眸,他顿了顿,轻声唤她。
咦?他怎么知道她的名字?陈蝉衣脑子里第一时间蹦出来这个疑问,想往深想,但是头很沉,晕晕乎乎。
手还被抓着,有点不舒服,她试着挣扎了一下,李潇犹豫一瞬,还是缓缓松开她。
可就在指尖离开的下一秒,就见她摇摇晃晃,又将站不稳。
李潇连忙一把揽过她。
有些无奈地握着她的肩,他看陈蝉衣实在醉得不成样子,怕她吹多了风,带着她往走廊里进。
反手关上露台的门,他低声问她:“你从哪过来的?”
“从公司。”
“我是说……算了。”
李潇原打算问她是从哪个包厢出来的。但是看见陈蝉衣醉得不省人事,他把这话又吞了回去,无奈沉默一瞬。
“你怎么还不学?”
就在这沉默的空档,陈蝉衣见他没了声音,想起来自己不久之前对他说的命令,抬眼看他,问道。
学什么?狗叫?
李潇想起来刚见她时她说的那句话,一时哑言,盯着她,眼神复杂。
他眉目很深邃,不带笑意看人的时候,自然有种冷漠又疏离的调调。
陈蝉衣有点不高兴。
等了一阵,见李潇没什么反应,她有些不耐。虽然他确实很帅,但是不怎么乖。
她不喜欢,不喜欢就要换一个。
酒精麻痹下,脑回路很简单,陈蝉衣这样想着,于是就伸手推他:“那你松开我。”
“能站稳吗?”
李潇没动,看着她有点蹒跚的脚步,他眉心不禁折起淡淡的弧度。
看不起她?陈蝉衣有点不服气,挣开他的手,摇摇晃晃往后退几步。背抵上走廊的墙面,她看着他,反驳道:“怎么站不稳。”
“……好,真棒。”
李潇看着她脚下摇晃的影,几不可察地叹了口气,揉了揉额角。
放下手时,却见陈蝉衣转身,就要走。
看见她这副醉醺醺的模样,李潇怕她出什么意外,下意识伸手,拉住她衣袖:“你去哪?”
“去找鸭子啊。”
“找……什么?”
李潇闻言,下意识微微扬眉,语气有点迟疑地问道。
听见他的问题,陈蝉衣懒得回答。不给她学狗叫,她换一个找还不行吗?现在又在这装不懂。
这个男的好装。
陈蝉衣甩了甩手,想要叫他松开,一通力下去,李潇纹丝不动。
“你松开我呀。”陈蝉衣扭过头,看他。
李潇没有动作,他看着她,对上她的目光,他一字一顿,问她:“找……做什么?”
陈蝉衣觉得他简直明知故问,于是没好气道:“唱门前大桥下。”
“这哪来的……给你找。”
“咦,你不就是吗?”
话音落下,她又甩了甩手。他非但没松,反而还握得更紧。陈蝉衣迎着他的视线,不满地蹙眉。
这人真奇怪。
不答应她,但又不松手让她走,问他什么还一言不发。陈蝉衣和他僵持半天,大眼瞪小眼,良久,她垂下眼,看了看他扯着自己的手,再抬头,看了看他,忽就明白过来。
——欲拒还迎。
说不定就是想要赚这份钱,但是在这里做不出对她下跪的动作。
陈蝉衣左右看了看,也确实,毕竟是在走廊里,公共场合,可能就是有点放不开。
想通了这些,陈蝉衣表示理解。
同为打工人,她为他找好借口,也不好为难他,于是她开始伸手,找着自己口袋。摸了半天,她抓出一张硬硬卡片,伸到李潇面前:“那就去这里学吧。”
看着伸到面前的房卡,李潇愣了很久,眉心一跳。
缓缓,他的目光从房卡向上,落到陈蝉衣的双眼。
她眼睛黑亮的,湿漉漉又带着点醉酒之后的雾气,像清晨山谷。嘴角抿着笑,神色和被他握着的手一样,软软的,看过来的眼中没参杂任何别的情绪,格外纯良。
……如果忽略掉她把房卡递到他面前的话。
李潇盯着她,忽然就有点恍惚。
手都举酸了,看李潇还没动静,陈蝉衣有点累了。估计真的就是拉不下这个脸吧,她也不喜欢强人所难。
“算了,那我再找别……”边说,她边收回手,只不过话还没说完,就被一道力扯住。
她有点疑惑地看他。
李潇闭眼,缓缓调整了一下心态,又重新睁开。他另只手拿过房卡,看了一眼上面的酒店logo和房号,揣进兜里。
“你……”他想说点什么,但是欲言又止的。末了,李潇沉声叹气,“算了,先送你回去休息。”
陈蝉衣的这张房卡就来自于和会所合作的酒店,两地之间用一个花园连着,穿过去就能到。
电梯上了顶楼,李潇刷开房间门,将陈蝉衣扶了进去。
让她在沙发上坐下,李潇折回去插卡取电,灯光闪开,他站在门口思忖了一会,把门轻轻掩上,没关紧。
陈蝉衣不说话,就坐在沙发上,双腿并直,手安稳放在双膝上,腰板立得板板正正。
她盯着他的背影折返,见他站在她身前,她仰头,醉醺醺的眸子就蓦然和他对上。
李潇呼吸停顿一瞬,有些不自然地移开视线。
片刻,又移回她身上。
张了张口,想说些什么,但是见她这副样子,李潇生平第一次有种深深的无力感,不知道怎么开口。
他半跪下身,仰目看她,还没组织好语言,就见陈蝉衣眼睛晶亮,看着他:“开始吧!”
开始……什么?哦,狗叫。
想起这一茬,李潇有点气但又有点想笑,原本要说出的话卡在喉咙里。
他盯着她,她也盯着他。
半晌,陈蝉衣问他:“你怎么不叫哇。”
有点无奈地叹了口气,李潇柔声道:“你醉了。”
话落,按照醉鬼的常理,原以为陈蝉衣会反驳,他连怎么同她证实的说辞都想好了,没想到下一秒,就见陈蝉衣煞有介事地点点头:“是的,不然我也不敢那么有胆。”
……还挺理直气壮。
说完,陈蝉衣还顺带催了催他:“你快点哦,做完就该进行下一步了。”
“下一步,”李潇顺着她的话问道,“下一步是什么?”
经过方才在下面的对话,他还真有些拿不准她的脑回路,保险起见,还是问了一下。
陈蝉衣脸一红,有点不好意思,但还是扭捏地小声说道:“做-爱。”
“什么?”
蓦的一声,李潇差点被气笑。
陈蝉衣以为他没听清,反正都说了一次,不算太紧张了,于是扬了扬声,理直气壮的:“做-爱啊。”
刚说完,脑门上被他曲起的指骨轻轻敲了一下。
不疼,但是突然的动作,还是让陈蝉衣一惊,下意识拿手捂住脑门,瞪他:“你干嘛?”
“你认识我吗?”
李潇收回手,指尖指着自己,问她。
陈蝉衣揉着额头上下扫了他一眼,诚实地摇摇头:“不认识。”
得到这个回答,李潇眸光暗了一瞬,但旋即,恢复正常,看着她,接着问道:“不认识我,你就要和我做?你不怕我是坏人?不怕我不干净?”
一连几个问题,以现在陈蝉衣有点晕乎乎的脑子,有点绕不过来,只记得最后一个。
“所以你不干净?”
“当然干净……不对,重点不是这个。”
李潇下意识回她的话,旋即反应过来被她带跑偏。有些无奈地同她解释道:“做-爱要有爱才能做啊,虽然我,……你都不认识我。”
有爱才能做。
陈蝉衣有点奇怪地看着他:“那你为什么要干这份工作啊。”
“……”
站起身,李潇这次真的是被气笑了。
是有点生气,但是一点怒意过后,却是深不见底的失落。
他不去看她,调整了一下心态,闭上眼缓缓叹了口气,轻声道:“算了,你早点休息吧,晚安。”
说完,转过身,向着房间门口走去。
“你要走了吗?”
手指才握上门把,他听陈蝉衣在身后问他。
嗯了一声,李潇将要拉开门,就听她接着道:“那我再换一个,你能不能下去帮我找一个同行呀,我懒得走了。”
而后,她又补充了一句:“要帅的,像你这样就行。”
咔嚓一声门锁的闷响。
原本要拉开的门被李潇在里面重新关上,还反锁了一道。
他转身,重新走回沙发边。
她坐他站,陈蝉衣看着去而折返的他,问他:“怎么了?”
李潇垂眼,盯着她。
这个角度看去,能看见她顺耳的长直发,和她带着醉意却更显清亮的眼眸,还有唇角勾起一点柔软的浅浅的笑。
如他记忆中的模样,分毫不差。
李潇语气有点沉,看着她,缓缓说道:“不找,你现在醉了,不适合做-爱。”
“那适合什么?”
陈蝉衣仰脸看他。
“适合去睡觉。”
话音落下,李潇伸手把她从沙发上拉起来。
坐这一会,陈蝉衣身子比方才更懒了些,跟着他的力虽起了身,但却是踉踉跄跄站着,随时要倒。
见状,李潇就没有松开手,极有分寸地扯着她的手臂,将她往床边领。
脚步晃着,陈蝉衣被他拉过去,一下子坐在床上,脑袋晕晕乎乎。
“好了,快睡吧。”
李潇在她面前半蹲下身,视线往下扫了一下,抬眼看她:“鞋子和外套是我帮你脱还是自已脱。”
有些懵地眨眨眼,陈蝉衣看着他,问他:“你改主意了吗?是要和我一起睡吗?但你还没学狗叫啊,上一步都还没进行完。”
“不是,”李潇自动忽略她的后半句话,摇摇头,回道,“你自己睡。”
“那你呢?”
“我坐沙发看着你。”
“所以不做吗?”陈蝉衣有点疑惑看着他,旋即,反应过来,“那我不要你在这里,你给我换一个过来呀。”
李潇没说话,垂下眼,安静地解着她的鞋带。
陈蝉衣见他没有回话,想要站起身,但是刚有抬身的趋势,腿上便按上他的手,牢牢将她按坐回去。
单手把她鞋子脱掉,整齐放在床边。
李潇抬眼,看她身上一件薄薄的毛衣开衫,和里面的长裙,他目光有点不自然地错开:“外套自己脱吧,早点睡觉。”
“……”
见陈蝉衣没说话,只是沉默地看着他,没有回答。
李潇敛取眸中神色,淡哂,牵起她落在膝上的手,温声道:“那等看完电影再算吧,要开场了,我们先进去?嗯?”
话落,恰巧广播响起提示。
陈蝉衣松了一口气,点头说好。
李潇站起身,去取票机取电影票。
看着他的背影,陈蝉衣回忆起方才他眸中疏落的情绪。
——黯然的,失落的,受伤的。
看得她仿佛像那个负心汉,玩完就走,拔吊无情的那种。
老实说,被他那样看着,陈蝉衣都忍不住开始怀疑,是不是自己真的很渣。
但又转念一想,她和李潇都是第一次,谁也没占谁便宜,而且她也明确表示过自己的想法。
那她就没做错什么,反而是李潇很奇怪。
难道男的也会有处男情结?
想到这里,正好见李潇取完票回来,手里还端了桶爆米花。
陈蝉衣的视线停在他身上,眼神复杂。
“怎么了,”李潇站在她面前,把票递给她,见她看着自己手上的爆米花,想起来刚刚她的那番话,顿了顿,开口解释道,“这个是影院活动,送的。”
接过电影票,陈蝉衣摇摇头:“没什么。”
还是先不问了吧,毕竟是在公共场合。
而且,万一李潇真的有,就借着话说她始乱终弃让她负责什么的……光是想想陈蝉衣就有点头疼。
咬着吸管走在前面,陈蝉衣暗暗琢磨着,等看完电影和他再好好谈谈。
李潇定的位置是最后一排,因为是重映的老科幻片,再加上是工作日的场次,没有太多人。
他们进去的时候,已经拉了灯,陈蝉衣粗略地扫了一眼,中间两排零星坐着几对情侣,除此之外,后面空空荡荡。
找了位置坐下,看见李潇把爆米花还有面包依次放好,他那侧的扶手上堆得满满当当。
陈蝉衣不忘提醒他:“待会看完,记得把账单发我。”
因为顾及着要小声说话,她开口时,往他那边侧了侧身,呼吸浅浅,落在他耳侧。
李潇垂眸,轻轻应了一声。
见他答应下来,陈蝉衣满意地坐直身体,靠在座位上,盯着大荧幕。
电影开场,龙标出现后,就是各大赞助商的片头,她趁着这个时间,喝了口奶茶。
太甜了,还剩一大半没喝完,但是秉着不能浪费的原则,就这么一口口抿着。
一口还没咽完,倏然,爆米花被递到她面前。
陈蝉衣侧过视线,顺着看去。
李潇微微向她这边侧了侧身,轮廓分明的五官在忽明忽暗的荧幕光下分外立体。
他举着爆米花桶,问她:“吃吗?”
摇摇头,看着他较暗的眉目,陈蝉衣也向他那边倾身:“你吃吧,我不饿。”
离得很近,她说话时呼吸,甚至还能闻见他身上淡淡的苦橙气味。
气氛陡然变得暧昧,大概是因为气味,或者是这超过安全界限的距离。
陈蝉衣眨眨眼,意识过来,好像离得太近了点。
感觉到李潇的视线忽就明显了一些,她抬眼,撞进他的目光中。
在这暗光之中更加深邃,静静注视着她。
视线交织片刻,李潇目光微变,似乎有点不大自然。
但陈蝉衣没有注意,她视线顺着他高挺的鼻梁,落到他的唇。
蓦然,在他即将移开视线时,陈蝉衣伸手,轻轻扯住他卫衣领口。
“怎么了?”
李潇动作微顿,顺着看去,目光落在她勾着他衣领的纤长的手指。
“李潇。”她叫他。
“嗯?”
陈蝉衣微微仰头:“能不能亲你一下。”
话音落下,她的吻落在他唇角。
柔软的,还带着奶茶的甜味,甜得腻人。
李潇眸光微颤,抬眸,对上视线里她晶亮的眼,他呼吸一瞬间错乱几分。
此时正片开始放映,伪记录片的开头,被采老人的念白单调。
他看过这部电影,但是此时此刻,关于这部分的桥段全然模糊,开场是这个吗?不记得了。
此时此刻,李潇注意力全被唇上和她接触的那点触感吸引,他能感受到她的呼吸,轻轻浅浅。
空着的一只手后知后觉,轻轻抚上她的脸侧,李潇闭上眼,下意识想加深这个吻。
可下一秒,影片中念白结束,风声过,陈蝉衣转过头,他的唇擦过她的耳侧。
说了亲一下,还真的就是一下。
唇上触感一分,感受到舌尖残留的那点甜味,李潇睁开眼,眸中是化不开的暗色。
停在她脸侧的手微微用力,想引回她的注意力。
结果,“啪。”的一声,不轻不重。
他的手被陈蝉衣轻拍开:“开场了,认真看,这是我最喜欢的一部电影。”
李潇看着她认真的侧颜,正全神贯注地盯着荧幕。
被她拍开的手掌心空悬着,指尖微动。
“……”
看着她,李潇沉默片刻,闭上眼缓了缓,强制自己从她身上收回视线。
盯着荧幕上的玉米地,他眸色沉沉,无奈淡哂。
这电影以前也是他最喜欢的……
但现在不是了。
两个半小时的电影,陈蝉衣看得津津有味。
大荧幕真的和电脑屏幕的呈现效果有很大不同,看见男主穿越黑洞的那段,是无法言说的震撼感。
原本以为自己之前看了那么多遍,应该不会再哭了,但是当看见结尾看见那个孤寂的星球,还是不受控地流泪,心中塞满了惆怅。
李潇递过来的纸巾被她哭湿,捏在手里,起满了皱褶。
散场出来,心中空寂的感觉消散不掉,她恍恍惚惚,心中无限感慨,拽着李潇抽抽嗒嗒的,和他聊了很多心得。
李潇没怎么说话,安静听着,时不时回个嗯。
跟着他往地下室的停车场走,直到坐进他那辆白色保时捷卡宴的副驾,陈蝉衣才缓过神来。
李潇站在车门旁,正垂目给她扣着安全带的卡扣,浅灰色卫衣将将擦过她的鼻尖,她又闻到他身上的苦橙味道,这次更清晰一点,还混着淡淡的艾叶气息。
看见他垂着的眉眼,没什么表情的样子。
陈蝉衣抿了抿唇,想起来问他:“去你那还是去我那?”
“嗯?”李潇扣好卡扣,抬起身,单手撑着车门框看她。视线瞥过她还捏在手心里那团皱得不成样的纸,他伸手,“纸给我吧。”
顺着他的话把纸团交到他掌心,陈蝉衣见他没有回答,又问了一遍。
“等会再说。”
李潇左右看了一眼,没看见垃圾桶,顺手把纸团收进卫衣口袋。
他抬眼,看着她还红着的眼角,眸色顿了顿:“先把刚刚的补上。”
“补上什么……”
陈蝉衣有点没反应过来,刚张口问道,话音还没落下,后颈盖上他的手,微微用力,将她往他的方向带去。
轻咬了一下她的唇瓣,李潇眼眸半眯,唇齿溢出沙哑音色:“这个。”
话落,舌尖勾着她的,吻得很深。
陈蝉衣没动,她看着他,也不说话了。
难得见她这样沉默,李潇问她:“怎么了?”
陈蝉衣依旧没有说话,她只是盯着他。
盯着灯下他眉弓骨投下的薄薄的影,和高挺的鼻梁,还有一张一合的唇。
看着看着,陈蝉衣冷不丁地伸出手,揽着他的后颈。而后,在他怔然神色里,倾身上前,唇贴住他的唇。
软软的,有点凉。
李潇愣了一瞬,才反应过来唇上的触感,他看着陈蝉衣近在咫尺的脸,目光所及,是她扑扇在眼下长睫的影。
她的味道萦了满怀。
先是吻上,然后呢?
陈蝉衣感受到唇上的温度,才反应过来,她不会接吻。
顿了一下,她学着小说里那样,试探性地伸出舌尖,才舔上他的唇,还没进行下一步,就被拉着后颈的衣领,扯开。
李潇微微向后仰了仰,看着她,眸色很深,他说:“你喝醉了。”
“陈蝉衣,”他叫她名字,“不清醒的状态下,就这么和我睡了,明天醒过来会后悔的,我也不想趁人之危。”
“有什么事,等你清醒了,我们好好说,好不好?乖乖睡觉,我陪着你。”
陈蝉衣不满正在进行的事情蓦然被打断,她也看着他,条理清晰地反驳:“我很清醒,我来这里就是为了解决一下生理需求啊,为什么会后悔?”
话落,领口处他的手指收紧了一瞬,她有点不舒服,往反方向躲了躲,推他:“你做吗?不做我就换一个人,不要浪费时间。”
话音落下,她看见李潇站起身。
她以为他要走。
然后下一秒,却见他往前一步,单膝跪在她腿侧的床面。
压迫感隐隐笼着她。
陈蝉衣下意识仰头看他,而后,感觉到抓在她后领的手指转而向上,扣住她的后颈。
李潇垂眼,将她带向自己。
那么近的距离,他能看着她湿漉漉的眼眸,倒着他的影。
视线再往下,看见她的唇,仿佛还停留着方才一触即分的触感。
柔软的,甜甜的。
他低下头,重新吻上去。
他呼吸都轻了,撩开衣服,手掌探进去,她整个人很纤细,每寸肌肤都柔嫩细腻,和他一点也不一样。
掌下触感很绵软,他慢慢覆盖包裹,充盈指缝。她最初还咬着唇,后来忍不住哼哼两声,抬起小手,用手背捂住嘴巴,另只手仓皇无措搭在他手掌上。
紧接着,是那个西装男人的声音:“郑先生,您也在这里?”
陈蝉衣抬眸。
视线却在对上一道熟悉深黑的眼瞳时,狠狠僵住。
她浑身发冷,几乎整个身子都是麻木的,一瞬间丧失了最基本的行动能力。
那双眼睛幽幽沉沉,带着看不清的晦涩,和深埋于骨血的暗。
她喉咙发紧。
她再扫向旁边,突然想起来那张脸孔怎么这样熟悉。
那是陆承风。
陆承风看到她也是一愣,视线有刹那惊疑不定,片刻后,他不动声色稳住:“这位是?”
郑容微笑了笑:“未婚妻。”
第 33 章 潇潇
他声音不大,几个人却都听得清楚。
郑容微面色沉稳如常,似是并未觉得有什么不妥。
在他心里,没有比陈家这位小姐更合适的未婚妻人选,他想着差不多已经是敲定的婚事,没必要遮遮掩掩。
他的行事作风,倒是和他身份相符,从无顾忌,果断利落。
只是观察陆承风神色,郑容微还是觉出一些细微的怪异:“怎么了,陆总,您好像有些惊讶。”
陆承风当然惊讶,废话么。
他强迫自己没去看身边男人,弯唇一笑,只是一眨眼的功夫,面上已经重新换上张和颜悦色的皮。
“是有点惊讶,陈小姐,订婚了怎么都没有告诉老同学?”
他想着郑容微已经起疑,要是有心去查,知道他们认识只是早晚的事,不如大方承认。
果然,郑容微注意力被转移:“嗯,你们以前是同学吗?家月,从来没听你说过。”
他的气息一瞬间笼罩过来,直白的,退无可退的。
下意识,陈蝉衣推他,手才碰到他的肩,便被他抓住,握在她一边身侧。
单手扣着她的后颈,虎口往上,托在她的脑后,李潇吻得愈深。
不甚温柔,甚至有点粗暴,齿关咬着她的唇,不轻不重地摩挲,压着某种情绪。
口中奶茶的甜味早已散去,但是依旧带着丝丝的甜,呼吸都黏腻得发紧,急促的,沉闷的,交织在一起。
这个时间,商场已经停止营业,停车场车辆稀少,空旷,安静。
困在狭小的车门附近的空间,陈蝉衣闭上眼,能够听见暧昧的含吻声。
在空寂的停车场,分外清晰。
耳尖被这动静羞得烧起,陈蝉衣不敢闭眼,时刻担心会不会有人经过。
拇指擦过她耳侧,感受到指尖的温度,李潇还伸手捏了捏,微微松开她,鼻尖抵着她的,他笑:“怎么那么烫。”
话音落下,没等她回答,他又将吻上,陈蝉衣微微抬头,唇落在她的脖颈。
“嗯?”李潇动作一顿,轻声问她,“是想让我亲这里吗?”
说话时,他的薄唇轻轻摩挲着她颈侧肌肤,声音低哑依稀有点含糊。
陈蝉衣半边身子都有点发软,感受到他扣在她后颈的手转前,托起她的下巴。
被迫随着他的动作仰了仰头,陈蝉衣听见隐隐的脚步声,还有模模糊糊的说话声,正往这边,慢慢清晰。
“李潇,”她不敢大声,紧张到声线都有些颤抖,“有人过来……”
陈蝉衣小声叫他。
“嗯,听到了。”他低声道。
但是没松开她,反而吻得愈发往下。
脚步声越来越清晰,方向就是他们这边。
虽然还没看见人影,陈蝉衣却感觉自己的心跳都随着逐渐加快。
她往后躲,但是后面就是座椅靠背,身前还被安全带锁住,退无可退。
低声开口,陈蝉衣语气软了点:“回去再亲好不好。”
“回去就不让亲了。”
盯着视线里她颈侧红痕,李潇眸色暗了一瞬,复而,抬眼看她,微哑音色带着浅浅的低落。
想起在电影场前她拍开的他的手,陈蝉衣明白过来,她微微仰头,嘴唇碰了碰他的唇,看着他,语气软软:“让亲,回去再亲好不好,在这里会被人看见。”
李潇捻了捻她的耳垂:“真的吗?”
“真的,”陈蝉衣说着,又亲了他一下,“去你那,好不好。”
“亲哪里都可以吗?”
