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211 章
◎国公夫人◎
忠叔看到并肩坐在树上的两人,不觉有些好笑。
年轻时他曾随镇国公一起上过战场,是镇国公身边的一名亲卫,对傅家忠心耿耿。后来受了伤,不能再上战场,只能无奈地回京休养,接着便成为镇国公府的总管。
作为在傅家服务了一辈子的老人,忠叔自然知道傅闻宵私底下的一面,也知道世子以前也会爬树,没事坐在这里安静地思考。
只是没想到,世子居然带着世子妃一起爬树,这实在是……
楚少聿则呆了呆,然后摩拳擦掌,要爬到树上去找他们。
忠叔:“……”
果然,这位瑞王世子如传闻中那般,连屋顶都能爬,爬个树也正常的。
只是楚少聿很少爬树,爬了几下没能爬上去,差点就摔着,还是忠叔托了他一把。
郁离见状,不好劳累老人家,和傅闻宵一起下去。
“算了,你别上来,我们下去吧。”
等两人下来,忠叔不禁看向傅闻宵,见他眉眼煦和,唇角含笑,这一刻显然是极为放松的。
他突然笑了下。
虽然有些不成体统,不过世子高兴就好。
“楚表弟,你怎么来了?”郁离拿帕子擦手,一边问道。
傅闻宵见她脸蛋也蹭到一些树苔,拿帕子给她擦了擦脸,她顺势抬起脸,让他能擦得干净一些。
两人的动作十分自然,忠叔看得老脸一红,忙躬身告退。
楚少聿倒是已经习惯这对夫妻的某些举动,不觉得有什么,甚至觉得夫妻间就应该这样,等以后他娶了媳妇,他也要和他媳妇这般恩爱。
他说道:“今天休沐,过来看看你们。”
昨天他们搬家时,他就想过来帮忙的,不过傅闻宵觉得有下人在,也不需要他做什么,让他好好当差。
三人去旁边的香山雅舍里稍坐。
雅舍建在山顶处,门窗敞开,清风阵阵,远处蓝天白云,室内茶香袅袅。
楚少聿捧着一盏清茶,只觉得此时此刻,世间纷纷扰扰悉数离去,心中安定宁和,一片澄明。
“这里真好啊。”他感慨地说,“要是能长长久久地待在这里多好。”
不用去管外界的那些纷扰和繁芜,自由自在,万事无忧。
傅闻宵坐姿端正,饮了一口茶,问道:“你在五城兵马司那边怎么样?”
“也就那样吧。”楚少聿挠了下脑袋,“平时都没什么事,那些人不怎么搭理我,可能觉得我是个纨绔,没什么本事吧。”
原本他以为圣人会随便给他一个闲职,没想到居然会让他进五城兵马司,从中可见他那父王确实深得圣人的信重。
楚少聿对此没什么感觉,他不在京城长大,也不在圣人面前露脸,圣人能记得他都多亏他父王。
反正这差事给他,他就先干着,努力地做好便是。
特别是看到那些庶兄嫉妒的嘴脸,他心里就高兴,每天下衙回家,都要特地去他们面前逛一下,刺激他们。
嘻嘻,看他们气歪了嘴却不敢打他,还挺有趣的。
楚少聿很快就撇开这些,转而问:“傅表哥,圣人已经恢复你的身份,你们打算什么时候宴请宾客?”
镇国公世子归来,除了皇帝的态度外,也要举办一场宴会,宣告回归。
这都是很常见的事,就像当初他回京,父王也为他举办了场宴会,将他介绍给京城里的那些人。
傅闻宵道:“等圣人的旨意下来后。”
楚少聿先是一呆,很快就反应过来,镇国公已经去世,傅闻宵将要继承镇国公府,等圣人的旨意一下,他便是镇国公。
他继承国公府的爵位,成为镇国公,届时自然要大宴宾客。
楚少聿抬眸看他,欲言又止。
他心里突然有些为傅闻宵难过的,镇国公死在北疆,听说死前夫妻、父子皆没能见上一面,不久后傅逍也跟着出事。
他能重回京城,恢复身份,这其中的艰辛,不足为外人所道。
楚少聿今日没什么事,在镇国公府里消磨了大半天,顺便请郁离指点他的体术。
自从他领了五城兵马司的差事后,白天没那么多空余时间,便在晚上练体术,并没有间断过,再苦再累都坚持下来。
就是每次练完,眼睛都红了,让祖母和母亲都以为他受什么委屈。
楚少聿练完时,已经是大汗淋漓,同时也饿得不行。
晚饭时,周氏看到楚少聿红着眼睛,一边凶猛地扒饭,不禁觉得好笑。
两个孩子都看得有些愣,体贴地给他夹菜,“楚表叔,您多吃点。”
楚少聿感动地摸了摸两个孩子的脑袋,觉得他们实在太乖了。
他还没到喜欢孩子的年纪,觉得孩子吵闹,不过若是傅家这两个孩子,还是挺讨人喜欢的。
如今他已经知道这两个孩子和傅闻宵没关系,他们是傅表哥的奶兄傅宇声的遗孤。
当年傅家出事,傅宇声为了保护中毒的傅闻宵死了。
