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81
夏稚在幻境中停留了大概一个小时, 现实中只消失了几分钟。
具体多长时间他无从得知,不过许裕再次看见他的反应证明了这段时间应该不长,甚至可能只是一分钟或两分钟的间隔。
而玩家自从分散开各自前往部分区域寻找线索, 直到因为意外再次相聚于客厅, 也有一个多小时的时间了,而崔岛浓和金漾一开始就结伴离开,金漾表示他们直接去了三层阁楼,他在三楼转了一圈,贴着墙壁寻找隐蔽空间,这期间也没用多长时间,就进了卫生间里。阁楼里的卫生间很小,他刚进去没多久就发现崔岛浓已经不在三层了。
结合崔岛浓消失后没有人见到他, 这样算来, 崔岛浓在现实中消失了至少半个小时。
这半个小时在幻境中大约是多长时间?
即使不需要算出准确时长,作为进入过幻境的人来说,也能理解这段时间有多漫长。
加入崔岛浓被拉进了幻境中, 他的经历一定很惊险。
屋子里怎么可能有野兽呢?野兽应该潜伏在隐秘的密林中。
待那股刺骨粘腻的视线消失时,夏稚收回视线, 将注意力放在人群中。
每一个玩家似乎都有自己的想法。
金漾认为有人在撒谎。
“一个人怎么可能凭空消失?”明明自己的嫌疑最大, 可金漾却学不会安静, 开始攀咬其他玩家, “真的没有人遇到崔岛浓吗?还是有人知道了什么, 用崔岛浓做实验?”他眯起眼, 略过所有玩家, 最终停留在夏稚这个方向。
然而他的目标并不是夏稚, 而是他身边这个不论面对什么状况都十分冷漠的男人。
这番话的针对性极高,其他玩家岂能一点都察觉不到?
短暂的沉默过后, 溪泷最先开口:“先别急着下结论吧。”
金漾:“许裕这个人就很奇怪,从我们进来开始,他就像一个局外人……我甚至有些怀疑,他到底是不是玩家!”
“喂,这么说就过分了。”溪泷皱眉,粗声打断:“你不能因为私人恩怨就随便指控队友吧?他要是真有问题,你拿出证据来,我们好好研究一下。”
华姨也点点头:“迄今为止,小许虽然不怎么合群,但也没做出什么值得怀疑的事。小金,你要是没有证据的话,这些话还是别说了。”
见没有人向着自己说话,金漾气急败坏地瞪眼:“他这个人不奇怪吗?!那他现在敢不敢说说为什么从一开始就不合群?明明是需要互相信任的开局,他却非要当一个异类,要说心里没鬼,我绝对不信!”
“额……”
“你真是有病。”
虽然他的话乍一听也有道理,毕竟《最后一关》每一局游戏的宗旨就是玩家合作,游戏机制摆在那,并非玩家之间PVP,游戏刚开局获取同伴信任的确是常规操作。
可玩家数量无数,许多玩了几百局游戏的玩家可能始终都没有遇见过一个熟悉的玩家,在这种相遇几率都很小的情况下,千人千面这个道理很难理解吗?
有的玩家就是独狼啊!他们都通关技巧就是单打独斗,学不会合作,也不相信任何人,这有什么难以接受的。
其余几人都被金漾这种大少爷似的理所当然的语气搞得无语起来,连反驳都懒得。
而偏偏这个时候,一直被针对的许裕淡淡开口:“如果是因为这个就怀疑我的话,或许我的解释你们也可以听一听。在上一局的游戏里,我遇到了一个疯子玩家,他行为自私,一意孤行,所以合作对于我来说,反而没有个人行动来得顺利。”
夏稚和其他人一样,惊讶地看向许裕。
这是他第一次开口说了这么多话,就连金漾也惊住了,脸色有些尴尬地站在原地,几次张嘴,都没说出一句反驳的话。
算是解开了一个误会,华姨和吴蓉裳打了个圆场,这场闹剧才彻底画上句号。
话题重新回到受伤昏迷的崔岛浓身上。
在场的几个玩家都没有能够疗伤的道具,空荡荡的安魂公馆里也不可能存放医疗设备。
崔岛浓已经无法行动,必须有人待在他身边照料,就在大家讨论换班照顾他的时候,崔岛浓竟然醒了过来,脸色苍白,眉头紧皱,腿上带来疼痛令他冷汗淋漓,薄薄的衬衫已经湿透。
“崔岛浓,你醒了?感觉怎么样?”
“你跑哪去了,怎么伤得这么重?”
“先别问了,让他缓一缓。”
“我们没有治疗类的道具,你自己有吗?”
众人围着他询问,崔岛浓嘴唇干白,说不出一句话来,直摇了摇头,然后翻手间,一管针剂出现在他的手中。
颤颤巍巍地将针扎进手臂里,药液推进身体,之后大约过了两分钟,崔岛浓就彻底缓过劲来,腿上的伤口也止住了血。
他喘着粗气,在溪泷的帮助下靠墙而坐,抬眼看向好奇的众人,表情复杂地摇了摇头。
“这公馆里有古怪。”他用尽力气说出这句话,而后嗓子像是被什么堵住了一半,他艰难地动了动脖子,喉咙里发出哼哼唧唧的声音,简单缓解后,他说:“公馆能把人带到过去,我莫名出现在那里,扮演了一个角色,然后被一头长相丑陋的四足怪物追杀撕咬……”
一口气说完这么多,崔岛浓又皱起眉头,靠在墙上拼命喘气。
他太累了,又受了伤,在道具治疗伤口的情况下还很虚弱,可见他消失的这期间可不止被咬了一口这么简单。
重要的话已经交代清楚,众人见他这副虚弱的样子,也没有追问什么,只让他安心缓一缓。
不追问不是因为淡定,而是因为崔岛浓的话已经在玩家中掀起了轩然大波。
“什么叫带到过去?”金漾皱眉。
“这么简单的问题还用问啊,崔岛浓不是说了,回到过去,扮演一个角色吗?”溪泷看他的眼神像是在看傻子,转而向其他人提出了一个拥有建设性的话题,“也就是说,我们也可能被带到过去。”
“是的。”吴蓉裳难以接受:“难道这就是这局游戏的玩法?怪不得这里什么都没有。”
空的公馆,积满灰尘和蜘蛛网,没有密室,空间很小,几乎每一层都能用最快的速度翻个底朝天……这样的游戏场所,却让他们调查这里的小秘密,这不就相当于给你一碗白水,却问你喝出了什么味的奶茶一样离谱吗?
现在有了玩家被公馆带到过去的例子,反而说明进程并非停滞不前的。
只是想要探寻更多,就必须心甘情愿的走进危险之中,稍有不慎,就会像崔岛浓这样。
“被带到过去的时间是随机的,带过去的人也是随机的。”华姨说:“崔岛浓,你应该不知道自己会回到过去吧?”虽然问题是这样的问的,但聪明人都能听出这句话的意思是:你没有做什么奇怪的事导致你被带回会去吧?
崔岛浓神色疲惫地摇了摇头,他腿上的伤口正在慢慢愈合。
得到回答的华姨:“那我们谁都跑不掉,等一会崔岛浓缓得差不多了,听他说一些细节,以备不时之需。”
在场的八名玩家,除了夏稚这个玩家身份不纯粹的人,其他七人都是身经百战玩过几十局游戏的人,或许会有金漾这种喜怒不掩看起来有点蠢的人,但面对线索必然不会表现出明显的排斥。
且不论是否能躲避掉所谓的‘随机’,就算真的有方法避免被带回过去,他们也不会这样选择。
夏稚还在思考要不要说起自己已经进过幻境这件事。
他最初也没想隐瞒,差点就要跟许裕坦白的时候被意外打断,现在崔岛浓也醒了,验证了确实有幻境这码事,夏稚犹豫再三,不知出于什么心理,他暂时歇了心思,不准备说了。
一群人探讨半个小时,低沉的说话声在空荡荡的公馆里回荡。
等崔岛浓伤口痊愈后,他缓过来神,便开始分享在‘过去’遇到的一切。
崔岛浓是很突然发现自己所处的环境发生了变化。
当时金漾正在阁楼的卫生间里敲敲打打,手指骨敲在瓷砖上的声音不是特别清脆,反而有些沉闷,就在这个背景音乐下,崔岛浓正抬头望着阁楼上的天窗,没发现什么奇特之处后,刚一低头,就发现自己站在一个乱七八糟的阁楼里。
‘乱七八糟’形容的是阁楼里堆满了东西,他的脚边有脏兮兮的抱枕、恐龙毛绒玩具、碎掉的机器人等。
崔岛浓足足用了五分钟的时间来消化这突变的一切。
他在阁楼里试探性地走动、翻找,什么都没有发现后,第一时间开始寻找其他玩家。
然而他刚喊了一声金漾,四周的寂静令他的呼吸放轻。
没有人应答他。
他和其他玩家失去了联系。
崔岛浓用很长一段时间接受当下的困境,确定自己还在公馆内,且公馆已经发生了变化后,他心中恍然。
现实中的公馆里什么都没有,但是这里有啊!
崔岛浓立刻更加认真仔细地在阁楼里翻找,他找到了一本看起来很有用的日记,坐在角落翻阅起来。
日记的主人是一个小孩子,他的文笔稚嫩,笔画比较多的字还用拼音代替,每一篇的字不多,但是能看出日记主人的心理变化,以及身边正在发生的事。
忽然,阁楼的楼梯口似乎有影子晃过。
起初崔岛浓还以为是天窗投射下来的影子,直到他无意地转头,往那边看了一眼。
——一个丑陋的生化怪物站在那里,眼睛的位置长出两只触手,正无声无息地向他探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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崔岛浓惊呼一声, 动作迅速地躲开,再定神看向楼梯处,那里却站着一个表情不耐西装革履的中年男性。
“先生, 这栋房子您看的怎么样了?虽然这里有点乱, 但简单收拾一番绝对物超所值!”
崔岛浓惊魂未定地看着他,冷汗从额头上落下。
那人直接皱起眉头,“先生?”
崔岛浓抬起手,打断他,“你刚才不是这样的。”
西装男人动作一顿,随后僵硬地扯出一个笑脸,“抱歉先生,我家里今天有点事, 我那可怜的妻子早上生了病。如果刚才我的态度让您感到被冒犯, 我向您道歉。”说着,他故作轻松地耸耸肩,“像我们这样努力工作养家糊口的人就是这样, 无法兼顾工作和家庭,不是吗?”
崔岛浓惊了, 这人也太厚脸皮了, 他明明都看见了这人的真面目, 被戳穿后他竟然还找借口, 也不知道是不是凭空编造出一个妻子。
他的沉默让对面的男人莫名心虚, 不好意思地笑了笑, 说:“那您再看看, 我先不打扰您了。哦对了, 我就在一楼客厅里,有什么问题, 您尽管来问我。”
男人离开后,崔岛浓安静许久,终于认清现实,他还在安魂公馆内,只是这里转瞬间发生了变化,按照公馆前后对比,他似乎回到了过去的某一个时间点,而此时的公馆貌似正在出售。
他是想要购买这栋公馆的人,刚才那个的怪物是中介。
怪物竟然是中介……
虽然对方看起来可进可退,没有要和自己硬拼硬的意思,但和怪物在同一个屋檐下,崔岛浓还是犹豫了许久,才决定尝试跟对方交涉,毕竟能回到过去一个时间点的机会也不知道有多少,能在这里待多长时间也是未知的,机会难得,他要尽可能地收集线索。
因为任务就是探索公馆内的小秘密,他必须前进,更何况玩游戏如果不奔着MVP的头衔去,玩的枯燥无味,没有意思。
崔岛浓开始行动,也是因为有病保命道具傍身的缘故,他很小心,也很大胆,直接下到二楼,在这个还没有彻底废弃的套卧里翻翻找找,还要时刻警惕那个不是正常人类的中介。这段时间漫长且紧张,崔岛浓怀里还藏着那个记录了一些日常的孩童日记,要不是被中介突然打断,他还要继续看的。
二楼的套卧里没什么可看的,当然也可能是他检查的不够仔细,总之二楼比阁楼要整洁许多,至少不是乱七八糟堆放了一地小孩子的玩具,可见前一任主人搬走时有好好整理过这里。
崔岛浓也不知道过了多久,楼下突然传来一阵窸窸窣窣的声音,像什么东西滑过地板,咕叽咕叽的,令人无法忽视。
崔岛浓想到了章鱼之类有吸盘的软体动物。
他第一时间躲进了衣帽间,关上衣帽间的门,随手拿起一根木棍,方方正正的,好像是做木工留下来的边角料,不知道为什么还留在衣帽间里,此时正好给他当一把顺手的武器。
透过衣帽间的门,他看到中介面无表情地走上来,下半身正如他猜测的那样,变成了几根触手,所到之处留下一条粘液。
中介好像没有察觉到他在二楼,转了个弯,直接向阁楼走去。
这是一个很好的机会!
崔岛浓并不准备与这怪物硬刚,他听到怪物上楼之后,立刻钻出衣帽间,放轻声音朝一楼走去。
他要离开公馆,至少暂时避开这个披着中介皮的怪物。
然而崔岛浓万万没想到的是,他刚走了一半台阶,头顶就传来一道冷漠的声音。
“先生,您要去哪?”
被发现了!
对方悄无声息,回马枪杀的崔岛浓猝不及防!
崔岛浓见对方还能沟通,又假想了自己的身份,瞬间理直气壮起来,“我要去一楼再看看。”
下身满是触手的中介咕叽咕叽的下了楼,动作十分缓慢,“从刚才开始我就很奇怪了。”他声音沙哑,“您对我的样子好像很震惊,也很防备,为什么?”
崔岛浓在心里骂他有病,面上却十分自然,“怎么会呢,我不是防备,只是在纠结到底要不要买下这里。”
“哦,那您真应该买下它。”中介忽然笑得谄媚,“它真的很值,公馆的主人说了,只要是我们的人,他还可以打折呢。”
崔岛浓微微眯起眼,“我们的人?”
下一秒,他却见中介的头三百六十度转了一圈,像软体动物一样支起来,伸的老长,离自己越来越近,那双漆黑的眼睛带着审视。
“您不知道我们?”
“哦,你是一个卑劣的入侵者。”
“你来这里要做什么?”
“你该死……”
“你该死。”
……
一条触手抓住崔岛浓的腿,在他还没有反应过来之际,光滑的触手上突然爆出两排尖利的牙齿,狠狠地刺进他的腿骨里。
崔岛浓发出凄厉的惨叫,挥舞着手中木棍敲打触手,却被空中伸过来的其他触手截断,崔岛浓没有办法,拿出他的攻击型道具砍断了触手,跌跌撞撞地往楼下跑。
鲜血流了一路,身后传来阴湿黏腻的冷风,如末日低语般的诅咒还在耳边回荡。
“你不是我们。”
“入侵者,入侵者,入侵者……”
“杀了你。”
下到一楼的时候,崔岛浓已经脱力,被咬透的伤口好像有毒素般,正在侵蚀他的神经。
他手撑着栏杆,正准备再用保命道具的时候,萦绕在耳边的低语突然消失,黏腻的滑行声也同样不见,取而代之的是正常的走路声,以及隔着一段距离响起的疑惑声音。
“崔岛浓?你怎么了,流了这么多血?!”
是溪泷的声音。
崔岛浓最后的视线里,是破旧的楼梯扶手,积满灰尘且空荡的客厅以及溪泷那无比震惊的面容。
…
这就是崔岛浓在‘过去’的经历。
他说不清楚自己为什么被拉了进去,也不清楚怎么就突然回来了,只知道这段经历十分危险,而且有丧命的几率。
他没必要隐瞒,也没必要夸大,因为崔岛浓相信,玩家中一定还有其他人被带到过去。
想到自己那本日记,崔岛浓咽了咽口水,试图浸润干涸的喉咙,摸向怀中,准备让大家自己看,却发现怀里空空如也,什么都没有。
“没能带出来。”崔岛浓皱眉,有些遗憾,“原来过去的东西不能带回来。”
“什么东西?”金漾问。
“我刚才提到的日记。”崔岛浓说:“一个小孩子写的,我还没看完,就被打断了,但我觉得他应该会写下重要的讯息,就一直带在身上,结果……”
“那日记本上都写了什么?”夏稚眨眨眼,问道:“说你看到的就行。”
没注意到许裕突然看了自己一眼,夏稚心里十分紧张。
他感觉崔岛浓进入的幻境跟自己进入的不一样,如果一定存在一个前后顺序的话,根据他描述的阁楼里杂乱的景象,他进入的幻境时间点很可能在自己之后。
既然如此,写下日记的孩童,就可能是那个可爱的金发碧眼的小男孩艾希。
崔岛浓想了想,说:“不重要的我就不说了,简单总结一下,就是这个孩子的父母带着他搬到这座公馆里来,这里很偏僻,他没有朋友,很难过,去森林里采果子的时候遇到了一个小女孩,他和小女孩的关系很好。但是有一天,小女孩突然跟他说,他的父母会吵架,要分开,也会抛弃他,小男孩不信,回家之后却发现父母真的在吵架……”
崔岛浓就看了这些。
他的注意力被前面吸引了,小男孩从刚搬来这里就开始写日记,前期的日记都是开心快乐的,除了个别时刻他很想念过去的玩伴之外,剩下的日记主题都围绕在新朋友和父母身上,有点流水账的感觉。
而日记的转变正是在小女孩突然预言他的父母会吵架开始,崔岛浓被怪物中介打断了继续阅读日记的机会,且后面他发现了中介竟然是个怪物之后,衡量一下,还是怪物更值得探究一点,所以他就带着日记本去其他地方找线索……
结果硬是没再看到一点后续。
“还有呢?”夏稚轻声问道。
崔岛浓摇摇头,“我也很失望,带着它就是想找机会再看看的,却没想到根本没机会。”
夏稚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
众人开始追问有关触手怪物的细节。
人群边缘,夏稚垂眸,基本可以确定日记的主人就是艾希。
他的经历和夏稚所在幻境时的情况一模一样,那个时候他们刚搬过来,应该是幸福快乐的一家三口。
那是什么时候小女孩娜娜说艾希的父母会吵架,会分开,还会抛弃他呢?
这一定是一个契机,一个为玩家展现公馆秘密的盛大舞台。
不明原因搬来郊区公馆的一家三口、神秘的丈夫、看似和谐幸福的夫妻、住在密林中的母女、疑似出口预言的小女孩娜娜……
到最后,匆匆搬走连日记都没能带走的一家人。
突然,一道人影晃过,站到他的身边。
夏稚抬起头,见所有人都看着他。
微微一愣,他张了张嘴,刚准备问怎么了,就听见站起来的许裕居高临下地盯着他,说:“既然没有心思听,那就来跟我准备餐食。”
他说话不客气,有种对课堂上溜号的学生当堂点名的针对感。
夏稚尴尬地脸都红了,一旁华姨笑道:“小许提议要吃点东西,大家也都同意了,他可能顺嘴喊你帮忙吧,你没回应他。”
夏稚:“……抱歉,我没注意。”
说完,站起来跟在许裕身后。
其他人哼笑,没在意这个小插曲。
走过短窄走廊,离客厅越来越远,前方的许裕冷不丁开口。
“你也回去了吧?”
283
餐厅里, 夏稚怀抱着几盒速食,僵硬地站在原地。
隐藏柜前的男人正在拿水,水比速食沉一点, 他却没有丝毫停顿地拎起两大桶。
刚才的询问仿佛落入大海的石子, 就算夏稚当时没有立刻回答,许裕也没有追问下去。
亦或者说,他早就怀疑夏稚已经回到过去,问完之后通过观察夏稚的表情来确认自己的猜测是否正确。
而夏稚也确实没有让他失望。
隔着一段距离,夏稚还能听到客厅里毫不掩饰的交流声。
对此,他有些心虚,毕竟目前来看所有人都敞开心扉,没有保留。
偏偏自己下意识隐瞒下来的信息, 这么快就被察觉了。
他觉得自己要在回到客厅之前跟许裕说些什么, 至少要解释一下,不然会去之后,许裕借题发挥, 他的处境将会非常尴尬。
“我可以解释的。”眼看着男人走近,意图越过自己离开餐厅, 夏稚没有动, 有些迫切地说:“因为其他人都没说过会突然回到过去, 所以我也不确定自己到底经历了什么, 而且我出来的很快, 在里面什么也没找到, 也怕贸然坦白却没有证据会让大家怀疑自己, 就没说。”
他的话音落下, 停住的男人微微一顿,回头看向他:“那怎么又告诉我了?”
“……不是你问的吗。”夏稚垂眸:“你、你可以理解我的, 对吧?”
许裕眨眼:“怕我告诉别人,所以才解释啊。”
夏稚:“……”
自己知道就行了,非得讲出来让人尴尬吗!
比起夏稚明显的无语,眼前这个不苟言笑看似冷淡实际上心思极深的男人竟然笑了。
薄唇微微勾起,狭长的眼睛划过一丝笑意。
夏稚一愣,随后心里窝火:这个男人笑话自己!
“我不会跟他们说的。”许裕浅声道:“这是我们之间的小秘密。”
如此暧昧的话,好似连空气都炙热起来,却被夏稚冷静地摇头打断。
“也不是什么秘密,我早晚会跟大家说的,现在只是需要一个机会。”
许裕第一次尝到热脸贴冷屁丨股是什么滋味。
其实他有一点奇怪,明明他的长相一点都没变,可是少年却像不认识他一样,表现疏离,也从未试探过自己……难道他这么快就忘了吗?
深深地望着少年,许裕安静片刻,说:“你不是很快就出来了吗?”
起初夏稚没有反应过来他这句话的意思,“什么?”
“过去。”许裕提醒:“走廊里,两分钟。”
夏稚想了想,恍然大悟。
“你的意思是,让我假装现在回到了过去?”夏稚眸子一亮,可很快又暗了下去,“那你要怎么说呢,说我凭空消失?”
“可以这么说。”许裕说。
夏稚犹豫良久,最终还是摇了摇头。
“这样说有风险,还是再等等吧。”
他无意将许裕牵扯进来,更何况本来就不是一件困难的事。
只要有机会,他将自己在幻境中看到的一切讲出来就好了,让他纠结的根本原因还是他在幻境中没有发现任何有用的线索,就连崔岛浓都从艾希的日记中看出了些许端倪,他所抵达的时间点,更像是一段美好的记忆。
两人回到客厅,其余几人已经收拾出来一块干净的空地。
因为没有桌子,所以大家只能把食物放在地上,可能会不干净,但是这种情况下他们也不能要求太多,尤其是崔岛浓现在还是虚弱的状态,尽可能减少行动,多多休息。
谁也不知道下一次会有谁被带到过去,所以与其在这空荡荡的公馆里乱走,不如安心等待。
有了崔岛浓这个前车之鉴,其他人心里对过去多多少少都有一些防备。
简单吃了点速食之后,众人聚在一起闲聊。
“我还是认为,公馆的秘密是它过去发生过的事。”崔岛浓喝了点水,说道:“我在那里待了很长时间,除了见识到公馆的变化之外,其他的事物看起来都不太重要。所谓的中介是一个怪物这一点也很奇怪,它一直在说同类,这让我有点怀疑它提到的同类是跟它一样的怪物,还是代指某一个种族,只是在我们面前它变异了。”
“你的意思是,它可能不是怪物?”吴蓉裳皱眉:“可它的确是伤到了你。”
“所以说,变异这一点也可能是为了让我们更加直观地感受到它们与我们之间的不同。”崔岛浓说:“总之,大家如果突然回到了过去,不要慌,根据身边的人和物件查出自己的身份,尽可能顺从事态发展,对一些不认识的人保持警惕。”
这番劝导可以说非常中肯了。
“现在我们暂时聚到一起吧。”华姨说:“当然,如果有谁想要尝试回到过去,也可以单独离开,注意安全。”
夏稚眼前一亮,正欲起身,就见人群中站起来好几个人,有许裕、溪泷、苏雪……他们打定主意要尝试回到过去,其他人也不好说什么。
华姨看着他们如此积极,似乎有些欣慰,也有些不好意思。
“我暂时留在这里照看,再得到一些具体的信息,我也会回去的。”
言下之意就是绝不白拿其他人的信息分享。
吴蓉裳也跟着点头,金漾想了想,倒是也跟着站了起来。
“还是尝试的阶段,不同地点或许触发穿越的时间也不同,我去二楼看看。”
溪泷:“那我去阁楼。”
苏雪:“我就随便看看。”
许裕没有说话,只是他也上了楼。
见状,夏稚也站起来,在身边吴蓉裳有些惊讶的目光中,轻声解释:“你和华姨留在这里照顾就够了,有什么事的话记得喊大家。”
吴蓉裳点了点头,感叹道:“没想到你的胆子还挺大的。”
夏稚笑了笑,没说话。
他是想找个地方躲起来,等过一两分钟再出现。
毕竟公馆就这么大,想要不穿越到过去还躲藏两分钟确实有一些困难,如果他的异样举动再被发现后无法解释,那就更奇怪了。
所以夏稚第一时间奔着阁楼而去,他准备在那狭小的卫生间里躲一会。
两分钟说长不长,说短也不短,如果够幸运的话,他能利用卫生间的死角躲够两分钟。
刚到三楼,夏稚就跟溪泷打了个照面。
溪泷身材高大,像一座小山似的立在阁楼中间。听见脚步声,他回过头,对夏稚道:“你也来赌了?”