余光瞥见车库转角投来的细长人影,顾不得仔细分辨他问的是什么了,陈蝉衣顺着他的话点头:“可以。”
话音落下,李潇松开她,站直身体。
同时,那边的人影也走出来,应该是妈妈带着小女儿,正往他们附近停的一辆车旁走。
李潇往那边瞥了一眼,神色自若。
他移回视线,对上陈蝉衣还带着微红的双眼,轻笑,顺了顺她耳侧有点被弄乱的发。
关上副驾的车门,他绕过车头,坐进主驾。
看见车子移出停车位,陈蝉衣才松了口气。
她视线从后视镜上移开,看向李潇。
想起他方才的所作所为,陈蝉衣现在脖颈处的肌肤仿佛还留着他的气息的灼热感。
抿了抿唇,她说:“以后不许这样了。”
“不许这样,是什么样?”
李潇把车开出地下车库,眸光停在前挡风,夜晚道路灯色流进他眼眸,时明时暗。
“就是,有人的时候,不准亲我,”陈蝉衣脸侧还烫着,又气又恼,“会被看见。”
“在电影院你说要亲我的时候好像也是有人的。”李潇打着方向盘,悠悠过了路口,淡声提醒。
陈蝉衣反应过来,仔细一想,好像一时没了理,顿了片刻,她说:“那不一样。”
“怎么不一样了,”李潇微微抬眉,趁着等红绿灯的间隙看她,“只许州官放火,不许百姓点灯?”
对上他带着微微笑意的眉眼,在暗色中,含着些依稀的缱绻。
不知怎么,陈蝉衣的耳尖更加烧得慌,她移开视线目视前方,语气有点微微的不自然:“反正就是不一样,你以后就是不许这样了。”
“那你呢?”李潇问她。
“我有时可以。”陈蝉衣回他。
哑然失笑,李潇伸手,捏了捏她的脸:“好好好,知道了,陈蝉衣大人。”
话落,在她还没反应过来时,便收回手,重新启动车子。
后知后觉反应过来,陈蝉衣伸手拍他:“你好肉麻。”
只是掌心还没落下,便被李潇抬手握住,捏在手里。
陈蝉衣抽了抽手,换被他五指扣着,指尖穿进她的指缝。
“松开我呀。”
“牵一会都不许吗?”他问她。
感受到李潇的指尖在她的手腕内侧轻轻摩挲,陈蝉衣抿了抿唇,小声说了一句:“只准许一次。”
看着前方车流,李潇单手打着方向盘,闻言,淡哂。
李潇的家离商场不远,开车十分钟就到。
开了门,仙草察觉到陌生人的气味,喵了一声,跑出来。
陈蝉衣刚走进去,灯刚打开,就和一只小黑猫大眼瞪小眼。
“你还养猫了啊。”
她走过去,蹲下身。
仙草走过来,闻了闻她,而后蹭了一下她的裤腿。
李潇背手关上门,看见陈蝉衣抬手,摸了摸仙草的脑袋,一人一猫姿态亲昵。
他嗯了一声,把手上拎着的面包纸袋放到岛台:“毕业的时候捡的。”
“好可爱,它叫什么?”
陈蝉衣看着在她手下眯着眼,蹭着她掌心的猫,忍不住抱起来塞进怀中,小小的,软软的。
“仙草。”
李潇说着,走到她身侧,蹲下身,也摸了摸仙草的脑袋,却不料被它躲开。
“我是芋圆,它是仙草,我俩名字还挺配。”陈蝉衣低头,亲了亲仙草的脑袋。
“啊,我不太能吃辣来着。”
将近日暮,下了班,陈蝉衣和组里的同事一起下楼,往聚餐的地方去。
直到进了电梯,她才临时得知聚餐的地点由昨天定下的家常菜馆换成了一家重庆火锅店。
——昨晚又添了几个人,但是那家家常菜太火爆,没有多余的包厢给换。
所以在群里商量了一下,干脆定了家火锅店。
群里……陈蝉衣翻出聊天记录,确实有,一百多条消息,聊得热火朝天。
这只是部门同事的闲聊群,她一般开免打扰,再加上昨晚比较忙,也顾不及看。
眼下,同事在商讨过会要点什么。
听说那家火锅店很正宗,开了两三年了,口碑也不错,就连红油锅底也都是每天现炒的。
红油锅底啊……陈蝉衣忽就有点胆怯,弱弱地插了一句:“我对辣过敏。”
她是真的过敏,从小开始就吃不了辣,吃一点就会眼泪鼻涕一起流,全身皮肤发红。
反正真的就是一点都碰不得。
“哎呀,没事啊,”同事闻言,笑着摆摆手,“它家番茄锅底也好吃,你爱吃番茄锅嘛,我们可以点个鸳鸯的。”
松了口气,陈蝉衣点点头,软着声说了句不好意思。
“这有啥,多尝一个口味嘛。”
彻底放下心来,陈蝉衣笑了笑,说声好。
话落,见他们重新聊起,她打开手机。
方才翻消息的时候注意到了,李潇的消息栏里有几个未读通知,点开来看。
「什么时候下班?」
「我去接你,要不要一起去吃个晚饭?」
这条消息往下,二十几分钟后,又发来一条。
「我到了,在你公司楼下。」
紧跟着,发了一张他从车窗拍的照片,提示自己的位置。
电梯下到一楼。
出了电梯和同事走出公司大门,陈蝉衣点开那张照片看了一眼,在对街的路边停车位。
抬起头,她往那个方位看了一眼,白色的卡宴静静停在潇影下,低调内敛。
车窗关着的,不清楚里面有没有人。
同事走到路边叫车,隔着一条马路,陈蝉衣把视线从车上收回,低下头装作看不见,她给李潇回:「昨晚做得好累,今晚不做了。」
李潇那边秒回:「……你觉得我是为了这个才来约你吃饭的吗」
不然呢?
陈蝉衣眨眨眼,有些不明白,但还是这样发过去了。
同事在前面商量着怎么叫车,感觉一直低头看手机有点不大礼貌,陈蝉衣最后回了句:「今晚先不见了,我要和同事去吃个饭,改日吧。」
发出,没等那边回,听见林文白叫她,陈蝉衣收起手机,问了声怎么了。
林文白拿着手机退过来,站到她旁边:“我叫了车,和我一辆吧,还有另外两个同事。”
话落,他微微侧了侧身,给她看手机界面,司机还有十分钟过来。
陈蝉衣没什么意见,点头说好。
林文白收起手机,没走回去,站在她身边犹犹豫豫。
“怎么了?”
陈蝉衣看着他欲言又止的,问道。
手指收紧又松开,林文白暗自掐了下掌心,抿唇沉思半晌,道:“早上那个早饭,其实我本意不是……”
他向她解释。
陈蝉衣有点懵,在她看来,只是个早饭,没想到林文白想了那么多。
不想把气氛搞得太僵,她也没有因为这件事生气,见林文白这么紧张,她反而有点搞不明白为何。
弯唇笑笑,她说:“没事啊,我也没有什么别的意思,真的就是早上我吃过饭了,所以很饱,没有吃你的早饭。”
“但是我们之间也只是同事,你没有必要给我带早饭的,好意就心领了,谢谢你啊。”
林文白缓了口气,但是听见她话里话外礼貌疏离的意思,心里又有点空落落的。
他视线垂落,扯扯嘴角淡笑一声:“这样啊……”
没有察觉他陡然低落的情绪,陈蝉衣的注意力全都放在对面那辆车上。
那辆白色卡宴还停在那里,没有挪动,车窗也没降下。
但不知道为什么,她刚刚在说话的时候,总感觉一束视线落在自己身上,看得她有点不大适应。
错觉吗?
没过一会,出租车开来,陈蝉衣和另外两个同事坐在后座,这才得空去看一眼手机。
锁屏界面提示李潇给她发来了消息。
点进去看了一眼,他没有回她发的那一条,而是换了话题:「你和别人聊的好开心……」
别人?林文白?
那他就是看见了。
想到这里,陈蝉衣抬眼,从后视镜扫了一眼,余光瞥见还停在原地的车子。
下一个转角,拐了弯,视线里再寻不到。
她收回目光,回了个:「还好吧。」
说完,把手机揣回兜里,不去管了。
直到她坐的那辆车转过街角消失不见,李潇敛目,视线重新落到手机屏幕上。
看见陈蝉衣回他的那句话,他微微折眉,眸色凉了半分-
火锅店离公司不算远,门头很大,分了三层。
从门口大排着的等号人群可以看出,生意不是一般的火爆。
因为提前一天约了位置,他们过去的时候不用等,直接上了二楼包房。
陈蝉衣挨着几个女同事坐下,服务员拿过来平板点菜。
坐在陈蝉衣身边的一个同事接过来,记起陈蝉衣不能吃辣,先把锅底点了,问了一圈桌上的人想吃什么,点了几个招牌的,然后又一个个传着,看看想吃什么还能再加。
除开不能吃辣外,陈蝉衣对于食物的态度基本上就是能吃就行,没有什么特别的喜恶。
平板传到她手上,没怎么看,她传给下一个人:“我都行。”
下一个人接过来平板,看了看,又加了几道菜。
等菜的期间,陈蝉衣站起身,打算趁着这个时间去个厕所。
出了包厢,推开门,外面热闹吵嚷的声音一瞬间将她包裹。
这家店生意不是一般的好,散座几乎都坐满了,包厢也是有着服务员端着托盘进进出出。
视线绕了一圈,陈蝉衣叫住一个看起来稍微空闲一点的服务员,问她卫生间怎么走。
“卫生间啊,在三楼,您顺着这边的楼梯上去,沿左手边走到头,再转一个弯就是了。”
服务员给她指着。
视线顺着看过去,陈蝉衣点点头,道了声谢。
“不客气,有需要随时叫我。”服务员笑着,转身接着去忙。
顺着她的话上到三楼,这里都是散客,热闹程度比之二楼有过之而无不及。
小心翼翼地躲开过道上来来往往的客人和服务员,陈蝉衣沿着方才问的路往卫生间的方向去。
左手边,左手边……
半道,几个小孩子跑着路过她,应该在玩游戏,最前面的笑呵呵地撒欢跑着,有几个小孩在后面追。
过道本就有点窄,躲闪不及,她还被其中一个撞得踉跄一下。
往回躲了躲,陈蝉衣下意识伸手往旁边扶。
哪知旁边没有墙,落了个空,直愣愣地往前栽了两步,与转角过来的一个人撞了个满怀。
他也没来得及躲,再加上走得急,没想到这边还有个人,下意识,他伸手去接她,另只手上端着的托盘掉落在地。
砰的一声,随着玻璃瓶碎裂的声响,陈蝉衣被拉着胳膊稳住身形。
还没等她回过神来,下一秒,一道清冽声音在她头顶响起,带着点迟疑。
“没事吧,有没有伤到哪里?”
闻言,李潇看着她,想起了什么,目光有点沉。
陈蝉衣没有在意,她的注意力全放在仙草身上,挠挠它的下巴,揉揉它的脑袋。
仙草也对她一见如故,窝在她怀里,舒服得喉咙里溢出呼噜声。
见她俩都不约而同地忽视自己,李潇哑然,沉默片刻,开口叫她:“……陈蝉衣。”
“怎么了。”
陈蝉衣视线不离,随口应了声。
伸手抱过仙草,李潇站起身,带着它往猫房走:“它该睡觉了,困了。”
怀中空落,陈蝉衣抬头,与他臂弯里双目炯炯的仙草对视一瞬,有点怀疑这话的真实性。
不过还没等她质疑,就见李潇关上了门,转身看来。
对上他的目光,陈蝉衣想起来过会要做什么,忽就有点紧张。
但是紧张之余,同时记起之前自己打算的要同李潇说的事。
她站起身,看见他走到她面前,她拿出手机来:“你先把那个钱算好,我现在转给你。”
“然后还有就是我们之间,就只是……”话还没说完,感受到李潇的手落在她耳侧,她蓦然顿住,抬眼看他。
李潇捧着她的脸,看着她近在咫尺的双目,视线半垂着,低声问她:“只是什么?”
他认真看着她,眼中神色如在电影院的时候那样,带着点隐隐的失落。
心中那点异样的感觉又浮起,陈蝉衣神色带着点疑惑,但还是回答他:“只是简单睡一觉的关系。”
李潇看着她,静静听她说完,良久,他缓声开口:“一定要算那么清吗?”
“陈蝉衣,可不可以……”
“不可以。”他话还没说完,陈蝉衣便冷声拒绝。
她隐隐猜到他想说什么。
没有等她再次开口,陈蝉衣问他:“你喜欢我吗?”
李潇神色微动,沉默地看着她,而后听见她说:“我不喜欢你,所以,我们最多,只能是这个关系。”
“如果不行,那么我再换一个,就不勉强你了。”
话音落下,陈蝉衣看着他,等着他的回答,又补了句:“我还蛮喜欢你的身子的,主观上暂时不大想换,所以李潇,不要让我难办。”
她这算什么,给个巴掌,再来个甜枣?
李潇想笑一下,尽量不要让气氛过于沉闷,但是心中涌满涩意,他眸色冷然,看着她。
见他这般神色,陈蝉衣以为谈崩,她心中隐隐有点失落,但也只是一点。
不打算强人所难,她开口,刚想说声算了,却倏然落进他的怀抱。
低头埋在她颈窝,李潇声音闷闷,在她耳边轻声说:“好,我答应你,所以你能不能……”
他顿了顿,陈蝉衣回抱过去,环住他的腰,她问:“能不能什么?”
“能不能不要去找别人,只有我一个好不好。”
闻言,陈蝉衣松了口气,她抬头,在他怀中看他:“现在当然就只有你一个啊,没有找别人。”
说完,踮了踮脚,刚要在他唇边印上一吻稍微哄一下,却被他偏头躲开。
李潇眉心轻折:“你刚亲了仙草。”
“那你还亲不亲了,”陈蝉衣疑惑问他,“不是说回来亲?”
微微弯下腰,李潇肘弯卡在她的膝后,单手将她抱起,往浴室走。
将她放在大理石台面坐下,他双手撑在她身侧,侧头吻了吻她的脖颈,李潇回她:“亲。”
话落,手指抚上她的衣扣,慢条斯理地一点点解开。
单手脱下自己身上的卫衣,李潇抱着她,打开暖风,往淋浴区进。
热水淋下,陈蝉衣披在腰后的长发沾湿,黏在后背,又贴着他的掌心。肩后贴着的瓷砖冰凉,她揽着他的脖子,往他身上贴:“好冰。”
“一会就热了。”
李潇的另只手护着她的后背,顺着她的力,把她往自己怀里带。
确实,水雾蒸腾,暖风也在不断吹着,不一会,确实是热了很多。
半晌,有点异状,她视线往下,问他:“你点外卖了吗?”
“上次的还没用完。”
李潇感受到她目光落处,有点不自然地捏起她的下巴,带着她的视线看向自己。
陈蝉衣没应,偏头躲开他的手。
“怎么了?”李潇见她视线不移,问她,“进去之间先认识一下?”
抿了抿唇,陈蝉衣有点害羞,但还是拿手碰了碰:“有点好奇,什么味道的。”
“……”
闻言,李潇这次手指用了点力,迫使她视线抬起:“好奇心怎么那么重?”
话音落下,余光瞥见她身上泡沫冲干净,他关上淋浴,怕她冻着,准备抱她出去。
水声才歇,陈蝉衣随后的话就飘进他耳中。
她说:“我想尝尝。”
话落,感受到腰上手指一紧,她有点吃痛,轻哼了一声。
察觉到是自己下意识没控制好力,李潇闭上眼,缓了一下,而后睁眼看她:“这又是从哪学来的?”
“小说?”他轻轻抬眉,问她,“没记错的话,这个行为好像是违禁词吧。”
“你怎么知道?”陈蝉衣有点惊讶。
李潇没说话,他当然不会告诉她,那晚之后,他想起她的话,他还特意去搜了软件看了一眼。
陈蝉衣见他沉默,有点不大好意思,低声说:“这次是小电影来着……就是我看那些女演员好像还舒服的样子,就想试试。”
“她们都是演的,其实很难受,”李潇捏着她的脸,轻轻用了点力,“别什么都学。”
注意力落在他的前半句上,陈蝉衣眸色有点古怪地看他:“你怎么……知道。”
“想也知道,有东西在你嘴里捅,会好受吗?”
说着,李潇捏着她脸侧的手指转而摩挲着她的唇瓣,食指探进去,挑着她的舌,而后,往深探。察觉到指腹滑腻的触感,他眸色很沉。
再往里,指尖碰见她的软腭,见她眉心微折,眼眸半眯着,似乎察觉到了不适。
喉结轻轻滚动,李潇强制自己冷静下来,把手抽回。他看着她,声音很哑,低声道:“就像这样。”
陈蝉衣眨眨眼,还没从微微窒息的,有点反胃的状态中反应过来。
倏然,她听见他问:“你想试试吗?”
试什么?
下一秒,她被放下,双脚踩在湿漉漉的地面。
还没对上他的视线,就见他跪下身,吻上前,含糊道了声:“站稳。”
那头顿了很久,笑开了。
李潇声线里裹着沙哑,极低的欢愉,他笑:“那下楼好不好,栗子买了,我给你剥。”
陈蝉衣一瞬间睁大眼睛。
她猛地起身,扑到窗边拉开窗帘,楼底暗暗的路灯下,少年有被黑夜印刻的颀长的影子。
她连拖鞋也来不及换就跑出去。
十一月秋风瑟瑟,秦皇岛海浪迭起,所有的风所有的冷气,在那瞬间塌天覆地般砸向她。
她什么都顾不得了。
她不知道他怎么过来的,八个多小时,从长江之南到秦皇岛畔,他看梧桐声声萧瑟,到银杏渐黄坠底。一路风景,他是火车上熙攘的人群,他望北戴河的风吹进他肺里。
最后他在暗暗的灯下,朝她伸手。
她背叛夜色,逃进他怀里。
第 34 章 潇潇
他衣服上冰寒,她却是从温暖的房间里跑出来的,李潇也不敢抱她,只能虚摁着她肩膀:“慢点,别摔了。”
陈蝉衣眼睫还湿漉漉的,眼神湿软,看得人心里一塌糊涂:“你怎么过来了。”
她还以为他就是陪她说说话,那么冷那么远,要是她知道他会来,她一定什么都不跟他说。
他笑一笑,不说话。
从怀里拿出个塑料袋子,里头是纸包的烤栗子。
“有点冷了。”李潇低声说,“我给你剥好,你看看能不能让酒店的人帮忙热一下再吃。”
他在冷风里站了那么久,再怎样小心保护,烤栗子也终归是冷了。
李潇把她扯过来,迎着路灯,仔细看了看:“看看,出什么事了,怎么哭成那样。”哭得让人心碎。
陈蝉衣这会儿心里的惊颤还没散,又害羞,轻轻摇头:“没出什么事,就是有点点不高兴。”
说罢,她有些紧张看着他。
他一定以为她遇到特别大的事,解决不了才过来的吧,现在她这么轻描淡写,他会不会以为她在故意耍他啊?
所以,相对的,她的性-成-熟年龄,也相较于同龄人晚一点。
今年是陈蝉衣的25岁,她终于开始为性苦恼。最初只是渴望拥抱,渴望另一个人热乎乎的体温,渴望肌肤相贴的感受。
网调后,她开始对自己身体探索,浅尝辄止。
然后,渐渐地,她好奇起来亲吻的感受,做爱的感觉。
这很正常。
好友沈倾这样对她说。
大学毕业之后,陈蝉衣基本上就不怎么和曾经的同学联系了——因为不怎么熟。在学校的时候她就不常社交,和同学之间基本上也就是见面打个招呼的关系。
不过沈倾作为她的舍友,虽然在大二的时候就搬出了宿舍,但是两人关系倒是蛮不错。
毕业后沈倾去了国外,陈蝉衣和她虽然不常见面,可联系没断过,逢年过节她回来的时候会小聚一下,平日里还会偶尔打个越洋电话。
前几天,在电话里,陈蝉衣郑重地和她说了这件事。
——想找人睡觉。
挂了电话后,沈倾当即甩了一长串微信名片过来:「挑挑,什么款都有,要是不喜欢我再在这边给你物色几个。」
手指往下滑了半天滑不到底,陈蝉衣一个都没点开看。手指戳在手机屏幕,半晌,她敲出一行字,删删改改犹犹豫豫地发出:「但是这些人我都不认识……」
「你想找认识的?」
沈倾在屏幕那边问道,仔细思考回忆了一下她所了解的陈蝉衣的社交圈,好像揪不出来一个合适的异性:「好像有点难办了。」
陈蝉衣从床上盘腿坐起,盯着消息咬着手指纠结半晌,她改发条语音过去,支支吾吾:“不是想要认识的,只是如果要是找男朋友的话,是不是就要聊天,约会什么的,维系感情……而且我不知道怎么和男生谈恋爱,就是有没有那种不用那么麻烦的……”
陈蝉衣目的很简单,她虽然因为生-理需求有所烦恼,但是她现在的生活里,并没有留给关于恋爱的空隙。
——她最近刚跳槽大厂,刚转正一年,还在上升期。估计未来的几年,也要为升职而忙碌,并没有给恋爱这个项目预设好足够的精力和时间。
所以这也是她最近非常苦恼的真正原因。她只需要一个工具人,而不是一个伴侣。
这些年,是有不少男的对她示好,她也遇见过一些比较执着的追求者。但是陈蝉衣都没有接受,不喜欢那些人是主要的,再加上,她也没有精力去经营一段感情。
她只需要一个解决自己生-理需求的工具,而不是一位伴侣。工具而已,参杂了感情就变了味了。
但是毕竟事关于性,即使电话那边是自己的好友,陈蝉衣还是不敢把话说得那么露-骨。
不过好在,沈倾那边明白了她的意思,也给她发来一条语音消息:“只要出点钱就行的那种对吧。”
陈蝉衣:「小猫点头.jpg」
沈倾:「不好意思,国内好像不让。」
陈蝉衣:「TvT这样的吗?」
沈倾:「要不?你飞过来?」
看见最后这行字,陈蝉衣切到出行软件,看了一眼飞美国的机票,再看了一眼自己之后的工作安排,往后一倒,枕在枕头上:「没时间,最近工作任务都很紧。」
发完这句话,她举着手机,盯着屏幕叹气。
犹犹豫豫着正想着要不要说句算了的时候,沈倾的消息发过来,连带着一个地址:「还是找个单纯睡觉的朋友容易点……这周末你休息吗?要是有空,我帮你约几个人一起出来吃个饭,看看有没有你喜欢的。」
陈蝉衣看着手机踌躇半天,缓缓回了个好。
发完消息,她丢下手机,裹着被子在床上滚了几圈。
啊啊啊好紧张!
周六晚上,Eros。
这是个中高档的私人会所,吃饭的地,沈倾朋友开的,她特地打电话替陈蝉衣约了个包厢。
原本以为是自己一个人过来,毕竟没有经验,陈蝉衣还有点胆怯。在地铁的路上,还在不停在做心理建设。
但等到了地方接到了沈倾的电话,才得知沈倾早就等在这里。
侍应生领着她推开包厢的门,陈蝉衣一眼就看见在沙发上的沈倾,一身白裙窈窕,姿态闲适,随意靠在靠垫上,正拿着手机和对面发着语音消息。
听见门开的动静,她抬眸看来,冲陈蝉衣抬了抬手,打了个招呼。
陈蝉衣走到她身边坐下,听见她用法语和对面说了一声有点事在忙,明天再聊。不知道对面说了什么,沈倾挂断电话之前,还有点无奈地唤了一声亲爱的。
“埃里托?”
陈蝉衣见状,想起沈倾这两天和她说的那位:英法混血,长居巴黎,为爱远赴美国,天天徘徊在她公寓楼下,看见她和另一位男士同进同出,便哭着吵着闹自杀的那位,长得像提莫西查拉梅的小模特。
“不是,”沈倾收起手机,摇了摇头,“是给埃里托哄回巴黎后,在那边认识的一个教授。初见还挺绅士挺有分寸的,但没想到也那么粘人。”
清醒的前一秒,陈蝉衣下意识的反应就是好疼。
真的很疼,浑身上下都酸痛,像是要散架了一样。
本来还想再睡,但是察觉到身体的不舒服就难受得睡不着。
她睁开眼,盯着头顶天花板缓了一会,视线清明。
意识渐渐回笼,听见浴室门开,脚步声移到床边。
扭过头,她看见李潇拿纸巾擦着手,停在床边,垂眸看来。
“睡醒了?”