这两个孩子是他留下的遗孤,傅闻宵认他们为侄子侄女,妥善安置他们,也是应该的。这两个孩子的情况和傅烈云差不多,也算是傅家的养子养女,挂在傅家名下。
傅家的下人都知道这事,也将他们当主子一样地敬重。
接下来的几日,傅闻宵和郁离待在镇国公府了解府里的事务,以及傅家的一些产业,翻看账册。
傅家作为传承已久的世家大族,名下所拥有的产业田地不菲。
当年傅家出事,傅家的不少产业都被打击,只能将一部分从明转暗,剩下的不是被收归国库,就是被人瓜分。
现在傅闻宵回来,老皇帝让人将收缴国库的东西都归还,同时还补贴不少。
傅闻宵甚至还看到有些是老皇帝内库里的东西,估计是心里有愧,所以多补贴了一些。
他看在眼里,没有说什么。
除此之外,还有一些当年趁机吞噬傅家产业的势力,也将这些归还。
当年他们都以为傅家就这么倒了,浑水摸鱼,也捞了不少好处。哪里想到,傅逍居然还有归来的一日,甚至圣人待他一如既往。
这些人生怕傅闻宵报复,这段日子除了将傅家的产业归还,还找了一些人当说客,希望傅闻宵看在他们识趣的份上,将来下手轻一些。
对于这些人,傅闻宵一概不理,拒之门外。
如此也让那些人心中惶惶,总觉得这位镇国公世子在憋个大招,迟早举起屠刀,要将他们都屠了。
郁离并不知道这些。
府里很多事都需要主子们过目,傅闻宵自然也有些忙,郁离作为国公府的女主人,也需要了解一番,不能作个睁眼瞎,什么都不懂。
夫妻俩窝在书房里,不是看账册,就是接见下面的管事,格外忙碌。
当然,忙碌的其实只有傅闻宵,郁离只负责认认人,简单地了解一下,不管是看账册、管家理事这些,都有傅闻宵。
傅闻宵知道她不爱管这些锁碎的东西,也没想过要拿它们来烦她,只让她有个概念,了解一下就行。
她不应该被束缚在内宅,他也从来没想过将她束缚的内宅的锁碎事中。
他道:“过些天,我让母亲派两个嬷嬷过来,内院有娘和嬷嬷她们,外院有忠叔,你不必费心。”
郁离哦一声,将一块糕点递过去,喂到他嘴里,说道:“宵哥儿,你辛苦啦。”
对于他的安排,她自然没意见。
虽然镇国公府的主子不多,要管的事也没多少,但她确实不擅长这些,让她把持大方面就行,那些管家理事的锁碎事儿,听着就头疼,也没什么经验,还是别去碰了。
周氏端着茶水过来,见两人一个忙着看府里的账册,一个窝在那里吃点心,也没觉得有什么不对。
“离娘,宵哥儿,辛苦了。”
郁离起身,扶着她过来坐。
周氏是来和他们商量裁衣的事,府里的布料不少,得给他们多做些衣裳,等圣旨下来,届时郁离作为镇国公夫人,不仅要在府里宴宾客,而且还要参加不少宴会,这些衣物只怕要准备个二三十套都不止。
京城就是这样,贵人的牌面不能少,以免被人小瞧。
特别是郁离,很多人都对她极为好奇。
对于她的来历,其实也没怎么隐瞒,那些人听说她只是南地一个乡下女子时,不少人暗地里嘲笑,觉得傅逍居然落魄至此,只能娶个乡下没见识的姑娘为妻。
傅闻宵道:“娘,这事您来安排罢,我相信您。”
周氏性子虽柔善,其实能力极强,也是被公主府调、教出来的,当年作为他的奶娘,还跟着他进宫,在宫里待过一段不短的时间,见过的人事都不少。
周氏看了眼郁离,没有拒绝。
她也是怕郁离受什么委屈,对这些事自然十分关心。
接着傅闻宵又道:“娘,日后府里就交给您,要劳烦您多费心,离娘不擅长这些。”
周氏笑道:“我会教离娘的。”
郁离瞅着她,“娘,万一我学不会怎么办?”这些天,她看傅闻宵怎么处理府里的事务,只觉得实在费心费力,不是她喜欢的。
“没事,学不会就不学。”周氏笑眯眯地说,“离娘喜欢做什么就去做什么,这府里有管事在呢。”那么多下人在,哪里管不好一个宅子。
这话一听,就是个溺爱孩子的。
在周氏心里,郁离也确实像个孩子一样,总担心她受委屈。
郁离听了很高兴,亲昵地去挽她,“娘真好。”
周氏摸摸她的脑袋,心里觉得这孩子更适合外面的世界,她是自由的。
几日后,宫里的圣旨终于来了,傅闻宵正式成为镇国公。
郁离也被册封为镇国公夫人,是一品诰命夫人。
对此郁离没什么感觉,直到发现一品诰命夫人还有俸禄,一年的俸禄居然不少时,总算有点真实感。
“我还有俸禄,这么多啊?”郁离惊奇。
什么都比不上那写在册子上的数字,冷冰冰的数字,一个个都闪烁着金钱的光辉。
傅闻宵见她捧着御赐的金册看了又看,眼里露出笑意,“是的,喜欢吗?”
她毫不犹豫地说:“当然喜欢啦,钱谁不喜欢?”