“赌什么?”夏稚心道不够幸运,但还是上了楼,走向溪泷。
“赌在这里会不会穿越啊。”溪泷说:“这玩意到底是不是固定的?如果不是的话,那我就白赌了。”
夏稚立刻就明白里,溪泷猜测穿越的地点是固定的,所以跑来阁楼尝试会不会像崔岛浓那样,在阁楼里被带回公馆的过去。
但如果猜错了的话,在这里蹲着就毫无意义。
“我也不确定。”夏稚说:“我不是为了穿越来的,刚才我一直在楼下,现在就是想上楼看看。”
溪泷点头:“你看吧,这里啥也没有。”见夏稚围着边边角角观察细节,溪泷还喊道:“你抽空瞄我一眼,看我还在不,要是不在了,这玩意好像真的是固定的。”
夏稚侧头,应了一声:“好。”
再回头,他面前破旧的阁楼木壁变成了浅蓝色的墙纸。
夏稚:“……”
如果活着的时候买彩票有这样的气运,他早就成百万富翁了,还用去上班?!
咚咚咚。
鞋子踩踏楼梯的声音响起,夏稚心里一慌,左右环顾,看见散落在地上的毛绒玩具,立刻装模作样收拾起来。
很快,阁楼的楼梯口冒出一个金灿灿的小脑瓜。
“妈妈,您怎么在这啊!”艾希看见阁楼里的身影,长呼出一口气,“我刚回来就找您,到处都找不到!”
夏稚抬眼,看着艾希还是那副小小的样子,虽然换了一套衣服,但整体身高体重都没变化,应该跟他上次进入幻境时的年龄差不多。
他不动声色地说:“我在给你收拾玩具。”
“啊……”艾希有点害羞地挠了挠头:“我会自己收拾的,妈妈,我最乖了。”
说着,他走上来,到夏稚的背面捡起地上散落的毛绒玩具,一边收拾一边说:“妈妈,我可不可以送一点玩具给我的朋友?”
夏稚:“娜娜吗?”
小男孩猛地直起身子:“妈妈,你怎么知道她叫娜娜!”
夏稚动作一僵,如临大敌。
糟了,他刚才还想着这次未必延续上一次幻境里的时间,现在就暴露了!
紧张之下,夏稚的声音也很含糊:“在院子里浇花的时候听到了这个名字……”
两个小孩经常在林子里玩,叫名字什么都也很正常,对吧?
只要艾希和娜娜不是今天第一次见面,他的解释就非常合理!
夏稚背对艾希,冷汗从额头滑落,紧张得心脏仿佛都停止跳动。
然而,他还是好运的,幸运之神总是愿意眷顾他。
“原来是这样。”艾希立刻就接受了这个说法,“那、那我们玩闹的声音大吗?会不会影响到你休息啊?”
“不会。”夏稚松了口气,看起来特别好说话:“你们好好玩,最好就在林子边缘玩,不要往深处去。”
艾希撇嘴:“可是外面没什么好玩的,我想去林子里面。”
“不行。”出于一个母亲的关心,夏稚很顺口地威胁道:“你要是不乖,我就告诉爸爸,让他跟你说。”
通过上次送果派的那件事,看得出来艾希还是很畏惧他的父亲的。
艾希立刻求饶:“好好好,我都知道,妈妈你不要跟爸爸说……嘘,我们小声点,别让爸爸听到了,刚才路过你们的卧室,我看见他在睡觉!”
夏稚:“……”
什么?!便宜老公竟然在家!
284
夏稚怂了。
本来还想出去寻找一些线索的心思瞬间歇菜。
对付一个小孩子他已经很勉强了, 再来一个思想成熟的大人,夏稚很难保证自己不会暴露。
思来想去,他拉过艾希, 对他说道:“既然爸爸都睡了, 我也哄你睡觉,好不好?”
疯玩了一个小时的艾希立刻点头,他缠着夏稚带他去洗漱,出来之后换上柔软的睡衣,躺在床上,表情幸福地望着准备给他读童话书的妈妈。
“妈妈,我觉得我是这个世界上最幸福的小孩。”
夏稚心里软软的,揉了揉小孩子那柔软金灿的头发, “当然, 你是最幸福的。”
“那我们一家三口要永远在一起。”艾希抓住夏稚的手,抱进怀里,“妈妈, 快读故事书吧,我想睡了!”
夏稚呼出一口气, 他轻声读出书中充满纯真的童话故事。
故事里, 小猪一家住在森林里, 它们的周围有很多动物, 都在这个茂盛的森林中安家。它们每天都会碰面, 热情地打招呼, 互相交换食物, 没有肉食动物和草食动物之分, 就好像森林这个安全的地方容纳了它们所有生命,不分你我。
小猪一家很喜欢出去串门, 它的父母也经常离开森林去往它的姨妈或者叔叔家里做客,因为它的年纪太小,不能长途跋涉,所以把它留在家里跟其他小伙伴一起玩,或者拜托隔壁的邻居帮忙照看一二,每次麻烦了人家,猪夫妻都会送些可口的食物道谢。
小猪生活在无忧无虑的森林里,周围的小伙伴都是他童年最美好的回忆。
……
夏稚放轻声音,艾希已经沉沉地睡着了,他微动手腕,轻而易举地抽出手,动了动僵硬的脖子。
给艾希拢了拢被子,夏稚放下童话书,站起来准备离开。
他也不知道自己在这里待了多久,不过艾希睡得还挺快的,童话书里的内容本就言简意赅,就算全部读出来也用不上太多时间,更何况他还没有读完。
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离开幻境,夏稚想趁这对父子俩都睡觉的时候,偷偷在公馆里寻找跟时间、家庭背景、入住原因等有关的线索。
发现公馆的小秘密这个任务范围太过广泛,以至于玩家们不清楚到底该从什么地方入手。崔岛浓第一次进入幻境给大家带来一个有用的信息点——过去。
公馆会随机将玩家拉回过去的某一个时间点,扮演一个角色,见证某些事情的发生,虽然会有危险,但不排除最终目的是为了让玩家们合作拼凑出一个完整的、关于安魂公馆本身的过去。
比起其他玩家相信之余还在摸索,已经进入过一次幻境的夏稚更加偏向这一说法,他感觉这一局游戏的探索度跟任务目标或许是一致的。
寻找完整的公馆故事等于解锁探索度,一石二鸟,何乐而不为呢。
如果真是这样的话,夏稚反而觉得很简单了。
当然,这个‘简单’指的不是不会遇到危险,而是针对他本人来说,任务过程不烧脑,他也不用观察得太仔细,只要找到一个能苟到最后且综合实力偏中上的玩家,夏稚就能完美地完成这次任务。
夏稚准备下楼,他动作很轻,尽量保证不吵醒屋子里的任何一个人。
顺利地下楼来到客厅,夏稚走了一圈,路过窗子前,看到院子侧面停着一辆车。
那是一辆复古的老爷车,黑漆透亮,像一辆刚刚买回来的新车。
夏稚盯着那车看了一会,而后走出公馆,来到院子。
这是他第一次离开室内,走进这片被打理得十分温馨的小院子。其实公馆整体并不算大,小院子也不宽敞,没有庭院和秋千,只有一排木箱里种着各种各样的花草,这些鲜嫩的颜色点缀在葱绿色的院子里,有阳光和微风做伴,这里将是充满治愈的人间天堂。
夏稚踩着石板路,来到车子旁边,试图透过窗子探查里面会有什么。
比如说,他那位便宜丈夫的工作证。
这算上次在幻境里留下的一个令他十分疑惑地问题了,作为一个全职太太,搬家这回事肯定不是夏稚这个身份能够左右的,而艾希就更不可能了,他因为搬家被迫离开了熟悉的生活环境,与玩了很久的小伙伴分离,甚至都不能去上学,如此一来,搬家的唯一原因一定出在这位便宜丈夫身上。
艾希透露,他的爸爸一直在上班,早出晚归,而新家离镇上很远。
所以眼前这辆老爷车就是便宜丈夫唯一的代步工具。
这一瞧,还真让他发现了什么。
在副驾驶的座位旁边,似乎散落着一个类似于卡片一样的方形纸片,夏稚低着头,努力看清上面的字。
xx集团首席研究xx……
‘xx’是他看不清的字,因为这张卡片有一多半都夹在缝隙里,有因为角度的问题挡住了一边,所以夏稚看得很吃力,最终只认出了这几个字。
这张好像名片的卡未必是便宜丈夫的,但既然出现在他的车上,那夏稚就将他的身份暂时与名片对应。
便宜丈夫是某一个集团的首席研究人员,研究什么?未知。什么集团?未知。
夏稚直起腰,感觉自己忙活了一个寂寞。
叹息一声,他欲回室内去,再看看有什么能关联到这一家三口的背景讯息时,车子尾部的一道抓痕突然引起了夏稚的注意。
那是一道很明显的三爪抓痕,像豺狼虎豹的爪子用力划过留下的痕迹,都刮掉了一层黑漆。
要是出车祸有撞击的痕迹,夏稚还能稍稍理解,这抓痕是哪里来的?
老爷车太新了,旁边都是漆黑透亮的,只有这里被破坏,乍一看十分突兀。夏稚都能发现,老爷车的主人未必会忽视,但便宜丈夫没有修补,也似乎没有解释过,就这样把车子停在家门口的院子里……
夏稚微微眯起眼,紧盯抓痕片刻,直起身子。
这辆车应该经常‘受伤’,以至于它的主人不在乎,它主人的家人也不在乎……
是的,既然便宜丈夫没有主动说明,就证明这件事对于这一家人来说早就习以为常。
就连身为‘妻子’的夏稚也应该知道原因。
在外工作的丈夫经常开着被野兽破坏的车回家,夏稚难以想象对方到底是做什么工作的。
就在夏稚想要回去时,一种被注视的感觉袭来。
那种感觉就好像他在公馆时被盯上的感觉一样,只不过现在更加明显了,仿佛周围的空气都冷却了下来。
夏稚搓了搓胳膊,顺着有所感受的地方看去,林子里空空如也,出了风、雾、树和叶,其他的事物都在黑暗中遁形,无从探寻。
他深吸一口气,不动声色地回到了公馆内。
关上门的瞬间,那道阴湿的视线消失了。
夏稚换了鞋子,走进客厅,下一秒却被坐在沙发上背对着自己的男人惊在原地。
糟了,他的便宜丈夫醒了!
夏稚呼吸微缓。
然而刚才回家时的关门声早已告知这个陌生的男人:你的妻子回来了。
“出去做了什么?”
宛如红酒般醇厚的嗓音透着些许沙哑,上挑的尾音在轻缓的语气中显得格外有耐心。
好像不论夏稚做了什么,他都愿意宠溺的接受或原谅。
质问?不过是随口问的罢了。
夏稚顿了顿,轻声说:“去看了车。”
“嗯。”男人早就知晓了般,说:“抱歉,又划到了,下次我会注意。”
简单一句话,将夏稚之前的所有猜测都坐实了。
果然,这夫妻俩都知道车上有野兽爪子划出来的痕迹。
夏稚小心翼翼迈开步子,试图绕过男人直接去往厨房。
“我去给你倒杯水吧。”他说:“刚睡醒,喝点水比较好。”
男人:“麻烦你了。”
夏稚松口气,不敢看男人,越过他直接往小走廊去。
身边人影一晃,他路过后,男人竟也站了起来,跟在他的身后。
夏稚懵了片刻,还好脚上的步伐没有停歇,他走的不快,只感觉身后那个高大的身影很快追上来,紧贴着自己的背,投射下来的影子仿佛要把自己吞入腹中。
来到餐厅,夏稚大脑飞速运转,道:“你坐在这里等我吧。”
身后蓦地响起一声低沉的笑,“不想让我进厨房吗?也是,那里是你的地盘,你不喜欢我搞乱那里。”
夏稚:“……是啊,我还想要给艾希准备点心。哦,对了,他最近交了朋友,是住在林子里的一个女孩。”
“林子里?”男人疑惑地重复一遍:“森林里的女孩?他又乱说了,密林里无人居住。”
“没有人住?”夏稚噎了一下,本想说女孩娜娜和她妈妈都住在林子里,但一想到他是上次在幻境里得知这个消息,而现在的时间点早于上次的幻境,于是适时地转移话题:“那有可能是他太过无聊了,幻想出来的朋友。他的故事书很有趣,讲的就是森林小动物们的故事。”
夏稚正在烧水,本以为将男人留在餐厅就能拉开距离,却没想到嘴上说着‘我知道你不喜欢我搞乱厨房’的男人借着聊天的名义跟了进来。
男人立在夏稚的身后,伸出修长的双臂揽住他的腰,下巴搁在夏稚一侧肩膀,呼吸间,暧昧的热气喷洒在侧脸以及脖颈处。
夏稚双腿发软,但他又没有理由立刻推开身后的人——他们现在可是恩爱的夫妻啊!
“难得我今日休息,艾希睡了,我们……”
“要做吗?”
“我保证,不会把厨房弄乱。”
285
公馆, 三层阁楼。
溪泷瞪眼看着突然消失的夏稚,他发誓自己连眼睛都没眨,活生生的一个人像是突然被删除了似的, 从他的视野中被清楚。
一米九的壮汉僵硬地站起来, 往日粗哑的声音都变轻了。
“夏、夏稚?”
名字在空旷的阁楼里传来回声。
夏稚被带回过去了,就在他的眼皮子底下!
溪泷不再耽搁,走到楼梯边朝楼下大喊:“来人啊!夏稚消失了!”
第一个来到阁楼的人是许裕。
他上来后一言不发,也不顾溪泷描述当时的情况,来到夏稚消失的位置看了看。
“他就是在这里消失的,我没看到他碰什么东西,还说让他时不时看着我一点,夏稚答应了我一句, 然后就没了。”
金漾和苏雪也上来了, 接着又响起上楼的声音,留在客厅里的华姨也跟过来打听情况。
溪泷一连解释了三遍,惊魂未定地拍着胸脯, 高大的男人仿佛见证了历史,仍处在后怕的阶段。
“如果穿越回去, 那他什么时候回来?”金漾皱紧眉头。
他还挺喜欢夏稚这个小男生的, 长得漂亮, 性格温软, 他是双性恋, 在他的眼中, 性别根本不是问题, 虽然分开之后可能再也见不到面, 但及时行乐也一种潇洒的生活方式。
“无法确定。”华姨刚才在楼下又问了崔岛浓一些细节,得知崔岛浓在那边大约待了两三个小时, 而现实中他不过失踪了半小时,“那边的时间跟这边是不一样的,崔岛浓回到过去坚持了几个小时。”
“那他知道怎么回来吗?”
“很遗憾,我刚才也问过了,但是以他当时的情况很难关注到这些。”
一切陷入僵局,因为他们的经验太少了,现在能做的只有期望夏稚能够平平安安地归来。
许裕只待了一会,就转身离开。
他来的快,去的也快,仿佛有一个人突然被带回过去这件事对他来说毫无意义,尤其是在阁楼里找不到任何穿越的线索之后,这里对他来说就是一个普通的阁楼。
众人看着他的背影,有的无奈,有的平静,有的觉得他冷血。
“我看他才是那个自私的人吧。”金漾嘀咕一句。
“别这么说。”华姨在一旁叹气:“你要是遇到那种不顾队友死活的玩家,好不容易熬过了一局游戏后,心态也会发生转变。”
金漾撇了撇嘴,倒是没有反驳。
苏雪也走了一圈人,然后对其他人说:“夏稚出来了,你们叫我一下……另外就是,他可能不会还留在这里,分散开也好。”
崔岛浓就是在阁楼消失,然后根据在过去的动向,自一楼客厅出现。
不排除夏稚也会过去的时间里走动的情况。
几人点了点头,溪泷想了想,决定还是留在阁楼里。
他表示要有始有终。
华姨回到客厅,崔岛浓和吴蓉裳看见她回来,眼睛都亮了起来。
“发生了什么?”吴蓉裳问:“刚才许裕下来了,我问他,他只摇了摇头,什么都没说,就往厨房去了。”
闻言,华姨朝通向厨房的那条小走廊看了一眼,然后再次无奈地摇了摇头。
“他确实不合群。”不怪金漾总是生气针对他,华姨提醒道:“以后要是他愿意听的,或者愿意分享的,多交流一下没关系,但如果他不说,也无意凑上来,尽量还是别拉拢他了。”
吴蓉裳微微皱眉:“这是多大的心理创伤啊,开一局新的游戏都要防备互不相识的玩家。”
“别人的想法我们怎么可能知道呢。”说完,华姨坐下,说起是吴蓉裳和崔岛浓最关心的事,“夏稚是在溪泷的视线中消失的,溪泷说,他消失之前也没什么特殊的,两人还正常聊天呢,眨眼间这人就没了。”
“对,跟我的遭遇应该差不多。”终于不是只有自己回到过去了,崔岛浓有些激动,“希望他能比我幸运,至少别露出破绽,被怪物发现。”
闻言,吴蓉裳眉毛一挑,说:“对哦,你刚回到过去的时候也没有被攻击。”
“嗯。”崔岛浓点头:“我觉得回去不一定会死,但确实会有危险。既然过去会给你一个身份,那么继续保持这个身份可能就算死亡条件的一种,如果你坚持下来没有被里面的怪物发现端倪,就是安全的。但如果像我一样慌张之下暴露了,就会被攻击。”
“你也不清楚自己是怎么出来的,对吧?”华姨忽然问。
“就跟突然被带回过去一样,出来的也很突然。”被迫面对一个暂时没办法解开的谜团,崔岛浓作为曾经离揭开真相最近的那个人,他语气懊恼,“我在过去用了一个攻击型的道具来助我逃脱,之后就回来了,所以刚才我也在思考是不是跟我用了道具有关系。”
崔岛浓刚才讲述发生的一切时,没有刻意隐瞒自己用了道具的事,只不过需要把道具跟脱离过去联想起来,不是当事人的话,还真未必能想到。
不过崔岛浓自己也不确定,所以即使说出来,他脸上的表情也充满了怀疑。
说到底还是使用道具这一条件太有局限性了。
如果是一个新人到来这个副本里,哪有什么道具,一回到过去结局必死,非常不公平。
华姨和吴蓉裳显然也想到了这一层,毕竟关联得太牵强,所以她们也只是听了之后记在心理,没当回事。
现在只能希望夏稚平安归来,为他们带来更多信息了。
……
微复古田园风的厨房里,被拢入怀中的夏稚脸颊绯红,他动作很轻地挣了几下,身后的男人似乎觉得这是一种情丨趣,喉咙里溢出一声充满磁性的轻笑,紧贴夏稚的耳畔,震的他耳朵酥麻。
“不想吗?”男人的吐息炙热,试图给夏稚雪白的皮肉烫出暧丨昧的痕迹,“真的不想吗?晚上的艾希很闹人,他常常抱着枕头跑下来,要跟我们一起睡。”
夏稚:“……别闹。”
声音又软又轻,与其说是拒绝,不如说是在撒娇。
不过身后的男人没有想象中那样普信油腻加米青虫上脑,他笑着吻了吻夏稚的脸颊,肌肤相贴,夏稚清晰地感受到对方的嘴唇贴在自己脸上的时候才微动着,牵起嘴角的笑意。
便宜丈夫很喜欢妻子的这种反应,亦或者说,他深爱妻子的一切,一句话、一个动作、一种情绪反馈,他都愿意用心去感受。
“不要累到了,我去客厅等你。”
说完这句话,男人放开夏稚,转身离开了厨房。
脚步声渐行渐远,待周围的空气见见冷却下来后,夏稚宛如从水中被捞出一般,脱力地撑在柜台上。
这个男人……
脸颊像是被烫了一样,还阵阵发热,夏稚羞恼地垂眸,脑子里一片胡乱。
安静片刻,他调整呼吸,脸颊上的热度也渐渐散去,夏稚深吸一口气,而后一边准备烧水,一边舀了点面粉出来。
他不会做点心,但是装模作样和面还是会的。
如果必须要到做点心那一步,他就蒸两个馒头……
耳畔似乎止不住地响起便宜丈夫的声音。
夏稚并不觉得这是偶然,他必须承认,在刚才那短暂的几分钟里,他从那个男人身上感受到了炽烈的爱意。
那是一种发自内心的、渴望肉丨体纠缠、灵魂共鸣的情感,丈夫不掩饰却又恰到好处地用最为平静也是最合适的方式传递给自己的妻子。
这份感情强烈到什么程度?大概就是并非男人妻子的夏稚,在与他毫无感情的基础上,都能感受到这股情感正在蔓延。
不可否认地说,当时的夏稚真的心动了,一直没有想过谈恋爱的他有一瞬在心中冒出一个想法:如果我将来的爱人也会这样对待我就好了。
这应该算是心动的体现吧?
回归正题,男人的情感不似作假,和妻子之间共享的秘密似乎也有很多,这说明之前在照片上看到的那些情绪外露应该都是真的。
他们真心相爱,组建了这个充满爱意的家庭,甚至诞下爱的结晶。
最后一点夏稚还持有怀疑,因为他确定男人不具备生育功能。
艾希是哪里来的?
这个问题萦绕在夏稚的心头,直到身后再次传来脚步声。
他以为是便宜丈夫去而复返,下定决心要看看这个男人长什么样子的夏稚立刻转身,看向门口:“我正在准备面团……”
下一秒,声音戛然而止。
夏稚望着门口高挑清瘦的许裕,表情呆滞几秒,随后彻底松了口气似的闭上了眼睛。
许裕也对突然出现在厨房里的夏稚感到意外,面无表情的脸上难得露出些许惊疑。
“你出来了?”
闻言,夏稚啊了一声:“哦对,泷哥一直看着我呢……怎么样?我是很突然的消失了吗?”
“嗯。”许裕走过来,上上下下打量夏稚一番,见他没有受伤,精神状态看起来也不错,说:“你比崔岛浓幸运。”
“是吧。”夏稚有些心虚,他确实没遇到什么怪物,再加上这次他不准备瞒着其他人,所以很自然地说:“我没遇到怪物,但确实扮演了一个角色。”
许裕:“跟上次一样?”
“一样。”夏稚郑重点头:“但是时间点是在上次之前。”
也就是说,他回到了过去的过去。
“你要怎么跟其他人说?”许裕问。
夏稚:“如实说,而且我有一点调查方向了,说出来的话,其他人回到过去,也能帮我解密。”
说着,夏稚就要往外走,路过许裕的时候,忽然被他抓住手腕。
“你被咬了?”
一根冰凉的手指贴在侧颈上,揉了揉。
“这里,有红印。”
286
夏稚猛地侧身, 捂住许裕揉过的地方。
红印肯定是那个便宜丈夫留下的,但他要怎么跟许裕解释……
不对,他干嘛要跟许裕解释呢!