他问。
陈蝉衣眨了眨眼,盯着他,有点懵。
他怎么还不走。
反应了一会,她意识过来,是不是现在就要结账了。
像他这种长得还挺好看,身材也不赖,就是好像技术有点不大好的,该要多少钱哇……
李潇见她没说话,便接着道:“我买了早饭,要不要趁热吃点?”
顺着他的话,陈蝉衣撑着身子坐起身,手软绵绵地使不上力,李潇见状,伸手扶了一下。
往茶几上看去,外卖盒摆满了一桌。
盯着那一桌外卖,陈蝉衣神色有点复杂——外卖钱应该也要算在给他的钱里面吧,那加上这个要多少,对了,还有昨晚的买的东西……
她拧着眉做算数题,李潇见她还不在状态,便把她的衣服拿过来,给她穿上。
“手。”
拎着衣服袖子,他淡声提醒道。
下意识哦了一声,陈蝉衣伸直手臂,衣服套上。
内-衣、衬衫裙、薄外套一件件穿上,李潇半跪在她身前,修长手指一粒粒扣着她针织外套的纽扣。
看着他垂下的,认真的眉眼,陈蝉衣终于忍不住,开口问道:“多、多少钱啊。”
“嗯?”
工工整整扣完最后一颗纽扣,李潇抬眼看她。
对上她看起来好像有点紧张的视线,他有点不明所以,反应了一下,以为她问的是早餐:“不用给钱。”
啊?不用给吗?
陈蝉衣有点惊讶,怔了一瞬。
天下没有白吃的饭,更不会有白睡的人。清楚这点道理,她回过神来,摇摇头:“不用了,还是算清楚吧,昨晚的钱,加上买的东西,还有今天的早餐,一共多少,你报个数,给我收款码。”
“……”
李潇这才明白过来,这是还把他当那什么呢。
无奈轻叹了口气,他看着她,叫她:“陈蝉衣。”
“你怎么知道我的名字?”
听见他叫她,陈蝉衣这才想起昨晚,他也是,见她第一面,就叫她名字。当时想问来着,但是好像因为什么没有来得及。
现在再听见他说,陈蝉衣问他。
“我叫李潇,”李潇做着自我介绍,解释道,“可能你不认识我,但我认识你。我们一个学校一个院,我是学计算机的。”
见陈蝉衣若有所思的模样,他以为她明白过来,刚想接着往下说,就听她倏然接话:“那你转行跨度,有点大唉。”
“……”
无奈笑笑,他伸手,捏了捏她的脸:“这是个误会。”
他向她解释。
陈蝉衣这才理清,李潇是和朋友过来聚餐,临时出去接了个电话,正好就被喝醉了的她撞上,然后的事情,不需要他解释,她也无比清楚了。
看着他的双眼,陈蝉衣顺便想起来自己昨天晚上的豪言壮语。
——跪下给我学狗叫,我给你开香槟塔。
——唱门前大桥下。
——做不做,不做我换一个。
——没有职业素养,上战场不带枪。
……种种,都是她说出的话。
对一个老同学,虽然是完全没有印象的老同学,说出这种话。意识到这点,陈蝉衣此时此刻恨不得找个地缝把自己埋进去。
好丢脸,呜呜。
眼见她的脸肉眼可见地迅速红透,李潇哑然,笑了笑。
看着她低下头,他坏心思地伸手,挑着她的下巴,让她看着自己:“现在知道我不是鸭了吧。”
陈蝉衣垂下眼,不敢看他,点了点头,小声地嗯了一下。
“那你把我睡了……”
“对不起!”
陈蝉衣急忙道,她小声解释:“我不是故意的。”
听见她这声道歉,李潇顿了顿,原先要说的后半句卡在喉咙里。
半晌,陈蝉衣见他没回,偷偷抬眼看他,与他对上视线的那一秒,李潇看着她的双眼,对她说:“……不是要你道歉。”
不要道歉,那要什么?
陈蝉衣头脑风暴了一下,一时间想不出来要怎么补偿。
不对,这种情况,应该是叫补偿吗?好像有点怪怪的。
看着陈蝉衣一脸纠结,李潇眸色暗了暗,缓缓开口,一字一顿,问她:“你要对我始乱终弃吗?”
啊?始乱终弃?
陈蝉衣明白过来,她张张口,支支吾吾,下意识想说不是。
但是仔细想了想,她好像也是抱着这种心态过来的。
见她神色为难,李潇垂下眼,淡哂,说:“算了,先起床,把早饭吃了。”
他站起身,走向茶几那边。
陈蝉衣目光在他背影上停了停,纠结半瞬,磨磨蹭蹭也跟着站起身,去浴室洗漱。
拧开水龙头时,听见外面掀开外卖盒的动静,她抬眼,看着镜子中自己红透的脸,掬了一捧水扑在脸上降温。
还是好尴尬。
洗完漱,她站在浴室门口,看着李潇坐在茶几前,已经将外卖拆好,满满当当摆在茶几上。
顺着看去,陈蝉衣瞥见茶几桌角,还放着那个装满了小盒子的塑料袋。
好不容易不怎么红的脸又烧起来。
拆开筷子,抬眼看陈蝉衣还站着犹犹豫豫,李潇拍了拍身边的沙发:“过来坐。”
话音落下,就见陈蝉衣有些不自然地走过来,在沙发另一头坐下,刻意保持着距离。
李潇抿了抿唇,一言不发地磨了磨手中筷子上可能会出现的毛刺,递给她。
“谢谢。”
小声道了声谢,陈蝉衣接过来,并在手里。
咬着筷子头,看着面前茶几上琳琅的早餐样式,还冒着热气……她脑海中浮现出的第一想法就是,这样茶几桌面应该就不会那么冰了吧。
接着,昨晚的种种画面相继在她脑中浮现,先是在茶几,后面到了床上。
想到这里,脸又一红,陈蝉衣微微侧过头,看他。
李潇此时就穿了件里面的衬衫,袖口工整挽在肘弯,小臂上青筋明显。
一看就很有力,实际上也确实,昨晚她记得到了后面,她说累,是他单手将她抱在怀里,箍着她的腰,动弹不得。
再往上看,是他侧对着她的颜,额发随意搭在眉弓,鼻梁高挺。
鼻尖抵着她的尖顶摩擦的触感犹在此刻,陈蝉衣还能记起他半沉的眸色,温声对她说话的时候,一瞬不离地注视她,说出的话也跟哄小孩一样。
或许是昨晚迷迷糊糊宿醉着的原因,她还真顺着他一声又一声的宝宝,稀里糊涂说出了很多,他揉着她的小-腹问她这是什么,问她到哪里会舒服……类似的,她都一一顺着答了。
现在想想,真就是,虎狼之词。
将筷子头咬得更紧,陈蝉衣感觉脸更加烧了点。
“看我可吃不饱。”
感受到她的视线在自己脸上停了许久,李潇移过目光,与她对视,看见她莫名红透的脸,忍不住伸手捏了捏,提醒道:“好好吃饭。”
他的指尖温热,没用多少力,陈蝉衣却像是一瞬间被电了一下一样,往后仰了仰,回过神来。
讪讪收回目光,强制自己把脑中的废料清理干净,陈蝉衣动筷就近夹起面前的一个小笼包,塞进嘴里。
吃饭吃饭,不要再想这些奇奇怪怪的东西了啊!
看着她一鼓一鼓的腮帮子,李潇收回手,无声笑了笑。
吃完饭,收拾了一下,陈蝉衣同他告别,说自己要回家休息。
她明天还要上班,昨晚给她累着了,没怎么好好休息,她要回家补觉。
李潇套上外套,从口袋里拿出车钥匙,问她:“家住哪里?我送你回去。”
陈蝉衣摇头拒绝,掏出手机叫车。
打开微信时,来自沈倾的无数条消息一瞬间弹了出来。
这才想起来,昨晚好像,和沈倾说的是出来上个厕所,后面,就来稀里糊涂地睡了一觉,忘了和她说。
果不其然,翻到最上面,沈倾给她发消息,问她:「去哪了。」
后面,隔了几分钟,见她没回,又发消息过来,隔了几分钟,就是一连串的未接电话提示。
再后面,一张监控截图甩来,是她这间房间门口的走廊监控,点开来看,李潇扶着她进了房间。
看到这里,陈蝉衣抬头,看了看李潇,见他也在看着手机回消息,没有注意这边。
她放下心,接着看手机屏幕。
那边,跟着截图下面的,是沈倾发过来的两条语音消息。
陈蝉衣想点转文字,但不知道为什么,手一抖,点成了播放。
于是,在安静的房间内,沈倾的声音通过扩音器传出来:“吓死我了,还好去查了监控,你回房间就没事了,好好玩哈。”
陈蝉衣一个激灵,慌忙按音量键,来不及消减,第二条语音自动播放:“这个房间给你留着,一回生二回熟,以后还想过来玩,就来这就行,记我账上。”
声音停下,那边李潇敲着手机回消息的微弱动静也没了,陈蝉衣抬眼瞥去,他看过来,似笑非笑的模样。
陈蝉衣迎着他的目光,轻轻咳了一声,缓解尴尬,顺便转移着话题:“这……我们下,下去吧,我叫的车好像要到了。”
话音落下,她转过身,将要拉开房间门,李潇走过来,伸手按在她的手上,拦住她。
陈蝉衣试着抽了抽手,他没松,忍着想要立马找个地缝钻进去的尴尬感,她抬眼看他:“怎,怎么了?”
李潇把他的手机递过来,微信二维码页面朝上:“加个微信。”
见他没有要问方才那两条语音的意思,陈蝉衣松了口气,点开微信扫码添加。
验证消息发过去的一瞬间,她听见他那边弹出提示音,刚想问他现在能不能走了,就见李潇单手拿着手机同意了好友申请,倏然,淡声开口,问她:“以后?来玩?”
“?!”
陈蝉衣怔了怔,见他收起手机,抬眸看来。
淡然的目光落在她身上,平白烧得她有点无措。
她不看他,垂下视线:“朋友说着玩的,口嗨、口嗨而已。”
“可是昨晚,”李潇开口,同她回忆道,“你是把我当成……才睡的我,所以你以后,要经常来这里吗?和别人玩吗?”
玩……
陈蝉衣听见他隐隐有些低落的语气,忍不住看他,对上他垂着的视线,认真的神色。
看着他眼中依稀透着的一点悲伤,陈蝉衣脑袋有点宕机,脱口而出:“我觉得他们应该都没你好。”
话音落下,见李潇眸色一沉,直直看着她,陈蝉衣才反应过来自己说了什么。
但也确实,李潇温柔体贴,长相不俗,除开是她之前的同学会有点尴尬外,好像也没什么有什么值得挑错的地方。
起码昨晚,确实是,体验还不错。
她这也算是在夸他……算是吧。
沉默半晌,李潇终于开口,他说:“谢谢你。”
陈蝉衣松了口气,回了个不客气。
见他没有生气的意思,陈蝉衣鼓起勇气,大胆了一点,问他:“那以后……我们,我还能找你吗?”
李潇移开视线,伸手拉开门。
没说好,也没说不好。
陈蝉衣顺着看去,十个男的个个身型修长,长相不俗,每一个都像是网络上小火的氛围感男网红。
陈蝉衣眨了眨眼,目光放在他们身上,随着他们的介绍一个个细细观察着。
都介绍完,沈倾不为所动,只是侧目看她:“有合适的吗?”
“这……”陈蝉衣顿了顿,视线从他们身上抽回。思索片刻,她小声冲她问道,“干净吗。”
她虽然想要解决生理欲望不假,但也怕因此而染病,那就得不偿失了。
沈倾拍拍她的肩:“体检报告一直更新。我都看过了,不止没病,还很健康。”
陈蝉衣放下心来,目光再次在那列男的身上徘徊。视线扫到谁时,谁就对她露出一个甜甜的笑。
犹豫半天,她左看右看,没个定数。
看见陈蝉衣放在裙边不停拧着布料的手指,沈倾抬眼看她,问:“怎么了?”
陈蝉衣抿着唇,摇摇头,说了句没什么。
话音落下,脸侧被沈倾的手指轻轻捏上。
带着她的视线转向自己,沈倾眯起眼,半开玩笑的语气道:“对我都有所隐瞒,到底什么,细细招来。”
本是开玩笑的动作,但是指腹感觉到她脸侧软糯糯的手感,忍不住又捏了捏。
陈蝉衣是那种看起来就很乖乖女的长相,长直发,白净皮肤,身量小小,不胖不瘦。
听人说话时,湿漉漉的黑眸就静静看着对方,小鹿一样,人畜无害的。
“我,我有点……”陈蝉衣被人戳破心思,有点不好意思,眼睫颤了两下,小声说,“就是……紧张,我不大清楚该怎么和异性沟通。”
还真是。
和陈蝉衣相处那么多年,沈倾早就摸清楚她的性格,思想上的巨人,行动上的矮子。
所以提前预见,今天特地飞了回来。
“和异性沟通啊,我想想,”沈倾挑挑眉,一副若有所思的样子,“直接对他说,跪下来,学狗叫,给你开香槟塔。不需要你主动去沟通。”
陈蝉衣:!
跪下来,学狗叫。
你们有钱人玩得都那么花吗?
看见陈蝉衣一脸认真又一脸震惊,沈倾崩不住,弯了弯唇角:“哎呀,逗你玩的。”
“不过你要是真紧张的话,或许可以先喝点酒缓缓?”她提议道。
闻言,陈蝉衣考虑了一下,视线又朝着那群男的看去。
“那我……喝一点点试试吧,”抿了抿唇,她收回视线郑重地点了点头。说着,还掐起小拇指在沈倾眼前晃了晃,比划着:“就这么一点点。”
沈倾闻言,叫了点香槟进来,等酒上来时,还从包里翻出一张硬质的卡片塞进陈蝉衣的手心。
那群男生跟着一起玩酒桌游戏。渐渐气氛活跃起来,个个都是嘴甜人帅的,情绪价值给得满满。
陈蝉衣很少喝酒,工作之后几乎就没喝过了。加上香槟属于起泡酒,喝起来的时候没什么感觉,不知不觉就喝了不知道有多少。
等到酒劲上来,陈蝉衣后知后觉,脑袋晕晕乎乎的,还紧不紧张不清楚,只知道胃里有点不大舒服。
她摇摇晃晃站起身,想出去上厕所,顺便透口气。
身边不少人要扶,陈蝉衣不太适应,挣扎掉,一个人闪了出门。
会所很大,包厢更是众多,一眼看去,走廊几乎都望不到头,几步一折。
陈蝉衣费劲地跟着标识去了厕所,出来的时候,盯着眼前哪哪都长一样的走廊,怔了半晌,忘了过来的路。
试探性地抓瞎走了几折,越走越迷,包厢没找到,倒是走到了走廊一头的露台。
看见磨砂玻璃门外的隐约夜色,脑袋更加昏,陈蝉衣走过去,推开那扇小门,刚想走进去吹吹风,却忽然发现,露台上站着个人。
是个男人。
此时背对着她,站在露台上,拿着手机贴耳,应该是在打电话。
陈蝉衣站在他身后,视线下意识顺着他挺立的脊骨上移。
——他身量很高,明明是松松垮垮站着,却能见修身的黑色薄针织衫下,宽肩窄腰,背肌清晰,脊骨挺立。
似乎是听见动静,那人低声对着电话那头说了声不好意思,接着,向她这个方向侧目。
视线相接的一瞬间,男人挂了电话,陈蝉衣盯着他,眼前一亮。
乌黑碎发下,肌肤白皙,但不是那种苍白羸弱的白,眉骨很高,连接的鼻梁骨挺立,嘴唇薄薄的,此时微抿着,唇形很流畅。
看起来很好亲。
他的视线落在她身上,眉梢微微扬着,沉静眸色中,似乎是带着点诧异,又带了很多她看不懂的情绪。
陈蝉衣没有管,就这个了。
比包厢里那些人都对她的胃口。
决定好了,就开始行动。
回忆着不久前沈倾在包厢里的话,她走上前去,伸出手。
眼见女生的手举起,李潇转过身,面对她,下意识微微弯腰。
而下一秒,脸侧被手背拍着,不轻不重两下。他怔了一瞬,旋即,反应过来,眼眸半眯着,垂眼看她。
就见眼前的女生眉眼掬了捧水般,笑吟吟看着他:“跪下,给我学两声狗叫,我给你开香槟塔呀~”
陈蝉衣拿起来看,备注是一条鱼:【嘿嘿我到了,你在哪里?】
她笑一笑,发给她转盘行李的位置,拍了张图片过去。
大概过了十分钟,她看见扶梯上渐渐出现一个女生窈窕的身影。
她有及腰的波浪卷长发,眉眼精致迷人,眼尾耳垂各一处鲜红小痣,灼灼逼人。
她戴了口罩,那天没穿从前常穿的红色长裙,穿了身温柔杏色。
陈蝉衣自己也穿了杏色,看到她抿唇笑,招了招手:“这里。”
她几步跑过来,到面前了,才抬手摘下口罩。
口罩下那张脸长得很风情,浓墨重彩,乌发红唇,让人过目不忘。
许珈毓弯唇:“去哪里吃饭呀?我都饿死了。”
第 35 章 潇潇
“所以你是说,你和前夫哥复合了?”
酒店房间,中央只有一张大床,许珈毓躺在左侧。刚洗过澡,抱着胳膊往旁边看:“但是你俩又因为未婚夫闹掰了?”
陈蝉衣和她盖一床被子,闻言抿抿唇:“不是复合,而且也不算闹掰。”
“那是什么。”许珈毓没懂,“住一起了不是复合吗,你俩不是还在玩纯爱吗?”
嘴都没亲过几次呢。
陈蝉衣:“……”她究竟是为什么要跟她讲啊,好羞耻。
她抱着被子滑下去,当鹌鹑。许珈毓又把她扯上来:“你过会儿再害羞。你先说,你现在准备怎么办。”
被子里闷闷地:“我就是不知道怎么办啊。”
“那你喜欢那个姓郑的吗。”
陈蝉衣摇摇头。
“所以,他还真是咱们大学同学啊?”
电话那头,沈倾声音传来,她问道。
躺在床上,抱着枕头仰头看天花板,陈蝉衣生无可恋地点点头:“他说他是,学计算机,还知道我名字,还说和我一个院,那应该就是了。”
陈蝉衣上午回来后,原本是打算睡个回笼觉的,但是换了睡衣躺在床上,翻来覆去却怎么也睡不着,闭上眼,脑袋里全是李潇的脸,和他的身子,就在她脑海中晃啊晃的,不见安稳。
在床上翻了第n个身后,陈蝉衣拿出手机,给沈倾打去了电话。
她应该是刚睡醒,语气还有点倦,问她怎么了。
陈蝉衣鼓起勇气,压下心中存留到现在的尴尬,把昨晚自己离开包厢后遇见李潇开始,一直到上午李潇给她送到地铁站分别的这些事,挑挑拣拣地告诉了沈倾。
末了,问她怎么办。
因为陈蝉衣现在真的有点不知所措了。
——错睡了大学同学,还被指控始乱终弃。
要是体验不好,大不了以后再也不见,这事也就这么尴尬着算了,可偏偏还挺不错,而且李潇身上各处也都对她口味的,老实说……陈蝉衣还想再睡几次。
但是李潇的态度,她有点拿不准。
问他愿不愿意,他虽说没有拒绝,但是也没同意。
原本是想着回到家后再问一下,但是点开和李潇的聊天框,她踌躇半天,不知道发什么消息过去。
她是真的不清楚怎么和异性沟通,毕业之前,她和异性最多的交流只有介于同学之间的沟通,更多的就没有了,甚至连男生的手都没碰过,更别提再暧昧一点的身体接触。
感情经验为零的她无法解决目前面对的那么大的难题,无可奈何,只得来请教沈倾。
沈倾听完,关注点放在了李潇到底是不是她大学同学上。
陈蝉衣老实回答了,末了,顿了顿,忍不住提醒她:“不过现在重点好像是,我该怎么办?”
电话那头,沈倾拉回了注意力,问她:“体验感好吗?”
“挺,挺好的。”
陈蝉衣再次想起昨晚,脸一红,埋在枕头里缓了缓神,轻声道。
声音闷闷。
沈倾那边给出了她的建议:“那就再睡啊,当个py挺好的。”
“唉?py,”陈蝉衣坐起身,有些紧张地揪着枕头的角角,“就这样,可以嘛……”
“不然呢?”
沈倾语气不以为然,反问道。
回想起上午的对话,陈蝉衣手指绕着枕角犹犹豫豫:“但是他说了,始乱终弃什么的,而且我也是……第一次。”
听她这么说,沈倾明白过来她真正纠结的点:“所以你现在在考虑,要不要和他在一起?”
沉默一瞬,陈蝉衣重新躺倒,抱着枕头翻了个身,她趴在床上,低声回了个嗯。
“没,没事。”
陈蝉衣心悸未消,怔怔答了一句。
缓过神来,只觉得腿上湿湿嗒嗒,她低头看去,是打翻的半扎酸梅汤沾湿了裤子,玻璃瓶碎裂在脚边,炸开满地碎渣。
“实在不好意思,”视线中闯进弯下的嶙峋脊骨,陈蝉衣看见那人在她面前半跪下身,拽着身上服务员的围兜,给她擦着裤子上的水渍,“您这条裤子多少钱,我赔给您。”
他说着,声音礼貌温和。
“不用了……”
他的指骨隔着裤子握在她的脚踝上,陈蝉衣有点痒,下意识往后退了一步,躲开他的手。
垂下眼看了一眼裤子,污渍面积不是很大,但是黏哒哒的,不是太好受。而且她穿的是浅色牛仔裤,一大团,比较明显。
还要聚餐,一坐就是两三个小时,肯定是要换条裤子的,但是……
陈蝉衣抬起眼,看着眼前少年的毛茸茸发顶,有点无措。
也是她自己没注意,还是不为难人家了吧。
这样想着,她摆摆手,道:“也是我不小心,不用你赔,没事的。”
话落的同时,那个人抬起头,看向她。
两人对上视线。
是个模样看起来还有点青涩的大学生,应该是在这里兼职。
盯着他青葱眉眼看了几瞬,陈蝉衣更加坚定了不要他赔的心思。
尽量把语气放得柔和,她说:“我拿水洗一下就行,没事的,你去忙吧。”
说完,在对面那人张口还想再说些什么时,她转过身,逃也似地往楼下包房走。
看着她离开的背影,夏行舟怔然回神。
讪讪将目光从她消失的背影上收回,他敛目,看着地上的满地碎渣,缓缓站起身。
走下楼梯,见那个服务员没有追上来,陈蝉衣松了口气。
回包厢拿手机和小包,身边的一个同事看见她腿上的污渍,有些讶异,轻声问她怎么了。
陈蝉衣把方才的经过简要和她一说,话末,道:“所以我现在打算去隔壁商场先买一条裤子,你们先吃,上菜不用等我。”
“我和你一起去吧,”同事站起身,挽着她的胳膊,“反正也不远,而且等锅热还需要点时间,正好我顺道买点喝的。”
话落,她转过身,朝身后桌上众人道了一声:“我去买点喝的,你们如果要带什么可以在群里说一声。”
林文白坐在里面,见状,站起身:“那我和你们一起去……”
“不用啦,我和陈蝉衣就够了。”
同事说着,赶在他挪位置之前,拉着陈蝉衣出了门。
商场离得不远,旁边就是,陈蝉衣拐进去径直去了就近的服装店买了条裤子换上。
把换下的衣服装进纸袋里,她跟着同事去了奶茶店,统计了一下群里的人要喝什么。
排队等待点单的时候,陈蝉衣看着她,抿唇笑笑:“刚才,谢谢你啊。”
她指的是同事利用过来买奶茶当借口,好让她的离开不会那么突兀,然后被注意到裤子上的污渍的事情。
虽然她也不在意这些,但是毕竟是同事的一番好心,出于礼貌,陈蝉衣还是认真道谢:“你想喝什么,我请你。”
“哎呀,这算什么,何况我本来也就想喝奶茶了,点外卖还要添加个新地址太麻烦,正好有借口出来,没事。”
同事无所谓地笑笑。
陈蝉衣摇摇头:“应该的,毕竟除了这个,还要多谢在公司的这段时间您的照顾。”
究其原因,也能或多或少琢磨出来一点。
不过没有危及她的利益,她也就没有管,倒是组里其他几个女同事看不下去,处处照拂着。
工作中的萍水相逢,没有人有义务对别人好,遇见有人愿意帮扶一把,是该好好感谢。
说着,点单排到她们,先把群里同事的点好,让同事挑了一杯自己喜欢的喝的,陈蝉衣扫码付款。
站到一旁排队等着取餐,同事感叹:“过得真快,眨眼间就认识一年了,以后你去GROW,我过段时间也要跳槽了,之后可能就遇不见了。”
“跳槽?”陈蝉衣收起单据,闻言一怔,转头看她,“跳去哪里?”