这话说得很俗气,但他知道她并不是真的喜好这黄白之物,而是觉得它们能买吃的,能做很多事。
郁离品味过乍然变富的感觉后,便让人将圣旨、御赐金册和一品诰命夫人的制式衣服首饰等都收起来。
这些东西进宫参加宫宴时要穿戴的,必须要好好保存。
稍晚一些,两人去了公主府。
见到元安长公主,郁离就先给她治疗。
最近因为搬家后忙着安顿,她已经减少给元安长公主治疗,不过每天晚上没事的话,郁离都会趁夜跑过来,给她治疗一次再走。
现下元安长公主的身体已经恢复大半,气色也比以前要好许多。
因为她深居简出,除了身边伺候的一些心腹仆人外,旁人并不知晓她的身体情况,以为她仍是病恹恹、活不了多久。
命不久矣的元安长公主,方才能让人安心。
元安长公主见郁离给她治疗后,就坐在一旁抱着点心吃起来,腮帮子鼓鼓的,像只小松鼠,实在是可爱得紧。
她忍不住笑了下,给她倒一杯果子露。
“谢谢母亲。”郁离咽下嘴里的点心,清清脆脆地说。
郁离坐在一旁吃东西,母子俩则商量国公府宴会的事。
这是傅闻宵成为镇国公后举办的宴会,也是他归来后第一次在世人面前露脸,还有郁离这位国公夫人也要出现在世人面前,自然要重视。
对这种事,母子俩都有经验,只需要讨论一些需要注意的地方,其他的自有下人去办。
讨论得差不多,傅闻宵道:“母亲,麻烦您派两个嬷嬷给儿子,儿子那里能用的人手不多。”
“行。”元安长公主没有拒绝,“我让海嬷嬷和陈嬷嬷过去帮衬你们。”
其实说是帮衬,更多的是帮忙打理镇国公府,不用郁离操心。
元安长公主自然也看出儿媳妇不是那种能管家理事的宗妇,但这又有什么关系?
以郁离的能力,不应该拘在内宅。
她若是不喜,自不必去学那些东西,将来她有更广阔的天地。
夫妻俩离开时,从公主府里带了两个嬷嬷回去。
说是嬷嬷,其实她们的年纪也不算大,也就四十左右,是当年皇太后留下来的老人,皇太后去世后,元安长公主将她们接到公主府里。
公主府的人多,两个嬷嬷就算能干,可以做的事也没多少。
这会儿来到国公府,国公夫人又是个不爱管事的,两个嬷嬷总算能发挥她们的能力,将偌大的国公府打理得妥妥当当的。
对此郁离很满意。
国公府将宴会定在三月下旬,提前几日便将请帖送出去。
府里的下人忙得不可开交,有两个嬷嬷在,也是忙中有序,傅闻宵只需要把控大方向就行,郁离偶尔会关注一下,发现好像没什么需要她操心的。
晚上睡觉时,她还和傅闻宵感慨,“母亲身边的人都很能干。”
婆婆就不必说,那两个嬷嬷真是管家理事的能手,有些事情郁离看得糊里糊涂的,可她们只要和她说一说,她就明白了。
两个嬷嬷虽然接手国公府的事务,却没想过要架空郁离这位国公夫人,该让她知道的事也会过来向她禀报,郁离居然还学到不少,发现也挺容易的。
傅闻宵笑道:“她们以前是外祖母身边的宫人,跟着外祖母做事。”
如果外祖母还在,或许她们会成为宫里的女官,发挥她们更多的优势。
可惜……
?
作者有话说:
今天第二更
第 212 章
◎宴客◎
转眼就到镇国公府宴客这日。
一大早,国公府朱红色的大门敞开,开门迎客。
汪衔春夫妻很早就来了。
收到傅闻宵亲自写的请帖,不管如何他们肯定是要来的。
马车抵达镇国公府,两人下车后,汪衔春先看了眼国公府门口两尊石狮子,威风凛凛,栩栩如生,接着是厚重的朱色大门,扑面而来的威势,也昭示一个世家大族的气派。
他心里有些感慨。
“我现在还有点不敢置信。”汪衔春小声和夫人说,“总觉得傅贤弟还是南地里的书生。”
很难将他和那位镇国公世子联系在一起。
对了,他现在不是镇国公世子,而是镇国公,这让他更加没什么真实感。
汪夫人神色平静,已经习惯丈夫的性子,倒是没多想,问道:“怎么?”