“可能是被虫子咬了。”夏稚避开许裕的视线, 小声说:“我有离开过公馆, 去到院子里。”
只是被虫子咬了,反应不应该这么大。
许裕定定盯着少年半晌,不动声色地移开视线,主动走在前面。
“是吗?那你真的很幸运,还有机会离开公馆。”
这话也是明显的敷衍,语气没什么起伏。
夏稚听出来了,默默跟在他的身后。
两人一前一后来到客厅,前一秒还在祈祷夏稚顺利脱险的三人瞪大了眼睛。
“你出来了?”崔岛浓音量提高, 仔仔细细打量了夏稚一番:“你没事吗?”
华姨走过来, 颇为欣慰地拉住夏稚的手,“你这个小伙子看起来文文弱弱的,倒是有点能耐。”
突然被热情地关注着, 夏稚有些不好意思地笑了笑,说:“运气比较好, 没遇到怪物。”
崔岛浓心里发酸。
全程消失了十分钟左右, 对于现实中的玩家来说, 这段时间不算长了。
毕竟还有一个前车之鉴崔岛浓摆在那, 不仅在过去耽误的时间很长, 还受了伤, 相比之下全须全尾逃脱出来的夏稚简直被大家当成香饽饽围住。
“所以真的是回到过去了吗?”溪泷从三楼跑下来的时候感觉整个公馆都在颤, 他兴冲冲地来到夏稚面前, 张口就问:“你也遇到了崔岛浓说的中介?”
“没有,我没有遇到中介。”夏稚被围在中间, 冷静地组织语言,“我回去的时间点里,公馆里有人住,还有一个小孩子。三楼的确是儿童房,之前崔哥提到的玩具什么的,大概都是那个小孩子的。”
“果然。”崔岛浓摸着下巴,问:“你是什么身份?”
夏稚有些尴尬,在众目睽睽之下小声说:“我、我是那个小孩的妈妈。”
众人:“……”
寂静蔓延。
“扑哧……”
不知过了多久,一道隐忍不住的笑声打断了这片诡异的宁静。
苏雪努力克制了,但没克制住。
她这一笑,一旁早就忍不住的吴蓉裳也捂住嘴巴笑起来。
之后,溪泷哈哈大笑,震耳欲聋的声音响彻空荡荡的客厅,仿佛是一个讯号,之后大家都笑开了。
除了夏稚和许裕之外,其他人都在笑。
夏稚脸颊通红,脖子和耳朵也不例外,整个人像是被烫熟的小虾米,本就被围在中间的他此刻像桌上的一盘菜。
“我也不知道是怎么回事……”
一转头,对上许裕那双没什么情绪的眼眸,夏稚莫名心虚。
苏雪:“不好意思,是我的问题,你继续说。”
她这样说完,其他人再笑就不礼貌了。
夏稚缓了缓,继续说:“我就给小孩子读了童话书,把他哄睡了。二楼的套卧是小孩子的父母的,跟我们之前猜的一样,他的父亲也在睡觉,我不敢把他们吵醒,就偷偷下楼,在一楼翻了翻东西,没发现什么,然后就去到院子里,发现那里停着一辆车,我透过车窗看见车里面有一张名片,但是因为夹在车座之间没办法看全,只看到了几个字……”
结合上一次进入幻境的情况,夏稚缝缝补补,把这两次遇到的人和事尽数说了个清楚。
当然,夏稚自动过滤掉了便宜丈夫要跟自己在厨房里那啥的细节。
隐瞒线索对夏稚来说没有任何好处,毕竟他的目标不是单纯通关,表达清楚只会对玩家阵营更加有利……
但很明显,有人愿意相信,有人却心存疑虑。
把两次穿越过去凝聚成一次,夏稚说出来的信息可比崔岛浓的有用多了,至少在大家心中,夏稚带来的信息能够串联成一个相对来说比较完整的故事——首先,住在公馆里的是一家三口,年轻的夫妻和一个可爱的男孩,男孩叫艾希。
第一个名字出现了。
其次,一家三口是很突然地搬到了这与世隔绝的公馆里,原因不明。
然后就是一家三口的日常生活状态,妻子在家里看护孩子,不需要工作,每天跟柴米油盐打交道;丈夫是一个未知集团的首席研究团队成员,研究什么暂且不明,但他早出晚归,每天都有工作,这个家里的经济来源想必是丈夫在支撑。
夫妻之间很恩爱,他们的孩子也是爱情的结晶。
丈夫的车经常受损,不知道是在工作中还是路途中,损伤大多都是野兽的抓痕,这一点两夫妻都习以为常。
小男孩艾希太过孤独,在林子里玩的时候交到了新朋友,名叫娜娜,应该是一个女孩子。但这一次回到过去与便宜丈夫交流过后,夏稚却得知林子里没有任何人居住。
……
夏稚一口气说了很多。
其他人听了,也是震惊更多。
“短短十分钟你就知道这么多?”金漾惊讶极了,“没遇到危险吗?”
“没有。”夏稚摇摇头:“其实我很担心的,面对小孩的时候还好,但后来跟那个男人说话的时候,我都不敢看他,生怕对视一眼他就发现我是假的,所以一直找借口避开他,现在也不清楚他长什么样。”
因为崔岛浓跟所谓的中介见了两面就暴露,夏稚这样解释倒也能理解。
“他的信息来源大部分来自于那个小孩。”华姨为夏稚说了句话,“这点小夏做的很好。”
夏稚不好意思地挠了挠头,“我一开始还有点懵呢,因为艾希一张口就叫我妈妈……我差点就暴露了,因为他这么叫我,我还指了指自己疑惑地询问他是不是在叫我,要不是艾希年纪小没有察觉,我的处境会很糟糕。”
其他人点了点头,溪泷还拍着夏稚的肩膀夸了他两句。
一旁,崔岛浓神色复杂的看着夏稚,过了半晌,他出声问道:“你觉得……我遇到的那个中介,还有屋子里杂乱的样子,是在你之前,还是在你之后?”
闻言,别说夏稚了,其他人也不太理解。
苏雪听懂了,在一旁解释了一句:“意思是,如果是之前,那一家三口就是后搬过来的。如果是之后,这一家人遭遇了什么,才会连小孩子的玩具都没拿走,匆匆搬离……或者已经死亡。”
夏稚呼吸一滞,脑海中浮现出艾希那张可爱俊俏的小脸蛋,笑起来的时候,阳光都没有他的笑颜灿烂。
“我不清楚……”夏稚不敢确定,“但我觉得,你应该在我之后。”
“也就是说,是你们一家三口搬走了。”崔岛浓说。
夏稚:“……不是我。”
“我知道。”崔岛浓很是随意地挥了挥手,“我只是顺口说了一句,别在意,毕竟你也不清楚小孩的母亲到底长什么样子,对吧?”
又是一个值得深究的问题。
回到过去注定会扮演一个角色,这一点又能分成典型的两派穿越类的结果:身穿和魂穿。
夏稚很确定自己是身穿,因为过去的公馆里,连一家三口的照片里都是自己的面孔。
崔岛浓就不怎么确定了。
“我觉得我是魂穿。”崔岛浓说:“倒是没有机会照镜子,但我感觉过去发生的事是已经发生过的,我回到过去,严格意义上来说是旁观者的灵魂进入一个经历者的身体里。只有这样我们才能知道公馆的过去,对吧?如果我是身穿又能轻易改变过去的走向,那我们的任务就是一个笑话。”
崔岛浓说得有理有据,吴蓉裳和金漾很快就附和起来。
一旁的夏稚眉头微蹙,想要反驳,但的确拿不出更有利的证据。
仅仅用一张照片来证明?那怎么解释身穿能够改变过去事态发展这件事?
“我们还需要再回去,再调查。”华姨看了一眼夏稚,又看了看势在必得的崔岛浓,不急着下结论,到:“安全起见,大家遇到了不认识的人,尽量放低姿态,不要硬碰硬。如果遇到了那个叫艾希的小孩子,尽量友善一点,多打探一些消息。 ”
“对,我们现在也有调查方向了。”溪泷说:“什么研究团队,还有跟野兽有关的一些资料,遇到了都记一下。”
聪明人总会给自己留不止一条退路。
提前站队自会让本就不稳固的团队分崩离析。
好在现在没有人愿意当出头鸟,分裂这个团队,不然情况只会越来越糟。
现在还有一点可以肯定的是,穿越过去,没有条件,从过去回来,也没有条件。
这两者都是随机发生的,随机挑选一个玩家,在一个随机的地点,进入随机的过去空间,然后再随机放回来……
没有规律的话,每个人都要保持警惕。
接下来的时间里,八人或是凑到一起,或是分散开,但很遗憾的是,没有人再穿越回去。
夜幕降临之时,屋子里一片漆黑,许裕拿出了一个照明的道具,给这充满冷意的房间里带来一束温暖的光。
众人借着这点光芒吃了晚餐,随后聚集在客厅的角落里,准备休息了。
夏稚左边是许裕,右边是溪泷。溪泷靠墙坐下来,像一座小山,气火旺盛,带来一丝温暖的感觉。夏稚本来还挺冷的,他坐下之后就不太冷了。
溪泷朝他呲牙笑了笑,“兄弟,冷了就靠过来,哥不会说话,但哥有一颗火热的心!”
夏稚被他的烂梗逗笑。
下一秒,左边的男人很是用力地贴了过来,手臂和手臂之间没有一丝缝隙。
夏稚看向许裕。
许裕:“怎么?我冷了不能靠?”
夏稚:“……”
你要是真想靠,我把位置让给你!
287
一夜安静。
出乎意料的, 第二天夏稚醒来,发现八位玩家一个也不少,有几人还靠在墙边休息。
他右边的溪泷还在, 这大哥睡觉意外地安静, 不打呼也不磨牙,跟他健硕的体格还有点违和。
左侧许裕已经起来了,夏稚刚睁眼的时候迷迷糊糊瞧见他在卫生间那里,里面好像还有几个人。
卫生间里还通水吗?
渐渐清醒,夏稚站起来抻了个懒腰,往那边走去。
离卫生间近了些,其他人的谈话声也传入耳中。
“昨天肯定没有水。”说话的声音听着像金漾的,只不过更低沉一些, “我昨天来这边几次了, 楼上楼下三个卫生间都没有水。”
“那这是什么情况?我发誓,凌晨的时候我就是习惯性地起来上厕所,走到卫生间里脑子也没转弯, 想着先洗把手,顺手扭了一下水龙头, 结果哗啦啦的流水, 一下子就给我吓醒了。”
“我可以作证, 小吴起来的时候我醒着呢, 看着她搓着眼睛转水龙头的时候还想提醒, 没想到竟然通水了。”这是华姨的声音。
夏稚反应过来, 原来是一夜过去, 这座废弃的公馆里竟然通了水。
昨天他们检查得很仔细, 公馆处于废弃的状态,要不是暗格里藏了食物和水, 他们这五天可能要饿死在这里了。那些食物和水也未必是游戏里的NPC准备的,大概率是游戏补给,不能作数,也就是说,排除这一点的话,这座公馆完全不能住人。
“你来上什么厕所啊……”金漾有点无语,“我们不是说好了出去上厕所的吗?”
吴蓉裳窘迫地红了脸,“抱歉抱歉,我真是睡懵了,下意识往卫生间走。”
昨晚睡前,大家分了两批去外面的院子里上厕所。
也是因为夏稚在幻境中离开过公馆室内,所以他们才敢开门出去,遂想起早上有人来敲过门,溪泷还认为公馆周边有NPC活动。
大家都出门了,也都安然无恙地回来了。
不管怎么说,通水算是一件好事。
华姨检查了一下,水是干净的水,但她不建议大家喝,日常洗洗手,或者用来冲马桶应该也可以,只不过他们需要一个容器,喝空的两大桶水刚好可以用来接水冲马桶。
“至少解决了上厕所的问题。”吴蓉裳小声嘀咕:“我可不想再在草堆里……”
“行了行了。”华姨也有些尴尬,出声打断她。
许裕抬眼,看向卫生间门口的夏稚。
少年的脸上还有瞌睡印,圆形的,像是纽扣印上去的。
但少年的衣服上并没有纽扣。
许裕挑眉,下意识抬手拂过自己衬衫上的扣子。
大小刚好能对上。
“睡醒了?”他出声打招呼,给夏稚简单解释了一下大家为什么聚在这里。
夏稚已经听了个大概,也明白是怎么回事,点点头,说道:“只要不喝这个水就没什么问题吧。”
“嗯。”许裕说:“没有相关的道具检测水质,所以还是要小心点。”
夏稚摸了摸肚子,舔了舔干涩的嘴唇:“我饿了。”
“那就先吃饭吧。”
许裕说完,后面从卫生间里走出来的华姨也跟了一句:“对,我们先吃饭,等他们睡醒了再吃,反正都是一人一份的,不耽误。”
许裕、夏稚、华姨、吴蓉裳和金漾五人来到厨房,因为天还没有大亮,窗外透进来的光线很暗,显得四处都昏沉沉的。
这种氛围惹得夏稚愈发困乏了,倒是很想回去睡个回笼觉。
五人拿了一些速食和水回到客厅。
“嗯?”走在前面的吴蓉裳突然发出一道疑惑的声音:“苏雪呢?”
众人齐齐看向他们昨晚聚集在一起睡觉的角落,此时只有崔岛浓和溪泷还在睡。
听见他们的声音,崔岛浓慢悠悠睁开眼,撑着胳膊坐起来,声音沙哑地问:“几点了?”
“大概四五点的样子。”华姨说:“你刚醒吗?”
“差不多吧,刚才听到你们说话的声音,醒了,但没全醒。”
华姨皱眉:“那苏雪呢?”
客厅这个角落离卫生间不远,卫生间的大门也一直是打开的,如果苏雪去卫生间的话,他们从餐厅出来的时候一眼就能看到。
可现在就是客厅里没有苏雪,卫生间里也没有。
“上楼了吗?”崔岛浓也有点懵:“可我没听见你们走后还有其他脚步声啊。”
说着,他推了推一边睡得正香的溪泷。
溪泷醒来之后听见他们的话,愣住,随后立马站起来,“上楼找找。”
几人放下食物就上了楼,里里外外走了两圈,最终确定,苏雪不见了。
“她应该是被带回过去了。”崔岛浓皱眉:“悄无声息的消失了,就像昨天的夏稚一样。”
“我们去厨房的时候她还睡着呢。”吴蓉裳有些担心:“不会有事吧?”
“那她最好扮演一个正在睡觉的人,一直睡到回来。”溪泷大大咧咧地说了一句,随后见众人都瞪他,清了清嗓子:“我的锅我的锅,嘴贱了,别在意!”
又有一个玩家穿越回过去了,之前饿肚子的几个人也没了食欲,不过既然大家都醒了,饭还是要吃的。
快速解决了早饭之后,大家分散开,保证不管苏雪从哪里出现,他们都能第一个发现。
夏稚楼上楼下来回转,他没什么可去的地方,只能跟着人走,看一看其他人玩游戏的状态怎么样。
游戏只有五天的时间,第三天安全通道就会开启,留给他挑选准MVP玩家的时间并不多。
夏稚先去了阁楼,华姨和吴蓉裳在一起检查三楼的小卫生间,三楼的卫生间没有通水。按理说,既然下面的卫生间通了水,上面没理由不通,她们随即又去了二楼,发现二楼的卫生间也没通水。
“不应该啊,既然通水了,没理由只通一楼的。”华姨疑惑地喃喃。
一旁吴蓉裳听了,说:“这个也没什么规律,说不通就不痛了……华姨,难道有什么格外的线索我们没发现吗?”
“不……”华姨顿了顿,复杂地看了一眼吴蓉裳和夏稚,半晌,似是妥协般轻叹一声,说:“我是有一个脑洞大开的推测,但是没有证据支撑。我可以告诉你们,你们信呢,就按照这个方向去查,如果不信也没关系,就当我随便猜的。”
华姨可一次都没穿越回过去,仅仅在现实中的废弃公馆里就能琢磨出一套推测来,不管是吴蓉裳还是夏稚都很激动地望着她。
华姨笑了笑,说:“因为有回到过去这个线索,再加上今天突然通了水,所以我怀疑这座公馆里的时间在倒退。这个想法刚冒头的时候我自己也吓了一跳,不过仔细想想,虽然没有找到合理的证据,但整体线索展现给我的感觉就是这样,公馆在倒退,一切设备都将恢复功能,通水只是其中之一,我准备明天再看看,如果能通电的话,那就八九不离十了。”
话音落下,吴蓉裳立刻恍然大悟地瞪大了眼睛,连连点头:“确实是这样唉,华姨,你真厉害。”
“你啊,还是太年轻了,多玩几局游戏,熟能生巧,年轻的人脑洞比我还要丰富呢。”
夏稚跟着附和,他的内心感叹于华姨的脑洞以及这种说法的部分合理性,但并没有全部相信。
如果真是这样的话,他们作为玩家又该探寻什么秘密呢?
公馆时间倒退不就是秘密吗?
现在就破案了,还玩什么。
并非完全否定华姨的推测,只是夏稚觉得事情没有那么简单。
之后,华姨和吴蓉裳分开,夏稚也顺理成章地下了楼。
在一楼卫生间的门口,他和崔岛浓碰了个面。
崔岛浓跟他打招呼:“今天感觉还可以吧?”
“还好。”夏稚明白他的意思,除了还没回来的苏雪之外,只有他们两个人回到了过去,所以崔岛浓口中的‘感觉’像是一种关切的问候。
早上的时候崔岛浓也问了一句夏稚有没有感觉身体不对劲,怕穿越之后有副作用。
事实就是夏稚能睡能吃,没有一点问题。
和崔岛浓一起往厨房走去。
“我感觉,咱们八个人,除了你和溪泷,都很聪明。”崔岛浓说道。
夏稚:“……你是在说我笨吗?”是不是有点不礼貌了?
“不是,我说得这个聪明的反义词啊,是单纯和憨厚。”崔岛浓笑笑:“我总不能也说我自己精明狡诈吧?”
夏稚勉强信了他的解释。
崔岛浓继续道:“溪泷有力气,虽然有时候脑子转不过来弯,但完全可信。你呢,就是单纯诚实,昨天一口气说那么多,就不怕别人怀疑你吗?”
夏稚:“怀疑我什么?”
崔岛浓:“我回去一趟代价惨重不说,还什么都没发现。”
夏稚明白过来:“你的意思是想让我瞒着?”
崔岛浓挑眉:“你还没有完全明白,我的意思是……”
“夏稚。”
身后蓦地传来一道冷漠的呼唤声,打断了崔岛浓要说的话。
夏稚和崔岛浓一齐回头,只见一个高瘦的身影从客厅跟上来。
是许裕。
“干嘛?”夏稚没动,站在原地问道。
“过来。”许裕抬手抬了一半,忽然觉得这样的动作好像在招小狗似的,不太好,于是手指搓了搓手心,放下来,盯着夏稚说道:“我有事找你。”
夏稚‘啊’了一声,侧头对崔岛浓道:“崔哥,我先过去了。”
崔岛浓斜睨一眼许裕,皮笑肉不笑,“行,我们之后有空再聊。”
见少年走过来,许裕扫了一眼满脸不悦的崔岛浓,扯了扯嘴角。
挑衅地笑了。
288
夏稚跟许裕离开公馆, 来到院子里。
男人全程没有任何解释,把他叫过去之后就往外走,夏稚稀里糊涂地跟上去。
现实中公馆外面的天总是阴暗的, 浓云密布, 即使是白日,天空也是黑沉沉的,再加上周围都是茂密的树林,小小的公馆如同井底之蛙,只能窥探到头顶的一片天。
等走到大门口,夏稚才反应过来。
“你不是要上厕所啊。”夏稚站在一旁,望着许裕摆弄铁门上的锁头,“你要出去吗?”
许裕翻动锁头:“锁上了。”
夏稚惊奇地‘咦’了一声, “这锁头之前不是坏了吗?”
他还记得自己刚进门的时候, 锁头已经被暴力破坏了,虽然当时还挂在铁门上,但是起不到丝毫阻拦的效果。
“嗯, 我弄开的。”许裕说:“但是它又好了。”
夏稚沉默,突然想起刚才华姨说的那番话。
“许裕, 你觉得……”顿了顿, 夏稚有些犹豫, 毕竟华姨没想着公开, 就说明她心里没底, 此时夏稚又该以什么身份说给许裕听呢?
许裕看了他一眼, 突忽的抬起手, 掐了夏稚脸颊上的软肉一下。
“唉, 你干嘛掐我!”夏稚被掐的直皱眉。
“为什么不信任我?”许裕依旧是那副平平淡淡的表情,嘴上却打了个直球, 问的很认真。
这话在夏稚听来就有些无理取闹了。
“你不是也不相信其他人吗。”他揉了揉被掐过的脸颊,“你都不信别人,我有点防备心有什么错?”
“我不一样。”许裕说:“你可以相信我,我也相信你。”
夏稚:“……你说话好奇怪。”
人也挺奇怪的。
回想昨天一天的相处,夏稚每每面对许裕都有一种奇怪的违和感,因为这张脸比较熟悉,但人却不是他认识的那一个,处于礼貌,夏稚始终疏离有礼。
可现在,频频越界的人是许裕。
他好像知道什么,但又没有完全知道。
夏稚不清楚到底是不是自己的身份暴露了,所以许裕说这些充满暗示的话来寻求合作。
不过在对方没有点明之前,即使察觉自己的身份暴露,夏稚也不会承认就是了。
[我觉得你一开始说得那些保证都是骗我的。]面上狐疑地盯着许裕,心里跟HR222吐槽:[什么不会被发现啦,什么与合作玩家相遇的几率很小啦……我感觉这几局总是不停打破你之前忽悠我的时候许下的承诺。]
HR222也委屈。
【宿主,现在情况已经不一样了,我们被病毒入侵唉!而且我发现病毒势力在逐渐壮大,好在宿主稳住了病毒的主心骨,否则整个魂都和游戏世界都要被一锅端了!】
夏稚倍感心累:[那现在你的承诺还有哪些作数呢?]
HR222:【游戏一定会对合作玩家选择性降低难度,减少魂灭的概率,还有就是……合作玩家千千万,有专属系统的就只有你哦。】
夏稚:……
并没有感觉到开心。
许裕望着眼前的少年许久,确定对方没有认出自己之后,挑眉叹气。
“你不认识我吗?”
他如此直白地发问。
少年似乎从回忆中惊醒,怔愣地盯着他的脸。
“我认识你。”见他不说话,许裕索性摊开了谈:“我的名字改变了,但你什么都没有变。”
夏稚:?!
“谭裕泽?”他惊讶地叫出这个在脑海中再次闪过的名字,“等、等一下,你怎么能改名啊?”
“没有改名。”许裕说:“编了一个假名字而已。”
夏稚仍然很震惊:“你为什么编假名字呢,游戏结束之后都会变成原本的名字啊。”
像焦娇就是这样,虽然用了假名字,但最后都会暴露。
许裕眸光微闪,思考几秒,说:“那一局游戏里面不应该有我。”
“什么意思?”
“我是追着你去的。”
夏稚不理解。
许裕不再隐瞒:“你知道余放,对吧?”
……
苏雪在众人发现她消失的二十分钟后重新出现在公馆内。
和夏稚一样,她没有受伤,而且回来的时候正好在客厅里,手上保持着倒茶的动作。
华姨和吴蓉裳最先发现她回来了,连忙呼唤其他人来集合。
夏稚和许裕一前一后回到公馆内。
许裕解释了很多。
从他为什么会以‘谭裕泽’的身份出现在那局游戏里,再到余放发疯直至现在频繁攻略游戏不见人影……
夏稚信了一半,但没有全信。
因为解释到最后,他问许裕这次他们在同一个游戏中,是巧合吗?