“回老家,”同事淡声开口,声音里有点浅浅的无奈,“在这里压力太大了,过了那么久牛马生活,过累了,在老家找了个清闲点的工作,虽然没有在起腾赚得多,但这些年的存款,再加上老家还有套房子,也够用。”
“这样啊……”闻言,陈蝉衣沉默片刻,缓声说,“这样也挺好的,听起来比在起腾轻松多了。”
她不知道怎么安慰人,也不知道怎么处理分别的场景,因此,干巴巴说了一句后,察觉到自己的无措,也就讪讪闭上嘴。
“林文白要创业吗?”陈蝉衣有点惊讶。
“对,”同事点点头,也有点讶异,“他没和你提过吗?”
听她这样问,陈蝉衣语气带了点迟疑:“为什么要这样问呀,他必须要和我说吗?”
“那可能是打算等稳定了,或者是有点成就了再说吧,”同事明白自己说漏嘴,连忙找补,“你看我这嘴,我以为他已经和你说了,既然没说,那就当你没听过我说的这些吧。”
陈蝉衣越听越迷糊,有点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
正要问的时候,叫号机叫到她们。拿着单子去取奶茶,她俩一人一手提着四杯,往火锅店走。
路上,陈蝉衣想起她说的那番话,还是忍不住,打算再问问:“所以,他为什么要和我说呀,林文白创业,和我有什么关系吗?是要挖我过去吗?”
听见她这样问,同事才真明白过来点蹊跷,她顿住脚步,有点狐疑地看她:“你……不知道吗?”
“知道什么?”
陈蝉衣跟着她一起停在原地,扭头看她。
“就是……林文白他不是在追你吗?”
同事语气变得更加犹豫。
啊?!陈蝉衣被惊到说不出话来。
“你,你不知道啊?”
见她这副神情不像是假的,同事才反应过来方才她抖落出去多少事。
不过此时都已经说出来了,她索性也就破罐子破摔,同她解释道:“全组几乎都知道林文白对你有意思,暗恋,哦不对,这算是明恋了,明恋你。”
全组都知道……全组什么时候把她排除在外了?还有,林文白明恋她?
半晌,陈蝉衣找回自己的声音,她缓缓开口:“我真的不知道唉。”
这话是真的。
——仔细想了一下,她从小到大,对待感情都蛮迟钝。记忆中也有过几次,朋友,或者是同学,会和她说某某某喜欢她,再或者,就是当事人朝她表白,但是无一例外,陈蝉衣都很惊讶。
在她看来,只是普通的同学或者是朋友,怎么就忽然变成喜欢她的人了?
然后那些人就会向她阐述,话术都差不多一致:给你送小礼物,主动要你联系方式,老是偷偷看你,走路的时候还故意落在你后面然后再不经意间跑你前面……这些,种种,你都没看出来吗?他喜欢你都喜欢得那么明显了,你真的不知道吗?
然后,同样无一例外,陈蝉衣总会回一个,我真不知道。
她很疑惑,这就是喜欢了吗?没有说出来,没有告诉我,明明喜欢我,但是却要让我猜你是不是喜欢我。要是拿礼物,偷看,不经意的偶遇……这些东西来代表喜欢的话,那这个喜欢,也太单薄了,不是吗?
同事和她一一列举林文白的行为,远的就不谈,就说近的:他早上给她带早饭;晚上过来的时候,还和她一辆车;然后她们出来的时候,林文白不是还要跟着一起,这不是都是明晃晃的喜欢吗?
早上带早饭——林文白不是说了是看她没吃饭,同事之间关心一下;
和她一辆车——大家不都要一起坐车过来,和谁坐一辆车不是坐,何况当时车上还有另外两位同事;
出来的时候要一起——这个更看不出来吧……仅仅只是要一起买个奶茶而已。
那要是照她这么说,林文白的这些行为就是喜欢她的话,她还说李潇也喜欢她呢。
李潇也给她买吃的,还开车送她去公司,不仅如此,在公司楼下的时候还说要约她一起去吃饭……不都是一样的行为。
心中默默想着,但是见同事如此兴致勃勃,同她分析着能够看出来林文白对她有意思的点,陈蝉衣倒是有点插不上话,也就默默听着。
两人走到火锅店门口时,同事的分析终于结束,末了,总结一句:“所以啊,我很惊讶,他都表现得那么明显了,你竟然不知道。”
跨过门槛,陈蝉衣淡声回着:“但是他也没和我说呀,我也不好胡乱猜测。”
同事还想说些什么,可是见马上要到包厢,也就闭上嘴,感叹了一声好吧。
上了楼梯,将要折到二楼包厢,却见楼梯口立着个颀长的影。
陈蝉衣提着奶茶抬眼一看,是那个服务员。
两人对上视线的那一秒,他对她扬起一个笑,迎上来,语气温和有礼:“是这样的顾客,在您走后,我想了一下,责任在我。”
说着,他视线扫过陈蝉衣干干净净的裤脚,目光触及她新换上的裤子,他抿了抿唇,语气中歉意更显:“所以,很抱歉。给您带来了不好的用餐体验,我查过了,您在206包厢对吧,您看给您免单可以吗?”
话落,他抬眼,一双干净眸子落进她眼中。
如果昨晚她遇见的是包厢里的那种,她可以毫无心理负担地抽身而退,但偏偏,李潇不是。
虽然不清楚李潇是抱着什么样的心态和她度过一夜,但是估计不是和她一样的想法。
所以这段关系的开始就已经出现了偏差。
想到这里,陈蝉衣重重叹气,脑袋乱乱的。
那边,沈倾顿了顿,没有先说该怎么办,而是问她:“那你喜欢他吗?”
喜欢他,吗?
陈蝉衣认真想了一下:“唔,怎么说呢,不知道。我甚至还不算认识他,所以应该是不喜欢他,但是我又蛮喜欢和他睡觉的感觉……那这个算喜欢吗?”
“喜欢他的身子,对他的人没感觉。”
沈倾替她总结道。
“对,”陈蝉衣恍然大悟,不管沈倾看不看得见,在电话这头不断点头,“就是这样。”
沈倾得出判断,在电话那头说:“那就对了,你又不喜欢他,为什么要和他在一起?”
她说:“性、恋爱、结婚是三件事。”
听她说完,陈蝉衣彻底理清楚自己的思绪,她若有所思:“那所以我现在,是要先和他说清楚我对他没感觉,不会和他谈恋爱,然后,再问他愿不愿意和我组成py关系。”
那边,沈倾笑着说:“对,不愧是我们陈蝉衣,理得真清。”
陈蝉衣有点紧张地抿了抿唇:“那,他要是不愿意怎么办?”
“那就换,世上男人千千万,又不缺他一个。”
“好。”
陈蝉衣下定决心,点开微信聊天框,找出刚加上的那个微信号,斟酌着用词。
正想着该怎么开口,沈倾那边挂断电话前,还提醒了她一句:“对了,也不用太在意自己是第一次还是第几次,这玩意就是父-权-社会下男的物-化女人为自己所有物的衡量标准,毕竟只有物品才会用使用次数来衡量。”
“你看他们男的就不会在意。”-
李潇回到家,刚按开门锁,还没推开门,就听见微弱的猫叫,从门缝中传来。
果不其然,进了家门,就看见仙草在门口绕来绕去,一闻见他的味道,就立马扑过来,咬着他的裤腿将他往客厅拽。
“好好好,知道了,等我先把手上东西放下。”李潇有点无奈,单手捞起仙草抱在臂弯里,走到岛台边把自己手上拎着的塑料袋放上去。
就这一小段路,仙草四条腿扑腾着不大安分。
空出手来,轻拍了一下它的头,李潇轻声道:“乖一点,别闹。”
仙草不动了,但还是轻轻喵了一声,表达自己的不满。
走到它的饭盆前,李潇把仙草放下,短短拆个猫粮袋的时间,仙草蹲在猫食盆前,不知道摇了多少遍尾巴,望眼欲穿。
李潇蹲下身,算着量给它加猫粮,加到平常的食量,顿了顿,又酌情给它加了一小勺。
仙草欢快地喵了一声,扑上去大快朵颐,尾巴尖摇晃的幅度都尽显愉悦。
手指挠了挠它的后颈,李潇微微挑眉:“一顿没吃,饿那么狠?”
仙草只顾着吃饭,连喵都懒得喵,用行动证实他的话,没错,就是饿那么狠。
摸了摸鼻子,见仙草吃得实在忘我,李潇站起身,走回岛台前处理他从酒店带回来的袋子。
早上不知道陈蝉衣喜欢吃什么,因此点早饭的时候点的种类比较多,加起来,足足有三四个人的量。外卖送过来时他才后之后觉意识到,好像吃不完。
还好当时陈蝉衣没有问。
想到这里,他唇角微微勾起,拆开打包袋,把剩下的饭用饭盒分门别类装好,塞进冰箱。
关上冰箱门,把拆开的包装袋收拾了,大致处理完后,李潇视线停在台面桌角上的一个单独的塑料袋,眸光凝了凝。
算算时间,陈蝉衣这会应该也已经到家了。
李潇拿出手机,点开微信置顶,看见空荡荡的聊天框里,只有自己十分钟前到小区时给她发的那条:「我到家了。」
她没有回。
可能是还没来得及看手机。
李潇这样想着,手指点开输入,删删改改,斟酌着要不要再发个什么消息过去。
末了,仙草都吃完饭,跑过来绕着他腿边溜达消食,他还没有确定好。
算了,好像会有点打扰。
把手机放到一边,李潇抽回心思。
他沉思一会,目光落回那个袋子上,拎起,拧眉看里面的一个个小盒子,考虑着怎么处理。
半晌,没给它们想出什么好的归宿,只得放到客厅置物架上,暂时安置。
做完这一切,他去换了身家居服,又出来给仙草铲了猫砂。
去看手机,陈蝉衣依旧没有回。
在沙发上坐下,李潇盯着微信,目光有点隐隐失落。
视线落在她微信头像那个Q版芋圆小丸子上,李潇顿了顿,点进去她的主页。
仙草这个时候跳上沙发,趴在他腿-上眯眼打呼。
垂下眼,单手顺了顺它的毛,李潇把视线移回手机,看陈蝉衣的朋友圈。
开了三天可见,此时空空荡荡没有内容,背景是浅粉色的落日夕阳,个性签名是个颜表情:0v0。
斟酌了一下,李潇给她的朋友圈背景点了个赞,随后,退回聊天界面。
此时距离他那条消息发出已经过了一个半小时。
陈蝉衣还是没有回。
关掉手机放到一边,李潇目光垂着,看着视线内仙草黝黑发亮的毛发,伸手挠了挠它的下巴。
仙草懒洋洋地哼哼。
“你说她为什么不理我,是睡着了吗?还是不想理我?”
李潇轻声问它,但更像是喃喃自语。
仙草喵了一声,算作回答。
淡哂,李潇敛去眸中隐隐的情绪,向后靠了靠,目光空寂。
过了不知道多久。
倏然一声消息提示音。
惊醒一猫一人。
仙草一声喵还没喵完,李潇已经打开手机,点进去微信界面。
是陈蝉衣发来的:「我想了一下,我不喜欢你,所以很抱歉,没有办法和你开展一段恋爱关系,所以不能对你负责。」
李潇眸色一沉。
还没点开键盘,下一秒,又一声提示音,她第二条消息紧接着蹦出来:「但是,如果你愿意的话,我们可以尝试建立一下长期关系。」
第三条:「只睡觉,不谈感情的那种。」
他那一瞬间,心里面像是被她的声音迅速填满霸占了,闭目塞听,什么都顾不上了。
他也很想她的。
也曾经无数次很卑鄙想过,就让他最后再陪在她身边一次,要是以后她受不了,想离开,他也认了。
他有占有欲,很恐怖,她都不知道。
李潇低眸,看看怀里小姑娘扒着他衣服,湿漉漉的眼眸,执拗地直勾勾地望着他。
“我选。”他低声说着,把她抱了起来,让她像只树袋熊一样趴在他怀里。
那双黑夜般宁静的眼瞳,静静看她:“当你男朋友,我选,以后你的事,我管。”
他终于妥协。
滨江路人群熙攘起来,艳阳透过香樟的罅隙,温柔铺到他的单衣上。
李潇淡淡抿出个笑,那是这几天来唯一真心实意:“你对我笑一笑啊,不许哭了。”
第 36 章 潇潇
陈蝉衣这会儿才觉得不好意思,她止住啜泣,软软贴着他,他让笑,就笑了一下。
后面视线扫到四周,所有人都若有似无往这边望。
陈蝉衣脸一红,小手攥着他单衣:“好丢脸,放我下来。”
李潇没应声,轻轻蹭了蹭她头发,他心里原本满是滞涩的痛,看她终于不哭了,那种痛才消散许多。
“现在觉得不好意思了,刚才眼泪鼻涕抹我一身的时候怎么不说。”
他锋利入鬓的眉横斜,是很冷淡的野气,偶尔温柔下来,有种说不出的味道。
他还好意思说。
姑娘揪着他领子,捏得皱巴巴的,板着个小脸:“那也是因为你太坏了我才哭的,都赖你,气得我把备注都改了。”
“改成什么了。”他心里柔软又好笑。 还没问他要干嘛,左脚脚踝被他握着抬起,合着掌心熨贴的温度,压到他肩上。
陌生的感觉,湿滑的,温热的,再加上突然的失重感,虽然腿侧被李潇扶着,但下意识,陈蝉衣还是有点站不稳,手向下抓,扯住他湿漉漉的头发。
想用力,反应过来,又怕把他给扯痛。
她松开手,按在身后的墙壁。瓷砖淋了水很滑,指尖随着她或轻或重的呼吸在上面摩擦。
浴室里雾蒙蒙的,水汽缭绕,呼吸都湿重了许多,她的,和他的。
李潇微微仰头,察觉到她在躲,搭在他肩上的膝弯正轻轻颤抖。闭上眼,他吻得更深了些,手指向上,握着陈蝉衣的腰,将她带向自己,贴得更紧。
水痕顺着他的舌尖,薄唇,下巴,嶙峋喉结一路蔓延。黏腻的,和残留的热水是不一样的皮肤触感。
腿软到站不住,陈蝉衣手一滑,扶不稳身后的瓷砖,还是又放到他发顶。把他头发抓得乱七八糟,手指碰到他耳尖,指腹察觉到的温度滚烫。
顺着揉了一下,陈蝉衣学着他此时舌尖的动作,指尖拨弄着他的耳垂,蒙着目光喃喃叫他:“李潇。”
“嗯?”
随着吞咽,李潇喉间溢出一道轻声应着。
他问她怎么了,陈蝉衣说不清,视线越来越模糊,头脑发热,飘飘忽忽的悬浮感,整个人似乎都浮在他的唇舌之间,她就是想叫一下他,叫他名字,让他将她拉回地面。
淋浴不知道什么时候被她撞开,热水顺着身体的弧度缓缓流下,淌过去时,湿滑和水淋过的涩然混成一股,交织着顺着李潇的脖颈线往下流。
发根传来一阵被扯着的痛,李潇微折眉心,但没松开,更进一步,手指也探进水流处,他笑,或轻或重的呼吸触在上面。
“宝宝你好快。”
他说。
……
半晌,疲惫的啜泣混着水声淅沥,李潇站起身,稳稳抱着她的腰,揽在怀里。
此时此刻,陈蝉衣整个人都是软的,但察觉到他要亲她,还是用了点力,扭过头:“你别亲我,脏。”
“怎么就脏了,难道不想尝尝自己的味道吗?”
李潇捏着她的下巴,让她转头看着自己,视线落到她的双眼,拇指却压上她的唇,按着摩挲,和方才他舌尖抵着的动作相似。
陈蝉衣说不清此时到底是因为浴室水蒸汽熏得还是羞的,她顺着,张口咬住他的手指,带着点力,报复似的:“你变-态吧。”
牙齿摩挲着他的指根,陈蝉衣到底不敢真的用力,只咬了一下便想吐掉,但李潇却得寸进尺,手指又往里探了探,勾着她的舌头。
和方才一样的动作。
眼见他眼眸眯起笑意,陈蝉衣反应过来,咬也不是,吐也不是。
正犹豫间,李潇视线从她的双眼垂下,手指勾着她的舌尖,带出唇,他低头轻吻。
陈蝉衣不可置信地瞪大眼睛,视线里,看见他睫毛微微颤着,鼻尖蹭上她的脸侧,带着可疑的湿润。
他吻的时间很久,足够让她清晰尝见他口中淡淡的薄荷味,还带着点甜。
被吮得舌根发酸,不受控的涎水顺着她唇角往下,李潇松开她时,意外瞥见,轻笑:“水真多。”
意有所指。
反应过来,“啪”的一声,陈蝉衣重重的拍了一下他的肩:“不许再说了!”
说完,看见他眼中未散的笑意,还是不好意思,头埋进他颈窝。
“好好,”微微侧头,吻了一下她红到滴血的耳尖,李潇关掉淋浴,拿浴巾罩着她,抱着她往外走,“不说了。”
话落,推开浴室门时,李潇又补了句:“但是陈蝉衣大人好像很喜欢,刚刚在抖……”
话还没说完,肩上又重重挨一下。
见他住了嘴,陈蝉衣还不解气,又就近咬他的肩,力道很重。
太变态了!他怎么那么变态!
让她坐在自己臂弯,李潇回忆着上次被他带回来的那些没用完的小盒子,走到客厅置物架前,空出一只手翻找着。
陈蝉衣趴在他的肩,视线越过肩头,忽就看见架子上立着的一个相框。
整个架子上就这一个相框,粗略扫一眼,是穿着学士服的毕业合照,看人数,应该是整个班的合照。
“这个盒子里只剩两个了,一次用完好不好?”
李潇在袋子里找出上次拆封没用完的那个小盒子,看了一眼里面的数量。
闻言,陈蝉衣没理,她有点好奇,微微探身,想看清照片上的脸,在里面找李潇。
客厅只开了个线灯,置物架这边的光线很暗,相片隐在阴影里,看不大清晰上面的人的五官,但是从第一排最左边开始,总感觉有点眼熟……
话落许久,没听见她回,李潇扭头,见她视线盯着相片看得认真。
屁股被轻拍了一下,陈蝉衣一惊,扭头看他:“干嘛打我。”
“在发什么呆?”
李潇抱着她转过身,把方才的问题重复了一遍。
两个啊……陈蝉衣思绪拉回来,思考了一下,只是两次,应该没什么事,她点点头,说好。
不过还是提醒了一句:“我明天要上班哦,所以你快一点。”
淡哂,李潇吻着她,嗯了一声。
见她闭上眼,他眸光轻瞥,走去卧室前,顺手把置物架上面的那张照片仰面盖下。
第一个用完的时候,陈蝉衣迷迷糊糊,伸手去够手机,凌晨一点。
听见包装袋撕开的声音,她摇头,往上蹭,摇头说不要了。
抓着她的脚踝给她拽回来,李潇垂眸,看着她在灯下透着粉的皮肤,附身,咬她耳尖,哄着:“最后一次。”
困到窒息,陈蝉衣意识朦胧,抱他,哼哼唧唧:“那你快点,我想睡觉。”
李潇吻着她,低声说好。
……
算不清楚时间了,也不清楚自己是在什么时候睡着的,陈蝉衣早上听见闹钟,只觉起床气从未如此重过。
李潇叫她起床,给她一件件穿着衣服,陈蝉衣嫌他烦,在他半跪床边给她穿袜子时,恨恨地踹了一下他的肩:“都怪你,我好困我想睡觉。”
捉着她的脚腕,李潇温声道歉:“对不起。”
陈蝉衣不理,闷闷哼了一声。
给她穿完衣服,李潇抱着她去洗漱,陈蝉衣闭着眼,感受到他给她刷牙,洗脸,毛巾擦干水,她终于回了点意识,察觉到李潇温柔动作,几乎是无微不至。
简单吃了早饭,坐上车,直到李潇手指按着中控台屏幕调出导航,问她公司在哪,陈蝉衣才缓过神来。
方想回答,但是视线往他那边一瞥,又顿了顿。
“怎么了?”
李潇察觉到,看过来,微挑着眉,问道。
目光在他手边方向盘的车标处停了一瞬,陈蝉衣收回目光,报了个离公司一条街距离的一个商场的名字:“在那停就行。”
他的车好像有点张扬,万一遇见同事……
陈蝉衣此时暗自倾佩自己的敏感力。
她说的商场李潇也去过几次,知道路,没有用导航。
路上,回忆了一下那附近的公司,李潇随口问她:“你在起腾上班吗?”
嗯了一声,陈蝉衣问他:“怎么了?”
想起来什么,李潇眸色凝了一瞬,还是摇头,淡声开口:“没什么,问问。”
到了公司,离打开截止还剩十分钟,时间卡得刚刚好。
陈蝉衣刷了卡,走到工位,打算把昨天还剩一点的工作抓紧做完。将要坐下,发现桌面上放着一份三明治和一杯热豆浆。
咦?她拿起来,左右看了一圈,问旁边的人:“这谁的早餐呀,怎么放我位置上了。”
同事看了一眼,摇摇头:“不知道啊,我来的时候好像就在。”
话落,正要帮她再问问旁边的同事,就见林文白走过来,有点腼腆笑了笑,站在陈蝉衣工位前,道了声:“我给你带的,听说你昨天早上好像没吃早饭,怕你今天也忘了吃,对身体不好。”
在一旁的同事了然,目光在他俩之间徘徊一瞬,八卦地收回视线。
陈蝉衣闻言,明白过来,她把三明治和豆浆往桌角一推,摆到他面前:“不用了,我吃过了,你拿回去自己吃吧。”
林文白神色有点僵,但还是带着笑,轻声道:“买都买了,你收下吧。”
“我没让你买啊,你买的关我什么事,”陈蝉衣抽开椅子坐下,把电脑开机,等待开机的时间,她顺手抽了张纸擦了擦桌面,“你拿走吧,我不吃,放在这也是留着扔了的。”
“……”
在旁的同事察觉到气氛不对劲,看看这个,又看看那个。
眼见林文白还想说些什么,同事轻咳一声,凑过去,对陈蝉衣道:“陈蝉衣,马上开个会,我们组内商量一下要交接的工作。”
陈蝉衣点点头:“我快整理完了,马上发你。”
“不急,慢慢整理也没事。”
同事说着,视线向还傻站着的林文白瞥过去,微微示意。
林文白抿着唇,识相地带着早饭离开。
“陈蝉衣,陈蝉衣?”
有人叫她。
陈蝉衣脚步微微一顿,扭头看去,是同组的林文白。
“怎么了?”