汪衔春如实道:“也没什么,这宅子实在是气派,我对傅贤弟的身份有种不真实感。”
甚至生起一种陌生的隔阂。
这里是内城,周围住的都是皇亲国戚,像汪家这样的身份,还真没什么机会来这里。
也因此,让他有种不真实感,好像傅贤弟不再是他的贤弟。
汪夫人失笑,正要说点什么,就见傅闻宵和郁离亲自迎出来。
“汪兄、嫂子。”傅闻宵笑道,“你们来了,快进来。”
郁离也亲热地过来拉汪夫人,“苏姐姐,一直等着你来呢。”
两家关系好,他们在山平县就认识了,从南地一起进京,其中的情份不是旁人能及的,郁离和傅闻宵待他们都极为亲切。
看到傅闻宵,顿时什么陌生、隔阂都没了,汪衔春笑是很是开心。
“傅贤弟、弟妹,恭喜你们啊。”
夫妻俩向他们道喜,不管如何,傅闻宵如今成为镇国公,郁离是镇国公夫人,可以说是大庆朝最年轻的国公和国公夫人,就算前朝也少见,应该祝贺他们。
郁离和傅闻宵引他们到一处花厅歇息说话。
聊了会儿,汪衔春有些可惜地说:“原本还以为,可以和傅贤弟一起进翰林院的……”
琼林宴结束后,按照以往的流程,状元、榜眼和探花不必参加翰林院的馆选,可以直接入翰林。
不过现在这情况,也没人敢让一个国公爷去翰林当个从六品的修撰。
傅闻宵这些天都是闲赋在家,等着老皇帝那边的安排,以老皇帝对他的宠爱信任,肯定不会让他去翰林院。
汪衔春心里多少有些失落,日后想见傅贤弟可不容易。
相比起来,他更喜欢在山平县的日子,自由自在,无事还可以去找傅闻宵探讨学问。
“说这做什么?”汪夫人嗔怪了声,对傅闻宵道,“你别听他胡说八道,他昨儿没歇息好。”
汪衔春正要开口,傅闻宵笑道:“无妨,我知汪兄之意。”
他又表示,两家乃通家之好,不管如何这情谊都不会变,日后他们随时可以过来。
这话让汪衔春很高兴,虽然身份转变,傅贤弟却没有变,仍是他熟悉的傅贤弟。
他很快就撇开那些有的没的,两人愉快地聊起来。
随着时间流逝,来的客人也越来越多。
傅闻宵和郁离一起去迎客。
这些客人大多都是傅家的旧故,还有诸多亲戚,沾亲带故的都来了,十分热闹。
瑞亲王府的人也来了。
瑞太妃、瑞亲王夫妻和楚少聿一起过来。
见到郁离,瑞太妃便拉着她,将她好一顿夸,然后又道:“其实去年我就想过来见见你,多亏你们,聿哥儿才能平平安安地回来,真不知如何感谢你们……”
瑞太妃是先帝的嫔妃,先帝去后,皇太后作主让那些有儿子的嫔妃出宫,由儿子奉养,也让母子能在宫外团聚。
此乃善举,那些嫔妃心里十分感激皇太后。
这些年,瑞太妃带着体弱多病的孙子居住江南,一半原因是思念家乡,一半原因是为了嫡孙。
楚少聿是她看着长大的,视这嫡孙为命根子,对救了孙子的人自然十分感激。
再加上傅闻宵又是皇太后的嫡亲外孙,这两层关系加起来,瑞太妃对这夫妻俩越发的亲和。
瑞王妃心里也是极为感激的,当初听儿子说去年回京路上遇到的事,也觉得是那些庶子要对她儿子出手。
她原本是想亲自过来感谢傅闻宵夫妻,后来得知傅闻宵的身份,倒也不好贸然登门,一直拖到现在。
婆媳俩将郁离和傅闻宵视为楚少聿的救命恩人,对他们亲亲热热的,一脸和气。
楚少聿也在旁欢喜地说话。
相比之下,瑞王就有些尴尬,总觉得老娘和妻子是故意不搭理他,儿子虽不是故意,但却是个没眼色的,都不会为父亲解围。
傅闻宵和瑞太妃他们说了会儿话,终于看向瑞王,说道:“舅舅,进来坐罢,若有招待不周之处,还望见谅。”
瑞王客气几句,问道:“怎么不见元安姐姐?”
“母亲的身体不好,在公主府里休养。”
闻言,瑞王并不意外,面上露出关切之色,“元安姐姐的身体现下如何?”
元安长公主自从回京后,一直闭门谢客,没人知道她现在的情况。
傅闻宵的神色有些淡,“还好,最近天气暖和,她的身子也有所好转。”
虽然他说“还好”,不过在场的人都知道,元安长公主这身体只怕是好不了。
圣人也不希望她好。
一时间,瑞王都不好说什么,反倒有些同情这外甥。
圣人虽然宠爱他,却也不愿意让傅家继续掌兵权,明明作为镇国公世子,傅闻宵却从未去过北疆,更何况是与傅家军接触。
如今傅家军由傅烈云统领,虽然傅烈云是傅宗绪的养子,然而养子终归不是傅家的血脉,这才是让人放心的。
傅闻宵只能作圣人手里的一把刀,圣人宠爱他,却也仅是如此。
正好傅家现在只剩下他一人,圣人方才能更加信重他。
不久后,福慧公主也来了。
与她同来的还有三皇子和六皇子、七皇子,五皇子和八皇子都没来。
五皇子其实是想来的,不过前几天,傅闻宵进宫一趟,在老皇帝面前不经意提了一句去年书画会的事,于是五皇子就被生气的老皇帝禁足。
听说这事,那些皇子并不意外。
至于八皇子,他是绝对不愿意和傅闻宵待在一起,更不用说参加他的宴会。
这会儿,三皇子等人暗暗打量郁离。
傅闻宵进京时,他们得到消息后,就派人去柳文巷那里盯梢,对她有个大概的了解,来自乡下,容貌不错,但很能吃。
此时看到她,发现她并不像他们记忆里的那种粗陋的乡下女子,精致秀丽的容貌,纤瘦的身段,看着柔柔弱弱的,颇惹人怜惜。
三皇子等人都有些意外。
福慧公主见到郁离,高兴地说:“离娘,好久不见啦。”
她亲热地拉着人,当众表达出对她的喜爱之情。
三皇子惊讶地道:“福慧,你和表弟妹认识?”
皇子们和傅闻宵是嫡亲的表兄弟,不管如何,身份摆在那里,他们要称郁离一声表弟妹。
他们今天过来,也是以亲戚的身份来的。
福慧笑眯眯地说:“是啊,我去探望元安姑姑时认识的,我很喜欢离娘呢。”
她并不提元宵那晚被郁离所救之事。
当时虽然很多人都知道福慧公主被人救了,知道是郁离救她的人很少。
闻言,郁离看她一眼,便见福慧公主朝自己眨了下眼睛。
三皇子等人却有些惊异,觉得福慧公主莫名其妙。
她以前不是一直嚷嚷着要嫁傅逍吗?说傅逍那张脸最让她喜爱,她应该讨厌傅逍的妻子才对。
怎么这会儿看起来,她似乎还挺喜欢傅逍的妻子的。
“你们看我作甚?”福慧公主说,“离娘长得这么好看,我喜欢她不是应该的吗?”