许裕沉默了。
也就是说,许裕可能又是用另外一种特殊的方式追着他来到这局游戏中。
对于这样的情况,夏稚难以调理。
因为他感觉自己就像他们公会中几个人在逗玩的小宠物。
他们是游戏大佬没错,所以才会有那么多珍稀的道具,一次一次使用在他的身上。
一切都是带有目的的,但是反过来想,没有目的,他们也不会见面。
许裕看出了他的不满,也理解他为什么生闷气,对方也试图安慰自己……
可夏稚现在不想再聊这件事了。
一波未平一波又起,苏雪恰逢此时突然回到现实中,夏稚草草结束了这个话题,直接回了公馆。
他回来后没半分钟,许裕就跟着回来了。
客厅里,苏雪代替了昨天的夏稚,成为被围在中间的人。
接过吴蓉裳递过来的水,苏雪喝了一口,抬眼对上众人求知若渴的目光,点了点头,说:“我回到了过去。”
“肯定的啊,快说说发生了什么!”溪泷催促道。
苏雪动了动嘴角,犹豫两秒,说:“我成为了一个……秘书。”
“秘书?”华姨惊讶,“你给谁当秘书啊?”
“这个房子里的男主人。”苏雪说完,忽然转头看向夏稚:“……我跟他好像还是情人关系。”
夏稚:“……”
其他人:“……”
惊天大八卦!!!
众人齐齐看向夏稚,仿佛他整个人此时散发着绿光。
夏稚有些尴尬,但更多的是无奈,“其实我一点都不在意,你继续说吧。”
苏雪也很窘迫,下意识就说了一声:“抱歉啊。”
夏稚:“……我真的不在意,因为我并不认为自己是男主人的妻子。”
穿越可能是替代一个角色的位置,而为了严谨性,相关东西应该都会替换。
所以这也是身穿还是魂穿这两个选择中,夏稚比较倾向于魂穿的原因之一,他成为男主人妻子的角色,后续他的妻子是一个美貌的女人,但因为穿越的随机性,他成为了‘妻子’这个角色,相关东西也换成了与他相关的,比如说照片、丈夫和孩子心中的认知……
所以这并不代表,夏稚就一定是那个妻子。
夏稚的话颇有深意,只是现在大家更好奇苏雪在过去发生了什么。
“我好像是来送资料的,但是在客厅跟那个男主人……那什么了,反正我醒来的时候,刚结束,然后就是跟男主人聊了几句,给他倒茶点烟什么的。”
最后,苏雪破罐子破摔道:“他还说要跟妻子离婚,然后跟我结婚。”
其他人只感觉夏稚更绿了。
没有什么比吃到自己的八卦更刺激的事情了!
“他有提到孩子吗?”夏稚眨了眨眼睛。
苏雪摇头:“没说。”
夏稚:“那你看客厅里有没有照片什么的?”
“没有。”苏雪老实回答完,然后恍然大悟:“啊!可能不是同一个男主人!”
夏稚略微骄傲地扬起下巴,说:“我就说嘛,那个‘丈夫’好像不会抽烟,他的身上没有烟味,再加上他很爱孩子,就算真的要抛弃妻子,也不会在想要离婚的时候忽视孩子的处境。”
他刚一说完,一旁许裕凉飕飕来一句:“哦,你了解得可真透彻。”
夏稚:……
他现在还不想跟这个男人讲话!
虽然不确定,但夏稚还是倾向于他和苏雪口中的‘男主人’不是同一个。
这也变相说明,这座公馆在彻底无人居住之前,至少有过两名户主。
现在就是不知道是夏稚在前,还是苏雪在前。
“他跟我说了很多,还有点大男子主义,总说自己马上要发财了,到时候就带着我环游世界。”苏雪说:“还动手动脚的,很讨厌。”
苏雪也算能屈能伸了。
“你见到他的妻子了吗?”崔岛浓问。
苏雪:“我怎么可能见得到他的妻子……”
崔岛浓:“感觉你跟他的关系已经很光明正大了。别生气,我就是猜测一下,或许‘你’的登堂入室已经是他们夫妻心照不宣的事了,所以这个男的也没有掩饰。”
“表面夫妻。”溪泷说:“不是表面夫妻、各玩各的,那就是妻子打不过丈夫,只能认自己命苦。”说完,他朝一边呸了一声:“狗渣男。”
金漾往一旁躲了躲,生怕口水波及自己。
“还有一种可能。”许裕插话道:“妻子已经没有能力约束管制丈夫的所作所为。”
听几人分析着,苏雪微微皱眉,耳后看向夏稚:“你还记得你们家里客厅的装修设计是什么样子的吗?”
“记得。”自动忽略了那句‘你们家’,夏稚简单描述了一番,那是一种很温馨的复古法式田园风格的装修,夏稚还挺喜欢的呢。
苏雪:“我这里是豪华的欧式装修,所有的家具都是偏暗色系的,跟法式田园风格不沾边。”
结合三个玩家不同三个时间段回到的过去,最后八人统一得出结论,从前到后的时间顺序是:苏雪、夏稚、崔岛浓。
289
苏雪认为, 她回到的过去是时间最早的。
小男孩艾希明确地表达过一家三口搬家这一信息,也就说他们大概率是后搬过来的,而且崔岛浓回到的时间点里, 阁楼也确实被装修成了儿童房。
因为装修风格不一样, 所以一家三口搬过来后重新装修的可能性很大。
“现在已经有三段时间线了,对吧?”金漾总结道。
华姨给这三段时间分别起了个名字,苏雪穿越回去的时间点为‘离婚夫妻’,夏稚经历过的幻境叫‘一家三口’,崔岛浓的是‘待售公馆’。
言简意赅,精准地描述出了公馆在三个时间段内的户主是谁以及家庭情况。
其实苏雪并没有感觉自己在过去待的时间很长,当然也有可能是因为她的身份不宜自由行动,一直围绕这个男人转, 所有消息都是通过此人的口知道的。
苏雪感觉自己已经尽力了。
之后, 夏稚说到身穿还是魂穿这个猜测。
他的想法与之前崔岛浓认为的身穿完全相反,但又不能完全否认是身穿,他们的确消失了一段时间, 而且如果在过去被攻击,伤口也不会因为回到现实中就痊愈。
夏稚表示, 回到过去即使有了新的身份, 身体还是他们本人的, 但不代表他们没有穿越之前, 这个角色位置是空的。
他们回到过去占据一小段时间的角色身份, 周围的一切也会根据他们自身的情况自动改变。如果他们回到现实, 过去发生的一切仍在延续, 空缺的角色位置就会还给原来的人。
这一说法很快被其他玩家接受。
这也能解释为什么他们那么容易被过去的人们接受, 甚至不分性别。
崔岛浓的买家身份和苏雪的秘书身份还算合理,唯有夏稚这个妻子兼妈妈的身份太过离谱。
即使如此, 一家三口里的丈夫和孩子也不觉得有问题。
探讨完毕,大家又准备散去。
其实现在根本不必刻意寻找什么,因为公馆里什么都没有,大家只是在赌什么地方才能把人带回过去。通过今早客厅里有三个人却只有一个人穿越的情况来看,出了地点之外,一定还有另外一个或两个附加条件才能达成穿越过去的结果。
所以崔岛浓、苏雪和夏稚还真的想了好久,发现他们穿越之前都没做过类似的事情,就好像很突然地被时间选中。
夏稚一连两次都是这样,只是在观察阁楼墙壁,还有走在短小的走廊里,稀松平常的行为,也不知道怎么的,一连被带回过去两次……
分散开之前,许裕说了锁头的事。
“大门被锁上了。”许裕说:“不知道是谁锁的,不过这可能说明我们的探寻地点扩大了。”
可以离开室内,去到院子里,说不定会有意外的收获。
溪泷第一个就出去了,说话的声音也不小,夏稚在二楼衣帽间的时候,还听见溪泷从楼下路过那在那骂骂咧咧的:“这破草这么硬,都刮腿,可别把我裤子刮破了……”
听见他的声音,夏稚还莫名觉得亲切。
他在衣帽间里找了个地方坐下,没过一会,有人走进来,是吴蓉裳。
吴蓉裳见到这里已经有人了就准备离开,她现在想要自己一个人待着,所以自然地跟夏稚打了个招呼,刚一转身,人就消失了。
在夏稚的视野里,活生生的、还在行动中的一个人突然不见,冲击感十分强烈,瞳孔微缩,声音颤抖地叫了一声吴蓉裳,没听到任何回应之后,重重地呼出一口气。
平复了心情,他急急忙忙下了楼。
“吴蓉裳在衣帽间门口消失了!”
与此同时,金漾从外面进来,神色匆匆。
“溪泷不见了!”
……
几乎同一时间段消失了两个人,虽然不在同一个地点,但是很明显,游戏在加快速度。
夏稚一直很好奇,任务让他们探寻的有关公馆的秘密到底是什么。
跟时间有关?还是过去发生的故事有关?
现实中的公馆里好像什么都没有,但曾经发生过的一切却与它息息相关。
许裕几次想跟夏稚攀谈,但都被少年躲开了。
他心中微恼,却也无可奈何。
之前发生过的事情的确是他没有理,不仅骗了夏稚,寻找他的目的也不单纯,甚至觉得他是一个骗子,骗得自家公会成员越来越疯。
许裕必须承认,他那次用道具追寻到夏稚所在的游戏,想要达成的结果是‘解决掉’夏稚。因为他不是当场游戏的玩家,也不用参与评分总结,游戏规则于他来说形同虚设,只要摸清了规则,利用里面的死亡条件将夏稚悄声解决,他不用付出任何代价。
然而经过相处,他反悔得很彻底。
不仅不会对夏稚做什么,反而时时刻刻惦记着他。
而现在,他好像遭到了迟来的报应。
也是,许裕发觉自己没有认真地给夏稚道过歉,也没有解释过自己的心路历程。
夏稚也该生气的。
想了半天最终得出的结论是夏稚应该生自己的气,反应过来之后,被旁人形容精明阴狠的砝码公会会长许裕表示自己真的没救了。
吴蓉裳出来的很快,从夏稚发现她消失再到她重新出现在公馆里,大概只用了十分钟左右,但吴蓉裳说,她在过去待了将近一个小时。
也是没有确切的时间转换规律,吴蓉裳喝了几口水,神情有些恹恹的。
被众人盯着问发生了什么时,她目光复杂地沉默几秒,最后说:“我感觉自己浪费了一次机会。”
“什么意思?”
“我被关起来了,四周一片黑暗,我摸到了类似木门一样的东西,但是但不开,周围的墙壁很冷,空间也不大,我在黑暗中转圈圈,不停地寻找出去的方法。我不敢乱喊,怕暴露身份……”
话音落下,众人哗然。
“你被关了一个小时?”
吴蓉裳抓了抓头发:“我感觉自己要疯了,到最后只能在心里默默读秒……”
其他人沉默着,不知道说什么好。
任谁被好端端地关在一个狭窄黑暗的空间里,寻路无门,都会发疯的。
“我出来之后,还是在衣帽间。”吴蓉裳又说:“所以关我的地方应该就是衣帽间,可是为什么呢?我扮演了什么角色?为什么会被关起来?”
“也有可能是你自己躲进去的。”崔岛浓神色凝重:“你忘了吗,有怪物这种东西。”
吴蓉裳眉心一跳,细思极恐地捂住嘴巴。
她十分庆幸自己没有贸然开口呼唤别人来帮她开门。
又过了一会,不知道什么时候回来的溪泷匆匆从楼上下来,可他消失的地点却是院子里。
他下楼后,看见客厅里聚集的几人,紧绷的神经瞬间放松下来。
众人惊讶过后,也看清了溪泷的情况:额头上全都是汗,贴身的T恤衫也被浸透,露在外面的肌肤上似有刮痕,脸颊通红,像剧烈运动后造成的……
“全都是怪物!”
溪泷一下来,抹了一把脸脸上的汗水,中气十足地说道:“我一直在逃命,累的我啊……不过还好,我这体格子也不是白练的,遛那帮丑东西绰绰有余!”
“什么怪物?”崔岛浓又激动了,显然夏稚和苏雪回到过去一趟安然无恙地回来甚至没看见所谓的怪物长什么样,被他深深地记在心里。
“丑东西。”溪泷想了想,重复道:“就是那种脸上长瘤子的丑东西。”
“……再详细点呢?有没有触丨手什么的特征?”
“没有。”溪泷:“手长脚长没有脸,身上长瘤子,恶心死了。行动很慢,但是遍布整个公馆,哪里都有,我尝试攻击它们了,它们被我打的脑袋掉了一半,还坚持跑来抓我呢。”
形容得很朴实无华,所以听起来也挺恶心的。
崔岛浓有些失望,还觉得溪泷遇到的这些怪物都是小怪,而他遇到的那个触丨手怪才是真正的大BOSS。
夏稚站在溪泷的身边,认真看着他身上的刮痕,像是那种细小叶子挂出来的伤痕,没有流血,微微肿起来。
“你这是被什么弄的?”他问。
溪泷看了一眼:“那些怪物,它们的指甲非常长,但是很软,有的还是因为我躲得快划到的,要真让它们抓一下,未必会破。”
夏稚点点头,忽的又问:“它们有几根手指头?”
“没注意看,但是三根四根都有……你什么意思啊?觉得它们原来可能是人?”
夏稚连连摇头:“不是,我在想能不能跟我看到的那辆车上的抓痕对上。”
溪泷:“那应该不是,它们都伤不到我,还能给车刮掉漆?”
夏稚笑了笑,默不作声。
一直在躲避怪物的期间,溪泷表示公馆里面是有家具,但是四处都有灰尘的状态。
就像那种没有人住,但还没有搬走的房子,家具被白布罩起来,一些小摆件倒是没看见,生活用品也没有。
装修风格是那种偏田园风格的,但是壁纸什么的已经很脏了,看起来十分陈旧。
夏稚心里一沉。
“那就可以确定了,溪泷回去的时间点在崔岛浓之前,夏稚之后。”华姨说完,看向吴蓉裳:“小吴的就不好推断了,她几乎什么都没看见……”
吴蓉裳似乎也有些不好意思,她靠在墙上,尴尬地扯了扯嘴角,不再说话。
许裕神情淡淡地瞥了一眼吴蓉裳。
另外一边,溪泷听说了吴蓉裳的遭遇,叹口气,表示人没疯就是好事。
莫名的,氛围透着一丝奇怪。
290
夏稚重新回到二楼的衣帽间。
比起溪泷刺激惊险的经历, 很明显,吴蓉裳的经历更令他在意。
吴蓉裳在衣帽间门口消失,出来之后却在衣帽间内, 这期间她因为想要离开所以围绕着黑漆漆的屋子走了几圈, 她最初站立的位置跟最后停下的位置大概率不是同一个地点。门口消失,兜兜转转回到衣帽间内,所以关押‘她’的黑暗屋子只能是衣帽间这大约七、八平方米的长方形空间。
严格来说,二楼的套卧分成了五部分,首先刚上楼的一小片空间是空着的,过去这里被安排成一个类似于喝下午茶,或者是跟客人聊天的小天地。朝南是一个拱门,进去才是套卧内的结构布局。套卧里卧室和书房占据了大部分空间, 它们是相邻的, 书房侧面是衣帽间的门,衣帽间里面通向卫生间。
衣帽间在书房和卫生间之间,靠墙两侧打满柜子, 原来是玻璃门,现在都被拆了, 只剩下两排柜架, 整体七八平方米的样子, 并不大, 不过只收纳一对夫妻的衣物也是绰绰有余。四面有两面都是通的, 且原来都有门。
所以刚才夏稚听完吴蓉裳的话, 第一时间就觉得不对劲, 衣帽间是不是一个单独的空间取决于两边有没有门, 如果没有门的话,它更像一个通道, 只不过宽敞一点而已。吴蓉裳说自己在黑暗中只摸到了一扇门,其他三面都是冰冷冷的墙,这显然不符合现在这座废弃公馆的格局。
如果吴蓉裳没有撒谎,她的时间线大概也能推算出来了,要么是在苏雪之后、夏稚之前,要么比苏雪还早。
不管怎么说,吴蓉裳回去这一趟信息量很大,不过都被迷雾遮住,要是没有机会再回到那个时间段的话,遮掩真相的迷雾可能永远都不会散去。
趁着当下无人,夏稚想到了自己的专属线索。
他穿过衣帽间来到二楼的卫生间,卫生间里有一扇窗,他站在窗前,说出指令,从口袋里拿出一样东西,借着窗外冷白的光仔细敲了敲。
当看清那样东西,夏稚瞳孔微缩,呼吸滞住一瞬。
——是一颗眼球。
是的,一颗瞳孔是金色的,摸起来很像弹珠的眼球。
夏稚没有立刻把眼球扔出的原因就是它不像是一个真的眼珠子,更像是一种怪诞诡异的工艺品,这种风格他并不排斥,也不算讨厌,毕竟活着的时候,他也常常在一些网店里搜刮一些工艺孤品,风格种类更是五花八门。
只是他没有心理准备,刚看到的确很惊讶。
眼球冰冰凉两的,金色的瞳孔做的很逼真,观察久了,好像这只眼睛真的在跟自己对视一样。
夏稚没忍住,把眼球放回了口袋,等五分钟后它自动消失。
“你在做什么?”
身后蓦地响起一道声音,夏稚吓了一跳,低低地惊呼一声,回头看去。
只见吴蓉裳站在门口,颇为好奇地望着他。
“没什么。”夏稚觉得哪里不对劲,但还是装作松了口气似的,对吴蓉裳道:“我想试试,能不能在这里……”
“啊。”吴蓉裳表示理解地点了点头,走过来,道:“我刚才来到这边,就是觉得奇怪,明明我在过去只摸到了一扇门,但是很明显,衣帽间应该有两扇门。”
她一边说着,一边抬起头打量卫生间。
“卫生间其实也不大。”吴蓉裳说:“跟衣帽间差不多大?”
“可能吧。”夏稚说:“如果有房间的结构图就好了。”
“也是。”弯弯绕绕说了一通,吴蓉裳没忍住,试探性地询问:“夏稚,你说,我有没有可能是怪物?”
这个问题问的可太突然了,而且毫无前兆。
夏稚微微惊讶地看向吴蓉裳,只见她表情呆滞,眼中没有一丝光亮。
“我感觉到一点不对劲。”吴蓉裳说话的时候,嘴巴一张一合的,像是被输入了指令一般,“是我身体上发生的变化。”
体内的警报响起,夏稚下意识地朝门的方向挪了挪,与吴蓉裳拉开距离。
“你……觉得哪里不对?”
“屋子不对啊。”吴蓉裳麻木地说:“应该有两扇门,但是我只碰到了一扇。”
“是的。”夏稚顺着她的话附和道:“那你有什么想法吗?”
吴蓉裳竖起一根手指放在嘴边,‘嘘’了一声,说:“我怀疑,当时衣帽间和卫生间是连同的。”
夏稚顿时愣住。
这个说法……好像有点道理。
如果衣帽间和卫生间之间没有阻隔,那就是一个完整的空间,这样的确可以解释为什么只有一扇门。
那样的话,吴蓉裳所穿越的时间线又成了一个谜,除非苏雪或者其他人能够再回一次‘离婚夫妻’的时间线,去查验一下衣帽间和卫生间的构造。
但是很快,夏稚又在心里否认了这个说法。
按照吴蓉裳的形容,她很快就摸完了三面墙,然后摸到门,重复了几次,最后被困在黑暗中,几近疯狂。
如果空间连同,她难道在那片黑暗的屋子里跑着摸墙吗?
夏稚没有点明,因为现在吴蓉裳的状态有点奇怪。
她像困乏了似的,做什么都没有力气,说话时的表情也像刚睡醒一般,夏稚看着她半晌,见她不说话之后就靠在墙上,整个人虚脱无力,仿佛随时随地都能睡过去。
本来想要避开的夏稚又对她的状态感到担忧,犹豫再三,还是决定先分开。
“那我先下去了,我还想去厨房看一看。”
吴蓉裳听见他的话,愣了足足两秒,才像突然听到似的,看着夏稚点头,“好,你去吧。”
夏稚快速离开了二楼。
下到一楼,他还有一些心不在焉,频频抬头看向二楼。
吴蓉裳的状态真的很奇怪。
他很担心,不知道是不是被困在黑暗中将近一个小时的缘故。
其实她应该休息的,身体真的很疲惫的话,跟大家打声招呼,像昨天崔岛浓那样待在客厅里休息,大家也不会说什么的。但她又莫名要强,甚至重新回到了二楼的衣帽间,不知道是不是不甘心,想要再回去一次。
但运气这个东西,真的说不好。
夏稚按照他对吴蓉裳说的那般,去了厨房。
走到餐厅和厨房之间的拐角时,听见里面有说话的声音。
“吴蓉裳不对劲。”这是华姨的声音:“之后她说什么做什么,你们要防着一点。”
“啊?你怎么发现的啊?”这道声音是金漾。
华姨:“观察。她出来之后,如果真的是精神受到攻击,就应该好好休息,或者‘一疯到底’,表现得再癫狂一点。但她太平静了,就好像在看见我们之前,她的恐惧被安抚好了。”
厨房里面陷入一阵寂静。
夏稚微微抿着唇,一边感叹华姨的敏锐,一边感到惊悚。
华姨说得没错,虽然不排除吴蓉裳抗压能力很强,自我调节的可能性,但结合刚才在二楼时看到她的状态,夏稚此时更倾向于华姨的结论。
厨房没有必要再去了。
他偷听了几句话,再进去的话反而会尴尬,虽然华姨不太像拉小群的样子,不然也不会光明正大地跟其他人这么说。
夏稚转过身,正欲离开,眼前的光景已经发生了改变。
这是他游戏开局后不到两天的时间里,第三次进入幻境,也就是所谓的过去。
夏稚幽幽呼出一口气,看着四周熟悉的装修设计,悬着的心缓缓落下。
公馆里静悄悄的,好像除了他之外没有别人了。
夏稚上上下下走了一圈,确定没有人之后,心想便宜丈夫应该是上班去了,至于艾希……
刚才他闻到厨房里有点心的奶香味,估计‘自己’又做了点心,艾希拿着点心出去找朋友娜娜玩了吧。
说起娜娜,夏稚冷不丁响起便宜丈夫否认了林子里有人居住这件事。
但艾希的确天天往外跑,而且上次夏稚急于解释,说自己听见了他们在林子里玩的时候,艾希叫了娜娜的名字,当时艾希没有反驳,说明他们经常在林子周边玩闹,说不定就在这公馆的附近。
这两点结论完全相反,也就是说,要么便宜丈夫撒谎,要么艾希撒谎。
除非有一个天马行空的理由中和这两人的话,否则始终无法解释为什么一个交到了林子里的朋友,一个坚定地说林子里没有人住。
从阁楼下到二楼,夏稚顿了顿,停住继续向下的脚步,转身穿过书房,来到衣帽间。
他走进去,打开两扇门,站在衣帽间内,一左一右认真地观察起来。
这两扇门不一样,但都很符合公馆内整体装修设计,书房通向衣帽间的是拱门,衣帽间通向卫生间的是直角门……
忽然,夏稚眯起眼睛,抬头看向通向通向卫生间的天花板。
不知道是不是光线的问题,他总觉得拱门上方隔断墙壁的颜色比较深,呈现那种温暖的乳白色,而直角门上方隔断墙壁的颜色很白。
这是为什么?
夏稚进了卫生间,发现卫生间四面墙壁都是一种说不清的暖白色,只有直角门上方的那一片面积很小的隔断,是一种冷白,卫生间这边还挂了一幅画,遮挡住了大部分冷白色,所以看起来没那么突兀。
夏稚来到书房,然后又去了卧室。
所有的白墙都呈现暖白色,很是温馨,搭配那种浅绿色或碎花的墙纸也很好看。
直角门上面的冷白就是很突兀。
夏稚又回衣帽间,里里外外看了几圈,确定自己的眼神没有出问题之后,一个沉重的答案压在了心头。
吴蓉裳说对了。
衣帽间和卫生间是后来才分开的,或许是一家三口搬来这里之后叫装修工人帮忙隔开,所以临时做了隔断和门,又或者是‘离婚夫妻’那个时间段里就已经分开了。总之,在原来的公馆里,它们就是一个完整的空间。
而它的作用,吴蓉裳大概已经体验过了。
——用来关押一个人。
这一消息足够让夏稚浑身发冷,寸步难行。
此时此刻,他的脑海中突然冒出来一个很尖锐的问题,那就是这栋公馆存在的意义。
在现实中,他们是一群喜好探险的群友,来到公馆是因为好多人都传这里存在灵异事件,通俗点说就是闹鬼。
不管是当地人为了旅游行业而渲染的噱头,还是真的闹鬼,这个地方都被完好地保存了起来——即使它已经废弃了。
它的地点也很偏僻,不存在保留一个名胜古迹却不开发景点的情况,而城市的发展也与它背道而行。
它的存在,也非常突兀。
291
艾希回来了。
他玩得有些疯了, 脸颊红红的,迈着小短腿跑回来的时候,进了院子就开始叫妈妈, 声音响亮, 无比兴奋。
“妈妈!妈妈!”