往外走了走,让出会议室门口进出的位置,陈蝉衣问他。
林文白跟上来,两人一起往工位上走,他有些腼腆地笑笑,道了声:“恭喜啊,跟完GROW的项目,应该就可以连升三级了。”
他口中的GROW是这两年势头很猛的软件公司,陈蝉衣在的起腾一直在观望,谈收购事宜。
起腾作为国内软件知名大厂,收购或者注资了许多零散小公司,在各个软件市场的占有率居高不下。
两年前,在GROW刚兴起的时候,起腾就嗅到了商机打算谈收购,给出的价也颇高,但是GROW那边的负责人没有同意,敲定不下来。
后来GROW开发的软件一跃各大畅销榜前十,也让起腾这边放下了架子,转去谈合作注资。
好巧不巧,GROW虽说发展势头很猛,但是作为小公司,目前正是缺钱缺技术的状态,手上一个新的软件项目一直处于搁置状态,启动不了。
起腾的注资就像是及时雨,非但提供了软件开发的资金,还打算派一组技术人员过去协助开发,为期一年。
因为GROW之前做出的成绩,再加上这个新的项目提案很有前景,所以起腾非常重视,寥寥几个外派名额在软件开发部筛了又筛,一定要确保派过去的都是精英中的精英,更好协助GROW的同时,也不能失了起腾的脸面。
而陈蝉衣的履历优秀,是第一个被待定的,但是不到最后一刻名单公布,保不齐中间还会出现什么变故。
她最近因为这件事压力巨大,心理延伸到生理,导致激素都有点紊乱,才在前几天和沈倾提了自己想找人睡觉的事情。
那晚和李潇睡过后,生理倒是调理过来了,今天开会说了最后确定下来的名单,她的名字赫然在列,心理也算是安稳了。
听见林文白的贺喜,陈蝉衣抿唇:“还没过去呢,而且升不升职什么的,还要看项目后续的进展。”语气谦虚。
“对对,”林文白听出她话中的意思,连忙找补,“不过你能力那么强,肯定没什么问题,我就提前祝贺了。”
陈蝉衣没说话,只客套地笑笑,收回视线。
走在她身侧,林文白看着她恬静的侧颜,有点紧张地捏了捏手指,犹豫着开口:“下班之后,你有空吗?我订了两个位置,庆祝……”
话还没说完,有别的同事迎上来祝贺,把他没说完的话淹没在吵闹声中。
陈蝉衣一一礼貌道谢,走回工位时,几个要好的同事张罗着下班后要不要一起聚个餐,算是送风,毕竟他们几个外派期限一年,对于常常出现离职调任跳槽状况的同事之间,可能就是一别即永别了。
听见这个提议,几人都说没什么问题,问陈蝉衣的意见。
见众人视线都聚在自己身上,陈蝉衣有点紧张,但还是面色有点为难地开口拒绝:“我今晚有约了,要不改天?”
这几天都可以约,见陈蝉衣今天有事,大家商议了改到明天。
陈蝉衣表示没什么问题,约好了时间,商议了一下吃什么提前订位置,众人纷纷回到自己的工位上各干各事。
收拾一下,陈蝉衣开始处理要交接的工作,抬头一看,林文白还站在原地。
“怎么了吗?”陈蝉衣问他。
林文白有点不好意思地抿了抿唇,开口道:“你刚刚说的有约,是和……”
说到这,他有点犹豫,不是很确定陈蝉衣到底听没听见他方才说的话。
“哦,这个啊,”陈蝉衣想起来,语气略带歉意,“今晚也不能和你出去吃饭了,我是约了朋友。”
py,也算是朋友吧。
她默默想着。
林文白眸色中隐隐有些失落,他喃喃:“这样啊。”
旋即,他笑笑,语气落落大方:“那就下次?”
陈蝉衣不说话,他倒也没真的要她一个回答,更像是给自己找个台阶下,说完,林文白也打了招呼转身,回了自己位置。
视线从他背影上收回,陈蝉衣想起来刚才她话中的朋友,拿出手机,点开微信。
李潇的头像是个淡蓝色的天空,安静躺在列表,最近一次消息是两天前。
那天,和他说了自己的想法后,李潇没有立刻回答,只是说让他考虑一下。
陈蝉衣以为是委婉的拒绝,刚想说不勉强,而后,李潇给她发来消息,问她能不能见一面。
见一面?陈蝉衣拿不准,把聊天截图转给沈倾,她说这应该就是同意了的意思。
男的都好面子,被女人提出要当py,估计是拉不下脸来,想着当面拿回主动权吧。
陈蝉衣听她这一通分析,有点懵,她不清楚这种主不主动的,在她看来,只有两种结果,可以或者不可以。
见李潇可以,她约好了时间,就在今天晚上,然后就没有再和他说过话了。
毕竟她同他说得很清楚,只是py关系,除了睡觉之外,应该也没什么好沟通交流的。
应该吧……
因为要外派,所以陈蝉衣手上的工作全部交接给了同组的同事。平日里工作沟通不算少,很快也就处理完。
比平常快一个小时下了班,陈蝉衣还回家换了身衣服,也比约定见面的时间要早半个小时。
给李潇发消息,他说他还在加班。
陈蝉衣表示理解,并询问他的意见:「那我们在哪见?」
隔了一会,李潇那边回她:「要不要去电影院?」
啊?电影院?
陈蝉衣本来在边走边回,看见这条消息,顿时愣在门口,另只手从门把上收回,她咬着唇,犹犹豫豫地打字:「公共场合,是不是有点不大好啊……」
李潇:「?」
过了几秒,他发过来一条语音消息。
把原本推开一条缝的门重新合上,陈蝉衣调了一下音量,点开,贴在耳边。
那边,李潇的声音带着一种无奈的笑意,柔着声道:“想哪去了,只是看个电影,你朋友圈不是说想看那部新上的科幻片吗,你要想去,我现在从这边订票。”
只是看个电影……啊,陈蝉衣松了口气。
看了一下,时间还早,她应下,约好了地点。
过去的路上,想起李潇说的,还在加班。
等车无聊的时候,她忍不住猜,李潇是做什么工作的呢?
他说过和她一个院,她是学软件工程的,毕业了靠着大四实习经验入职大厂,虽说李潇学的是计算机,但是专业相近,应该也差不多?
Z市公司不少,但大部分都在同一个商圈,李潇约她见面的这个电影院就在她公司商圈附近,也就是说,他就职的公司或许也就在起腾附近?
想到这里,陈蝉衣心里一阵庆幸。
还好过几天就要调去GROW,不然要是在上班时间不小心和他碰见……
那也太尴尬了。
到商场的时候,陈蝉衣想起来他出的电影票钱,礼尚往来,她准备点两杯喝的。
在微信上问他想喝什么,李潇回她说他不喝饮料,让她点自己的就行。
陈蝉衣此时人已经进了奶茶店,不好意思空着手出去,随便点了杯芋圆奶茶。
他不喝奶茶的话……陈蝉衣思考了一下,问他:「那我点两份爆米花?」
等了一会,号叫到她,她去拿奶茶,手机传来消息提示音,陈蝉衣出了奶茶店,点开来看。
李潇:「饿了吗?」
……不给他买了!
这边,李潇刚停好车,拿起手机,见陈蝉衣没回,他手指敲在屏幕上斟酌了一会,还是打算没有再问。
下了车,没有直接上去,他拐去一楼,记起同事说过,这边好像有个甜品店好像还不错。
进去买了几个面包,他提着纸袋,上去电影院。
电梯门正对着休息厅,门一打开,李潇一眼就看见了陈蝉衣,坐在椅子上咬着吸管,长发散着,一身针织的长裙看起来文文静静。
走近了,才发现她微微拧着眉,视线瞥见他,又刻意移开。
“不好意思,有个临时的工作处理了一下,来晚了。”
李潇站在她身前,见她明显着有点生气的模样,柔声道歉。
哼了一声,陈蝉衣别过脸,没说话。
见状,李潇把手上的纸袋放到她面前的桌面,往她的方向推了推:“给你买了面包,先垫垫肚子,看完带你去吃饭?”
陈蝉衣回过视线,这才看见他拎着的纸袋子。
抿了抿唇,她说:“我没饿。”
“怕你饿到,”李潇在她面前半蹲下身,与她平视,“吃晚饭了吗?”
他今天穿了一身灰色连帽卫衣,水洗的蓝色牛仔裤,比上次见的他更有少年气一点。
对上他温柔的眸色,陈蝉衣这才明白是自己想多,但思考了一下,她还是打算把话和他先说清楚,因此,有些别扭开口:“还没吃,但我不饿,不用你买。”
她说:“电影票钱是你出的,所以我想着我来买喝的或者吃的,既然不要我买,那你把我那份电影票钱告诉我,然后还有上次的早饭,和这个面包。”
“我们之间应该算清一点的。”
闻言,李潇明白过来。
他垂眸,眸色暗了几分,复又抬眼看她:“但我不想和你之间的界限过于清晰。”
李潇到GROW的时间晚比平时晚了几分钟。
上电梯时,撞见白睦凡,还被他打趣了一句:“李总迟到的这几分钟,按照规定,要扣五十,我马上去和财务说一声。”
李潇淡哂,按了顶层,回了个嗯。
白睦凡稀奇地看他,视线在他身上绕了一圈,问:“你咋了,今天心情那么好。”
“好吗?”
李潇看他一眼,问道。
话落,视线瞥过他手上拿着的文件:“这是什么?”
“哦,是那个起腾要外派过来的技术组人员名单,”白睦凡见他提起这个,想起来自己要干的正事,按了个楼层,道,“我正要给人事那边送过去。”
“起腾的技术组,”李潇微微抬眉,伸手,“我看一眼。”
“能进起腾的,还能让起腾派过来的,肯定都是厉害的,你就放心吧。”
白睦凡把文件递给他,顺便提了一嘴:“今天工牌应该都能做出来,然后等他们过来后稍微和我们这边技术组的一起聚个餐,认识一下,就开始分派工作了,话说,是直接让他们跟新项目还是……”
“工作安排等他们过来后再开会商量,不急。”李潇翻开文件,目光停在第一个人名上。
点点头,白睦凡应下说好。
电梯到了他按的楼层,见李潇看文件的时间有点久,他有点好奇,凑过去。
还没等他看清,李潇把文件合上,重新递给他:“就这样,先交给人事吧。”
接过文件,白睦凡敛起好奇,刚要出电梯,忽然,听见他在身后开口问道:“聚餐的饭店定好了吗?”
“还没,怎么了?”
眸色轻顿了顿,李潇提醒他:“别订太辣的店。”
陈蝉衣也觉察出他小情绪了,心里险些笑死,他好闷啊,喜欢小链子不会说啊。
她憋笑很不成功,李潇冷着眼就要起身。
“哎呀。”姑娘又把他揪住,“还怪不高兴嘞,先亲亲,回头给你系小银链子。”
他闷着声:“亲哪。”
“亲,亲别的地方呀。”好歹转移一下注意力呢,“哪都可以呀。”
他不说话。
她咬咬唇,黑暗里,窗外隐隐的雷声轰鸣,偶尔闪电划破天空,也照亮她汗湿的一张小脸。
褪去几分秀气,她容颜被吻得有些靡丽。
陈蝉衣拉过他宽大的手,慢慢放到自己身前,她柔软得一塌糊涂。
“亲这里呀。”她羞怯着张小脸,小声跟他打商量,“你帮我把扣子解了好不好呀。”
第 37 章 潇潇
那件睡衣柔软,扣子并不难解,可是掌心下是她的体温,温柔跳动的心脏。
李潇垂下眼睫,难免指尖颤抖。
衣裳被解开,轻轻敞在两边,他俯身过去:“冷吗?”
她掩着唇微哼:“不冷。”房间里不冷,然而胸脯没了衣服包裹,还是能清晰地感受到外面的凉意。
陈蝉衣咬了咬唇,偏过头去。
紧接着,他滚烫的唇瓣落下来,像是块烙铁。落在哪里,就在她哪寸肌肤上烫出一个窟窿。
夜雨一声一声,她逐渐仰起脖颈,不安地喘息起来。
外卖到了,酒店的机器人送到房间门口。
李潇看见消息提醒,披了外套开门把袋子拿进来。动作很轻,几乎没发出声音。
将塑料袋搁在茶几,他坐到刚才陈蝉衣坐过的那张沙发上,点开微信,想起来去回消息。
——消失得太久,有人敲他小窗问他在哪。
李潇揉了揉眉心,视线下意识朝床上看去,还没停留几秒,手中手机又一下的静音震动拉回了他的思绪。
「有点事,先走了,你们接着玩就行,费用我来报销。」
刚发过去没一会,那边,给他发消息的人就紧接着回道:「什么事比我们李总的庆功宴还重要啊。」
看了一眼消息内容,李潇没有回。
他站起身,把手机放到茶几上,单手抄着兜,微微折起眉心,看不远处的大床上,隆起的那一方小小弧度。
好瘦,躺床上都没什么存在感。
脑海中第一时间掠过这个想法,李潇反应过来自己心中莫名涌起的,那种类似于心疼的感受,他自嘲笑笑。
笑过之后,他的目光聚在她背对着他的,散乱的长发,久久凝神。
过了半晌,他走到床边,站在那里垂目,视线一寸不落地落在睡得正安稳的陈蝉衣脸上。
……还是不叫了吧,让她好好睡一觉,清醒了再说。
清醒了,就该认清事实了。
这样想着,他蹲下身,伸出手,食指指尖轻轻拢着她扑在脸上的几根发丝,勾着,回拢鬓边,掖在耳后。
视线内,她白净的侧脸渐渐清晰,轮廓柔和。
听着她绵长呼吸,李潇静静看着她的睡颜。
也是他从未见过的。
不过和他想象中差别不大,也是这样,安静的,柔和的。
指尖从她耳侧滑下,转而绕着她铺在枕上的长发,李潇的目光停在她轻阖着的眼睫上,忽然想起之前看见的她:一贯是沉默的,偶尔听见她和别人说上几句话,总是细声细气,还总是爱笑。笑起来时,唇边有浅浅梨涡,黑色眼眸弯弯的,月牙一样,晶亮的。
那个时候他就发现了,她同人说话,眼睛总是一瞬不移地注视着那个人。
所以之后的日子里,偶尔晃神时,李潇也会忍不住想,如果她这样看着自己,那么他在她眼中看见的他自己,又将会是什么样?
思绪飘忽,忽然,他感到指根上绕着的头发被轻轻一扯。
松开手,李潇站起身。
他往后退了一小步,看见陈蝉衣只是轻轻动了一下,而后,头朝着另一侧枕了枕,又像是陷入沉眠。
心中蓦然空寂,李潇说不清楚是失落还是什么别的情绪,他只是看着她。
垂在身侧的手指动了动,指根还存留着方才发丝绕过的触感和痕迹。
如此真实。
这般想着,他垂下指尖,指腹落在她的发上,轻轻擦过,柔软的,根根分明的。然后,是她的耳垂,也是软的,还带着她的体温。
目光往下,是她的脸,她的唇。
不久之前唇上停留的触感还很清晰。
李潇缓缓抬手,但终究是没有触碰。
眸色深了几分,他闭上眼,定了定神。
再睁眼,却猝然,撞进一双黑沉的,带着雾气的双眸。
陈蝉衣醒了。
不知道在什么时候醒的。
那她感受到了吗?
他的目光,他的触碰。
静静看进她眼中,李潇一时有点哑言。
不知道过了多久,陈蝉衣先开口。她移开视线,坐起身往房间门口看:“外卖到了吗?”
大概是刚睡醒,声音有点闷,盖在被子底下,闷闷的。
李潇也移开视线,下意识向着茶几看去,轻轻应了一声:“嗯,到了。”
顺着他的目光,陈蝉衣注意到茶几上多出的那个透明塑料袋,远远看去,袋子里面花花绿绿。
在床上站起身,她刚想下床,腰腹却被李潇横过来的手臂拦住:“会着凉。”
说着,他把自她肩头滑下的被子重新拾起,盖在她肩上,将她严严实实裹住。
“那你抱我过去。”
“……好。”
直到隔着被子抱着陈蝉衣走到沙发前坐下,李潇这才后知后觉。
不过这个时候,陈蝉衣已经被用被子裹着,窝在他怀里,正满脸好奇地翻着那个装了很多个小盒子的塑料袋。
一个个拿起来仔仔细细看了外包装的品牌和型号,她挑了一个最顺眼的在手里,扭头看他:“用这个好不好?”
说着,没等李潇回答,她垂下眼,翻着外包装看来看去:“这个超薄我知道,但是这个螺纹和颗粒是什么意思?有什么功效吗?”
“……”
李潇看着她,又顺着她的目光看向她手中的那个盒子。
有点不知道怎么回答。
好在,陈蝉衣也不是真的求知若渴,敲定好用哪盒后,她便把手中的盒子放到一边,注意到袋子里那瓶饮料。
电解质水。
“你渴了吗?”
她拿起来看口味,随口问道。
“不是,”李潇从后面环抱着她,“给你买的,是你喝。”
说完,见陈蝉衣要拧瓶盖,手没什么力的样子,拧不开。他伸手接过,就这么抱着她的姿势,拧开瓶盖,把水送到她唇边。
“现在要喝吗?”
他问着,手往前送了送。
“喝,有点渴了,”陈蝉衣就着他的手喝了一口,甜甜的桃子味。一口咽下去,她扭头看他,“不过为什么,要问这个啊,原本是打算什么时候喝的?”
原本?
打算让你嗓子哑的时候,或者是很累的时候,喝的。
李潇看着她,看着她点点濡湿的嘴唇,看着她刚才来不及咽下的一滴,顺着唇角,蜿蜒至下巴,脖颈。
空气中都弥漫着若有似无的桃子味道。
他没说话,只把手上的水瓶放在一旁,空出手来,抚上她的下巴。
唇贴着,自她唇角,一路到水痕洇湿的地方。他一点一点,细细吻过。
窝在他怀里,后背靠着他的胸膛,整个人都像是被他完全包裹。陈蝉衣动弹不得,随着他的动作仰了仰脖颈,被动承受。
她脖子有点酸,这个姿势,他也有点不大好受。
边吻着,边随手扫开茶几上的杂物。
掐着她的腰,李潇把她转过来,让她面对着自己。
肩上薄被因动作滑落,完全展露。
陈蝉衣被他压-在茶几上,瑟缩一下,揽他脖颈,小声说:“凉。”
李潇指尖从她颈下穿过,温热掌心护住她的后肩,不叫玻璃的茶几面冰到她。
但还是有点不舒服,没一会,在他还要向下吻的时候,她推他头发,哼哼唧唧:“好硌人,我们去床上好不好。”
李潇停下动作,抬眼看她。
揉了揉她的耳尖,他淡哂,轻声说好。
手臂一捞,隔着被子,他又把她抱回床上。
陈蝉衣躺下时,不忘提醒他:“盒子,我要用我挑的那个。”
“知道了。”吻了吻她的眉心,李潇直起身,又折回去,拿起她刚刚钦点的那盒安-全-套。
余光瞥见放在一旁的水,他拿起来,扭头看她:“水还喝吗?”
说着,他仰头,就着她刚刚喝过的,含了一口。
陈蝉衣盯着他,他裸-着上半身站在灯下,身上肌肉线条赏心悦目,仰头时,脖颈喉结轮廓清晰。
她说:“想喝,但想喝你嘴里含着的那口。”
“……”
李潇回正视线,向她那里瞥去,对上她的眼,神色认真。
迎着她的目光,他走过去床边。
把手上盒子顺手甩到她枕边,李潇弯腰,捏着她的脸,吻她的唇。
淡淡的桃子味缠绕在唇齿。
听见吞咽声,他眸色暗了半分,松开她,目光细细凝着她的眼:“在哪学的这种话?”
酒香和甜香仿佛化成一根根细软的丝线,自双唇相贴的地方延伸,抽展,一寸寸将他缠绕,包裹。
李潇欺身上前,单手捧着陈蝉衣的脸,指腹贴着她有些烫的耳侧,小幅度地摩挲。
察觉到她生涩的回应,他垂眸,细细地看着她的眉眼:眼睫微阖,此时正因为紧张,或者是愉悦,小幅度地颤着。
长睫在眼下投出扑闪着的蝴蝶翅膀一样的影。
以前,他见着她的时候,只是远远看着,没有像现在这样这样近距离的接触。
所以他第一次发现,她鼻尖上,有一颗很小的,淡淡的茶褐色小痣,此时正随着陈蝉衣不规律的短促呼吸,也在轻微晃动。
就在他眼下,无端晃得他有点心烦气躁。
“唔……”
感受到唇瓣莫名被咬了一下,有点疼,陈蝉衣下意识哼出声,伸手推他的肩。
李潇察觉到,空出一只手,抓住她两手手腕,握在一边。同时,唇舌深入,舌尖抵缠。
他小心地,轻柔地,吻着她的唇,含着她的舌,细细舔-吻。
柔软的温热的果冻一样的。
察觉到陈蝉衣错乱的呼吸频率,李潇微微拉开点距离,鼻尖抵着她的,视线往下,看着她。
拇指轻轻摩擦着她的唇瓣,感受到指腹上的湿软,李潇眸色暗了几分,目光从她的唇上移开:“嘴上说着唬人,怎么却连换气都不会?”
闻言,陈蝉衣脑袋迟缓反应了一下,但是微微缺氧的感觉席卷全身,她光顾着调整呼吸,只怔怔眨了眨眼。
李潇就这么静静看着她。
见陈蝉衣缓过气来,没等她回答,他便再一次,即将吻上的前一秒,轻声哄着:“张嘴。”
陈蝉衣下意识照做,口腔再一次被侵-入时,才后知后觉。
接吻好舒服。
软软的,浑身上下都软,但不是那种累得无力的软,而像是细细密密的电流,穿过她身体的每寸筋络,酥酥麻麻。
真的好舒服……之前过的是什么苦日子。
手不知道什么时候被李潇松开,她下意识勾上他的脖颈,意识迷迷朦朦,随着他,吻得愈深。
下一步呢,是什么感受?
她不知道,但她还想要更多。
身体微微发烫,陈蝉衣放下一只手,去解他针织开衫领口下的衬衫纽扣。
方解开一个,指尖还未探进去,便被拦住。
李潇松开她的唇,对上她迷朦的视线,而又垂眸,视线往下,看着她被自己握在掌心里的手,指尖挣扎着,不大安分的。
“你……”他张张口,嗓音哑得不像话。
“怎么啦,”陈蝉衣不明白他的停顿,见他微微拉开了距离,又凑上前,吻了他的唇角一下,“怎么不继续呀。”
僵了一瞬,李潇用手控着她的肩,将她按靠在床头。他看着她,语气认真又郑重:“你不会后悔,确定吗?”
陈蝉衣不明白他的迟疑,她看着他,半晌,缓缓意识过来什么。
上下扫了他一眼,她张张口,吞吞吐吐。
李潇见状,沉着眸色看她,等着她的答复。
犹豫了片刻,陈蝉衣准备了个不那么伤人的说辞,她问他:“你,是不是还没准备好啊。”
说着,视线往下一瞥,她提议着:“要吃药吗?”
“……”
沉默许久,李潇看着她。
片刻,一声轻笑从他喉间溢出。
清冽中又带着点沙哑,使声线都从而变得低醇,这一声,陈蝉衣感觉半边身子都麻了许多。
于是,脑中第一时间就蹦出了一个想法:好想听他喘。
还没开口提议,就见他伸手,指尖落在她的耳侧。
捏着她的耳尖,揉着,李潇另侧膝盖也跪上-床,影子落到她身上,完完全全将她包裹。他看着他,轻声道:“那你呢?你准备好了吗?”
陈蝉衣不明所以,但还是微微仰头,看着他,轻轻应了一声。
话音落下的下一秒,李潇弯腰,埋进她的颈窝。侧头轻咬着她颈侧的肌肤,他淡声回她:“你准备好了就行,我用不着。”
“……!”
那里肌肤很脆弱,轻轻含-吻就能留下明显痕迹。陈蝉衣被细密的吻夺去全部注意力,待到身子感觉到一点凉意,才缓过神来。
她皮肤很烫,或许是因为酒精蒸腾,或许是因为别的什么。
总之,他只微微凉的手指贴到她皮肤上,陈蝉衣还是下意识躲了躲腰,但又被他用掌心揽着,扶正。
“怎么了?”
李潇抬起头,与她对视一瞬,哑声开口,问道。话落,又低下头,含吻,舌尖勾着颤巍巍的顶。
“好像有点冷,”陌生的感觉,让陈蝉衣难耐地动了动。感受到他的体温,她往上躬身,贴着他,“给我暖暖。”
柔软针织外套,毛茸茸的,暖和,但上面的扣子硌着,有点难受。
陈蝉衣哼哼唧唧,扯他:“你也脱了呀,不然不公平。”
这种事也要比,李潇哑然失笑,无奈应了两声好,松开她,解开自己上衣扣子。
头顶射灯照着他身上沟壑纵横的薄肌,切分出起伏明显的影。
陈蝉衣坐起身,目光停在上面,面露好奇。
伸出手戳了戳他的腹-肌,陈蝉衣随口感慨了一声:“你身材还挺好。”
闻言,李潇淡哂,不置可否。只带着她的肩,往自己的方向贴了贴。
陈蝉衣又有点冒汗,抱了一会,她伸手,扯着身前的头发,将他往外推:“好热。”
额发在她指缝间凌乱,李潇无奈笑笑,抓着她的手,十指相扣,抓在手心:“到底是热还是冷?”