众人:“……”
三皇子等人面上的神色有些微妙。
他们想了想,发现福慧公主身边伺候的人,不管男女,姿色都很不错,原来她不仅喜好美男子,居然也喜好漂亮的姑娘。
这实在是……
福慧公主不管他们怎么想,拉着郁离亲热地说话。
最后因为郁离要去迎接客人,只能依依不舍地放开,巴巴地说道:“离娘,等你忙完,咱们再一起说说话。”
郁离应一声,看起来极为冷淡,就算对着公主,也没有任何局促、谄媚之态。
众人心中惊讶,难免高看她一眼。
这位国公夫人似乎和他们所想的不一样,她虽是乡下女子,可不管容貌、气度都极为出众,与傅闻宵站在一起,堪称郎才女貌,如一对璧人。
福慧公主丝毫不在意郁离的冷淡,在她心里,像郁离这样的能人异士,有点脾气是应该的。
其他人并不知她心中所想,特别是三皇子等人,看她拉着个女人撒娇,实在受不住,觉得福慧公主有病。
嫁不成傅逍,她居然想撬傅逍的墙脚。
等傅闻宵他们离开,三皇子说:“福慧,你悠着点,别惹傅逍生气。”
六皇子笑吟吟地说:“三哥,傅逍不至于如此小气。”
七皇子没作声,安静地坐在那里喝茶。
福慧公主哪里不知道他们误会了,她没有解释,挨坐在水榭的栏杆前,看着湖里的游鱼,说道:“国公府的景色真不错,这么多年都没什么变化。”
她抓起下人准备的鱼食,朝湖里洒去。
一群五颜六色的锦鲤游过来,纷纷抢食。
不久后,三皇子等人听说姚老夫人来了。
“姚老夫人?她怎么来了?”众人等人俱是一愣,心里难免多想。
来汇报的人说:“听说姚老夫人这几年南下探望生病的姐妹,在南地那边与镇国公夫人相识,两人私交甚笃。”
闻言,三皇子等人心弦一松,尔后又有些吃惊。
原本以为只是一个没见识的乡下姑娘,还是个超级能吃的饭桶,现下看来似乎不仅如此。
姚老夫人作为帝师姚正谦之妻,身份不一般,是个极为挑剔的人,能入她眼的姑娘很少。
郁离居然与她有私交,可见这姑娘并不是一无是处。
不过只是女眷间的相交,倒也不算什么,三皇子等人没有太在意,唯一的想法,就是傅逍这妻子好像有些蛊惑人心的本事,瞧瞧福慧公主被她迷成什么样。
**
郁离扶着姚老夫人过来时,花厅里正在说话的女眷纷纷起身。
不说姚老夫人的身份,就是她现在这年纪,也当得众人如此敬重。
瑞太妃和姚老夫人有些交情,看到她就笑呵呵地说:“阿姚,你怎么来了?”
“我和离娘这孩子认识,这样的好日子,肯定要过来的。”姚老夫人笑着拍拍郁离的手,“这孩子我很喜欢,她是个好的,以前不知道她的身份时,还想着收她为义女呢。”
周围的人吃了一惊,姚老夫人居然还想收镇国公夫人为义女?
虽然听着像是开玩笑,但这也能看出她对郁离的喜爱。
众人又看了看站在那里的郁离,她的话并不多,安安静静的,纵使一身雍容华贵的穿着打扮,亦不像那些八面玲珑的世家宗妇,反倒像个惹人怜惜的小姑娘,忍不住想护她几分。
听说镇国公世子回京后,众人不免关注几分。
后来得知他已经娶妻,妻子是南地人,还是个乡下人。
没见着人之前,很多人都将她当成那些粗陋的乡下女子看待,纵使知道能让傅逍看上的人,定然不差,但出身摆在那里,仍是下意识地轻视几分。
然而见着人后,发现情况好像不太一样……-
郁离将姚老夫人送到花厅,又陪着坐了会儿,得知有客人过来,她便起身。
她朝两位老人家道:“姚老夫人,瑞太妃,我先失陪。”
“去吧。”
两位老人都笑呵呵的,神态亲切,甚至有些怜惜她。
元安长公主身体不好,这镇国公府没个长辈帮衬,她一个年轻的小姑娘忙来忙去,要招待这么多客人,难免忙不过来。
也多亏镇国公府的下人能干,经验也足,还有元安长公主派来的嬷嬷镇着,倒也能应对一二。
不久后,郁离带着莫家的女眷过来。
莫玉婵的祖父是吏部尚书,她和忠勇伯的嫡长子定亲,听说婚期就在四月份,极受瞩目。
见莫家人居然也来了,虽然来的只是莫玉婵母女俩,仍是让人好奇。
等众人得知,郁离和吏部尚书的孙女莫玉婵是闺中好友时,都忍不住开始怀疑。
这镇国公夫人真的只是个乡下女子吗?她认识的人未免太多了,一个个和她的交情居然还很不错。
如果说因为她是镇国公夫人之故,大伙儿对她客气几分,那还算正常。
可这会儿看来,这些人分明就是为她本人而来。
至此,今日来参加宴会的人都收回心里的轻视,开始好奇起来,也不知道镇国公夫人到底有什么本事,居然能让这么多人都对她如此喜爱。
另一边,莫玉婵拉着郁离,小声说:“离娘,恭喜你啊。”
得知傅闻宵居然是那位镇国公世子时,她也吓了一跳,不过这并不影响什么,她和郁离之间是始于救命之恩,就算傅闻宵是镇国公世子也不会改变什么。
今日她和母亲过来,是为了给郁离撑面子的。
京中踩低捧高的太多了,莫玉婵怕有人觉得郁离是乡下女子,轻视她,给她难堪。
不过现在看来,好像是她多虑了。
莫玉婵不仅没有觉得失落,反而为郁离高兴,觉得是应该的。
离娘那么厉害,大家喜欢她,不是正常的吗?