“妈妈你在哪?在楼上吗?”
“妈妈,娜娜特别喜欢你做的饼干,她让我谢谢你!”
……
夏稚正在厨房里,寻找现实公馆厨房里的暗柜,就是装满了食物和水的那个隐藏柜。
他围着墙转了一圈了,敲敲打打,没有一处是空的,都是实打实的实心墙。
难道暗柜不属于公馆内的设施?是单独为玩家而设立的?
这时, 艾希的声音由远至近, 夏稚不动声色地走到水槽前,装作正在洗刷厨具的样子,等艾希跑过来, 他就转身,对艾希露出淡淡的微笑。
“那也请你帮忙告诉她:不客气。”
艾希可高兴了, 她觉得跟妈妈分享自己的新朋友是一件非常自豪的事, 同样的, 妈妈喜欢自己的新朋友也令他的心中充满了自信与快乐。
许是想到了什么, 艾希转了转眼珠, 仰着头对夏稚乖巧道:“妈妈, 我能邀请娜娜来家里玩吗?家里有很多东西她都没有见过, 我想要拿给她玩!”
小朋友有了新玩伴就想带回家里来玩很正常, 关系特别好的甚至都不愿意分开。只不过夏稚说到底还是一个成年人,一个小孩子提出要求前的惶恐情绪被艾希完完本本地展现了出来, 即使他很努力地装作若无其事的样子,也不能掩盖他的心虚。
夏稚眯了眯眼,不知道他为什么心虚,于是慢悠悠地套话,“你想给娜娜看什么啊?”
“我的玩具!”艾希说了好大声,“还有那些毛绒绒的被子和枕头,娜娜穿的特别少,缩在那些枕头里,她就不会冷了。”
夏稚故作理解地点了点头,随即又苦恼道:“可是你想邀请她来,必须要得到她母亲的同意呀。你们是小孩子,不能自己做主的,就像现在你在询问妈妈一样,她也要这么做的。”
似乎感觉到夏稚的为难,又或许是被说动,艾希犹豫了很久,最终还是幽幽叹气。
“那、那先算了吧,我不想陪她回家去。”
夏稚眉心微动:“怎么了?”
艾希:“她妈妈……不太喜欢我。”
夏稚皱起眉头,“太喜欢你?为什么?”
艾希听出夏稚语气加重了,连忙摆手解释:“不是的不是的,她妈妈没说不喜欢我,只是我比较怕她……”说着,好孩子抱住夏稚的腿,依赖地蹭了蹭,“是娜娜说她妈妈比较严厉,跟妈妈你比差远啦,所以她一直很羡慕我。她不想让我去见她的妈妈,她觉得她喜欢和我玩的话,她的妈妈就会像对待她一样,严厉地对待我。”
几岁的小孩子表达事物还是有些迷糊的,虽然他知道自己要说什么,但是传达出来的意思可能会很奇怪。夏稚把艾希的这番话仔细拆分重组,消化了半晌,才勉强拼凑出来一个差不多的意思——娜娜的母亲很严厉,至少对面娜娜的管教很严格。而娜娜‘吓唬’艾希很有可能是为了‘保护’他不被自己母亲的严厉管教,因为她认为,自己贪玩,而艾希也贪玩,所以她的母亲会很生气地管教他们两个人。
夏稚有些无奈,不过更多的还是对娜娜和她母亲的好奇。
她现在不宜说太多,看着艾希可怜巴巴恨不得挂在自己腿上的样子,夏稚忍不住把他抱起来,在怀里颠了颠。
“我明白了。艾希别怕,只是教育方法不同而已,她的母亲应该也很爱她,这种方式小孩子们或许很难理解,不过这不代表是错的。”
艾希将脸埋进夏稚的怀里,闻言抬头,用亮晶晶的眼睛望着他:“是吗?原来是这样!怪不得,娜娜虽然说她妈妈很严厉,但是她很爱她的妈妈。”
夏稚笑了,更确定自己的猜测,道:“是呀。不过娜娜既然没有让你做好见她妈妈的准备,你也不要急。等将来有一天她邀请你了,你要回来跟我、或者跟爸爸说,我们同意了,你就可以去她的家里做客,知道了吗?”
“知道啦!妈妈我好爱你哦!”
正当‘母子俩’在厨房里甜甜蜜蜜的时候,一道低沉的声音悄然在厨房一边的餐厅里响起。
“这么喜欢妈妈吗?都几岁了,还要妈妈抱着?”
夏稚一愣,立刻寻声望去,只见一个身穿西装的高大男人站在门口,长相俊美,头发梳的一丝不苟,此时手里拎着一个盖着布的篮子,站在门口似笑非笑地望着厨房里的‘母子俩’。
男人的眉眼深邃,鼻梁高挺,嘴唇薄而有型,是传说中很好接吻的形状。
和怀里的孩子几乎一样的金发碧眼,夏稚低头看了看艾希,有抬头看向男人,尽量让自己眼中的错愕没那么明显。
这个男人太帅了……
西方的绅士?夏稚脑容量好像有些不够用了,他的脑子里只能想到那种戴着礼帽穿着燕尾服走路挺胸抬头漠视身边一切的矜贵男士,再无其他形容词可以与餐厅里的男人相匹配。
他的俊美令夏稚心跳加速。
倒不是说一见钟情,就是那种不常见却十分有冲击力的样貌给夏稚心里留下了深刻的印象。
夏稚想,他大概一辈子都不会忘记这张脸了。
“妈妈,你心跳好快。”怀里的小孩赖着不下去,趴在夏稚心口,像是发现了什么好玩的似的,笑嘻嘻道:“看见爸爸之后就跳的越来越快了,这就是爱情嘛?”
夏稚被一个小孩子调侃的脸红,低头假意呵斥,“不要乱说,这些都是谁教你的?”
艾希有些心虚地朝爸爸那边看了一眼,然后埋头不讲话了。
夏稚没错过他的小眼神,有些诧异地看向男人,脱口道:“你教的?”
便宜丈夫眨了眨眼睛,卷翘的睫毛宛如蝶翼忽闪,无辜地说:“我不会教艾希这些的,不过我想我应该知道是谁教他的。”
说完,他看向夏稚怀中的艾希,声音骤然变得冷厉,“艾希,下来,我们应该谈一谈了。”
夏稚感觉怀里的小身体一抖。
然后,艾希竟然哭了!
“我、我不要跟爸爸谈。”小孩哭的脸颊发红,“爸爸凶我。”
夏稚有些慌,刚准备安慰孩子几句,就听见男人继续说道:“你不想跟我谈的话,我就去林子里找你的朋友。”说完,男人放下手里的篮子,转身就要离开。
而艾希见状,也是惊恐地瞪大眼睛,在夏稚怀里奋力扭动几下,想要下去。
夏稚一个走神,被艾希踢到了侧腰,疼的他下意识吸了一口冷气。
没想到只是这样一点细微的声响,竟是止住的男人向外走去的脚步。
“怎么样?踹到哪里了?”
男人颇为慌张地走过来,刚才面对孩子时还游刃有余的表情消失不见,取而代之的是毫不掩饰的关心。
夏稚摇了摇头,把早就吓得止住哭泣的艾希放到地上,道:“没事,就是踢了一下,艾希没用力。”
“妈妈,对不起……”艾希看了一眼夏稚的侧腰,这次都不用男人讲话,放声大哭起来,“妈妈对不起呜呜呜,我不是故意的。妈妈,别不要我,我再也不会伤害你了!”
夏稚愣住,小孩子一口气说了很多,最后哭的直打嗝,一句完整的话都说不出来,任夏稚怎么哄,都不放弃,一直哭着道歉。
哭的夏稚心都化了。
这本来就不是一件大事,更何况艾希是个乖孩子,听话、不闹人、不论做什么都要征求父母的同意,可见他受到的教育是非常符合大人口中的乖孩子的。
这种小孩别说他真正的父母了,就算是夏稚这个目前假冒他妈妈的陌生人也忍不住喜欢呀。
全程,立在一旁的男人一言不发。
他刚开始过来的时候还想掀开夏稚的衣服检查一下被踢的地方,但是因为夏稚蹲下来哄艾希,在没注意的情况下避开了。
然后男人就像受气了似的,站在一旁看着一大一小在自己眼皮子底下旁若无人地互相安慰……
男人的舌尖抵住脸颊,收回。
这是不爽的体现。
艾希哭到最后又趴进夏稚的怀里。
夏稚哄着他,见他哭的说不出来话,就打趣说再哭下去眼睛肿了,明天看见娜娜,娜娜就不认识他了。
艾希顿了顿,伸手要去抹眼泪,被夏稚制止。
“带你去洗脸,洗完之后睡一下吧?吃饭了再叫你,好不好?”
艾希可怜兮兮地点头,不小心和吃醋老父亲的目光对上,立刻把头埋进夏稚的怀里。
夏稚抱着孩子走在前面,后面跟着一个男人。
夏稚带孩子去了阁楼,在卫生间里洗脸,男人也上了阁楼,在卫生间门口等着。
这地方本来就不大,不然也不会被装修成儿童房,夏稚用余光瞄了一眼,见男人像一根石柱似的挺在门口,忍不住道:“你先下楼吧,等我把艾希哄睡就下去。”
男人抿唇,道:“我有话要跟他说。”
怀里孩子又是一抖,这会儿倒是没哭,但很显然,艾希是拒绝的。
夏稚有些无奈,也不知道这男人怎么这么倔强,孩子都哭成这样了,他还非要谈!
安静几秒,他脑子里灵光一闪,说:“你去厨房帮我把厨具收拾了吧?不然一会下去我还要收拾。”说着,他弯了弯眉眼,露出一个淡淡的笑容,“辛苦你了……我亲爱的丈夫。”
男人眸子一暗,喉结上下微动。
“……好。”
292
美人计非常有用。
深思熟虑后最不容易的一个称呼, 让男人走路的时候差点同手同脚。
夏稚盯着他的背影看了几秒,然后开始帮艾希洗脸。
洗完脸,艾希的眼睛还是红红的, 他抱住夏稚不撒手, 仿佛这个世界上只有妈妈对他是最好的。
但他不喜欢却不敢反驳爸爸的样子,又像是心虚。
跟艾希接触了三次,夏稚对他的部分小心思洞悉得还算透彻。
艾希一定是做了什么便宜丈夫不允许他做的事情,否则不会对‘谈一谈’如此敏感,因为小孩子做了,所以很心虚,也很害怕爸爸会生气,想要用撒泼哭闹来逃过去, 但是吃他这一套的却只有妈妈。
因此, 他更加黏着夏稚了,怎么也不愿意松手。
“妈妈,你别走, 好吗?我不想跟爸爸谈。”
哭过之后困得更快,艾希眼睛都是半闭着的, 嘴上坚持要跟夏稚说话, 话里话外不想让夏稚离开他的身边。
夏稚有些无奈, 用开玩笑的语气试探询问:“你还讲呢, 说说, 你到底做了什么, 这么怕爸爸与你谈话?”
听似一个问题, 但又好像询问的人什么都知道了, 只为了让孩子检讨自己的所作所为,所以故意这样问。
艾希没有察觉出夏稚真的在试探, 纠结半晌,好像对自己做过的事难以启齿,最后动了动嘴唇,说:“妈妈,我……”
嘴巴小幅度的一张一合,也确实说了几句话,可困意对于一个毫无抵抗的小孩子来说简直是游乐园里的冰淇淋车,或许艾希都不知道自己迷迷糊糊的时候说了什么。
夏稚无奈:“……困了就睡吧。”
听见他的声音,小孩子紧抓夏稚的手,但睡得很快。
手上的力道渐渐松开了,夏稚把艾希的轻轻放进被子里,然后站起身,悄声离开阁楼。
不需要回到一楼,他在楼梯上就看到了守在二楼楼梯边的俊美男人。
他还穿着刚回家时的那套衣服,身姿挺拔,站在那里,想一尊雕刻完美的男性雕像,每一个细节都栩栩如生。而他有所动作时,又如同油画里精致的人走了出来,立体的形象更是一比一复刻了画中的神采。
夏稚脚步微顿。
这便宜丈夫叫什么名字?
“艾希睡了?”
低沉而充满磁性的声音缓缓想起,尾音微勾,听进耳朵里,透着一丝电流划过的酥麻。
夏稚‘嗯’了一声,还差两三节台阶的时候,面前突然出现一只骨节分明的大手。
循着手看去,只见男人神情自然地站在台阶之下,好像扶着妻子下楼梯是一件再正常不过的事。
即使这楼梯又宽又矮,还是家居楼梯,一般情况下不可能会在楼梯上受伤。
夏稚几乎没怎么思考,就把手放了上去。
作为‘妻子’,他不能拒绝一个深爱自己的丈夫下意识的爱护举动。
被男人牵着来到卧室,卧室的落地窗边放着一张单人沙发椅,男人坐下,手上稍一用力,没有防备的夏稚就被带了一个趔趄,屁丨股结结实实地坐到了男人的大腿上。
“啊……”下意识地低呼一声,夏稚反应过来后还没来得及挣扎,整个人就被箍在男人的身体和长臂之间。
他的手臂如同一条粗壮的锁链,将夏稚紧紧地绑在他的身上。
“你别闹……”夏稚的脑子转得再快,也没有体会过已婚夫妻的相处方式,对待这种‘被占便宜’的行为,他该怎么用一个‘妻子’的身份来表达拒绝呢?
“不闹,只是抱一下。”男人的下巴贴在夏稚肩膀上,呼吸间,仿佛在嗅着夏稚身上淡淡的木香。
男人没有说谎,他真不是来闹的。
夏稚不自在的感觉持续了没多久,就因为男人突然开启的话题而沉没。
“关于艾希的朋友,你知道了多少?”
夏稚一顿,随后看向他,有些无辜地眨了眨眼:“不多,是上次我提到的那个孩子吗?”
“对。”男人没发觉夏稚在试探时间线,随口说道:“我说,林子里没有住人。”
“啊,那就是那孩子了。”夏稚恍然大悟地点了点头,随后蹙起眉头,问:“你上次说完,我也怀疑过了,是不是因为艾希太寂寞,所以幻想了一个朋友出来。但从这几天他的反应来看,好像并非是这样。”
艾希是真的很开心,在父母没有发现的地方,有一个合拍的玩伴一直陪他玩。
情绪反应不似作假,那唯一的解释就是便宜丈夫出错了。
男人盯着夏稚,深沉的眼眸中似乎有暗光涌动。
“如果拜托你在我不在家的时候,控制住艾希不去找他的朋友玩,你会觉得辛苦吗?”
夏稚:“……一直吗?”
男人:“一直。”
夏稚直接摇头:“这不现实,艾希想要出去的话,怎么可能拦得住呢?难道要一直关着他吗?”
最后一句话明显是一种不可行的选择,也就是说,夏稚不会这么做。
可是偏偏的,在男人无声的注视下,夏稚心跳微微加速,一阵冰冷的感觉直穿头颅。
“你想要我这么做?”他的声音颤抖,有些不敢相信,“要我一直关着艾希吗?”
“这是唯一的办法。”男人感受到妻子的不安,很是怜惜地拥紧他,轻声安慰:“如果顺利的话,我会尽快处理完外面的事,到时候,就带你和艾希离开这里。”
夏稚眼神有些发直,“尽快是有多快?”
男人为难了起来,“你知道我的工作,可以理解我的。”
“可是现在有艾希。”什么也不知道的夏稚开始真情实感地诈他,“你要我关着他,你也应该知道,我做不出来!”
笃定了妻子的身份,夏稚想用母子关系来强调他没办法那样对待十月怀胎的宝贝艾希,一味地反驳也只是期盼男人说出更多作出这个决定的细节,比如说林子里的娜娜母女到底是怎么回事、男人到底发现了什么、又要去处理什么、艾希为什么不能继续跟娜娜一起玩……
此时的夏稚非常膨胀,甚至有种自己也能进军演艺圈的自信!
然而男人接下来的一句话,彻底推翻了他所有的思路。
“是的,是的,你做不出来,我知道。”男人凑上来,嘴唇亲吻夏稚的脸颊,语气有些迫切地哄道:“你是最美好的天使,是我的天使。就像面对曾经的我,你怜惜我、爱护我、甚至为了我与所有人为敌……唉,是我的错,我不能强迫你做这样的事,但我又有一些嫉妒艾希,他凭什么可以生来就得到你的爱呢。”
夏稚被亲的猝不及防,大脑立刻宕机。
这段话信息量可太大了。
这对夫妻俩怎么听起来像是私奔的呢?还为了他与全世界为敌?你个当老子的还嫉妒孩子?!
夏稚觉得自己的脑容量不太够了,想要找队友好好地盘一盘这段复杂的关系,但一想到自己面对其他七人好奇的目光,到时候不论怎么叙述这个过程都很尴尬!!!
“你先不要……”夏稚没心情跟他你侬我侬,颇为强硬地从他都怀里起身,垂眸复杂地望着正在仰视自己的俊美男人。
他看向自己的眼神虔诚,且痴迷。
夏稚深吸一口气,压下心中的悸动,说:“不要再说这样的话,你和艾希不一样。我爱他,因为他是我们的孩子。”顿了顿,他又干巴巴地说:“我也爱你,这种爱,可以延续到生命的尽头。”
对待孩子的爱和对待爱人的爱怎么可能一样呢?
夏稚的爱情观就是成家后,不论是妻子还是丈夫,便是日常生活中最亲近的人了,在爱情、亲情和责任的三重加持下,夫妻双方互敬互爱,才能撑起一个牢固温暖的家。
倒也不是把自己的爱情观念强加给另外一个人,可是连孩子的醋都要吃,而且看起来也不像是在开玩笑,夏稚真的不能理解。
听了夏稚的话,男人先是愣住,大约几秒中后,他有了举动。
男人抱住夏稚的腰,坐着的身体微微前倾,将脸埋进他的小腹上。
“我很开心。”男人的声音听起来闷闷的,但是难掩喜悦,“我明白,所以我不会对艾希做什么。我会学着你们的生活方式,爱护他、给他一个安稳的成长环境,让他能够快乐成长。”
夏稚:“……嗯。”
这话听起来好像没什么问题。
不过怎么总是感觉不对劲呢。
“能陪伴在你左右的,只能是我,对吗?”
夏稚安静须臾,叹息道:“你原来真的很担心。艾希将来一定会有自己的家庭的,就像我们一样。除了我未曾认识你的那段人生是孤单的之外,从相遇的那一刻,直至生命结束,我们都是陪伴在彼此身边的唯一人选。”
虽是根据自己的爱情观发自内心地说出这番话,可能劝说的意义更重一些,而并非表达含蓄的情感,但这番漂亮话还是让男人高兴地收紧了手臂。
…
夏稚很突然地回到了现实。
因为把男人哄好之后,男人问他想不想回城镇里逛一逛,还要趁艾希睡觉,安排一顿烛光晚餐。夏稚无奈地摆了摆手,拒绝的同时调侃他学不会做一个合格的父亲,然后一眨眼,他的眼前变成了空荡荡的水泥地。
进入幻境的时间应该不短,前期艾希没回来的时候,他在公馆里翻翻找找浪费了不少时间。后来艾希回来、男人也下班回家,经历了那么多,时间应该不短。
从厨房外进入幻境,又从二楼出现,四周静悄悄的,大概没有玩家蹲守在这里。
夏稚转过身,欲下楼跟大家见面,蓦地与衣帽间门内的一双眼睛对视了!
293
吴蓉裳还在衣帽间里。
不知道是不是夏稚回来的时候她听到了动静, 打开衣帽间的门,通过那一条漆黑的缝隙,无声看向外面。
与她对视的瞬间, 夏稚止不住心惊, 这种感觉跟在看恐怖片的时候毫无防备地被一张鬼脸占据屏幕时忍不住大叫的感觉是一样的。
“吴蓉裳……”渐渐冷静下来,夏稚小声叫出她的名字,“你、你还在这里啊?”
本来可以不用叫名字的,但不知道为什么,夏稚只有叫出这个人的名字,才会踏实下来——因为对方应了。
应了这个名字,仿佛那些奇怪的举动和神情都只是他多想了而已,并非真的存在。
吴蓉裳听见夏稚的话, 缓缓推开衣帽间的门, 走出来。
“我知道你回去了。”吴蓉裳说:“我在衣帽间里听到他们说你消失了,也有人过来问我有没有看到你。”顿了顿,吴蓉裳站在楼梯的位置, 没再向夏稚靠近:“我把我知道的都说了。”
夏稚不明白她为什么突然说这么多。
吴蓉裳垂眸,等不到夏稚的回复, 也不清楚要怎么表达得更加清晰, 沉默半晌, 她开口:“我们下去吧, 或者, 我先下去。”
说完, 她也不等夏稚说话, 直接朝楼下走去。
夏稚目光惊异地看着她离开的方向, 脑海里回荡吴蓉裳说过的话,以及之前在衣帽间里异常的状态, 一个奇怪的念头缓缓冒出。
吴蓉裳……好像在向他示好?
为什么?
不能否认,自从发现吴蓉裳有些不对劲开始,夏稚一直提防她。不知道该怎么形容这种感觉,对于夏稚来说,就是一个你很了解的人突然有一刻变得令你无比陌生,且是潜意识中的警惕与疏离。吴蓉裳的性格算是这八个玩家里面最好的了,看起来没什么心眼,有什么不满也不会表露,对外表露出的情绪始终是积极的,她愿意帮忙,也愿意聆听,只是一局游戏中相遇的过客玩家,吴蓉裳的性格堪称完美。
当然,这也只是夏稚的看法,比起华姨性格温和不显山露水让人无法相信、溪泷大大咧咧看起来很可靠但容易欺骗牵连、崔岛浓看似正常却也有自己的小九九……夏稚更喜欢跟吴蓉裳这种性格的人在一起组队。
但是现在,他不敢这样笃定地认为吴蓉裳是相处起来能让他感到舒适的人了。
夏稚下了楼,客厅里站着几道身影。
除了金漾和许裕不在之外,其他人都在。
看见夏稚,其他人的目光灼灼,好奇和期待的同时,还有一些怀疑。
他回到过去的次数太频繁了。
即使夏稚已经隐瞒了一次,也不能否认大部分人都只回到过去一次的情况下,他回去了两次。
“你出来了。”华姨对他笑了笑,招呼道:“看样子你在里面待的还不错,没遇到危险。”
神色正常,衣衫整洁,没有受伤……
崔岛浓和溪泷都显而易见地露出羡慕的表情。
夏稚有些不好意思地走过去,直接说道:“我还是回到之前去过的时间点了,就是一家三口他们住在公馆里的那段时间,这次应该是在上次回去之后。”
华姨点点头:“既然是回到了那个时间,应该打探到不少消息吧?”