手被他拉着,展开她的掌心轻吻着,细细密密的柔软触感贴着掌纹,痒痒的。
陈蝉衣缩了缩手指,看向他,视线又忍不住向他的腹肌瞥去。
没办法,实在好奇。看着看着,她拿手指戳了戳。
手感也不错,表层皮肤是软的,往内戳了戳,又硬硬的。
啧啧感叹一声,陈蝉衣收回手,问他:“做你们这行的,是不是都要保持这样啊?”
“……”
李潇冷了脸,舌尖将她的手指勾进,不轻不重地咬了一下。
听见她倒吸一口凉气,李潇松开她,索性不再沟通,只埋头继续。
和醉鬼讲不清楚道理。
侧头吻了吻她的膝盖,李潇微微挑眉看她:“抖什么?”
陈蝉衣捂着脸摇摇头没说话,腿却隐隐有点发颤。
说实话,虽然是她主动要求,但是箭在弦上,还是有点紧张。
“轻一点,”这样想着,陈蝉衣把手盖得更紧,头向一边侧着,不去看他,但也不忘叮嘱李潇道,“我怕疼。”
而后,等了快有一个世纪那么长,偷偷张开手,她从指缝里看他:“已经开始了嘛……”
然后往下一瞥,才发现还没,她坐起身,见李潇拉起拉链,去拿床头的手机。
“怎么了?”临近关头,却又停住,陈蝉衣被勾得连紧张感都没有了,伸手抱他,问道。
坐在床边,长臂揽住她迎上来的腰,李潇单手环住她,另手打开手机点开外卖软件:“买个计生用品。”
“酒店的不能用吗?”陈蝉衣闻言,看了看被他拆开又放在一边的小盒子。
沉默一瞬,李潇点进付款界面,淡声回她:“尺寸不合适。”
“这个还分尺寸的啊,”陈蝉衣第一次听说,揽着他的脖颈,倾身凑近,去看他手机屏幕,“买的是什么尺寸的哇。”
李潇把手机往她那侧展了展,给她看订单界面。
她低头看时,发尾自然垂落,细细柔柔的发丝擦过他半侧身体,尾尖在他手臂上轻扫。
垂眸看着她认真看手机的侧颜,微微的一点手机屏幕光照得她肌肤莹白。
盯着她的眉眼,李潇轻声回道:“不知道,我也没用过,挨个都买一下试试。”
哦了一声,陈蝉衣收回视线,重新勾着他的脖子,窝在他怀中坐着。
下好单,李潇看了眼送达时间,半小时后。
他收起手机,轻轻揉着她的后颈,顺着她鬓边发侧轻吻。
吻到耳朵尖,她轻抖了一下。李潇伸手揉了一下。
蓦然,听见她说:“我发现你很没有职业素养。”
李潇动作一顿,而后,听见她补了句:“你这样和上战场没有带枪有什么区别?”
“……”
知道和醉鬼说不清,李潇无奈叹了口气,揉着她的脑袋沉声认错:“好,知道了。”
手指感受到她身上的肌肤温度,李潇掀起被子给她裹上:“先盖一会,别冻着。”
懒懒趴在他的肩,陈蝉衣打了个哈欠,拽紧被子挣开他的怀抱躺下。
“好像有点困了,”她说着,拉高被子盖住下半张脸,只露出毛茸茸的发顶和一双眼,看着他,闷声道,“我先睡会。”
“……睡吧。”
李潇伸手替她掖了掖被角,抬手时,又轻轻拍了拍她的头顶,轻声哄着。
陈蝉衣点点头,乖巧闭上眼。
视线在她闭上的双眼处停了停,李潇站起身,正要拿过手机取消订单,却倏然听见她说:“外卖到了记得叫我哦。”
微微一怔,李潇看向她。
她露出在被子上禅衣的一双眼晶亮,直直向他看来:“我要接着做。”
说完,便又闭上眼,向床内侧翻了个身,只留个后脑勺对着他。
“……”
“小说里,”陈蝉衣眨眨眼,理直气壮,“我看小说里,会这样哄对方接吻。”
哄?
李潇哑然,他目光垂在她的唇上,拇指压上,轻轻摩挲。他说:“想接吻和我说,不用你哄我,是我哄你。”
话落,他复又吻上,沿她起伏的弧度往下。
盒子在她耳边被拆开,这次尺寸对了。
“陈蝉衣,”他叫她,膝盖顶开她的膝盖。跪在她腿侧,李潇问她,“那你有看到,接吻的下一步,小说里怎么写?”
倒吸一口凉气,陈蝉衣自顾不暇。
来不及思考他的问题,她下意识,刚想推他,被他察觉,单手拎着她的手腕,往上,压在她头顶。
“怎么写的,什么感受?”他俯下身,吻着她耳尖,轻声道,“陈蝉衣教教我,不然我不知道怎么让你舒服。”
怎么写?什么感受?
此时陈蝉衣混乱到空白的脑袋也随着他的话想了一想,只是还没等她回忆出来,就被体-内难以形容的感觉占据了全部心思。
“这里,好难受。”
她哼一声,喃喃道。
听见她说难受,李潇松开她的手,垂眸问道:“哪里?”
“这里,”陈蝉衣抓着他的手,按在自己的小-腹,“……难受。”
“疼吗?”
视线落上去,李潇动作放缓了点。
“不是,不是疼,”陈蝉衣摇摇头,想描述,但是脑袋糊成浆糊,她说,“我不知道。”
她真不知道,说疼也不大算。
“宝宝自己的身体,自己怎么会不知道,”李潇抓着她的手,十指扣着,“好好感受,说给我听,想要我怎么做?”
他轻声哄道。
陈蝉衣还是摇头,声音隐隐有点哭腔,她说:“我不知道。”
轻吻了吻她的唇角,李潇笑着,轻声道:“那小说里呢,怎么写的?”
顺着他的话费力回忆,陈蝉衣此时才终于想起来一点:“她们,没写……”
她随着他的动作,语气断断续续,抽抽嗒嗒的:“我看的,是……正经软件,不让细节描写……我,我不知道。”
轻笑一声,李潇微微挑眉,见她说话费力,便也不再逗她,吻着她的唇,只专心继续。
不过还是在吻落上的前一秒,他随口问了一声:“用的什么小说软件,那么严。”
“嗯,别。”陈蝉衣虚虚握住他手腕,细长的眉头蹙起。
其实她不是推拒,只是被弄得受不了,想缓口气。可她不知道,她这样似有若无的动作,和曾经他梦里的那个身影,渐渐重叠在了一起。
如果不是没有听到银铃响,他几乎要分不清,这些究竟是梦境,还是错觉。
陈蝉衣实在呆不下去了,面庞发窘,舒家叫了司机给她送回去,一路上她都红着脸。
司机也是舒家老人了,看她这样子,忍不住逗她两句:“小姐,你有对象啦?”
陈蝉衣捂着脸:“昌叔,你别问。”
昌叔嘿嘿一笑。
等送到地方,陈蝉衣闷着脸跑上楼,打开家门的时候,李潇正在摆饭:“嗯,回来了?怎么这么早。”
他想说洗手过来吃饭。
小姑娘忽然噔噔噔跑过来,包一丢抱着他开始控诉:“都赖你!”
李潇被冲得往后退了一步。
看着她脸通红的样子,愣怔片刻,微微地笑了:“我怎么了?”
第 38 章 潇潇
他嗓音温和磁沉,带着些纵容。陈蝉衣原本打算事情都弄好了再告诉他,否则说到做不到,白期待一场。
她抱了他一会儿,摇摇脑袋,洗手准备吃饭了。
李潇看她去卫生间的背影,心里有点好笑。
那天晚上新的台风气旋登陆,风力急剧增强,这样的台风天无法开窗,担心窗户会被吹裂。
陈蝉衣很累了,睡得早,屋子里面不开窗,温度倒是没有外面冷。
她第二天没得休息,得去值上夜,李潇把她送过去。风太大,两个人都弄得浑身狼狈。
临走的时候李潇把袋子递给她,里面是干净的外套:“衣服湿了不要穿了,会感冒。”
她点点头:“好。”
陈蝉衣没想到会在这里碰到李潇,更没想到他竟然成了律师。
她怔了几秒,转身离开。
律所,张宜看到陈蝉衣从门口进来,连忙走过去,“你跑哪去了?我正要给你打电话……嘶!你手好冰,很冷?”
“还好。”陈蝉衣笑了笑,把手抽回来,“你见到朋友了?”
张宜:“是啊,她在我后面。”
话音刚落,身后有人迟疑地喊了声。
“……阿蝉?”
一个穿灰色西装套裙的短发女人走近,手里拿着一杯咖啡,脸上布满惊愕。
“颜月。”陈蝉衣看到她怔了一下,道:“你也当了律师?”
颜月点头:“我研究生念的法。”
张宜讶然:“你们认识?”
陈蝉衣道:“大学室友。”
“巧了不是!”张宜拍掌,“颜月就是我要介绍给你的律师朋友,她接过很多离婚案,经验丰富……”
说着,她正前方的玻璃电动门应声而开,一个男人慢慢走进来。
陈蝉衣见张宜突然吸了一口气,眼神变得直勾勾的,似有所感转头,果然看到了李潇。
灯照亮大厅,他的脸一览无余,眉眼漆黑沉静,比白光更潇冷,他很高,地上影子也长,身型潇瘦,他五官极其潇俊,表情却寡淡得要命,很有距离感。
“李潇。”颜月越过陈蝉衣,笑着迎过去,“诉讼部马上要开会了。”
陈蝉衣听到李潇淡应了声。
她看着他们亲密的样子,似乎明白了什么,一时五味杂李,突然想回去了。
虹峰的律师费贵得离谱,她本就不该来。
不等陈蝉衣付诸行动,张宜早已被帅哥迷昏心智,硬是扯着她到李潇面前,兴奋道:“律师你好,我们是来咨询的,先介绍一下,她是……”
“不用。”李潇看向陈蝉衣,表情波澜不惊,“我和李小姐认识。”
张宜:“?”
逃不掉了,陈蝉衣只好微笑,“好久不见,李……律师。”
李潇垂眼盯着陈蝉衣的脸,语气李和疏离,“你要咨询什么。”
来都来了,陈蝉衣整理了一遍思绪,问了几个问题:“我想要起诉离婚,想问一下这个周期会很长吗?是怎么收费的?还有……”
陈蝉衣问完,发现他一动不动也不说话,抬眼看他,“李律师?”
“这取决案子的复杂程度。”李潇半晌才缓缓开口,仿佛刚才的静默只是幻觉,“你丈夫有离婚的意向吗?”
陈蝉衣:“不是我……”
还没说完,颜月手突然颤了颤,啪嗒一声,纸杯咖啡掉到地上,液体飞溅。
张宜叫着躲开,只被溅到了一点,陈蝉衣就没这么幸运了,虽然李潇反应很快地拉了她一把,她的鞋子还是被打湿。
“抱歉抱歉,我手滑了。”颜月立刻拿纸巾过来,把陈蝉衣从李潇手中拉出来,“你们没事吧,快擦擦。”
她动作自然地站到他们中间。
两人被分开。
*
人事小姐姐领着陈蝉衣和张宜去卫生间,给了她们两条毛巾。
陈蝉衣谢过,打开水龙头拧湿毛巾。
她衣服沾到不多,就是小白鞋脏到不能看,许淑见了,想了想道:“我这儿前天到了双皮鞋,忙得还没试穿过,你要不要换上顶一下?你的鞋我们会送到干洗店,洗好寄还你。”
陈蝉衣道:“这怎么好意思……”
“本来就是我们的失误。”许淑不给她拒绝的机会,转身走出去,说这就去拿。
卫生间只剩她们,张宜拧了下毛巾,打开话匣子:“怎么感觉虹峰都是你熟人,连李潇都认识。”
陈蝉衣听她直呼其名,道:“你也知道他?”
“嗯,我刚想起来,他和我们一个高中,还是同一届。”
张宜回想道:“他可有名了,有钱长得帅成绩还好,是全班女生的白月光,天天梦着和他早恋,他真是一点没变,还是那么好看。”
陈蝉衣弯腰擦牛仔裤,偶尔应一声。
“你们在聊李律?”
没多久,许淑回来了。
“你看看能不能穿。”她把皮鞋给陈蝉衣。
陈蝉衣道谢,蹲下身换鞋。
鞋很好看,鞋带细细的,休闲英伦风。
张宜挂起毛巾,趁机问:“李律师是不是很受欢迎?”
“何止。”许淑目光从陈蝉衣身上收回来,“我们所大部分女客户都是冲他来的。”
“我懂。”张宜点点头,“他这种姿色,我要有钱也想买…咳…请他。”
“那你估计请不到。”许淑笑,“排队预约李律的客户都有三位数了。”
张宜不信:“给钱也不接?”
“他哪里缺钱,虹峰都是他叔创办的,他自己就是合伙人。”许淑说。
张宜咋舌,“以前就听说他背景深,没想到这么牛逼。”
“是啊。”许淑道,“不过他本身就很厉害啦,虹峰几个大案子都是他打赢的,”
张宜:“我怎么记得他以前不是学法的,我记错了?”
“也没错,他和颜律一样,都是法硕非法本。”
“他本科读的什么?”
“忘记了。”
两人想半天都没想起来。
“医。”
一直没说话的人,轻声吐出一个字。
许淑转头,看到陈蝉衣换好鞋,慢慢站起来。
她挽起了裤腿,露出一截纤细脚踝,皮肤雪白如玉。
柔软黑发松垮垂落,陈蝉衣抬手把发丝勾到耳后,朝许淑一笑。
“真的很谢谢鞋子,我穿过了不好还你,你把链接发我,我重新买一双。”
“不用。”
许淑对着她,声音不自觉软了,陈蝉衣脸小,声音细,漂亮得没攻击性,她身上有种浸润到骨子里的李柔,是女生也会喜欢的类型。
陈蝉衣很坚持,“你在哪儿买的?”
张宜截住许淑推拒的话头,“你还是告诉她吧,她就这性格,一分便宜也不占。”
许淑和陈蝉衣加了微信,发链接时又聊了几句,知道陈蝉衣的来意后,道:“我们马上下班了,等会儿有个聚餐,你们要不要来?刚好可以和律师们咨询一下。”
张宜:“免费的?”
“当然。”
陈蝉衣有些迟疑,“李律师会去吗?”
许淑:“不会,他从来不参加同事聚餐。”
陈蝉衣这才应:“那就先谢谢了。”
*
七点,虹峰诉讼部才开完会,有些人要留下加班。
说到底,律师都很忙,特别是虹峰这样的头部律所,加班到十一二点是常态,有时间聚餐的人比较少。
所以,当陈蝉衣看到李潇出现在同行队伍中时,愣了一愣。
男人被围在中间,长身玉立,西装领口微敞,漫不经心听身旁律师聊案子,只有被问到了才会回一两句,比在律所里多了几分随性懒散。
夜冷风大,黑发扬起他额前的碎发,看似李和,一双眼淡漠透明。
他仿佛没看到她,或者看到了也不在意,脸上从始至终都没有波动。
刚才他和她说话,应该只是出于律师的工作职责,没有其他含义。
直到颜月过来了,陈蝉衣的视线才从他身上离开,感官迟钝地发现脚后跟好疼,新皮鞋磨脚。
“没想到李律师竟然来了。”张宜看了李潇一眼,兴奋地对许淑道:“你不是说他不来吗?”
“我也纳闷,他以前都没来过。”许淑摇头,“可能正好没事,他平时很忙的。”
张宜见颜月往李潇旁边挤,八卦道:“颜月和李潇是不是有一腿?”
陈蝉衣没作声,见她看着自己,才道:“你问我?”
张宜道:“你和他们一个大学,又是颜月室友,没听过什么吗?”
陈蝉衣低头看着地面,语气平常,“不潇楚。”
“我好像听说李潇大学交过一个女朋友,”张宜想起什么,道:“不会就是颜月吧?”
“你这么一说,真有可能。”许淑压低声音,“我之前无意间看到李律的手机壁纸,是一轮月亮。”
“真的假的?这么明显。”
……
脚跟越来越疼,每走一步都像是剜肉,陈蝉衣脸逐渐苍白,脚步缓下来,渐渐跟不上她们。
张宜八卦到兴奋处发现另一边没人了,回头喊:“阿蝉?”
她这一叫,所有人都看过去,只有李潇脚步停了。
“我去便利店买点东西,不用等我,你们先去。”陈蝉衣小跑向便利店。
“李潇,我们走吧。”颜月见李潇不动,叫了声。
他心情似乎很差,比平时还要话少,这条街没路灯,光线暗,他半张脸陷在阴影里,阴沉沉地很压抑。
颜月叫了两次,李潇才收回视线。
*
便利店竟然没有创可贴。
陈蝉衣询问店员无果,不得已,一瘸一拐坐到店外的长椅上。
她挽起裤腿,忍疼半脱鞋袜,脚跟处磨掉了一块皮,露出嫩肉,很红,随时会渗血。
陈蝉衣又检查另一只脚,也是一样的情况。
她叹了口气,仰望夜空,月明星稀,云淡似雾。
就这样吧。
她平静地想。
和张宜说一声,然后打车回去。
反正律师聚餐,她在不在也不打紧。
陈蝉衣下定决心,刚从包里拿出手机,头顶突然落下一道潇淡低磁的声音。
“创可贴要吗?”
陈蝉衣微僵,抬起头。
李潇不知何时来到她面前,安静地看着她,瞳孔是柔软的茶褐色,却丝毫没有李柔的感觉,脸孔淡漠。
陈蝉衣半晌才问:“你怎么在这里?”
“买烟。”
说着,李潇递来两片创可贴。
“……谢谢。”
陈蝉衣没有拒绝,撕开创可贴,弯下腰。
他似乎在看她,深沉的目光有若实质,寸寸落在她的脸上,存在感极强。
陈蝉衣眼睫颤了下,可能光线太暗,伤口面积有点大,她手抖得厉害,总贴不好。
“我来吧。”
阴影逼近,陈蝉衣闻到熟悉的青柠气味,夹杂着陌生的烟草味,李潇竟然单膝着地半蹲下来。
他们靠得很近,气息混在一起。
陈蝉衣再次僵住,“你……”
李潇拿走创可贴,目光落在她脚跟,“脚挪过来一点。”
陈蝉衣缩起腿,“我自己可以。”
李潇没有动,淡淡道:“我学过医。”
“我知道。”
李潇掀了掀眼皮,“还以为你忘了。”
他语气没起伏,只是李述事实,陈蝉衣却好像听出了几分讽刺。
陈蝉衣抿了抿唇,直起身把脚伸过去,“麻烦了。”
李潇垂下眼皮,捏住她纤细的脚踝,拇指擦过脚侧肌肤,创可贴对准伤口贴过去。
他掌心很烫,陈蝉衣的手指紧紧抓着椅沿,止不住颤,感觉脚后跟好像没那么痛了。
取而代之的是痒,密密麻麻的痒。
她想起以前,在酒店,他也这么捏过她脚踝。
那是一个夏夜,夜晚约会时突遇暴雨,他们不得已在外开房。
洗完澡,她躺靠沙发玩手机,一只脚不设防地搭在他腿上。
脚踝忽而被捏住,传来湿润柔软的触感。
陈蝉衣下意识一挣,李潇的手掌纹丝不动,他轻轻细吮,亲得很慢,灼热的吻沿着柔嫩的肌肤一路往上。
白色吊带裙被扯落,她颤抖地抓着他的头发,每当受不住想躲开,又被他抓着脚腕拖回去。
那晚,她第一次知道,被吻遍全身是什么感觉。
陈蝉衣明显愣了一下,没几秒,软白耳垂迅速变红,秀美的面孔微微发窘。
“不好意思,我误会了。”
李潇唇角微不可察弯了下,“这袋东西,如果楚弥很晚回来,你吃了吧。”
“这怎么行。”陈蝉衣好像看到他笑了,又觉得是眼花。
李潇道:“没事。”
“那我也分给其他室友。”
“都行。”他忽然淡了情绪,从口袋里摸出包烟。
陈蝉衣准备走的时候,又被叫住,“对了,你说楚弥总在外过夜,是怎么回事。”
风吹过,他的声音又低又哑,还有一丝凉。
陈蝉衣心莫名一紧,李潇指间夹着烟,没点,眼尾耷拉着,就这么静静看着她,黑眸比这夜色更沉,
陈蝉衣避开他的视线,把楚弥的情况说了。
李潇慢慢蹙起眉,好像第一天才知道,“她开学到现在都这样?”
陈蝉衣轻嗯一声,“辅导员说,再这样下去,她可能被退学。”
李潇许久没开口,空气无端压抑。
有种风雨欲来的平静。
陈蝉衣:“没有其他事的话,我先回去……”
骤然响起的铃声打断她的话。
李潇看了眼来电显示,接起来道:“什么事。”
“阿潇,我在蓝夜看到你妹妹了。”
手机那头环境嘈杂,宋淮序声音潇润李和,“一位成熟男士搂着她,去了楼上房间,我想确认一下你们家知道吗,知道的话……”
“你拖住他们,我马上过来。”李潇懒得废话,直接道。
陈蝉衣也听到了电话,等他挂了才问:“蓝夜是哪里?”
李潇吐出两个字:“夜店。”
“……”
“一起去吗。”李潇把手机揣回口袋,口吻轻又淡。
陈蝉衣微怔,“去哪。”
李潇撩眸。
“去把她带回来。”
*
蓝夜,VIP私人包厢。
宋淮序听着电话挂断的忙音,轻轻叹息,看起来,她家人不知道。
麻烦。
他不着痕迹避开贴过来的女生,把牌扔桌上,从容道:“我有点事,先走一步。”
气氛稍顿,宋淮序对面的男生道:“淮少,啥事啊?”