第 213 章
◎马王◎
傍晚,客人悉数离开。
傅闻宵和郁离将最后一位客人送走后,镇国公府的大门关上,热闹了一天的镇国公府再次恢复宁静。
夫妻俩手牵着手,走在夕阳下宁静的园子里。
镇国公府有一个修建得很漂亮的园子,花木葱笼,繁花似锦,景色怡人。
两人沿着杨柳拂岸的湖边走,落日的余辉洒在他们身上,镀上一层鎏金似的金辉。
“阿离,今天辛苦了。”傅闻宵抬手,为她拂去落到头发上的柳絮。
“还好吧。”郁离觉得并不辛苦,“有海嬷嬷、陈嬷嬷帮忙,我只是去迎一下客人,没有费什么心。”想到什么,她又加了一句,“就是我不太会说话,那些人好像很尴尬的样子。”
回想今天来的客人,像福慧公主这种自来熟的还好,瑞太妃、姚老夫人、莫夫人母女等人都是相熟的,并不在意她的寡言少语,而那些不熟悉的,甚至以前都没见过的,根本不知道和她们说什么。
既然不知道说什么,她就不说了,不必为难自己。
郁离从来不为难自己,但也知道与人社交时,没话说挺尴尬的。
她还记得那些人当时勉强的模样,她们当时一定很尴尬吧。
傅闻宵脸上的笑容微敛,说道:“抱歉,让你受累了。”
她的性子本就不适合当一个大家族的主母、宗妇,可是因为他的缘故,她要接触这些,甚至要学这些送往迎来的事,违背自己的意愿……
这不是他所愿意看到的。
“没什么啊。”郁离道,“反正尴尬的又不是我。”
只要她不尴尬,别人尴尬对她而言不痛不痒。
然后她又问:“会给你带来麻烦吗?”
她自己没所谓,不过这人还要和那些朝臣打交道,对他可能会有些影响吧。
“不会!”傅闻宵肯定地说,“圣人偏爱我,不管你做什么,他们不敢有什么意见。”
在这皇城里,圣宠就是最大的倚仗,只要皇帝偏爱你,便可以为所欲为。
不管他做什么,宫里的老皇帝护着他,无人能动他。
同理,作为他的妻子,在世人眼里,夫荣妻贵,那些人只有敬着她、捧着她的份,就算她做得不对,也没人敢当众指责。
更何况,今儿有瑞太妃、瑞王妃和姚老夫人等身份贵重的女眷镇着,明摆着要护着她,哪个敢不识趣地说什么?
这些人都是为她而来,心甘情愿地护她。
傅闻宵虽然一直在男客那边,心里却惦记着女客那边的事,担心有人会给她不愉快,时不时会找人询问一下,也知道那边的情况。
对此他心里是高兴的,知道那些人是真心喜欢她,由衷地感到荣幸。
她从来就不是那种需要人保护的弱女子,也不需要自己护着她,反而她护自己良多。
郁离放心了,嘴里说道:“我也不会做什么啦,就是她们偶尔抱怨我故意晾着她们,说我是乡下来的,做事不够周全。”
其实她也不是故意的,第一次做这种事,她又不会说,给客人的感觉就是招待不周,故意晾着人。
那些人当面自然不敢说什么,背地里难免会抱怨。
只是她们不知道,她的听力非常好,将她们的抱怨都听进耳里。
甚至她还听到,有人说是不是傅闻宵看中她这张脸,才会娶她这种一无是处的村姑。
郁离当时听得一愣一愣的,觉得那些人好会说啊。
不过后来客人多起来时,她忙得不可开交,发现渐渐地说这种话的人也没了。
傅闻宵道:“没关系,哪个抱怨的,你记下来,日后不与她们往来便是。”
以镇国公府的地位,只有旁人讨好她的份,不需要她去讨好别人。
傅闻宵也庆幸,幸好自己的身份不算低,能让她在面对那些诰命夫人时,不必与她们太过客气,或者让她去讨好人,他不想她受那样的委屈。
她也不该受这种委屈。
两人一边慢悠悠地散步,一边聊着今天宴会的事,直到时间差不多,方才回去歇息。
**
宴会过后,日子又恢复平静。
傅闻宵开始忙碌起来,早出晚归,每天仿佛有忙不完的事,忙的都是老皇帝交给他的一些差事。
有时候不忙时,老皇帝还会招他进宫伴驾,一待就是一整天,直到宫里落钥方才回来。
郁离起初还会问两句他在做什么,后来便不问了,因为她也有事要做。
除了去公主府给元安长公主治疗外,她还要顺手收拾街上那些地痞流氓,最近这段时间已经整顿了一个区域,手下的小弟收服不少。
除此之外,郁离最近还发现一伙人贩子。
其他的还好,人贩子这种是绝对不能忍的,不过她发现的这伙人贩子只是一些小喽啰,他们知道的并不多。
为了钓出大鱼,只能暂时按捺着没有动。
郁离想了想,去找楚少聿,和他说这事。
“居然有人贩子?”楚少聿大惊后就撸起袖子,“在哪里?咱们去弄死他们!”