夏稚立刻说了有关林子里的母女的事。
“你怀疑林子也在我们都探索范围内?”崔岛浓皱眉:“可是我刚才去门口看了一眼,门被锁上了。”
溪泷:“我都说了我能踹开了。”
“暂时还是不要轻举妄动吧?你就不怕触发死亡条件。”
“踹个门凭啥是死亡条件,那也太不讲究了。”
“……我之前经历过一次穿鞋就是死亡条件的,找谁说理去。”
溪泷不说话了。
夏稚环顾一周,发现金漾和许裕一直没出现。
一旁的苏雪看见,适时地解释道:“你消失的这段时间,他们也消失了。”
哇……
夏稚惊讶。
今天还真的是进度加快了,从早上到现在已经有五个人穿越过去,明晚八点安全通道就会开启,这局游戏真的越来越快。
也不知道他们什么时候回来,大家就不准备等他们了。
除了有关林子里的母女这件事之外,夏稚还想说一下楼上衣帽间格局的事。
但是这一点是跟吴蓉裳有关系的。
夏稚抬眼,看了一眼吴蓉裳,只见她神情有些呆滞,以往大家聚集在一起的时候,她肯定是站到华姨身边的,但是现在她自己站在一个角落,全程无话,也不知道刚才夏稚说了那么多,她听进去了多少。
见状,夏稚深吸一口气,缓缓道:“吴蓉裳,我在过去的时候,去衣帽间看了一下。”
听见有人叫自己的名字,吴蓉裳抬起头,直愣愣地看着夏稚。
其他人听见他的话,也愣了一下。
夏稚抿着唇,被所有人注视着,似乎有些不好意思,但还是说道:“在我回到过去之前,跟吴蓉裳在衣帽间和连通的卫生间里简单讨论了一下,吴蓉裳表示她怀疑她回去的那个地方衣帽间和卫生间是连通的,是单独一个空间,而不是像现在这样被分成了两个。所以回去之后,我特意看了一下,发现可能真的是这样。”说完,他对吴蓉裳笑了笑:“你的推测是对的,而且你穿越的时间应该在‘一家三口’之前,但是否在‘离婚夫妻’之后就不能确定了。”
话音落下,吴蓉裳无神的眼中似乎划过一道光。
“啊。”她声音颤抖地开口:“我猜对了……”
“小吴之前怎么不说呢。”华姨的目光在吴蓉裳和夏稚之间游离,嘴上假意怪罪道:“有什么不理解的就说出来,有机会的话,大家都会帮你证实的。”
“是啊。”崔岛浓也一脸纳闷,“你之前不是有什么就说什么吗?回去了一趟怎么还变腼腆了。”
“你个大老爷们懂什么,你自己在黑暗里被关一个小时试试!”溪泷立刻怼了一下崔岛浓。
吴蓉裳怔愣地听着其他人说话,一时间耳边吵吵嚷嚷的。
她突然感觉,自己好像活过来了。
不是那种主观意识的复苏,而像是一种强加在她的灵魂之上的脏东西,在大家的说话声中灰飞烟灭。
她重新掌控了身体和思想的主权。
不知道为什么,吴蓉裳特别想哭。
而她也真的哭了出来,放声大哭。
她的哭声仿佛是一个讯号,像一道尖锐的哨声,带领她彻底走出了黑暗。
四周彻底安静下来,只剩下吴蓉裳一个人在崩溃大哭。
三个男人都不知道该怎么面对这样的情况,苏雪倒是最先有所动作,她没有丝毫顾虑地走到吴蓉裳身边,蹲下来安抚似的拍了拍她的背,而华姨垂眸望着吴蓉裳半晌,终究还是叹口气,作为长辈,她的身上有一种莫名的亲切感,她也来到吴蓉裳的身边,蹲下来轻声安慰她。
夏稚在一旁不知道该做些什么,看了看一旁的溪泷,溪泷回了一个无能为力的表情,又去看崔岛浓。
崔岛浓:“……你们不会觉得我擅长应对女生吧?”
“我们仨当中你最像。”溪泷小声嘀咕:“算了,什么也指望不上,啥也不是。”
崔岛浓翻个白眼:“我是同性恋好不好?要说应对女生,金漾在这里还能有点指望。”
溪泷的表情立马变得惊恐,拉着夏稚连连后退,跟崔岛浓拉开了距离之后,才惊讶道:“看不出来啊!你小子隐藏的够深!”
崔岛浓烦死这个傻大个直男了,“老子是1!还有,我早就没有那种世俗的谷欠望了,一天天头顶悬着一把刀,哪有心情谈对象,你高估我了。”
夏稚忍不住想笑,但被溪泷像拿盾牌一样推到前面,正对崔岛浓,他又不敢笑,就这样憋着,憋的肚子都疼了。
几分钟后,吴蓉裳冷静了下来,抱膝坐在地上,对众人歉意道:“抱歉啊,我失态了。”
华姨没有离开,依旧站在她旁边,苏雪索性也坐下,无声地陪伴在她身边,吴蓉裳侧头对她笑了笑,小声说了一句谢谢。
夏稚在一旁观察,有种他所熟悉的那个吴蓉裳又回来了的感觉。
之后,夏稚又解释了衣帽间和卫生间连为一体的证据,比如说隔断是后加上去的,原来的房屋格局里面,它们本来就是一个空间,他在‘一家三口’的时间里看了好久,确定这个时间的房屋格局跟现在是一样的。
……
夏稚说了很多,还补充了一些刚才忘记说的小细节。
唯有一点,他隐瞒了下来。
那就是便宜丈夫说得那些话。
他总觉得那些话听起来很奇怪,但又说不出哪里奇怪,即使是两人私奔组建家庭,也不算什么值得研究的事,毕竟只有跟公馆有关的信息点才是重点。
就好像‘离婚夫妻’时间线里的丈夫想要离婚,出轨且包养情人,这件事跟公馆没有一点关系,更像是私人感情,由此也推测不出什么。
之后,一直干净的苏雪问了夏稚几个问题,是关于时间线的。
苏雪感觉,如果夏稚一直回到‘一家三口’的时间线,那她也一定会回到‘离婚夫妻’的时间线上去。
这一次,她做足了准备。
“我也会看一下二楼的衣帽间的。”苏雪说这话的时候,眼睛看向吴蓉裳。
吴蓉裳再次表达感谢。
“从出来开始,我真的觉得自己要疯了。”
吴蓉裳低声开口,却让所有人都能听到她的声音。
“我不想隐瞒,可我真的害怕。”
“我有一种感觉,就是自己被关起来的时候……好像不是人。”
294
许裕在公馆的院子里站定。
他抬起头, 望向天空,浓云密布,阳光被遮挡严实, 天空被染成一片陈旧的灰白色。
光是看着就觉得压抑。
从昨天开始, 这里就没有晴天。
以至于夏稚提到在过去看到阳光明媚的天气时,眼中光芒灵动。
站在原地良久,许裕转过身,往回走。
他好像看出了什么,又好像白白浪费了几分钟的时间。
踏上台阶,一层、两层……
脚下水泥台阶上多了一张深红色的地毯。
许裕脚步微微顿住,不动声色地转动眼珠,缓缓抬头。
——他的运气来了。
眼前的红漆大门无比鲜艳, 跟现实中公馆灰败破旧的面貌完全不同。
许裕看着这扇紧闭的大门, 眨了一下眼睛。
自己好像被关在外面了?
几乎没有犹豫的,许裕上前一步,站在门前, 抬手,敲。
咚咚咚。
颇有礼貌的三声, 换来的是一阵兵荒马乱的开门声, 以及开门后的怒斥。
“你来的太晚了!”
门内的年轻男士长相优越, 身材中等, 一身凌乱的家居服歪歪扭扭, 凌乱的头发上带着胶痕, 可见之前他是有好好打理过的。
他面色不善, 上上下下打量许裕, 眼神露骨且无力,仿佛在用他的目光对许裕进行了一场无声无形的审判。
“你的工具呢?”男人不耐烦地皱起眉头, 质问道:“身为医生,连工具都忘记带了吗?没有工具你怎么治疗他?我可不想再等了!”
许裕沉默两秒。
“工具效果不佳。”他从容道:“不然你也不会这样邋遢地跟我讲话。”
男人眼睛蓦地瞪大,不可置信地盯着许裕,好像下一秒就暴怒地把他吃掉……
然而没想到的是,他只是震惊了一瞬,便恼火地让开了进门的路。
“希望你的方案能带给我哪怕是一分钟的安宁!”
他认可了许裕的话。
亦或者说,许裕的角色扮演,天衣无缝。
医生,工具,上门治疗,且以前治疗过。
汲取这些简单的信息,许裕心里已经有了一个大致的猜测。
屋内的男人很暴躁,或许是刚刚经历了什么令他感到烦躁的事,所以即使现在他有求于医生,态度也是极差的。
许裕进门后,无声观察屋内的一切。
只短短几分钟,他便确定了自己所在的时间线。
和苏雪穿越的时间线相同。
不论是公馆内装潢设计还是前面带路这个男人莫名其妙的臭脾气,跟苏雪口中的形容相差无几,华丽的欧式装修,用金钱砸出来的奢华,长相还算英俊的男人,脾气暴躁,性格多是苏雪口中狂妄自大的那一类人。
需要有一点遗憾,因为他不够幸运。
他想要看看夏稚去过的地方。
跟着男人一路来到二楼,最终停在书房前。
二楼的格局设计跟现实中的公馆还有一些区别的,原本的大套间被改成了两间大房间,一间是卧室,一间是书房,总体来说没什么变化,但是两个屋子的确被隔开了,门的朝向也是相对的。
所到之处,皆是一片杂乱。
散落在地上的书籍报纸,抱枕被子,还有一些撕碎的布料……
前面的男人很是不爽地踹开一个堵在门前的抱枕,骂骂咧咧道:“他被我关进去了。”
许裕看着地上的东西,没有说话。
“你看什么看?还不去吗?!”男人瞪眼。
许裕轻飘飘地扫了他一眼,“情况看起来很糟糕呢。”
确定许裕不是在窥探隐私而是通过环境来推测情况,男人倒是泄了气,不再如刚才那般暴躁,但话里话外还是对‘他’表达了极大的不满。
“这样下去我还怎么跟她过下去?肯定是要离婚的,可是这个臭女表子她不离婚,她非要拖着我,拖着我一起死!”越骂男人的脸色越狰狞:“有的时候我真想直接——”察觉到许裕的目光,男人的声音戛然而止,过了几秒,才说:“但是我不能,补贴金有很多,它可以保证我衣食无忧,甚至过上以前想都不敢想的奢靡生活。所以只要关着她,没有任何问题,我可以在外找更漂亮、身材更好的女人,带回家里也没事,她总归是离不开我的,只能任由我为所欲为……都是男人,你应该理解的,对吧?”
说完,男人笑得恶劣,意欲抬手拍拍许裕的肩膀,被他轻巧躲过。
“恕我不能理解。”许裕冷淡地说:“你也不需要我的理解,我们只是雇佣关系。”
男人哼笑:“你跟他们才是雇佣关系,跟我可不是。你们这一行,换作以前的我,可是永远都碰不到的。”
“只要是需要交易的对象,对于我来说都是雇佣关系。”许裕不动声色地矫正话题,“你要在这里看着么?”
“哦?这次不用我跟你进去了吗?”男人看起来有些惊喜:“原来你真的回去好好探查资料,既然你自己有应对措施,那就不需要我了吧?我下楼去,给你泡一壶茶怎么样?有好茶,是我托人从东方买来的,千金难换。”
许裕没有应答,只是摆了一下手,男人便迫不及待地下了楼。
简单的几句话,信息量却很大。
这里面,有几个很重要的人。
第一个就是令男人如此暴躁的‘他’,从后面的话来推断,这个‘他’应该是她,也就是这个男人的妻子。
他的情况倒是跟苏雪说的对上了,他一直想要离婚,还说要发大财,现在的男人也表现出了想要离婚的想法,但碍于一笔不知道来自何处的高额补贴金,他隐忍不发。
这样算来,苏雪穿越的时间点应该在这之后,因为那个时候的男人已经准备好发大财且有离婚的办法了。
另外一群人就是所谓的‘他们’。
‘他们’雇佣‘许裕’这位医生,给男人的妻子治病,而且是专属医生,且针对的病症是日常生活中遇不到的,不然男人不会说,如果换作以前,他一定不会遇到像‘许裕’这样的医生。
关系网逐渐清晰,许裕心中已经有了一个大致的猜测。
他推开了书房的门,没有阻碍。
书房里面静悄悄的,但是很乱,甚至比外面还要乱,一道很明显的拖痕留在长毛地毯上……最重要的是,墙壁上似乎有一些粘稠湿润的痕迹,如同一种软体胶,软趴趴地粘在墙上,有的很大一坨,还在缓慢地下滑。
许裕站在书房门口,顺着痕迹看向书房角落的一扇小门。
那是一扇跟房屋装修设计完全不贴合的铁门。
门口的粘液更多,呈喷溅状贴在铁门的四周。
许裕走过去,站在铁门前。
就在他站定的下一秒,砰的一声,铁门从内部被狠狠砸了一下。
许裕眯起眼。
没有窗,互相看不见,他的脚步很轻,里面的人竟然能感受到他的靠近。
……这还是人吗?
静静等待一分钟,里面悄无声息。
仿佛那一声警告般的敲击,只是巧合。
许裕不相信是巧合。
他更倾向于里面的人不想让其他人靠近。
或许,她是可以沟通的。
本来还在思考该怎么医治对方,毕竟他手里可什么都没有,就算遇到了一个失控的病人,也办法用镇定剂安抚对方。所谓的‘话疗’只是他敷衍那个自大男人的话术,但是现在,许裕倒是觉得这一方法可行。
他缓缓向后退了一步,轻声道:“你明知道这不是能留住他的办法。”
里面静悄悄的。
许裕挑眉,继续道:“他的话你也应该听见了吧?不管是伤心,还是愤怒,都是内耗你自己而已。有想过要改变吗?”
依旧无声。
“我有一个办法。”许裕说:“你可以试验一下,如果顺利的话,他会安心地留在你身边。如果没有那么顺利,但我可以保证,下次见面的时候,我还会根据那时候的问题帮你出谋划策,但前提是,我们要面对面交谈,你只有保持住了理智,才会有那么一天。”
话音落下,一阵细微的、好似什么东西在地上滑动的声音钻进许裕的耳朵里。
许裕眼神微动,继续开口说道:“按照我的方法,下次我们一定会面对面交谈。毕竟我是你的医生,对吧?你才是我需要注意的对象,所以你的心愿,就是我的心愿。其实这次我什么都没有带,只有我自己来了,虽然是被你的丈夫电话轰炸来的,但如果我想,收拾一些医疗工具的时间还是有的。不是因为我自信,而是经过上次的诊治,我发现了问题所在,那不是能用药物治疗的。”
不知道是什么说动了里面的妻子,铁门被轻轻敲了两下,依旧无比沉闷。
许裕知道自己赌对了。
他勾起唇角,很浅,几不可察。
“我们才是一队的。”他声音清浅,在安静的室内却掷地有声,“所以,你同意的话,请在门上轻敲三下,好吗?”
几秒钟后。
“咚咚咚。”.
金漾从过去回来,仿佛变成了一个血人。
他受了伤,但伤势不重,他身上的血腥臭难闻,很明显不是人类的血。
他整个人像是被淹了一遍似的,出来之后,呆滞地躺在地上,眼神空空。
金漾的样子,让其他人倒吸一口冷气。
这应该是这两天遇到的危机中最严重的一次了。
“金漾,你还好吗?”
崔岛浓走过去,拍了拍他的脸。
金漾没有反应,只是努力地呼吸,每一次换气时都很吃力。
一旁华姨脱掉自己的薄外套,用水浸湿,走过来擦拭他脸上的血。
感觉到湿意的金漾突然有了反应。
他用力挥开华姨的手,声音尖锐地喊叫。
“胃酸,是胃酸,我要被融化了!”
295
金漾的精神状态比刚从过去回来时的吴蓉裳还差, 他疯狂大叫,对玩家们的安抚极度排斥。
他好像已经分不清谁是好的,谁是坏的, 几乎崩溃的精神状态堪忧。
众人不敢再刺激他, 只能给他空出一个地方来,让溪泷坐在不远处看着他,以免发生什么意外。
金漾就这样浑身散发着恶臭,坐在公馆大门边的一个角落,表情呆滞,仿佛凝成一尊不会动的雕像,看起来很是可怜。
“我开始好奇你们回到过去之后都会遇到什么了。”还一次都没有穿越的华姨站在楼梯边,这已经是客厅范围内距离金漾最远的位置了, 她喃喃一声, 笑容苦涩地活跃气氛,“就像你们小年轻爱玩的那种盲盒,这也算是一种吧。”
这可不是什么好玩的盲盒。
夏稚站在楼梯投射下来的阴影中, 身边是崔岛浓和吴蓉裳,苏雪本来也在这里, 见金漾不让人接近, 也不像是能说出一句完整话的样子, 于是跟大家打了声招呼, 独自上了楼。
溪泷就坐在客厅最中间, 现在他是所有人中离金漾最近的, 也是金漾能接受的最短安全距离。
吴蓉裳看着宛如惊弓之鸟的金漾, 嘴唇微动。
“就是这种感觉。”她说:“极度的恐惧消散不去, 一直折磨你,直到你的精神彻底崩溃。”
夏稚看向她, 遂想起刚才她说过的话。
[我觉得我是一个怪物,一个很恐怖的怪物,我的手能摸到天花板,在一地恶心的粘液中打转。]
[我坚信那是错觉,但很遗憾,那些好像不是。]
[回来的前一秒,我还有即将解脱的预感,整个人都安静了下来。]
[内心有一道声音对我说:没关系,你就是你,你还会回来。]
……
吴蓉裳的这些话不论是否是真的,都令听者感到毛骨悚然。
她能够缓过来,一是自己的求生意识不曾间断,二是其他玩家发现得及时,三言两语点醒了她,濒临崩溃的神经仿佛沁入露水,滋润修复那被恐惧折磨出来的损伤。
可金漾的情况跟她不一样,他排斥所有人,无法走出恐惧,即使出来了,也一直被折磨着。
“他到底看到了什么?”崔岛浓神色凝重,金漾的性格是有些狂妄的,能让一个本性自大狂放的人变成现在这种样子,同为男人的崔岛浓感同身受,突然感觉自己被触丨手怪咬一口不算什么大事了。
一阵安静过后,华姨说:“刚才我碰到他的时候,他嚷嚷着胃酸。”
“啊?”崔岛浓诧异:“我刚才隔得远,他叫的那么大声还有回音,没怎么听清楚,怎么会说‘胃酸’两个字?”
“是。”华姨笃定地说。
吴蓉裳:“他……被吃了吗?”
众人冷不丁沉默。
再看向角落里表情呆滞的金漾,夏稚的心高高悬起。
——真的假的?!金漾真的被什么东西给吃了吗?
“许裕还没回来。”华姨继续说:“我有预感,他能给我们带来重要的线索。”
“华姨的预感一直很准。”吴蓉裳小声对夏稚说:“我一直都很信任华姨。”
夏稚想起华姨发现吴蓉裳不对劲后,提醒其他人提防哀她的话,忍不住同情地笑了一下,“华姨很聪明。”
而且是独善其身的那种聪明。
吴蓉裳似乎早就察觉到了他话中的含义,微微一笑,不甚在意道:“我明白,但是这种事怪不了任何人。”
他们没有刻意压低声音说话,但因为离得近再加上声音本就不大,聊天的内容被一阵窸窸窣窣的声响所替代。
华姨几次看过来,试图想要加入这个话题,都被夏稚不动声色地避开了。
不是夏稚故意孤立她,而且只有他一个人的意愿也谈不上什么孤立不孤立,只是这个时候华姨不论说什么,夏稚都会多想,他还没有吴蓉裳想得开呢。
过了一会,苏雪走下来,见楼下的情况跟她离开时没什么变化,走到吴蓉裳身边,轻声说:“他一点反应都没有吗?”
“没有,一直是这样。”吴蓉裳说:“我怕他缓不过来。”
“你都行,他为什么不行。”苏雪冷淡地说:“如果他真的缓不过来,那就是命。”
苏雪长相秀美,声音清浅,但是说出的话却像一块冰压在人的心头。
安静等待是他们现在唯一能做的事。
不仅希望能在金漾冷静下来后第一时间听到他的所见所闻,更害怕大家都散去之后,他的身体出现什么异常……
活生生的一个人就在眼前,能救的话谁也不会故意看着他去死。
照看的意味更多一些,几人轮流,只有溪泷一动不动。
在场的所有人中,只有他能够轻松制服一个发疯的成年男性。
这种情况一直持续道七人都在楼下的时候,楼上传来一阵脚步声。
许裕回来了。
从楼上走下来的男人默不作声地打量下面的几人。
夏稚第一个看到他的身影,眼睛微微一亮,刚准备说些什么,就被华姨的声音打断。
“小许你也出来了!”华姨看起来很是开心:“我们还担心你呢,这么长时间没出来,是不是发生了什么事。”
见有人搭话了,夏稚便吞回要说的话,站在一旁望着男人不紧不慢地走下楼来。
许裕的目光一直落在夏稚的身上,少年都每一种反应都被他记在心里。
看样子是不生气了。
过一会找机会跟他单独谈一谈吧。
应该不会被拒绝。
“他怎么了?”
炙热的视线消失的那一刻,许裕那清冷的声线缓缓响起。
循着他的视线望去,是金漾。
“和你一样,穿越了。”华姨叹息:“但是他的状态很差,你应该看出来了,他还有伤呢,都没处理。”
崔岛浓还有一些治疗类的道具,虽然他有些不情愿白给出一个珍贵的道具,但想了想,还是拿了出来。毕竟安全通道快要出现了,这个时候跟队友闹矛盾百害而无一利,道具就是道具,等他多拿积分还能兑换,但稍有不慎被队友坑了,那可就得不偿失了。
然而金漾一直难以近身,道具也没用上。
那边华姨颇为热情地把金漾出来之后发生的事讲了一遍,并提出她的猜测。
许裕盯着金漾看了半晌,眉梢一挑。
“也有可能。”
他这样一说,其他人皆是震惊地看向他,唯有华姨,眼中带着被肯定的惊喜。
“你也觉得他是被吃了?”
“我是说,有可能。”许裕没看华姨,而是转身走到夏稚和崔岛浓之间站定。
华姨有些迫切的跟上来:“你是不是也看到怪物了?”
说是被吃了,被什么吃了?什么东西能把一整个活人吃下去?即使之前没有人明说,但心里也清楚,无非是一些无法用科学解释的东西罢了。
想想溪泷遇到的那些长手长脚长瘤子的怪物、吴蓉裳自称身体发生了变化的过程、崔岛浓因为扮演角色失误而遇上的触丨手怪……
这座公馆本来就已经很不正常了,更何况幻境之中呢。
华姨已经默认许裕也遇到了怪物,目光欣慰地看了一眼夏稚和苏雪:“这样一来,你们俩的运气真好,一个怪物也没有遇到。”
苏雪小小的嗯了一声,算是礼貌应答。
而这边夏稚刚一张口,旁边的一个声音就接过了华姨的话茬,“夏稚未必,他是时候未到。”
华姨眼睛又是一亮:有新线索!
这下不止是华姨,其他几个人也纷纷看向许裕,包括坐在屋子中间的溪泷。
然而许裕接下来要说的,竟然是跟苏雪有关的。
“你看到了那个男人?”
苏雪皱起眉头,可见对那个男人的感官并不好,为了确保许裕没有认错人,她还详细地描述了一番男人的相貌、身高、胖瘦以及公馆内更隐蔽的一些小细节,比如放在壁炉上面的陶瓷猫缺了一只耳朵,那是她在观察公馆的时候发现的。
每一点,都跟许裕遇到的男人对上号了。
“他不敢和他的妻子离婚。”许裕说:“所以,我在你之前。”
苏雪顿住。
许裕:“不过也不排除,这个时候他已经跟情人在一起了,因为他是光明正大出轨。”
华姨皱起眉头:“他的妻子就一点反应都没有吗?还是爱得深沉,连丈夫出轨都能忍受?”
许裕:“他的妻子管不了。”
华姨:“什么意思?”
接下来的一分钟,许裕用一种极其冷淡的口吻描述了在过去收获的信息。
当然,一分钟的时间,只够说他做出的总结。
他没准备说得那么详细然后让一堆脑子不好使的人在那胡乱猜测。
简而言之,就是过去存在一个神秘的组织,以他们为中间人,给身为人类的男人和种族不明的女人牵了红线,女人真爱男人,而男人为了高额的补贴金同意了。
或许最开始他们夫妻过的还是很好的。
但是渐渐的,男人骨子里的劣根性爆发,对异族妻子感到不满,甚至有可能用言语控制妻子,让妻子愈发离不开自己,他就用这笔钱在外面为所欲为,还不需要工作。
女人不停地内耗审判自己,发作时如同疯子,神秘的组织似乎早就知道会出现这样的情况,所以他们还有专门合作的治疗专家,就是许裕扮演的那位医生。
身为人类的男人知道,身为异族的女人也知道。
……
“等等,你刚才说什么?”吴蓉裳提高音量,“你说,他的妻子被关进书房的密室里?”