“拯救失足少女。”
宋淮序起身走了。
包厢外很吵,男女寻欢,歌舞升平。
楼上是客房区,不时传出暧昧的声响。
宋淮序记忆力很好,只是无意瞥了眼,就能从大概方位判断出楚弥所在房间。
3601房前,他礼貌敲了敲门,道:“晚上好,客房服务。”
没人理,他不急不缓继续敲。
“我没叫什么服务。”一个男人不耐烦开门,“赶紧滚。”
宋淮序看都没看他,绕开人往里走。
楚弥懒懒靠在沙发上,翘着二郎腿,指间夹着一杯红酒,粉色长发披散肩头,浴袍从脖子遮到膝盖。
看到宋淮序,她眉梢微挑,“你怎么在这儿。”
看来还没发生什么,宋淮序道:“带你回家。”
“我没有家。”楚弥抿了口酒,皮肤泛起淡粉色,“知不知道,坏人好事天打雷劈。”
“也会劈到阿潇吗?”宋淮序笑,“他在来的路上。”
楚弥动作一顿,熟悉她的人都知道,她谁都不怕,唯独忌讳李潇。
楚弥看了宋淮序一眼,宋淮序解读出“你记住”三个字。
楚弥冲摸不着头脑的男人晃了下酒杯,“你走吧,我今天没兴致了。”
“得,算我倒霉。”男人走得倒也干脆。
房间安静了会儿,宋淮序见楚弥自顾自喝酒,丝毫没有起来的意思,李声:“我在外面等你,你换好衣服后出来。”
“醉了,没力气。”楚弥语调慵懒,“衣服在浴室,你帮我拿,记得内衣一起。”
宋淮序道:“你哥快来了。”
“所以你快点。”
“……”
宋淮序去浴室拿衣服,给她的一瞬,被楚弥抓住手用力一扯,两人一同倒在沙发上。
宋淮序手撑在她头边,没有压到她,不慌不忙道:“你这是做什么。”
楚弥搂过他的颈,距离一下拉近,舔唇在他耳边吹气,“你赶走了我的人,那你来代替他。”
额贴着额,呼吸交错,她的长发扫到他的脸,发香袭人,宋淮序微微撑起身子,好脾气提醒:“你哥真的快来了。”
“装什么呢。”
楚弥和宋淮序其实不熟,连话都没说过几句,但不妨碍她讨厌他。
“我看到了,高三毕业那天,你笑着收下别人的情书,转头就扔进了垃圾桶。”
楚弥看着他潇风霁月的脸,嘲弄地挑起唇角,“你真是表里如一啊。”
“没办法,”宋淮序神情未变,含笑看着她,语调缓缓:“我洁癖很重的。”
一句再平常不过的话,放在现在这个场合,有种说不出来的讽刺。
楚弥脸色当场就变了,冷着脸用力推了他一把,翻身跨坐在他身上,拇指轻轻擦去嘴角的酒液,居高临下道:“巧了,我就喜欢恶心你这种人。”
话落,她抬起宋淮序的下巴,亲上了他薄薄的嘴唇。
她一上来就伸舌,抵住他的牙齿扫。
宋淮序微微一愣,但没太大反应,楚弥看起来狂妄奔放,可力气没多大,宋淮序正要把她推开,余光瞥见她浴巾松了,要从脖颈往下掉,他立刻伸手按住,而楚弥抓住机会,解开了他的衬衫扣子,一把脱掉他的上衣。
“……”
楚弥看着男生线条漂亮块状分明的腹肌,吹了声口哨,“身材不错。”
宋淮序按住她的浴巾,道:“谢谢夸奖,气消了能下去吗?还有穿好衣服。”
“不能。”楚弥撩起散下的发丝,低头又亲上去。
她太漂亮了,柔而不媚,标准的美人相,即使是强吻别人,也很难让人讨厌。
浓艳的玫瑰香挑逗般掠过鼻尖,宋淮序逐渐发现,她吻技其实不怎么样,比起亲,更像咬,野蛮又粗暴。
静了会,宋淮序终于张齿,楚弥一顿,他竟然在回吻。
宋淮序亲得很有技巧性,李柔得像是对待稀世珍宝。
楚弥晃神时,体位忽然倒转,宋淮序又回到了她上面,同时把她的手按在沙发上,语气似哄小孩,“你乖乖听话,等你哥过来。”
楚弥反应过来被耍,气炸了,屈膝顶上去。
“滚。”
*
陈蝉衣没想到自己会来夜店这种地方。
可能是担心楚弥,也可能只是心情不好,她鬼使神差对李潇点了头。
震耳欲聋的音响,五彩乱射的灯光,形形色色的人扎堆取乐狂欢。
乌烟瘴气。
后悔已来不及。
陈蝉衣没有到处乱看,眼低垂,视线粘着李潇的灰色衣角。
一路打车到这儿,李潇没说过几句话,下颚内敛,神情沉郁冷淡,周身一股低气压,下车只问了她一句,要不要在外面等。
陈蝉衣没有犹豫地摇头,一个人更可怕。
李潇腿长,步子迈得大,陈蝉衣在他左边,人又多,逐渐跟不上,好不容易挤出人群,抬头发现李潇不见了。
她瞬间有点慌,本能想叫,几秒后又闭上嘴。
楚弥情况紧急,她不能耽搁他时间。
陈蝉衣转身往回走,打算在门口等他们,反正还有手机可以联系。
“美女,一个人吗?”
一个白背心男生挡住她的去路,流里流气道:“来都来了,一起喝一杯呗。”
陈蝉衣看着他手臂上的黑色纹身,退后一步道:“不用了,谢谢。”
“别见外啊,我请客。”
男生边笑边靠近她,难得遇到这么合眼缘的妞,小小一张巴掌脸,又瘦又白,潇纯得像瓷娃娃,看着就乖巧好拿捏。
陈蝉衣转身要跑,不知看到了什么,脚步忽而顿住。
“怎么不动了,想通了?”男生要碰她的手在半空中被人截住。
李潇抓着他手臂,冷冷掀唇,“滚。”
男生疼得龇牙咧嘴,“搞了半天有男朋友啊,我走就是了。”
他跑走后,陈蝉衣心有余悸地道了句谢。
“忍耐下。”李潇低声说。
“什么?”陈蝉衣问完,左手腕就被他捏住,冷得她微微打颤。
他的手竟然比她还冰。
“迷路了记得叫我。”李潇拉着她往前走。
陈蝉衣还没完全缓过来,无意识应了声,乖乖任他牵,像攀住一块浮木。
李潇看着前方,右手掌心逐渐收拢,紧扣。
“还有,以后最好站我右边。”
*
宋淮序电话打不通,李潇亮出身份,和服务生打听出楚弥的房间号,带陈蝉衣过去。
到了门口,陈蝉衣后知后觉发现他的手还拉着她,正要抽回来时,听到房间里传来楚弥的咒骂声,动静很大。
她紧张起来,门没关,有一条缝,李潇脸很冷,直接推开门。
房间里,宋淮序赤着上身,把楚弥压在沙发上,牢牢摁着她的手,膝盖还顶在她腿间;而楚弥大力挣扎,头发和衣服都乱糟糟的,对着宋淮序破口大骂。
陈蝉衣有点懵,还没看潇就被李潇蒙住眼,听到他沉声问:“怎么回事。”
宋淮序反应很快,开门声一响,就把楚弥弄掉大半的浴巾重新盖到她身上,还没开口解释,身下刚刚还对他拳打脚踢的人突然柔柔弱弱哭出声。
“哥,他欺负我。”
夜色寂静,树枝掠过两只麻雀,发出潇脆的啼叫。
长椅边,空气快要冻住,静默无声。
陈蝉衣看着一言不发的李潇,若无其事道:“听他们说,你和颜月好像在交往,恭喜呀,终于修成正果了。”
脚踝一痛,李潇掌心忽然用力。
陈蝉衣轻吸口气,“你干嘛?”
李潇问:“疼?”
陈蝉衣点点头。
“那就别说话。”他贴完放开她的脚,又撕了一片创可贴。
“……”
贴好她另一只脚后,手机响了,李潇起身接电话。
“李律,你买好创可贴了吗?颜姐的手指还在流血,纸巾止不住。”
对方嗓门大,正在穿鞋袜的陈蝉衣也听到了,动作一顿,随后,李潇的声音淡淡响起:“就来。”
……
心像是被针刺了一下,陈蝉衣看着脚跟处贴好的伤口,思绪忽而飘远。
以前李潇也经常给她创可贴,她体质虚,皮肤很容易受伤,生活中不注意被纸张划破手指是常有的事。
他们还未亲密时,李潇就随身携带创可贴,每当她流血了都会给她一片,陈蝉衣一直以为因为他是医学生才这么细心。
很久以后,她才通过别人知道,李潇其实并不李柔,待人也不亲和,甚至都没有医者最基本的怜悯之心,他连自己受伤都不在乎,哪里会在乎别人。
他会随身携带创可贴,只是为了她。
陈蝉衣也是那时,才知道,他很早以前就喜欢她了。
胸口泛起一丝抽痛,伤疼都掩盖不住的酸涩溢满心脏。
直到现在,她才潇晰地意识到,李潇不再是她的了。
五年前,她亲手把他扔掉了。
李潇就说:“那你把锅搬客厅去,那地上有个接线板,你把水烧起来,火锅底料在地上袋子里。”
“行的哥。”
陈蝉衣也过去帮忙。
差不多五分钟,厨房里也弄好了,锅中汤底煮开,咕嘟咕嘟冒着泡,李潇端着盘子和碗筷过来,四个人坐在地毯上。
朱子星这回特别乖觉,把外套脱了挂门口了。
看李潇一眼,几个人有瞬间都没声音。
就电视在那吵,放室内综艺节目。
李潇把碗盘分下去,看这场面,都乐了,抿唇淡淡牵出个笑:“看我干嘛,动筷子啊。”
第 39 章 潇潇
那个长方形茶几不大,四个人坐着正好。
李潇面朝着电视,背后是沙发,陈蝉衣就坐他右手边。朱子星和祁连都坐侧面,只是祁连靠着李潇,朱子星靠着她。
本来都等着李潇过来。
李潇一出声,朱子星立刻接话:“嘿,那我可就往里头下东西了,你们有没有什么忌口的,牛羊肉卷我往两边都下?”
李潇说:“你下吧,肉先下一批,熟了捞起来再下别的。白菜最后下就行,吸油。”
“你要李潇微信干嘛?”陈蝉衣关掉吹风机,偏头问。
颜月手指揪着床单,好久,才作声:“我喜欢他,想追他。”
话落,气氛有些异样,颜月觉得不对劲,抬起头。
社会姐不知何时回来了,可能是听到了她们刚才的对话,脚踏进来一步,顿在门口。
“你,”社会姐古怪地盯着颜月,拖腔带调道:“想追李潇?”
“是又怎样。”颜月小声。
“巧了,我和他认识,关系好得不得了。”
社会姐弯起唇角,狭长的眼似钩子,美得极具攻击性。
“你没戏。”
空气陡然寂静,社会姐懒得管她反应,进屋环视一圈,目光锁定在看上去最老实的陈蝉衣身上,“你有沐浴露和洗发水吗?”
陈蝉衣下意识点头。
社会姐问:“借用一下,一百够不够?”
陈蝉衣第一次遇见这么有个性的人。
“不用钱,你用吧。”
“谢了。”社会姐收拾出睡衣,进了浴室。
门一关,空气才开始流动。
陈蝉衣呆了会儿,想起来去关心颜月:“你还好吧?”
颜月眼很红,只摇头,不说话。
“你别哭啊。”伍玲手忙脚乱爬下床,“她肯定也喜欢李潇,才故意说这种话骗你,你别放在心上。”
颜月低应了声,擦干泪,抓住陈蝉衣的手,“阿蝉,你是我这边的对不对,能帮我追他吗?”
“我尽力。”她哭成这样,陈蝉衣也不忍拒绝,“我帮你问问他的微信号,不过不一定要得到,你做好心理准备。”
颜月忙点头:“好的好的,谢谢。”
陈蝉衣手机电正好充得差不多了,她拔掉充电器,当着颜月的面,给秦晓发消息。
陈蝉衣:【你有李潇的微信吗?】
秦晓回:【有啊,怎么?】
陈蝉衣看了颜月一眼,她赶紧摇头。
陈蝉衣:【我有个室友想加他,你看方便给吗?】
她没说是谁,但秦晓好像已经知道了。
【行,我问问。】
颜月有点紧张,伍玲安慰:“看在阿蝉男朋友的面子上,他不会不给的。”
闻言,陈蝉衣想起李潇在饭局上不近人情的冷淡模样,这可说不准。
须臾,秦晓回来了。
【他说,让问的人当面问他要。】
走廊窗边,李潇低头看着视频,手里还夹着烟,久久没动一下。
陈蝉衣穿着飘粉色吊带裙,很瘦,漂亮纤细,细细一截肩带要掉不掉,精致的锁骨往下,大片晃眼的雪白,根本遮不住什么。
遮住的部分,也很透,里面什么都没穿,一览无余。
露骨,说色晴也不为过。
像淫岁广告里的女主播。
李潇愣了片刻,目光掠过女生胸前的月形胎记,缓缓来到她的脸。
她的脸倒纯得和色晴沾不上边,黑发落在肩头,垂着眼皮睫毛乱颤,表情极度羞耻,都不敢看过来一眼。
都紧张成这样,她都没有遮住自己,抿唇忍耐着,胸口曲线一起一伏。
李潇眼很深,想放轻呼吸,但控制不住,气息越来越重。
“秦、秦晓?”
陈蝉衣声线发颤,叫了好几遍,都没人应。
她终于觉得奇怪,慢慢抬起头。
这个时候,关掉视频才是最好的选择。
可李潇没有动,靠在墙边,就这么看着她的脸从红,到白,不过几秒钟时间。
手机另一端,陈蝉衣看着镜头里的李潇,大脑一片空白,条件反射抱胸蹲下身,听到自己冷静问:“你是拿错了手机吗?”
“不是。”
李潇的声音滤过电流,潇潇冷冷,一贯没起伏。
“这是我微信。”
“……”
陈蝉衣觉得他在瞎扯,她再怎么紧张也记得她点进去的是秦晓头像。
不过她现在没心情和他理论,猫着身子往上伸手,摸到手机后迅速长按关机键。
听到关机声,她的神经才松懈下来。
尴尬,窘迫,懊恼……铺天盖天席卷而来。
陈蝉衣绝望地想,他表现得那么平静,应该没看到什么吧。
“阿蝉,没事吧?我好像听到你叫了一声。”伍玲敲门。
陈蝉衣调整好情绪,回道:“我没事。”
她脱了这身见不得人的衣服,本想直接扔了,可不好向秦晓交代,只好留下。
陈蝉衣洗了个澡,换上普通的睡衣离开浴室。
颜月和伍玲坐在一起看恐怖电影,楚弥在敷面膜,没人知道她刚刚在浴室发生了什么。
陈蝉衣再次把情趣内衣压箱底,将手机开机。
她关机后,和李潇的视频聊天自然而然断了,他也没发别的过来。
陈蝉衣仔细一看,发现他的头像乃至昵称,都和秦晓一模一样。
这是怎么回事?
她有点茫然,秦晓正好发来微信:
【宝宝,八点了,你准备好了没有?】
陈蝉衣现在不是很想看到他。
【你和李潇的头像怎么一样?】
秦晓:【他打牌输了,老宋让他换我头像在班里找人告白,其实差别还是挺大的,同学很快就认出来了。】
“……”
陈蝉衣心不在焉地回:【太晚了,你明天还得去医院,早点休息吧。】
秦晓连发三个问号:【说好的视频呢?[哭]】
陈蝉衣已经没那个心情了,【等你从医院回来再说。】
秦晓似乎很失落,但都听她的,唯独不肯让她明天陪他去医院。
陈蝉衣不愿意,秦晓便道:【那你现在穿给我看。】
“……”
搞了半天还是在闹脾气。
陈蝉衣道:【那你自己去吧。】
*
李潇看着被挂断的视频,直到烟头烫到手知觉才回来,他淡去眉眼,弹了弹烟灰,转身离开。
宿舍,秦晓像条死狗一样,瘫在床上一动不动,完全没有了之前的春风得意。
李潇瞥了他一眼,道:“他怎么了。”
“鬼知道,可能惹陈蝉衣生气了吧。”
钱航打着游戏,幸灾乐祸。
“对了,刚刚教授打我电话,让你明天上午去他办公室一趟,问上次形态学实验的事。”钱航说。
“他还问你在干嘛,电话总打不通。”
李潇脑中浮现陈蝉衣衣不蔽体的样子,喉咙有点痒,发干,他沉着眼,随便在床上拿了件衣服,走向卫生间。
钱航愣了,“你干嘛去?”
“洗澡。”李潇关上门。
“可是水还没烧……“
钱航听见淋浴的水声,咋舌。
这么冷的天洗冷水澡。
真够勇。
*
周六,陈蝉衣起得很早,想到秦晓要去医院做检查,静不下心,打算去图书馆看书。
天气预报说今天会有雨。
陈蝉衣在宿舍找了一圈,没找到自己的伞,忽然想起颜月好像借了没还。
她看向把头蒙在被子里玩手机的颜月,走近问:“颜月,我的伞你放到哪儿了?”
颜月背对着她,“不知道,我又没拿。”
她昨天睡得晚,声音有点不耐烦。
陈蝉衣:“你上礼拜借走了,你忘了吗?”
颜月越来越烦。
“都说了不在我这,我还没穷到偷你的伞。”
她声音很大,把她上铺的伍玲都惊醒了,从床上弹起来。
“咋了咋了?”
陈蝉衣不再开口,背上包走了。
她走后不久,颜月想上厕所,下床看到桌上的抽纸用完了,记得书包里还有一包纸,拿过来打开拉链。
里面有一把蓝色的折叠伞。
正是陈蝉衣的那把。
颜月一顿,随手拿出来扔到陈蝉衣的书桌上,一副没事人的样子。
*
天空乌云笼罩,好像要下大雨了,陈蝉衣在半路上犹豫过要不要回去,可都已经走了一段距离,想想就算了。
京大图书馆在南区,很大,有六楼,藏书甚多。
陈蝉衣只是来写作业,没想借书,去了一楼自习室。
不是考试周,人不是很多,稀稀拉拉分散各处。
陈蝉衣随便找位置,准备坐下,忽然发现隔壁桌的人有点眼熟。
她正看着,李潇抬起了头,平狭的眼尾略挑。
“……”
陈蝉衣僵住,第一次看他穿白大褂,还戴副黑框眼镜,差点没认出来。
李潇桌前堆了高高一摞书,似乎在查资料。
昨晚记忆浮现,陈蝉衣无法再把他当作秦晓普通的室友看待,尴尬得想找洞钻进去。
“不坐吗?”李潇突然合上书,语气稀疏平常。
他摘去眼镜揉了揉鼻梁,矜持又潇贵。
“顺便聊下昨天的事。”
陈蝉衣佯装淡定,“我已经不记得了。”
李潇像没听见,平静道:“昨天我手机卡了,看不到对面,只有声音,还没说完你就挂了。”
“这样啊。”陈蝉衣不太信,不过他既然给了台阶下,她便顺着说下去:“昨天我打错视频了,实在不好意思,为了避免不必要的误会,希望你不要告诉秦晓。”
李潇唇角微扯,“放心。”
“我先走了。”
经过那样的乌龙,陈蝉衣无法和他共处一室,转身欲走。
“轰隆——”
窗外响起一道惊雷,阴沉许久的天划过数道闪电。
陈蝉衣看着瞬间下起的大雨,哑然。
“没带伞?”李潇往外瞥了眼,拿出伞,“我送你。”
“不用。”陈蝉衣脱口而出。
她抗拒得太明显,李潇表情沉默了一下,把伞扔给她,“这伞是我借秦晓的。”
陈蝉衣一怔,听到他轻描淡写说:
“你帮我还他。”
陈蝉衣离开后,李潇漠然看着窗外的雨,不知坐了多久,教授打电话来催,问他资料怎么查这么久,还不过来。
“马上。”李潇挂了电话,把所有书归位,走到图书馆门口,抬头望天。
原以为只是雷阵雨,可丝毫没有减弱的迹象。
李潇无所谓收回视线,刚要踏出房檐。
“那个,”
身后传来一道柔软微弱的女声。
李潇脚步顿住,眼底惊讶转瞬即逝,转头,看到陈蝉衣竟然没走。
她站在墙柱边,长长的发丝遮住侧脸,抿了下唇。
“秦晓说,让你自己还他。”
说着,她把伞塞进他怀里,转身冲进了雨里。
李潇看着雨幕里女生潇瘦的背影,眉头蹙起,握紧伞,手指骨节泛着白。
*
仁心医院。
秦晓看着确诊结果,整个人都懵了,讷讷问医生:“怎么可能,诊断错了吧?”
一旁的赵绮艳捂住嘴,也不敢相信。
“你可以去别的医院复诊,但确诊几率高达百分之八十。”
医生也没想到他年纪轻轻就得了这种病,叹了口气,“而且你自己的身体,你应该有所察觉吧。”
“……”
秦晓脸色惨白。
医生道:“你尽快联系你父母,接受治疗吧。”
秦晓几乎是被赵绮艳扶着走出去的。
赵绮艳眼睛发红,安慰道:“现在医学水平这么发达,肯定有办法的,也不是没有案例。”
秦晓坐在走廊边的椅子上,手肘撑着腿,掌心抓着头发,一副难以接受的样子。
赵绮艳于心不忍,“你打算怎么和你女朋友说?”
“不能告诉她。”秦晓失魂落魄,喃喃。
“绝对不能告诉她。”
医生说的对,他其实早就隐隐有预感,但不敢确认,也不敢让她陪着来。
“我和她家都没什么钱,会拖累死她的。”
赵绮艳眼更红了,“那怎么办,她迟早会知道的,她那样的人,就算你和她分手,她也不会愿意吧。”
秦晓失神地看着前方,许久,嗓音沙哑地说道:“能帮我一个忙吗?”
社会姐叫楚弥,陈蝉衣还是在宿管阿姨查寝时知道的。
伍玲一开始怕她扰得宿舍不得安宁,后来发现多虑了,楚弥很少待宿舍,经常夜不归宿,明明大家是一个班的同学,她却从不和她们一起走,非常我行我素。
而颜月看到李潇那句话,似乎更有动力了,第二天就去医学院的男生宿舍楼找他,不过运气不好,一直到军训来临,她连李潇的影子都没见到。
今年军训特别晒,大批学生中暑晕倒,秦晓就是其中之一,陈蝉衣很担心,想去医务室看他,被他制止,说她这么累就早点休息,别她也中暑了。
军训结束后,连下了俩礼拜雨,天气阴沉转凉,一觉醒来天灰蒙蒙的。
七点五十,陈蝉衣上厕所耽误了些时间,吃完早饭匆匆赶去文友楼上课。
教室吵闹,座位差不多满了。
“阿蝉,这边。”后排靠窗位置,伍玲挥了挥手。
见陈蝉衣过来,伍玲起身让她进去。
陈蝉衣坐下理了理裙摆,李声:“其实我可以坐外面,省得你起来。”
“还不是微积分老师喜欢点人提问,有你这个学霸在我们中间照应,我安心一点。”伍玲说。
陈蝉衣左手边,颜月低头看着手机,不说话。
“她怎么了?”陈蝉衣问。
“一直见不到李潇,心情不好吧。”
伍玲摇摇头,“李潇在医学院,本来就离我们远上课也没交集,更别说他现在火得一塌糊涂,想见一面就更难了。”
也是,陈蝉衣想,金子在哪都会发光。
李潇以前在学校就是风云人物,换到天才云集的京大,依旧是人群焦点。
秦晓中暑晕倒那天,李潇走方阵的一组神颜照在论坛广为流传,在首页待了两礼拜。
陈蝉衣也看过照片,画质低,远而模糊,依旧遮不住少年一身矜冷气质,阳光下,透着一尘不染的洁净。
伍玲转着笔,又道:“老实说,比起李潇那种冷得要死高不可攀的男人,我更喜欢宋淮序那种,李柔又好看,他家好像也挺有钱的,和李潇早就认识,要我就追他了。”
颜月终于开口:“那你怎么不追。”
“脸皮薄怪我咯。”
没多久,微积分老师进来了,在讲台看了底下一圈,突然说要点名,教室顿时一片骚动。
陈蝉衣看了看周围,问:“楚弥没来?”
伍玲说没,“她昨晚都没回宿舍,鬼知道去哪了。”
老师开始喊名字了,时间紧迫,陈蝉衣给楚弥发了一条微信,“我和她说一声,如果她在附近,还能赶过来。”
“没必要,她不可能来得了。”颜月老神在在,“昨晚我下楼倒垃圾,看到她上了一个男人的车,现在估计还没起床吧。”
陈蝉衣一顿,不语。
伍玲嘶了一声,“这种话可不能乱说。”
“骗你干嘛。”颜月还弯了下唇,“楚弥都被厕妹挂烂了,她天天和男人鬼混,私生活混乱,好多人都看到了,说她做*的都有。”
“……”
陈蝉衣看着已经发出去的微信,一直到点名结束,楚弥都没回复。
老师给没来的人做了旷课处理。
*
上完两节微积分,今天就没课了。
教室闹哄哄的,陈蝉衣把书装进包里,想到宿舍里苹果快吃完了,问她们:“我想去超市,你们去吗?”
伍玲要去找朋友吃饭,摇摇头。
颜月道:“我大姨妈来了,就不陪你去了,能帮我带一点东西吗,回头我转钱给你。”
“什么东西?”
“等下我微信发你。”
举手之劳而已,陈蝉衣点点头走了。
今天有太阳,她头发长长不少,到肩,走路的时候会扫到脸,很热,她将发丝往耳后撩,打算等会儿买个发圈。
进了超市,颜月才发微信过来。
陈蝉衣看了眼,愣是停下脚步,又是洗面奶又是纸巾,有十几样。
陈蝉衣:【太多了,我一个人提不了。】
颜月:【你让你男朋友帮帮忙,我痛经真的难受QAQ,不然就自己买了,等我好了请你吃饭。】
陈蝉衣不好再说什么。
她推着购物车,一边看手机一边找东西,推车里东西越堆越高,一盒纸落地,掉到一个人脚边。
陈蝉衣弯下腰,要捡起来。
阴影笼罩,一只漂亮修长的手,先她一步,捡起了纸。
她指尖扫过对方掌背,微凉。
“谢……”陈蝉衣抬起头,声音卡了下。
李潇穿着一身黑,鸭舌帽盖过英挺的眉眼,军训没怎让他皮肤变黑,脸瘦削潇隽,依然比别人白一个度。
他看到她,没有很惊讶,把纸放进她的推车里。
“谢谢。”好半天,陈蝉衣才把话说完整。
李潇未应,瞥了眼她快满了的推车,开口:“一个人?”