郁离道:“只是一些小喽啰,他们这里问不出什么,还得派人继续盯着,这事还得麻烦你帮忙。”
楚少聿马上拍胸口保证,这事交给他没问题。
他现在是五城兵马司东城的副指挥使,手下有一些人手,最近他带着这些人吃吃喝喝,还真收服好些下属。
虽然不少人觉得他是纨绔,看不起他,故意将他晾着。
但不得不说,有时候纨绔带着下属们一起吃喝玩乐时,很容易拉近感情,楚少聿也伺机收服一批人为他所用。
正是如此,郁离才会找他帮忙,让他派人暗中去查这事。
还有她打服的那些地痞流氓,虽然他们不干正事,不过消息却十分灵通,也让他们帮忙盯着,迟早能将那些人贩子都揪出来。
晚上,傅闻宵回来时,郁离顺嘴和他说这事。
傅闻宵忙了一天,面有疲惫之色,问道:“阿离,需要我让人帮你吗?”
“可以。”郁离点头,若是其他的还好,人贩子这种,当然是越早清理越好,省得会有更多的孩子和妇女受罪。
傅闻宵见她没拒绝,露出笑容,将人抱在怀里,脸靠在她的肩头,像是在歇息,身上透着一股难言的疲惫之色。
郁离问:“很累?”
“还好。”他轻声说,“你给我抱一会儿,就不累了。”
郁离直接给他输了些异能,“这样呢?”
傅闻宵无奈地叹气,他只是想抱抱她,并不是真的累得要她给他输异能,异能虽然好用,但他更希望这东西用在她自己身上。
“阿离,你对自己好点。”他捧着她的脸,俯首吻她。
郁离哦一声,她对自己挺好的啊,异能都是先紧着自己用,才会去给他治病。
现在她的身体健康,每天虽然忙,却也没他忙,都是精力十足的,异能除了给公主婆婆治病外,放在那里也是浪费,给他点也无妨。
而且,她总觉得他的身体还没好,为了让他未来能活久一点,还是继续给他治疗吧。
**
傅闻宵连续忙了大半个月,终于闲下来。
这日,他从外头回来,兴冲冲地过来找郁离:“阿离,你跟我来。”
“作什么?”郁离疑惑地看他,任由他拉着自己出门。
两人来到郊外的一处马场。
已经有马场的官员等在那儿,见到他们,对方过来行礼,恭敬地道:“见过镇国公、国公夫人。”
傅闻宵问道:“那匹马王呢?”
“在那边。”
随着马场官员指过去,郁离看到一群骏马从远处的树林里奔驰而来。
其中有一匹黑马最为突出,它比周围的马都要高大健壮,身躯矫健,一马当先,阳光下,那棕黑色的鬃毛飞舞,格外漂亮。
郁离对动物没什么研究,她所在的末世已经没有正常的动物,只有异种和污染物,一个个都不能称之为动物。
来到这个世界,因为她的体质关系,算是动物绝缘体,根本没动物愿意亲近她,这种情况下,她自然也不会特地去关注那些动物。
虽然不关注,不过对这些动物,她都是带着一种欣赏的心态去看的。
只要它们是正常的动物,不是变异的,她都喜欢。
随行在一旁的马场官员指着那匹矫健的黑马,说道:“国公爷,这匹黑马是西北那边的部落送过来的,它的性子非常烈,是野马群中的首领,被称为马王,一般人难以降服。”
马场官员以为,傅闻宵想亲自驯服这匹黑马。
傅闻宵望着奔驰而过的马群,朝官员道:“你下去罢,不必在这里候着。”
官员应了一声,躬身告退离开。
很快周围没有其他人,只有傅闻宵和郁离。
见郁离目不转眼地盯着马群,他心思微动,问道:“阿离,你喜欢马?”
“喜欢!”郁离毫不犹豫地说,“只要是正常的动物,我都喜欢。”
傅闻宵有些疑惑,什么叫正常的动物?那不正常的动物又是什么样的?
他将心中的疑惑压下,说道:“阿离,这匹马王给你当座骑,如何。”
郁离的注意力终于从马群拉回来,惊讶地看他,“给我?”
他嗯一声,“最近西北的部族上贡一群野马,听说有一匹马王,我便去找舅舅,让他将马王送给我。”
“普通的马见到你就跪下,不知道这马王怎么样。”他笑着说,“马王的性子烈,要是能承受得住,日后你也能有个坐骑,不必出行总是坐马车。”
坐马车到底不如骑马出行方便。
郁离总算明白他的意思,心里的惊喜自是不必说。
她又有些迟疑,“能行吗?”