许裕神情冷淡,薄唇轻启:“吴蓉裳,你就是那个妻子。”
296
许裕根本不知道吴蓉裳对大家坦白的那些话。
那个时候他已经回到了过去, 还没出来。
同样的,他也不知道夏稚穿越回一家三口的时间线里印证了吴蓉裳的猜测,就是二楼衣帽间和浴室曾经为同一个空间这件事。
许裕什么都没听到, 此时却坚定地对吴蓉裳:那个被丈夫关起来的可怜人就是你。
依据是什么?只是因为吴蓉裳曾经说过自己穿越后发现被关起来了吗?
“你为什么认为那是我?”吴蓉裳没太听懂:“因为她也被关起来了吗?”
许裕:“对。”
吴蓉裳更不解了, “就只因为这个?!”
许裕反问:“还需要更多证据吗?”
虽然得知那位妻子大概率是一个非人类生物后,吴蓉裳心中一沉,已经微微偏向穿越回过去的身份就是这位可怜的妻子,但是听到许裕这样说,还一副笃定的模样,吴蓉裳便觉得对方自信得有些荒唐。
“这难道不需要更多证据佐证吗?”她勾了勾唇,笑容不达眼底,像被气笑了似的, “我不是否认这个结果, 而是觉得你下结论很草率。”
“我只看结果,不看过程。”许裕精准捕捉吴蓉裳话中的重点,“所以你不认为结论是错的。”
吴蓉裳一噎, 深吸一口气。
见状,许裕内心已经确定了所谓的结论。
吴蓉裳明显不想跟许裕交流了, 她别开头, 不再说话。
“哎呀, 我之前不是都说了, 这事儿还是能对上的。”见气氛不好, 华姨主动出来打圆场, 把‘错’往自己身上揽, “是我说的不仔细了, 可能小许没注意,之前小夏和小吴都说了……”
“我听见了。”许裕打断她。
气氛变得尴尬起来, 饶是华姨有意缓解,如今也不知道该做些什么了。
许裕一直都是这样的性格,以前唯一明确对他表达过不满的只有金漾,还被许裕怼了回来,现在又多了一个吴蓉裳。
知道这样下去不是办法,夏稚主动说道:“后来呢,你跟那位夫人说了什么?”
“我骗了她。”和夏稚对视,许裕的声音轻了不少,不似刚才那般冷硬,“我没有见到她,也没有沟通,隔着铁门给她出谋划策。”
“就这样?”后面发生的事也太平淡了,“出谋划策是为了让她离婚吗?”
“不是。”许裕说:“她不想离婚。”
夏稚:“……可是她过得不好。”
许裕:“是的,她不离婚,那个男人即使死掉,也是她的丈夫。”
一句话,毛骨悚然。
……
时间一晃,已经是游戏第二天的傍晚时分。
几乎缓了半个下午的金漾终于在大家吃晚饭的时候有了一点反应。
他僵硬地转动头颅,无神的双目看到远处玩家们吃饭的动作时,划过几点零星的光。
一段记忆自脑海中复苏,金漾手指动了动,缓缓站起身。
刚吃完饭正准备找人顶替监视任务自己出去运动一番的溪泷立刻跟着站起来,像一座小山一样挡在客厅中间。
“金漾。”他粗声叫了金漾的名字,“你怎么了?想吃饭吗?”
金漾做出吞咽的动作,眼睛直勾勾地盯着那些速食,与此同时,一串咕咕声响起。
是他的肚子发出了抗议的声音。
溪泷还有什么不理解的,立刻把早就准备好的速食拿过来,试探地向金漾走去,一边走一边说:“我给你送饭啊,你可别……”
“我听到了……”金漾声音沙哑地回道。
“哎呦呵,你愿意说话了?还得老话啊,人是铁饭是钢,一顿不吃饿得慌,瞅瞅,给孩子都饿说话了。”溪泷笑了一声,刚靠近金漾,手里的饭就被抢走。
金漾像是几年没吃到饭似的,用手抓速食米饭塞进嘴里,没有一丝礼节可言,要知道之前的金漾吃饭的模样很是文雅,吴蓉裳和华姨还调侃他像个少爷。
溪泷目瞪口呆地望着他,眼中流露出些许可怜。
好好的一个人,被折磨成这样了……
“你想开点,大家正努力呢,最好明天时间到了,我们就走。”
金漾恍若未闻,整颗心都扑在了食物上。
“你这也太饿了……”
溪泷回去,对其他说:“再给他整一份饭,看样子他还能吃。”
“饭多的是。”华姨说:“一份够吗?两份吧?”
“行,他吃不了,多的那份我就吃了。”
……
金漾这顿晚饭吃了五盒速食米饭。
吃完之后还是一副意犹未尽的样子,大家怕他吃出问题,不愿让他再吃,他才停下来。
吃过饭,他依旧蹲在门口的那个角落,丝毫不觉得自己浑身散发着臭味很影响他人。
华姨劝他去洗个澡什么的,他只淡淡地看了华姨一眼,不说话。
知道肚饿,能吃饭,却仍然拒绝沟通。
金漾的状态不算好。
“就让他在那待着吧。”吴蓉裳很是同情他,说:“反正也不影响我们什么。”
“现在只能这么办了。”溪泷说:“上半夜还是我看着他,下半夜你们谁来给我换个班,这么熬就算是铁人也坚持不住啊。”
“我来吧。”崔岛浓说。
“行,到时候我叫醒你。”
大家猜测金漾缩在那里是害怕随便走到哪就被带回过去,毕竟现在穿越的时间和地点都没有规律,从过去回来的规律也没有。
夏稚觉得它可能本身就没有规律可言,只是公平将所有玩家带回过去,去探寻‘秘密’。可是后来想想自己两天穿越三次,别人分别都是一次,实在算不上公平。
【你是合作玩家呀,游戏对你肯定是有一些偏爱的。】
夏稚:……
谢谢,心领了。
[HR222,你不觉得你自己变了吗?]吃完饭后愈发闲了,夏稚找了个安静的墙角一待,跟HR222聊起天来,[你变得越来越有人情味了,我记得我刚认识你的时候,你不是这样的。]
那个时候系统还有一点小小的……端。
【是吗?我倒是没有这种感觉。不过统是会变的啦,跟宿主越来越亲切,自然也要表达出来啦。】
夏稚:[……你是不是在夹着说话。]
【没有没有,我从来不夹!】
夏稚无语。
眼前黑影一晃,许裕蹲下来,就在夏稚跟前,与他平视。
夏稚愣住,暂时把HR222抛在脑后,望着面前突然出现的男人,不明所以。
“你有事吗?”
“还生我的气?”
两人几乎同时开口。
夏稚顿了顿,“我没生你的气。”说完,他见男人眼睛都不眨一下,紧紧盯着自己,仿佛要透过皮囊窥探自己的灵魂,夏稚莫名心虚一瞬,别开头,说:“我只是不知道怎么处理。”
“处理什么?”许裕问。
“就是处理我们之前发生的事。”夏稚说:“你的确不怀好意,但我现在才知道,所以也没有那么生气,但是下意识感觉,我们不应该靠的太近。”
如果当时夏稚立即知晓许裕化身谭裕泽靠近自己带着目的,而且目的不善,夏稚绝对会生气。
如果有黑名单这种东西,许裕肯定早就被他拉黑了!
可时间过了这么久,久到夏稚过了几局游戏,甚至想不起在那局游戏中一些不熟悉玩家的名字,这时候跟他说这件事,除了刚得知的时候他有些不满之外,再怎么回忆,他都生不出怒气。
简单来说,就是过去了,他不在意。
“算是原谅我了?”许裕问。
夏稚没有应下,反而说:“你有什么事吗?”
“……我不行吗?”许裕说:“跟我合作。”
夏稚:?!
许裕:“我不会要求你解释什么,每个人都有秘密。但如果是跟通关有关,选我,我会带你离开。”
夏稚沉默了。
——他这绝对是知道什么了,对吧?!
眼前的男人可能不知道合作玩家之类的,但他绝对知道夏稚有秘密!而且这个秘密是跟通关有关的,毕竟他作为谭裕泽的时候,一整局游戏都在观察自己,也一定知道自己和宴斓的沟通……
许裕知道那局游戏里,夏稚选择了宴斓。
这次,他要夏稚选择自己。
寂静蔓延,夏稚呼吸放轻,几次抬头,都精准地对上了男人炙热的视线。
他表现出来的情绪跟他清冷的性格完全不同,反而有些热情过头了……
或许只有对待夏稚的时候才会这样。
许裕算是实力派吗?
仔细回想之前他的一些所作所为,以及在一些危机中的临场反应,夏稚渐渐被说服了。
或许许裕不是最强的,但他一定是本局游戏中最强的。
“好吧。”夏稚最终开始松口了,“给你看个大宝贝。”
许裕挑眉,视线下移。
夏稚:“……你认真一点,是很重要的东西。”
许裕:“好。”
白净如玉的手伸到眼前,一翻,手心里的东西出现在许裕的实现里。
他眼睛一眯,拿起来,左右看了看,说:“谁的眼睛。”
夏稚:“这是个假眼睛。”
“不。”许裕直接否定,“是真的眼睛。”
夏稚呆住:“啊?”
什么!竟然是真的眼睛?!
他磕磕巴巴地问:“你、你怎么知道是真眼睛?你别骗我。”
许裕没有立刻回答,他垂眸,仔仔细细地看了一遍手中的眼球之后,握紧,收起来。
“给我了?”他似笑非笑地问夏稚。
夏稚被他这副胸有成竹的样子搞得已经不想再摸眼珠子了,连忙点头:“给你给你。”
“好,我会收好。”许裕说。
其他人都不在客厅。
有的在厨房,有的在楼上。
只有溪泷还守着金漾,他看起来也很想离开,但是为了大家,坚持守在这里。
那边金漾已经紧贴着墙壁睡着了。
许裕感觉口袋里沉甸甸的,如同他的心。
是一种被认可的感觉。
297
当晚, 天刚黑,室内的自然光骤然暗下几度,华姨的身影消失在一楼的卫生间。
直至此刻, 八名玩家才算全部接触到了所谓的‘穿越时间’这一摆在明面上的公馆小秘密。
华姨消失得突然, 回来的却很快。
本来就是吴蓉裳和苏雪陪着她一起去卫生间洗漱的,吴蓉裳和苏雪就在门外,华姨消失也是她们第一个发现的。
其他人过来看了一眼,浅聊了几句,然后准备散开等待的时候,华姨的身影再次出现,还是在卫生间里。
“我运气也很不错。”华姨看见大家惊讶的目光,自己也是惊讶了一瞬, 随后自我调侃道:“可见人有三急不仅结局了身体里的‘麻烦’, 也解决了现实中的麻烦。”
原来华姨洗了个手,抬起头就发现卫生间内发生了天翻地覆的变化。
终于轮到她了!华姨十分激动,正准备出去, 就听见卫生间门外响起一道近在咫尺的声音。
“老师,你好点了吗?抱歉, 我也不清楚午餐都有什么, 您知道的, 我从来不吃……”说话的是一个声音很柔很软的女人, 她的语气中充满歉意, 不等华姨有什么反应, 又立刻补充道:“您需要药物什么的吗?止泻或者过敏药, 我、我让他出去买。”
华姨眸光微闪, 立刻反应过来她当下的处境,于是故作虚弱地说:“还是有一点难受, 不过你不要自责。药的话……他愿意去买吗?”
门外的女人沉默一秒,“应该是愿意的,毕竟您是客人。”
“那就让他去吧。”华姨说。
这个所谓的‘他’是谁,华姨并不清楚,她只觉得这道女声有点耳熟。
不知道是不是错觉,总觉得像吴蓉裳虚弱时的音色。
吴蓉裳平时说话声音很清亮,但是经历了那件事回来之后,她每次说话的声音都很轻很轻,仿佛气虚不足似的。
就跟现在门外的那道女声十分相似。
门外的人似乎走开了,华姨听见脚步声渐行渐远,紧接着,隔着一段距离的怒骂声响起。
“她是什么东西啊还让我出去给她买药?”
“说来就来连声招呼不打,我从外面买来的饭菜,吃了就说过敏拉肚子,现在还让我去买药?!”
“你拉我做什么?要不是你,她会来吗?等她走了以后我再跟你算账!”
……
这些肮脏的怒骂来自于一个男人,应该是一个脾气很暴躁的男人。
华姨不由得想到苏雪和许裕遇见的那个男人。
如果真的是他的话,刚才在门口跟自己说话的女人会是谁?男人的情人?还是男人的妻子?
没过一会,门外走过来一个人。
“老师,很抱歉,我……”
女人似乎哭过了,声音更哑。
华姨垂眸,道:“我都听到了,没关系的。不过,你一直都在过这样的生活吗?”
“……是的。但这是我选择的路,我要走到底。”女人说。
“这对你非常不公平。”华姨皱眉:“继续这样下去的话,你会受伤的。”
男人的脾气暴躁,光是听那几句话就知道不是一个好相处的人,而女人也承认,她一直都在过这样的日子……
或许离开是最好的选择,但是女人不愿意。
脑海中浮现出许裕和吴蓉裳对峙时说过的话,华姨微微睁大眼,心中已经有了一个结论。
——她应该是遇到了苏雪和许裕都没有见到面的那位可怜的妻子。
而且许裕确定,这位妻子是一个非人类。
如果是异族生物的话……
华姨突然犹豫起来,不然她还准备找借口出去跟女人好好聊一下呢,现在看来,或许不见面才是最好的选择。
门外的女人没有被华姨说动,反而为男人说话:“他平时还是很好的,对我也不错,只是最近在工作上有点难处,所以脾气也不好……”
“可是你说了,你一直都过着这样的生活。”华姨打断她,苦口婆心地说:“你要为自己想一想啊。”
“我知道,老师,从您来到这里之后,一直都这样说。”女人似乎笑了一下,“可是我们这样的人,又怎么会有选择呢。查理他虽然脾气不好,但却是这么多人中唯一一个愿意接受我的男人了。”
华姨眯了眯眼,真情实感地站在了一个拥有不幸婚姻的女人角度劝说:“为什么,不能自己生活呢?”
门外骤然陷入一阵沉默中。
华姨猛然发觉自己说错了话,刚准备说些什么找补一下的时候,女人再次开口了。
“老师,您的话有一点奇怪。让我们依附人类生活,不是必修课的主旨吗?”
华姨紧张得流汗,嘴上笑了笑,有些迫切地说:“算了,你当我没说过吧。”
“老师……”女人的声音很平静:“您好了吗?要不要线出来呢?”
卫生间里的华姨有些慌张,“暂时还没有。”
“是吗?需要我帮您做些什么吗?”
“不,我……”
“老师,还是出来吧,再聊一会,您就应该离开了。”
“……”
华姨发觉自己根本逃不掉。
她尽可能地拖延,让女人先去客厅等自己,她洗了手就过去。
门外的女人应了,但华姨却没有听到脚步声。
她没走,还在门口守着自己。
华姨汗流浃背,做好了遇到任何意外都要用道具,缓缓从马桶盖上起身,走到门口的位置洗手。
洗着洗着,周围的温度骤然降了下来。
华姨抬起头,就看见了破旧的墙壁和敞开的卫生间大门。
她莫名其妙地就出来了。
怎么不算是一种幸运呢?
……
听了华姨的经历,玩家们统一认定她回到的时间点也是‘离婚夫妻’居住在公馆里的那段时光。这个时候的妻子和丈夫还能在家里共同迎接客人,应该还没到妻子‘病重’需要被关起来并让医生来诊治的地步。
所以华姨所处的时间点大概是最早的。
如此推算,公馆里住过的这几任户主,可以分成三大部分,‘离婚夫妻’、‘一家三口’、‘公馆待售’,前两个时间点公馆中都是有人住的,离婚夫妻最早,一家三口在中间,如果没有证据表明还有一户人家更早住在公馆内,那么华姨回到的时间点一定是最早的,接下来是许裕,吴蓉裳和苏雪可能是在同一时期,因为吴蓉裳如果真的作为异族妻子被关起来,名叫查理的男人在外面一定会沾花惹草,拥有情人也只能是在这期间。
然后就是夏稚,他一个人占据了中间那条属于一家三口的时间线。
往下是溪泷,他在一个还没有彻底荒废的公馆中遇到了很多恶心的怪物,上演了一出热血逃命跑酷游戏。
最后,就是公馆彻底废弃,已经开始往外售卖,以客户身份前来看房子的崔岛浓。
时间线清晰明了,唯一未知的变数就是至今还无法正常沟通的金漾。
“金漾,我是华姨,你先跟我说说话吗?”临睡前,华姨还尝试跟金漾交流。
许是终于穿越了一次,华姨现在很亢奋,她需要知道更多消息,才能由此推测出公馆的秘密。
可金漾还是像之前那样,除了肚饿需要吃饭的时候会跟别人讲话之外,其他时间全部都贴着墙发呆,双目无神,好像精神死亡一般,令人感到惋惜。
这样算是精神上的损伤了吧?虽然通关游戏之后会清除所有负面状态送回魂都,但这种精神类的损伤到底能不能治好还是一个很大的问题。
夏稚找了另外一个角落靠着,一边是苏雪,另外一边空着,直到许裕走过来。
“不要贴墙。”许裕过来坐下之后,第一句话就是训诫,“直起身子。”
“……干嘛?挺胸抬头啊?我又不是在军训。”夏稚不满地哼了一声,但还是听话地往前挪了挪,后背离开了墙。
那边苏雪好像也听到了,扭头看了一眼不算干净的墙,想了想,也往前挪了一下。
夏稚瞧见,有些好笑地跟苏雪吐槽:“你不要听他的,他就是闲的,非要教训人。”
苏雪眨眨眼,反问道:“你和他很熟吗?”
夏稚想了想,倒是没什么避讳:“我跟他之前在其他游戏里见过。”
“是吗?那你们真的很有缘。”苏雪说:“我认识的人,要么都死了,要么再也没见过。”顿了顿,她补充一句:“或许他们在我不知道的地方也死了。”
这个话题太过沉重。
夏稚第一反应是安慰,但是想了想,在这样的情况下,安慰起不到任何效果。
不如跟她一起骂!
“这破游戏!”夏稚骂道:“这不是东西!”
“哈哈哈哈哈哈。”溪泷在旁边大笑起来,“对对对,真不是东西啊!”
“……骂人都不会骂。”崔岛浓有些无语,摇了摇头。
晚上大家都是凑在一起睡觉的,所以离得都不算远,因为是闲聊,夏稚没有刻意压低声音,大家都听见了他的话。
算是小小地活跃了一下气氛吧,夏稚躺下的时候,嘴角还带着笑。
这里脏兮兮的,他有点想念魂都的小亭子了。
“臭味越来越重了。”
“是啊,这股腥臭问到底是哪来的……”
“金漾身上的吧,他也不洗。”
“真腥!人血再怎么干巴,也生不出这味儿啊。”
“那就不是人血呗,快别提了,感觉越说味越重了。”
……
闭上眼,夏稚听见其他没睡的人在压低声音说话。
空气中确实弥漫着血臭味,从金漾回来之后就这样了,下午的时候,崔岛浓还把大门打开通了通气,效果不怎么样。
真臭啊。
夏稚迷迷糊糊地想着,闭上了眼睛。
298
夜半时分, 浓郁的夜空深处响起闷雷,宛如一锤砸在心头。
夏稚猛的惊醒。
黑暗中,视野幽闭, 闷雷响声带来的余音隐约透出些许无风自动的惊悚。
咯吱咯吱。
奇怪的声响似乎在雷声的余韵中悄然弥漫。夏稚睁着眼睛清醒片刻, 发觉那道声音是真实存在的。
夏稚心里一惊,他慢吞吞地支起身子,手臂不小心碰到一旁的许裕。
许裕睡眠本来就浅,被碰了一下立刻睁开眼睛,借着一点窗外余光,看到坐起来的夏稚,自己萦绕在耳畔那持续不歇的怪异声响。
他猛的坐起来,目光凌厉地环顾四周——客厅中央的道具小灯下, 溪泷手撑着一侧脸颊, 头点啊点的,虽是困乏,但也没睡;他正对的方向, 金漾贴着墙壁,头无力地垂下, 似乎已经睡着了;这边寝区, 除了他和夏稚醒了过来之外, 其他人都在睡, 三女一男, 一个也不少。
看似没有任何异样。
“怎么了?”许裕问身边有些发呆的少年, “感觉到什么了?”
夏稚咽了咽口水, 嘴巴却很干:“你听到那个声音了吗?”
咯吱咯吱。
“就是这种声音。”话音刚落, 那声音就响了起来,夏稚惊道:“你听!”
许裕当然听到了, 他抓住夏稚胡乱挥起来的手,安抚似的攥在手里捏了捏。
“嘘。”他眸光微闪,压低声音,“我去找一找声源。”
他无声起身,在少年意欲跟上来的时候做了拒绝的手势,然后独自一人来到溪泷身边。
道具灯是这局游戏夜晚降临后唯一的光源,以前是放在寝区周围的,但现在看护金漾很重要,所以就放到了中间。
溪泷警惕性还是很高的,许裕刚一走近,他就支起头看过去。
“干嘛还不睡?”
许裕:“你听到声音了吗?”
溪泷皱眉,刚要问什么声音,那道隐藏在黑暗中窸窸窣窣的怪异声响就园林了他的耳朵。
溪泷瞬间睁大眼:“什么鬼动静?!”
“小声点,不要惊动。”许裕说:“听听声音是从什么方向来的。”
溪泷屏息凝神,仔细聆听,感觉那道声音好像从四面八方而来,处处都有。
一时间难以找到声源,而许裕更是大胆,独自一人去了卫生间,回来后凝重的神情并未减轻。
“卫生间里的声音更小了。”
声源一定是在客厅里!
他们的动作以及那不停歇的怪声终于还是吵醒了其他人,先是苏雪,然后是华姨,最后崔岛浓和吴蓉裳两人醒来,听到那止不住的、如同咀嚼一般的声音,脸色变得难看无比。
“声音是从哪来的。”
人都醒了,就没必要刻意压低声音了。只是为了不惊动那道奇怪的声音,大家说话时的音量还是尽量放轻。
他们在寝区走了个遍,除了靠墙的时候那道声音愈发清晰之外,不论站在什么地方,仿佛隔着一层布响起的‘咯吱咯吱’声持续不断,不算特别清楚,却也不容忽视。
只剩下一处地方没有去了。
走了一圈后一无所获的众人齐齐看向金漾的方向。
“他竟然还在睡。”吴蓉裳惊讶道:“这么大的声音都吵不醒他吗?”
从听到声响,再到七个人在不大的客厅里走来走去,虽然一直跟他保持着安全距离,但金漾一直没有醒来的反应也是挺奇怪的。
“不对劲。”崔岛浓眯了眯眼,脸色瞬间变得难看起来,直直地走向金漾。
离金漾越近,腐血的臭味就越浓郁,崔岛浓走到距离金漾一米远的位置,突然大声喊道:“快来!”
众人立刻走过去,溪泷举着道具灯,靠近后,微弱的灯光将蜷缩在墙角的金漾笼罩在光芒中,而这点细微的光亮,也将那里的景色看得清楚透彻——被金漾背部贴着的墙壁宛如一个巨大的吸盘,正在吮丨吸他的血肉,皮肉早已不见踪影,只剩下森森白骨一根一根地贴着墙壁,而没有了血肉的阻隔,公馆的墙正在肆意吸走金漾的内脏。
“呕!”