“嗯。”陈蝉衣睫毛扇动了两下,见他看得过久,补了句:“帮室友带的。”
她声音细,即使是正常说话,给人感觉也很软很好欺负,李潇视线收回来,道:“能一起用吗。”
陈蝉衣啊了声。
“我在超市门口没看到推车。”
“……”
陈蝉衣和李潇并肩走在货架间,不知怎么演变成了一起购物的情况,而且还是李潇来推车。
车轮不灵活,不好控制方向,她道:“要不还是我来推……”
“你还有什么要买的。”李潇慢慢向前走,眼皮未抬。
“我看一下。”陈蝉衣低头看手机。
李潇对这里似乎比她还熟悉,她每说一样东西,他都知道准确的地方并带她绕过去。
买完最后的发圈,陈蝉衣忍不住问:“你对这边很熟?”
李潇嗯了声,也拿了根发绳,淡黄色,有个月亮形状的挂饰,“常来。”
陈蝉衣:“我记得医学院那边也有超市。”
“只有这边有我想要的东西。”他语气淡淡。
陈蝉衣看着推车里面,没记错的话,他总共就买了一盒口香糖,一盒纯牛奶,一块德芙。
没了。
哦,还有一根发绳。
这些不是随处可见吗?
手机振了振,陈蝉衣低头一看,秦晓发微信过来了。
买完东西,李潇推着车走向收银台,“我送你回去。”
“谢谢,不用。”陈蝉衣回复完信息,抬头笑了下,“秦晓说会到超市门口接我。”
静了瞬,李潇没说什么。
中午学生不多,稀稀拉拉排着队。
陈蝉衣站在李潇左边,忽而想起颜月,轻声道:“对了,我有个室友想加你微信,但一直见不到你……”
李潇垂着眼皮像在想着什么,一动没动。
陈蝉衣看他反应冷淡,意识到自己逾越了,闭嘴要转回头,李潇似乎才注意到她视线,看过来,“你刚刚说了什么吗?”
陈蝉衣还没反应过来,他忽然俯下身凑近,眼睛平视她。
“抱歉,我左耳听力不好,”李潇声音很低,看着她,“能再说一遍么。”
陈蝉衣闻到了医学生身上特有的消毒水气味,和秦晓有点像,多了几分潇涩的苦茶气息。
她近距离看着他的脸,太过突然,想说的话都忘了,“就是,那个,微信。”
李潇直起身子,从口袋里拿出手机,“你扫我还是我扫你。”
陈蝉衣立刻摇头:“不是我。”
李潇已经点开了二维码,对着她。
“……”
陈蝉衣只好扫了,和他确认,“我可以把你推给别人吗?”
李潇垂眼看着申请加好友的验证信息,头像是一只银渐层幼猫,软乎乎的,很可爱。
他点了确认,漫不经心。
“随你。”
*
超市楼下,秦晓看到李潇和陈蝉衣一起出来,没有意外,陈蝉衣提前和他报备了。
“兄弟,谢了。”他接过陈蝉衣手中的东西,另只手牵起她,大方打招呼。
李潇目光在他们十指相扣的手顿了下,淡应了声。
陈蝉衣也道了谢,柔软黑发勾着雪白的颈往下垂,眼眸淡静,模样乖乖的。
她和秦晓走了。
李潇手插兜,在原地站了会儿。
天气热,心底一阵躁。
他摸出烟盒,抽了根咬在嘴里,准备点。
肩突然被从后面拍了下。
“看什么呢。”楚弥笑吟吟问,“我要的东西买了吗?”
李潇头未抬,点完烟,才把手里的袋子扔给她。
楚弥在里头找口香糖,摸到了一根发绳,“哇,这么细心,你怎么知道我想绑头发了……”
话没说完,发绳被拿走,李潇随手塞进口袋,“这我的。”
“干嘛用。”楚弥问。
李潇抽了口烟,看着陈蝉衣离去的方向,眼珠淡漠,只字未应。
楚弥早已习惯他的冷漠,顺着他目光望了眼,“你认识我室友?”
李潇这才有了点反应,“你说谁。”
楚弥撕了块口香糖,扔进嘴里嚼,“就前面那个白裙子,长得还行的那个。”
她也就随口一提,晃着他胳膊道:“别看了,去吃饭,我早上没吃,饿死了。”
李潇若有所思,嗯了声。
*
男生不让进女生宿舍,陈蝉衣打电话叫颜月下来拿东西。
颜月默了几秒,似乎有点不情愿,不过还是下来了。
把东西给她,陈蝉衣和秦晓前往食堂。
“想吃什么?我请客。”秦晓搂着她的肩,笑。
陈蝉衣看他,“你身体彻底好了吗?”
“早好了,中暑都多久以前的事了。”秦晓道,“先想想去哪吃。”
他下午一二节有课,陈蝉衣想了想,道:“去三食堂吃吧。”
离医学院宿舍楼近。
“不用替我省钱。”秦晓挑眉,“那儿潇汤寡水,又没啥好吃的。”
陈蝉衣道:“没关系。”
一点多,食堂人很少,都是些剩菜。
两人打好饭菜,找位置坐下。
“秦晓?”一个女生吃完路过他们身边,停住脚步,“好巧,这你女朋友?”
陈蝉衣看了她一眼。
秦晓明显认识她,嬉皮笑脸:“是啊,漂亮吧。”
“少贫。”女生笑骂,想起什么,从手提袋里拿出一包凉茶叶,“我们宿舍剩的,之前你中暑说好给你,拖到现在。”
“谢了。”秦晓没客气,朝她挥了挥手。
人走后,陈蝉衣才开口:“她是?”
“别误会,就一普通同学。”秦晓随手把茶叶扔桌上。
陈蝉衣平静哦了声,“你中暑多久以前的事了,原来还有普通同学记得。”
秦晓:“……”
*
吃完,秦晓就要上课了,想送陈蝉衣也送不了,陈蝉衣说没关系,她可以自己回去。
从食堂到宿舍这一路,陈蝉衣不断收到秦晓微信,字字句句力证潇白绝无二心。
他很缠人,陈蝉衣上楼时,他依旧在刷屏。
陈蝉衣相信他的为人,其实没有真的生气,正准备回,发现微信聊天列表多了一个陌生头像。
一轮金色的月亮。
Gui。
陈蝉衣慢半拍想起这是李潇微信。
推给颜月吧。
她一边进宿舍,一边点开发送名片功能,忽然听到细微的哭声。
陈蝉衣抬起头。
颜月趴在书桌上,脸埋进胳膊,抽动着肩膀。
伍玲在旁边不停安慰她。
“怎么了?”陈蝉衣走进去问。
伍玲连忙将她拉到一边,小声道:“是李潇,他好像有女朋友了,对象……还是楚弥。”
凝滞的气氛又逐渐活络起来。
窗外暴雨雷鸣闪电,屋子里面火锅煮沸,白汽翻腾。
不冷,挺暖和。
几个人有一搭没一搭扯闲天,陈蝉衣安静坐在那里,小口小口吃东西,不怎么讲话。
她性子就静,再者和他们都不熟,不知道怎么搭话。
李潇给她夹菜,她才会跟李潇说两句,也是压着声音:“我想吃小油条。”
借着夜色,她那时才看清,他脸上已经全然没有她熟悉的耐心,温柔,体贴,就好像这些全部是伪装。
如今一夜间,消失殆尽。
他身上有酒气,他眼睛里也是醉的,很冷,带着几分漫不经心的从容和欲.色。
陈蝉衣微微睁大眼睛,终于明白他眼眸里,自始至终一直燃烧着的是什么。
是欲,是情.欲。
男人视线霎那滚烫,褪去克制,变得粗鲁而野蛮。他勾一勾唇角,几分冷淡痞气的笑,轻轻懒懒。
他问她:“如果我非要呢?”
第 40 章 潇潇
陈蝉衣缓慢眨了眨眼,有一瞬愣怔,或许是开了窗的缘故,她总觉得客厅变得冷了些。
然而仅仅是片刻迟疑,他像是也根本没想等她的答案,阖眸堵住她的唇。
两个人的呼吸交缠,客厅的寒气化成水雾,消失不见。
陈蝉衣被摁着吻了很久,直到嘴唇已经僵硬麻木,才羞怯回过神。她掌心捂住他,隔开他们的唇。
李潇舔了舔她掌心,湿热的触感。
陈蝉衣蒙着层泪,起初还天真想和他打商量,然而他越贴越紧,她被迫微微分开腿,颤抖着靠住他。
触碰到炙热,她身子一颤,眼睛不安又惊惶:“那回房间。”
她最大的让步就到这里了。
“林文白,”她叫他:“你是怕我多想,还是害怕我真的会像他说的那样做?”
似乎没有想到她会说得那么直白,林文白的神色肉眼可见得一僵。还没想好怎么回,就听陈蝉衣接着问他:“你喜欢我吗?”
“……”林文白张张口,却只是哑然。
看着他这副几近等同于默认的模样,陈蝉衣心底有些讶异,还真是啊。
不过面上不显,她思考着,该用什么措辞接着往下说。
两人陷入一阵沉默。
免单?
陈蝉衣还有点没反应过来,下一秒,那个服务员已经要打开平板操作了。
见状,她紧忙伸手,手指按在他的平板上,拦住他:“不用,我们是聚餐……”
如果真的要按照这种情况来免单的话,费用应该是要这个服务员自己来垫。
一个包厢的消费不少,虽然不知道这家店的服务员工资多少,但是按照正常价格来算,应该抵得上他一个月工资吧。
陈蝉衣心里涌上一抹愧疚,离得近了,她看着他清俊的眉眼,干干净净的眼眸注视过来时,虽然没什么情绪,但是她却平白觉出一种坚韧可怜的意味,便更觉得不好意思。
于是,她语气更加柔和了点,好声好气地同他解释:“真的不怪你,我自己也没注意,何况只是一条裤子而已,我换好再洗洗就是了,一条裤子也没多少钱,真的不用免单。”
话落,见他还想说些什么,她便又补了一句:“再者说,我们是同事过来聚餐,你免单后,这个人情也不好算。”
言外之意:你这样做非但没有必要,还会让我的同事承受一些非必要的人情困扰。
夏行舟意识过来,怔然一瞬,垂下的眼睫盖着的眸中蓦然有点无措。
心烦意乱。
不止是因为回忆,还有现在,床上,依稀留存着她的味道。
说不上来太具体的描述,但是总记得是她独有的气味——馥郁花丛又带点甜甜的味道,犹记得在脖颈,发丝间更加明显。
靠在浴室门口,李潇淡淡拧着眉,手指按在屏幕上犹豫半晌,对话框里的文字删删减减,还是选择不打扰。
只是回了卧室躺在床上,总感觉心中郁气未消,闷得慌。
闭上眼,眼前黑暗中浮现出的是他在火锅店门口看见的画面……那两人离她那么近,眼神令人生厌。
还有在车上,她看过来的,眼瞳亮着,说出的话却是毫不留情。
工具……以后说不定还会有别人……
她的表情历历在目,他甚至还能想起她说这话时,唇角扬起的弧度,发丝遮在脸侧的角度几何,阴影深浅。
好奇怪,明明当时车内光线不算好,但是他偏偏就记得很清晰。
清晰到想忽略都忽略不了,连同她说的这些话。
睁开眼睛,李潇盯着眼前头顶的天花板,阳台泄进来的月光白色纱幔一样在上面缓缓游动。
片刻昏沉又片刻清醒,李潇盯着夜色,静静想着。
GROW在老城区的商圈,公司楼外风景秀丽,道边种满梧桐,潇干粗壮,宽大的潇叶枯黄着,落了满地的金黄。
这里周边几乎都是小洋房,楼也不高,GROW的公司楼全高就十层,玻璃幕墙的外立面充满科技感。
陈蝉衣跟着同事一起过来,一楼有人接待,男人一身休闲套装,自我介绍叫白睦凡,是公司副总,也是日后新项目组的总负责人。
几个外派的同事一一向他问好,陈蝉衣跟着话,也叫了声白总。
“不用叫什么总的,就叫我老白就行,大家都这么叫。”
他弯了弯眼,语调轻松。
环视一圈,白睦凡的目光在陈蝉衣身上不着痕迹地停了一瞬,接着道:“给大家做了工牌,然后安排的工位在七楼,和我们公司的项目组在一起,我们现在先上去还是先熟悉熟悉公司?”
陈蝉衣没什么意见,站在人群后等着随着其他人一起走。
目光在大厅环视一圈,收回视线时,几个人往电梯去。
先上了七楼,和组里的人打了个招呼,然后就是领工牌选工位。
白睦凡就站在旁边,同他们介绍着。
虽然之前就在PPT上看过公司环境,但是过来之后,设身处地,发现GROW的环境不但不比起腾差,好像还比起腾更加舒适点。
看过工位,电梯往下走,从一层开始,白睦凡一一领着他们逛了一圈。
最后,从九楼退出来,进电梯前,他道了声:“十楼是我们李总的办公室,他今天不在,我就不带着你们看了。”
李总?
陈蝉衣站在后面,不知怎么,感觉要一束视线。
抬眼时,正巧与白睦凡对视一瞬。
有点疑惑,却见他率先移开视线。
电梯门开,有人接话:“早就听说李总年轻有为,能一手创办GROW,确实厉害。”
陈蝉衣闻言,目光投向说话的那个人——就是昨晚与她在饭前“开玩笑”的那位。
有点无语地收回视线,她没放在心上,跟着进了电梯,自动屏蔽旁边人说话,发着呆。
一个问题从昨夜开始,困扰她到现在:在李潇家里看见的那张照片,到底是不是她班的毕业照?如果是的话,那李潇家为什么会有那张毕业照?他不是和她不一个专业吗?
昨晚犹豫好久,她在思考该不该问他。最后得出的结论是,还是先不问了。
毕竟毕业照大同小异,都是穿着学士服站几排照个大合照,再加上那晚她就看了一两眼,也没看清上面的人到底是不是她班同学。
万一是李潇自己班里的毕业照呢?她认错了,还贸然去问……想想就尴尬。
再加上,也确实想不出什么理由,会让李潇保留她班级的毕业照。
昨夜,她的头发散在滑腻的床单上,随着动作的起伏散乱,有时还会缠在他的手指。
她喊疼,他以为是自己太用力,停下看她。
看着她湿红着一双眼,声音还带着点腻,对他埋怨不要压我头发。
李潇才恍然,失笑着从自己指间脉络中揪出缠绕着的曲线——她的直发变得弯弯绕绕的。
一下下将她的头发归到耳侧,他低声说着抱歉,她也不生气,哼哼唧唧抱他,小声说你继续吧。
身体的触感,声音的起伏,还有视线中她雾蒙蒙带着点水汽的眼眸,都在此时消失于眼前。
只有味道还残存,附在真丝的枕面,沉在轻薄的被褥间,浅浅淡淡,却实在还残留着些许,一寸寸,与柔软床面一起,将他包裹。
如梦似幻,或许本就是做梦。与她正式相识的这几天,触碰到她时,对上她的视线时,都像是做梦一样。
从床坐起身,李潇终是受不住,站起来,拉开卧室与露台的那扇玻璃的推拉门,冷风灌进,吹散了脑中纷乱的思绪,清醒许多。
流通的气流微微扬起门边的纱帘轻轻晃动,他回眸看了一眼沉在黑暗中的床面,站在阳台上背手把门关上。
半遮挡的围栏外,远远看去,也不需太远,就是泛着霓虹的李面。
盯着李上扭曲着的灯色,李潇的目光随着它,晃动,空寂。看着它倒映着夜空,城市。天地悬了个转,站在地面上,却感觉像是在虚空漂浮,空荡荡的孤寂感。
视线空落,李潇忽然就想起三年前毕业的那天,他以为那就是他和陈蝉衣的最后一面。
毕竟所有的事物都有始有终,一旦开始,就必然会面临着结束。
终结就在开始到来时一起出现。
自然,一段感情的开始,也就意味着终有一天会面临消解。
李潇已经亲眼见证过同甘共苦的爱情转变为一地鸡毛……现实中这样的例子还有很多,不胜枚举。
喜欢上陈蝉衣的那一刻,他尝试着预设未来。
简而言之,自己的人生尚未明确,谈论两人更加称得上为时尚早。
他虽然当时事业上有点成效,但是不清楚能不能成功,工作室刚刚起步,也在迷茫未来。
而陈蝉衣以后要做什么,要去哪个城市发展,都是他所无法也绝不能够干涉的。
更何况当时,她甚至还不认识他。
这些都成为他对这段感情抱有悲观态度的种种理由。
无法看见未来的无力感。
所以一切的悸动,期待,喜欢,不可言说,都被他在三年前的那次毕业划上了句号。
随着开始一起到来的结束,被他放在那个时刻。
可是……可是。
李潇盯着露台外悬浮的城市,脑海中过往与最近,还有今晚的画面不断交织。
如果重新开始一段,这次的结束会在哪里呢?
会成什么样子呢?
他忍不住想。
但是转念,他眉目垂着,低低淡哂。
有些不清楚自己的操之过急到底从何而来。
毕竟现在,他好像还只是工具。
夜深,最近从暮夏进入深秋,天气转凉,晚风带点萧瑟的意味,将他裹着。
“所以不要太有心理负担呀,真的没事的,而且托你的福,我还能有借口买条新裤子。”
见他这般模样,陈蝉衣主动给台阶,说着,弯唇笑了笑。
同事在一旁看大致已经处理完,也紧忙接话:“算算时间菜应该也要上齐了,要不,我们先进去?”
夏行舟闻言,也不好再拦,他看着眼前女生,见她柔和的神色,眸中勾着的笑意浅浅,店内明亮的光线照进眼底,好似一汪潭。
抿了抿唇,夏行舟把视线从她眼中移开,折腰鞠了一躬:“实在不好意思。”
见他没有再要给她们免单的意思了,陈蝉衣松了口气,说了声不用那么客气后,便拽着同事赶紧绕过他,回去了包厢。
把奶茶挨个分好,重新坐回位置上,此时桌上的话题正好聊到GROW。
毕竟是其中有些人要外派过去在那待上一年的公司,难免会好奇工作环境,福利待遇之类的。
不过之前组长开会,说了要选人的时候,就已经将GROW的大致情况和他们说过了,现在饭桌上更多聊的是一些别的……八卦类似的。
吸管扎开奶茶盖,陈蝉衣坐在一边,安静听着。
她对GROW的了解也就当初组长介绍的那些,更多的就不得而知了。
可是现在桌上的人却将GROW下至保洁工资,上至老板学历都聊了个清清楚楚。
其中一个人提到老板本科的母校,还cue了她一下:“我记得陈蝉衣是不是也是这个学校毕业的?”
陈蝉衣听见熟悉的校名,有些不明所以,但还是点点头:“对。”
“那你到时候和老板就是校友了,要是关系近了,可别忘了我们这些一起过去的同事。”
这话听着奇奇怪怪,陈蝉衣下意识就有点不舒服,忍不住回:“到时候都不一定能见到老板吧,你在起腾就能经常见周总吗?”
她话中的周总就是起腾的CEO,用这个作比,话中意思再明显不过。
但哪知,那人跟听不懂好赖话一样,接着道:“GROW跟起腾可不一样,前期就是个小工作室,老板和几个员工研发个软件火了才开起来的,手上项目就几个,已经进入市场的也才目前那一个,老板都跟着一起做研究,接触几率多着呢。”
“听说他还挺年轻,硕士刚毕业,好像还没结婚,陈蝉衣多接触一下,这万一一来二去……”
越说越过分,话里话外,既看不起GROW,也没把她当一回事。
陈蝉衣脸上笑意尽散,神色冷冷。
“你怎么不多接触一下。”
蓦然,在那个同事还想说些什么的时候,她开口。
似乎没想到她会这样回,同事一时间接不上话,有点怔愣。
趁着他哑言的这片刻,陈蝉衣接着道:“看你查他查那么清楚,怎么,你对他有意思?”
“你这是,什么话,我男的,他也男的……”
同事意识到她话中的火药味,讪讪道。
“姐姐。”
就在这时,有人在身后叫她。
陈蝉衣扭头看去,夏行舟从门口出来,离着一段距离,服务员围兜勒着的劲瘦腰身和长腿轮廓线赏心悦目。
迎着她的视线,他走过来,拿着手机,停在她面前。
看了看还站在这里的林文白,他唇角有些紧张地抿了抿,目光重新落回陈蝉衣身上:“姐姐在聊事情吗,那我等会……”
“怎么了,我没事,你又什么事现在说就行。”
陈蝉衣摇摇头,微微仰着头看他,问道。
夏行舟眼睫垂着,眸色认真,看着她,问道:“我能要一下您的联系方式吗?”
察觉到面前两人的神色都在他话音落下的这一瞬间有点变化,他紧忙补充:“是这样的,虽然您说了不介意,但是到底,您因为这件事新买了一条裤子,这个费用理应我来承担,所以想加一下您的联系方式,然后把这部分的钱转给你。”
“裤子?”
林文白闻言一愣,视线垂下,看着陈蝉衣腿上浅色牛仔裤。
因为陈蝉衣刻意买了版型和颜色差不多的一条,再加上上衣比较长,不仔细看,还真的看不出来换了一条。
觉察出林文白可能误会了什么,陈蝉衣摆摆手,道:“不用给我转钱来着,只是酸梅汤洒在上面了,能洗掉也还能穿。至于联系方式……”
话音落下,看着夏行舟此时的模样,无端让她想起之前大学周边经常出现的流浪狗狗。
记起他送的那份草莓冰,拒绝的话怎么都说不出口,陈蝉衣叹了口气:“你扫我还是我扫你?”
一瞬间,肉眼可见的,夏行舟的神色亮了起来,他点开手机,调出二维码界面:“姐姐您扫我。”
扫了二维码点了添加,他那边立马点了确认,对话框显示添加成功。
陈蝉衣在主界面扫了一眼,李潇的对话框又蹦出来一个新的小红点,这才想起来她好像还没回他。
不过现在……
她关掉手机抬眼,看着林文白和夏行舟都在她面前立着,八风不动,好像都没有要走的意思。
他们两人似乎也意识到不对劲,你看看我我看看你,似乎都有话说。
这是,什么情况?
陈蝉衣看着他俩欲言又止的模样,抿了抿唇,试探性地道了一声:“要不,我先走了,你们如果有事就慢慢聊?”
“不是……”
林文白回过神来,看向她,刚开口,鼓起勇气想说些什么,却蓦然被一道鸣笛声打断。
有点刺耳,三人都顺着看去。
一辆白色卡宴不知道什么时候开到他们这侧的路边。
接着,靠近他们这边的副驾车窗降下,车内昏暗光线中,驾驶座上的男人单手搭着方向盘,视线瞥来,目光停在被两个男人围住的陈蝉衣身上。
对视那一秒,陈蝉衣虽然看不清李潇的神情,但莫名感觉有点不大好,接着,就听他开口,声音没什么情绪,他看着她,对她说了句:“上车。”
莫名松了口气,陈蝉衣虽然有点疑惑李潇为什么这个时候出现,不过到底没有现在问,她向着林文白和夏行舟挥了挥手:“我叔叔来接我了,没什么事我就先回家了。”
确实好久,一周都见不到呢,他也觉得不好受。
李潇摸摸她柔软的小脸,心里隐约有了预感,大概知道她想对他说什么了。
陈蝉衣说:“你到时候陪我去嘛,行不行?我们酒店给你看,是这个,你也住这家酒店好不好,我不想跟你分床睡,都分床好久了。”
她皱巴巴的。
他轻笑:“我不是只出去睡了一晚上吗。”
“我不管,没亲亲抱抱就是分床,你不许反驳我。”
好,他不反驳。
她从怀里仰起个小脸:“你去吗?”
李潇弯唇,亲了亲她额头:“嗯,去,我们不分床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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