最先忍不住的是走在前面的吴蓉裳,她几乎紧跟着崔岛浓的脚步来到金漾身边,当看清那一切的瞬间,她直接转身呕出来。接着是华姨,她的接受能力没比吴蓉裳好到哪里去,只是她忍了一段路,跑进卫生间之后才开始吐。
金漾哪里是还在睡?他双目睁着,却已经没有了光,整个人像被揪住了后颈似的,以一种蜷缩的姿态,安静地死亡。
夏稚也有些忍不住了,胃里翻涌,本来晚上吃的就不多,许裕帮忙解决了一半晚餐,这会没怎么消化,怕不是要被吐出来了。
不等他有所反应,一道瘦高的身影出现在眼前,挡住了前方血腥的场面。
“别看。”许裕说:“去厨房等我。”
夏稚脸色煞白,忍了又忍,最后点点头。
许裕抬手,轻轻揉了揉他的发顶,说:“跟华姨和吴蓉裳一起去吧。”让夏稚自己一个人,他还不放心。
一旁吴蓉裳倒是很愿意,她拉了一下夏稚,示意她跟自己先去卫生间找华姨。
但是夏稚想留下。
“我想跟着你。”夏稚说:“我想知道为什么?”
许裕皱眉,不是很赞同地说:“你不适应。”
“我可以努力……”
“看看你的脸色。”许裕打断他:“乖一点,去厨房等我。”
少年听了他的话,眼中流露出些许委屈,最后还是被吴蓉裳拉走了。
夏稚是有点不开心。
他是想出一份力的,可是那样血腥的场景他也确实坚持不了多久,心是好的,但如果结果只能是拖后腿的话,他还是乖乖听话比较好。
吴蓉裳没去等华姨,或许是因为刚才看到夏稚和许裕之间的氛围有些奇怪,吴蓉裳带着夏稚直接去了餐厅。
“你和许裕是怎么回事?”或许女孩子都有一些八卦精神,吴蓉裳眼睛有些亮亮的,随后忽然想起什么似的,有些尴尬道:“抱歉啊,这个时候提这些好像不太好。”
“没事。”想到金漾的惨状,夏稚叹口气:“他一直不跟我们说话,最后一次离开墙壁好像是……”顿了顿,两人对视一眼,想到金漾自从穿越回来之后,缩在那个角落就再也没离开过,即使是吃饭,也是其他人给他送过去的。
“难道他早就?”
“不应该啊。”身后响起一道虚弱的声音,华姨吐完之后跟上来,听见他们的话,说道:“当时他站起来,又蹲下,墙没有任何问题,如果有异常的话,我们能看出来。”
现在金漾的后背和墙几乎粘在一起,灰白色的墙壁已经是血红一片。
没有人能说清楚走到这一步到底是谁的问题,也不会有人知道到底该怎么做,才能救金漾一命,作为队友,他们已经尽全力去看护金漾了,结果他的下场还是如此凄惨。
后背连接墙壁算不算被抹杀的必要一环已经不重要了,因为现在大家看到墙壁就会自动远离。
一段漫长的时光过去,苏雪走了进来。
此时已经是午夜,苏雪的身影披着夜色缓缓走近餐厅里,看见站在中央默默无声的三人,她松了口气,“要过来看看吗?”
华姨抬头,问:“怎么了?”
苏雪:“没那么吓人了。”停顿几秒,她补充一句令人感到恐惧的话,“已经吃完了。”
夏稚倒吸一口冷气。
三人跟在苏雪身后回到客厅,只见金漾刚才蜷缩的角落已经没有人了,其他人虽然围在周围,但都默契地避开了接触墙壁,而墙上的那一大片血色正在慢慢消退,不是肉眼可见,但血红色的范围明显比刚才缩小了不少。
想到苏雪那句话,吴蓉裳惊诧道:“你们就看着他被吃完了?”
“不然呢。”崔岛浓反问:“你敢去阻止?”
吴蓉裳当然不是圣母心大发,想要救金漾的尸体,“我只是有些惊讶,你们竟然能看着那一幕,一直到金漾被吃干净……”
崔岛浓有些无语:“别说了,越说我越想吐。”
又不是所有人都有强大的意志力,他只是一个普通人,更能忍罢了。
“后面就没那么恶心了。”许裕对上夏稚的目光,轻声说:“刚才有很多触丨手从墙壁里伸出来,把金漾的尸体一点一点拉进了墙壁中,异样的声响更重了,但是金漾的尸体彻底融进墙壁之后,声音就没有了。”
“所以说,那就是吃东西的声音吧?”溪泷说:“这房子吃人。”
众人沉默。
如果房子吃人,金漾又是为什么被吃?
种种疑点在游戏的第二天开始展现,好像所有人都没有想明白,但沉默之中,又有人在暗自隐藏。
“远离墙壁。”许裕说:“暂时只能这样做。”
后半夜,只有溪泷坚持不住,找了个地方睡了一觉。
剩下的人全无睡意,聚在一起探讨了一下已知信息。
天际泛起青白色时,夏稚站起身。
他走到窗边,看着窗外阴云后面藏起的光。
窗口的血腥味更浓了。
他低头,见窗户的缝隙中,流过一滴鲜红的血。
299
游戏第三日清晨六点, 吃过早饭后的溪泷消失了。
这次,他消失的时间很长,足足一个多小时, 他都还没出来。
溪泷消失的期间, 苏雪也不见了,剩下六个人因为溪泷离开时间过长,担心出什么问题,就去公馆各处寻找,等再见面,六人变四人。
——崔岛浓和许裕也不见了。
剩下华姨、吴蓉裳、苏雪和夏稚面面相觑。
“游戏进度越来越快,没有意外的话,一会我们也会穿越过去。”华姨说:“大家做好准备, 这次时间太长了, 在里面不论遇到什么都要小心。”
话音落下,她的身影倏地消失在原地。
夏稚就在她身边,活生生的一个人像被删除了一样消失不见, 空气甚至都没有一丝波动。
喉咙上下吞咽,他看向一旁的两个女生, 说出华姨消失前他想说但是还没来得及说的话。
“窗户缝隙里的血不是残留, 而是日积月累的, 金漾被吃了之后, 我看见窗户边的墙壁里渗出血珠, 顺着流进缝隙里。”
所以第一天检查窗户时看见的那层厚厚的血渍就是这么来的。
吴蓉裳和苏雪点了点头, 许是想起金漾被公馆吞掉的场景, 脸色都不算好看。
只剩下他们三个人, 公馆里也没什么特别大的变化,三人索性就在一起, 不说话也不分开,谁先消失了心里也能有个衡量。
结果又一个小时过去,消失的四个人竟然一个都没回来。
其他人还好一点,最先消失的溪泷已经足足两个小时没出现了。
吴蓉裳提醒了时间之后,垂下头,再也没出声。
显然,在她看来,溪泷凶多吉少。
公馆内的气氛压抑,夏稚想了想,提议去到院子里走走。
昨晚打完雷之后下了一场雨,早上雨已经停了,此时外面空气清新,总比留在这吃人的公馆里要舒服一些。
苏雪和吴蓉裳都没有异议,三人一起离开公馆,踩在被雨水浸透的泥土路上,绕着公馆闲逛。
三人并肩而行,吴蓉裳在苏雪和夏稚中间,全程他们都有在聊天。吴蓉裳是比较爱说话的,她提起自己的过往,又想起一些通关趣事,连带着气氛活跃了不少,苏雪这种不爱说话且笑点很奇怪的人都愿意附和两句。
直到第二次走过公馆大门,吴蓉裳消失了。
夏稚和苏雪之间空着一个人的距离,几秒钟后,苏雪主动往旁边挪了一下,将空位填补。
“刚才吴蓉裳在,我不想打击她。”苏雪说:“我觉得,这一次可能凶多吉少。”
夏稚呼吸微顿,“你也觉得……”
“我算过每个人消失的时间,以及他们在过去度过的时间,没有详细的数据对比,但有一个笼统的范围,现实一分钟大约是过去的十到二十分钟之间。”
言下之意便是在里面待的越久,危险越大。
苏雪冷不丁停下脚步,透过铁栏杆看向外面郁郁葱葱的密林。
很少能看到如此纯粹的、整体呈现灰绿色的树林,树干粗而深,树枝攀附交错,树叶浓密厚重,结合在一起,宛如童话故事隐藏了秘境入口的黑暗森林。
因为没有阳光,眼前的景色自带一层褪色的滤镜。
女生凝视前方,嘴唇一张一合,吐出一句冷酷的结论。
“可现在我们连安全逃生通道的大致生成范围都无法确定。”
夏稚垂眸,紧抿的嘴唇难掩心中担忧。
半晌,他看向苏雪,说:“我相信我们都能出去。”
苏雪侧眸:“我知道,每个人都要为自己活,所以隐瞒一些线索也在情理之中。”
“你……”夏稚微微睁大眼。
“我看见了。”苏雪说:“第一天的时候,在通向餐厅的走廊里,我看见你消失了。”
夏稚的心脏猛地一跳。
苏雪继续说:“你出来的很快,而且神情慌张。我猜想你应该是发现了什么,但崔岛浓说完自己的情况之后,你选择了隐瞒。”长相清秀的女生面无表情地眨眨眼,语气仍是平静,“因为实在没有头绪,所以我想问问,你隐瞒了什么,可以吗?”
不仅不生气夏稚隐瞒了第一次穿越的时间,还很有礼貌地询问可不可以透露一些线索……
原本紧张的心情在与苏雪对视中见见平复,夏稚抿着唇,半晌,摇了摇头。
“如果听我说了那么多你还没有头绪的话,现在即使我承认我穿越了三次,也不能带给你任何有用的线索。”
苏雪顿了顿,点头:“我明白了。”
苏雪听明白了夏稚的话,也知道他虽然隐瞒了第一次穿越过去,但他的经历却是没有隐瞒的,至少他的确一直在‘一家三口’的时间段,并且从中得到不少有关公馆的消息。
回想崔岛浓受伤时还怀疑夏稚穿越一次怎么能获得那么庞大的信息量,苏雪有些了然。
原来不是隐瞒,而是该说的都说了。
“你喜欢艾希吗?”许是没什么可聊的了,苏雪轻声问。
夏稚想了想,说:“他是一个很可爱的男孩子。”
苏雪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说:“你看到‘丈夫’的长相了吗?”
“看到了。”夏稚说:“但我至今为止都不知道他叫什么。”
苏雪:“为什么?不问问吗?”
夏稚:“怕被发现异样,谁家妻子还要询问丈夫的名字是什么呢。”
问了岂不是就暴露了。
似乎觉得暴露的场面有点好笑,苏雪抿唇,嘴角勾起一抹浅浅的弧度。
“我其实有询问过查理的基本情况,打探消息是一方面,探寻他真实的性格又是另外一方面。”她的语气轻松,比刚才说起正事时的模样还要专注,“后来我发现,他不是良人,他既然能对自己的妻子那样,如今不管怎么喜欢‘情人’,后面都保不准‘情人’会在他的野蛮对待下成为第二个‘妻子’,落得凄惨下场。”
夏稚内心疑惑,不太理解苏雪为什么要跟他说这些。
“所以我有一点羡慕你,还想着,如果有机会的话,我想跟你互换,我可以去到那个圆满的家庭里,成为一个真正的母亲。”
夏稚不可置信地看向苏雪。
她的意思是……?
苏雪回望他,目光坦荡:“对,你没有猜错,我是累了,想找一个‘地方’,永远休息。”
夏稚:“……苏雪,你认真的吗?”她竟然想要在一个游戏里魂灭!
苏雪:“也没那么不好理解吧,我只是不想继续这样奔波了。”
夏稚摇摇头:“或许只是我不能理解,你、你其实已经玩了很多局游戏了吗?”
“也没有吧。”苏雪说:“跟大家都差不多,几十局应该有了,但积分少得可怜。”
通关,但不争抢MVP,属于佛系玩家阵营。
“你知道魂灭之后的下场吗?”夏稚想到金漾,忍不住劝道:“你要不要再考虑一下?”
苏雪知道夏稚劝说的原因,摇摇头,说:“我太累了,断过手脚,在游戏的最后关头看着怪物来吃我的内脏,那个时候我还没死,本以为会死的,结果游戏时间到了,我回到了中转站,安然无恙。后来我发现,做游戏里的人物也挺好的,因为我在一局游戏中找到了一个NPC打探消息,通关之前在某张名单里发现,这人竟然是以前的某一批玩家,他意外魂灭,最后永远地留在了游戏中,看起来生活得还不错。”
苏雪心动了。
比起频繁通关游戏,令自己的身心都变得麻木之外,在一个游戏中当NPC似乎也是一件不错的事。虽然那个时候的她可能已经没有了现在的记忆,但这种糟糕的记忆,留着又有什么用呢。
想到这里,苏雪走到大门前,在夏稚诧异的目光中,从口袋里拿出一把生锈的钥匙,接着,她对夏稚轻轻一笑,直接用钥匙打开了锁在大门上的锁头。
夏稚站在原地,浑身冰冷。
“你锁的门吗?”
“对。”苏雪说:“祂让我这么做的。”
夏稚:“TA?”
“一道声音。”顿了顿,苏雪摇头,“严格来说,是一种神明。”说着,苏雪指向后面的公馆,“祂在这。”手臂抬高,指向浓雾弥漫的密林,“祂在这。”最后是天空:“祂在这……”苏雪深吸一口气:“祂无处不在。”
夏稚只觉得苏雪疯了。
苏雪锁了门,那是昨天的事情。
也正是昨天早上,苏雪消失,她回到了‘离婚夫妻’的时间点,成为了男主人查理的‘情人’,得知他们夫妻正准备离婚,而且查理要发大财了……
如果苏雪没有撒谎的话。
如果,她没有撒谎。
夏稚的心宛如落进深深的潭水中,一直不停下落,窒息的感觉抑制心脏正常跳动,令他呼吸苦难。
“你……说谎。”夏稚语气艰难地说出三个字。
苏雪微微一笑。
“我没有跟查理聊太多,因为他带我去看了关押他妻子的地方。在路上,他对我承诺了很多,钻戒、爱情、婚姻、孩子……但实际上这些都不是我想要的,太庸俗了。我并不想跟他在一起,而且当时猜测我们穿越到了同一时间线,还在想他为什么还想要孩子,一个艾希难道不够吗?”
“直到他带我去看了他的妻子,以及牢笼的主人,我瞬间明白,我们其实并不相同。”
“我是幸运的,祂选中了我。”
“在查理都不知道的情况下,祂用温柔的语气与我沟通,祂能给我一切。”
“像一杯甜甜的水诱丨惑着我。”
300
阳光洒落, 照射在夏稚周身。
孤身一人立在院中,光芒如同温泉,源源不断地输送进他愈发冰冷的身体中。
夏稚缓缓动了动手指, 看着眼前骤变的雕花栏杆, 以及精心搭理过的绿植。繁花盛开,争奇斗艳,不论是晴朗的天空还是修葺完美的住宅,都散发着一股平静温馨的气息。
夏稚向后退了一步,却踢到了一个东西,低头看去,只见一个塑料喷壶放在地上。
看起来,前一秒的他还在给绿植喷水。
苏雪的话还没有说完, 女生那平缓中偷着极致疯狂的话音戛然而止, 明明已经逃离了那个令人窒息的空间,可夏稚还是无法彻底安心。
苏雪口中的‘祂’到底命令她都做了些什么?
锁门的目的又是什么?
大家都进入幻境后,她又会按照指示去做什么?
当公馆里只剩下她自己, 夏稚不敢想象等他们都出去之后,会面临什么。
“妈妈!”
远方忽然响起一道小孩子的呼唤声。
夏稚下意识回头看向公馆, 向面朝自己的几扇窗户里面眺望, 并没有看见金发小孩的身影。
随后, 艾希又叫了一声, 夏稚一顿, 立刻看向隔着一段距离的茂密森林。
阳光穿不透郁郁葱葱的密林, 只有零星几束光芒坚强地穿透树叶之间的缝隙, 在林子的泥土地上落下一点又一点光斑, 影影绰绰。
直通向远方的一侧森林里,金发碧眼的小男孩穿着一身墨绿色的小衣裳, 像树林里的小精灵,半边身子隐藏在大树的阴影中。
“妈妈!我在这里!”艾希激动地挥舞短短的双臂,笑声清脆:“来和我们一起玩啊妈妈!”
艾希安然无恙,看起来也很开心,许是从来没在外面玩的时候离妈妈这么近,他极力邀请妈妈一起玩。
而且是‘和我们一起玩’。
他周身的一切都收进夏稚的视野中,令他呼吸不顺的是,除了艾希,夏稚并没有看到第二个人。
‘我们’这个词在事实面前显得极其惊悚。
“艾希,回家!”反应过来时,夏稚已经迫切地叫艾希回来。
小男孩听到了,晃动的手臂缓缓停下,表情也变得委屈起来,他犹豫着,没能玩的尽兴,难过的情绪无以言表。
但艾希还是听话的,只要夏稚说了什么,他就会照做,慢吞吞地从阴影中走出来,一步一步磨洋工。知道妈妈在盯着自己,他好几次想回头跟自己伙伴说声再见,但是都忍住了。
因为艾希有一点属于自己的小心思,比如说乖一点来到妈妈身边,跟妈妈撒娇请求,或许还能再争取到一点出去玩的时间……
所以在那之前,他不能把妈妈惹生气。
“妈妈……”隔着铁栏杆,艾希有些拘谨地攥着衣角,小声说:“已经到时间了吗?可是我感觉才玩了没多久,我和娜娜连秘密基地都没来得及去。”
孩子的声音近在咫尺,夏稚紧盯森林的目光才收回,垂头检查了一下艾希的安全情况之后。松口气。
“你刚才在跟娜娜一起玩?”夏稚微微皱眉,又抬头看向之前艾希站着的地方,那里除了树和草,什么都没有。
“对啊。”艾希说:“我和娜娜从那边回来,还捡了好多‘钱’呢,妈妈给你看。”说着,艾希从他干干净净的小衣服口袋里掏出一把卷在一起还夹杂几根枯黄野草的树叶,从里面挑出一张最大,献宝似的送到夏稚面前,“妈妈,这张‘钱’最大,给你!”
夏稚看他努力从外面往里面送‘钱’的样子,忍不住无语了一瞬,小孩子的心思真好猜,为了能出去玩,连家门都不进,就等着家长松口,转身就得跑没影了。
但是艾希,你有没有想过,隔着铁栏杆给你妈妈送钱这一举动看起来有点滑稽!
夏稚叹口气,没要他的‘钱’,说:“我怎么没看见娜娜?”
艾希:“她在大树后面呢!”说着,他还认真地回头给夏稚指了指。
不愧是在大树后面,夏稚只看到了大树,可没看见娜娜。
一时间,夏稚也不知道自己的担心是否多余,但看在艾希还算听话的份上,他心里一软,说道:“还想出去玩吗?”
“想!”艾希眼睛一亮,开始撒娇:“妈妈,求求你了,再让我玩一会吧。我和娜娜不走远,就在附近,等你一会喊我,我一定听得到!”
夏稚眨了眨眼,似是想到什么,说:“你知道爸爸什么时候回来,对吧?”
艾希连忙点头:“知道知道,今天爸爸会早回家,我一定赶在爸爸回家之前回来!”
他认真的模样逗笑了夏稚,调侃道:“你怎么确定能比爸爸回来的早?”
“娜娜告诉我就行了,她会看时间!”
“这样啊,娜娜真厉害。”
夏稚随口夸了一句,又问艾希需不需要带一些点心出去,却没想到一直贪吃的小孩子拒绝了。
艾希:“娜娜不能吃点心,她生病了,为了照顾她,我也不吃了。”
为了玩,小孩子说完这句话撒腿就跑。
夏稚望着他的背影,扬声叮嘱几句,艾希一边应声一边挥手再见,搞得夏稚哭笑不得。
眼睁睁看着艾希回到刚才他站立的位置,朝旁边的大树后面说了几句话。
夏稚听不清他说了什么,只能感觉到他笑得很腼腆,眼神时不时飘向这边,神采奕奕的,仿佛在跟好朋友炫耀自己的妈妈……
夏稚失笑摇头,与此同时,对娜娜这个小女孩也充满了好奇。
从他的角度来看,娜娜应该是一个很害羞的女生。
但是艾希的描述中,她却是一个会看时间、会夸奖朋友妈妈做的点心、会跟朋友说自己家里的情况、还会实时传达自己身体的情况……
不管怎么看,对方都是很健谈的性格,而且有条不紊,能让艾希理解之后清晰地转达,这对于两个不大的孩童来说十分惊奇。
前几次夏稚对娜娜和她的母亲还没有多少好奇心,因为那个时候一家三口的关系背景显然比孩子的玩伴重要。
但是现在不一样了。
不由自主地想起苏雪说过的话。
她说,查理带她去看了关押妻子的地方。
也就是说,那个地方不会是查理的情人所熟悉的。
公馆作为他们偷情的地方,查理的情人不会陌生的,而且查理许给了情人很多东西,很明显是想要让她当公馆新的女主人。
于是就出现了另外一种解释,那就是关押查理妻子的地方,在公馆之外。
在公馆之外有什么地方是玩家熟知的?
答案是:没有。
每一个玩家回到过去,不同的时间点,不同的剧情线,都没有谁明确表达过他们离开了公馆的范围之外,走上主路,或是去到林子里。
所有发生的故事,都在公馆内,或是在公馆外这一圈院子里。
哦,唯一的例外可能就是苏雪了。
但她的话目前不值得相信。
思绪回归,夏稚目光远眺。
阳光下,树林里的雾气散去,即使光芒无法大面积照射进这片常年处在阴影中的土地,但林中的色彩并不算单一,树叶由深至浅,光影斑驳,杂草丛生,野花生长……
一幅很梦幻的自然画卷,就像童话故事中容纳小动物们快乐生活的小森林。
如果说公馆之外矗立着一座未知的建筑,那森林一定是最完美的掩护。
夏稚不能孤身一人贸然出去。
他必须等……
等到一个可以保证他安全的人,跟他一同走向密林深处。
…
男人回来的时候,夏稚正在厨房给艾希煮面。
艾希玩疯了,回来饿得直叫唤,夏稚带他洗个澡,换上干净的衣服之后,就下来给他煮了一碗汤面。
汤面算是夏稚比较拿手的吃食了,因为这里没有挂面,他临时和面手擀了一些,简单调味,加了一些配菜,就可以开吃了。
艾希第一次吃这种手擀汤面,一开始捧着碗的时候,还一脸茫然地看着身边的夏稚,天真询问:“妈妈,不给我做奶油面吗?”
夏稚尴尬地别开头,说:“你尝尝这个,我研究的新品。”
艾希有些犹豫,嘀咕道:“可是我想吃奶油奶酪。”
“如果不好吃,我再给你做点奶油饼干,好不好?”
如果不好吃,夏稚就要再找个理由把奶油饼干推掉!
让一个不会做饭的人扮演一位家庭主妇真的好难,所以凭什么说家庭主妇是一个很轻松的工作啊?!谁来尝试一天,谁就是一天的废人!
小孩惦记着奶油饼干,勉强用小叉子嗦了一根面进嘴里。
之后,艾希就把奶油饼干抛在脑后了。
“妈妈,这个好好吃!”很快就吃掉一碗面的艾希双手举着碗,“还想再吃一碗!”
夏稚信心倍增,立刻转身再煮面。
也就是这个时候,工作了半天的男人进门,嗅着从厨房里飘出来的不同于往常的鲜香味道,眼底划过一抹兴味的光,寻了过来。
“在做什么?”
男人骤然开口,惊的夏稚差点把勺子扔出去,转过身看见只脱掉了外套的男人从容走近,下意识说道:“去把衣服换了。你吃饭吗?我在做汤面,也给你做一碗?”
便宜丈夫从容地绕过捧碗傻笑的儿子,走进厨房里,揽住‘妻子’的腰,俯身在他的嘴角落下一吻。
“好,如果不麻烦的话,请务必给我一大碗汤面。”
夏稚被偷袭个猝不及防,被亲了嘴角之后立刻后仰,推着他说:“我知道了,你快去收拾吧。”
便宜丈夫浅笑着推开,这次往外走的时候,终于想起自己还有一个儿子,抬起手柔乱了艾希一头小金毛。
艾希:“嘿嘿,爸爸偷亲……啊!我的头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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