她对这个世界的正常动物都不太有自信,怕自己一靠近,马王也得跪下来,不肯驮她。
傅闻宵朝她笑了笑,鼓励道:“试一试也没什么。”想到什么,他继续道,“我记得在青石村时,那些下山的野猪在你靠近时都会被吓走,还有屠老大养的狼狗,也能夹着尾巴躲起来,可见性子越烈的动物,越不会屈服。”
经他这么说,郁离也想到这回事。
在她看来,好像都没差,所以她对这些一直没怎么在意,毕竟当时她也没想过要驯服动物。
现在傅闻宵特地去向老皇帝讨了一匹马王送给她,倒是可以试一试。
马场很大,马群到处奔驰。
傅闻宵翻身坐在一匹马背上,手持缰绳,追赶着那群马,将它们驱赶过来。
等马群再次奔驰而来时,郁离突然跃起,朝着马群靠近。
当她的脚踏在一匹马的背上,那马的身体一歪,直接瘫软在地,周围靠得近的马的反应都差不多。
奔驰的马群就像遇到天敌,纷纷软倒。
这一幕非常神奇,如果有人看到肯定会震惊不已。
傅闻宵骑坐在马背上,远远地看着,不管看多少次,同样也为之震撼。
终于,郁离来到最前头的那匹马王附近。
马王的速度非常快,然而全速之下的郁离的速度居然比它更快一些。
她飞身跃起,落到马背上。
傅闻宵下意识地抓紧缰绳,紧紧地盯着。
奔驰中的马王瞬间停下,甚至身体因为惯性往前趔趄,不过到底站住了。
它没有像其他的马那样瘫软在地,但也没有再动,安静地站在那里,若是仔细看的话,能看到它的四肢微微地颤抖着,像是遇到什么可怕的天敌。
郁离站在马背上,低头看着脚下的黑马。
它顽强地站着,光是如此,已经看出它的不凡。
好半晌,她慢慢地坐下,伸手拍了拍紧绷的马腹,想了想,摸着它的脑袋,给它输了些异能。
充满生机的异能输入,黑马明显精神不一样,只见它身体的肌肉又颤了颤,然后朝前走了几步。
郁离有些惊讶,尔后了然。
末世的异能者身上会散发一种强大的磁力场,这种磁力场会让敏感的动物本能畏惧,无法动弹,越是柔弱的小动物,越容易被震慑。然而生命异能又是一种充满生机的力量,会让动物感觉到舒服,本能地亲近。
黑马一边被她震慑,一边又被生命异能吸引,渐渐地安静下来。
好半晌,傅闻宵骑着马靠近。
他看着那匹悠闲地低头啃草的马王,虽然它没怎么动,但至少它没有瘫软在地,算是个好的开始。
“阿离,看来可以的。”傅闻宵笑道,“日后你多与它相处,让它习惯你的……力量。”
像这样的烈马,一般人难以驯服。
对郁离而言,就怕它不够烈,承受不住她身上的震慑。
现在好啦,不愧是野马的首领,被称为马王,再与它多磨合,便能给她当坐骑,日后她出行就方便许多。
郁离跳下马背,摸了摸黑马。
黑马被她抚摸时,明显想要避开,不过很快又忍住了,由着她继续摸。
“宵哥儿,这马真好。”郁离高高兴兴地说。
看到别人骑马而行,她其实是羡慕的,这年代最快的交通工具就是马,她自然也想弄一匹马。
现下这匹马王虽然还不能载着她奔跑,不过以后应该可以。
见她高兴,傅闻宵心情也很愉悦。
他翻身下马,朝黑马走过去,刚靠近时,黑马就朝他喷气,像不是高兴他的靠近,等郁离伸手拍了拍它,它又默默地缩回脑袋,继续低头啃着地面的草。
傅闻宵有些忍俊不禁,特别是发现那面地都要被它啃秃时,哪里看不出它此时外强中干。
虽是马王,在郁离面前还是有些撑不住。
“这是宵哥儿,你别对他喷气。”郁离对黑马说。
黑马的四蹄默默地动了动,往旁移了移。
?
作者有话说:
今天第二更
第 214 章
◎悔恨◎
在郁离得到一匹马王时,关于傅闻宵高中状元的消息终于传到南郡省。
省城这边是最先得到消息的。
南郡省的巡抚袁崇山看到从驿站送过来的消息时,丝毫不意外,甚至和身边的管家笑道:“我早就知道,以傅世子的才华学问,六元及第是应该的。”
这位可是从小就和那些皇子们一起在上书房读书,被大儒教出来的,连帝师都曾夸过他的才学。
傅逍当年可是一直力压那群皇子,可见其有多优秀,优秀到不少人暗叹可惜,为何此子不是皇子。
若傅逍是皇子,或许如今京城的局势就没这么乱。
袁崇山心里也暗暗可惜。
不过也不算太可惜,他虽不是皇子,却是元安长公主之子,若是元安长公主能……
袁崇山暗叹一声,也不知道元安长公主的身体如何。
如今傅逍已经回京,希望元安长公主的身体能继续支撑下去,转危为安。
袁崇山看过驿站送过来的消息后,让人将傅闻宵被钦点为状元的消息传出去。
很快,省城的读书人也知道傅闻宵高中状元的事。
而且还是六元及第。
这可是大庆朝第一个六元及第,可想而知有多让人惊喜,特别是傅闻宵还出自南郡省。
南郡省作为大庆朝最南边的一个省,素来被当作未开化之地,有一股蛮横的风气,这里的文风不如江南那边鼎盛,素来被人瞧不起。
南郡省的读书人都乐疯了。
现在还有谁敢说南郡省是蛮横之地,嘲笑他们未开化?一个六元及第的傅闻宵就能打他们的脸。
在省城做生意的郁金也第一时间得到消息,惊喜不已。
虽然她知道姐夫的学问很好,但有多好却没个准确的概念,哪里想到,姐夫居然高中状元。
高兴的郁金大方地给店里的姑娘们涨月薪,同时宣布店里的商品打折,以作庆祝。
不仅是郁氏胭脂坊,省城很多商铺酒楼等都在打折,说要庆祝南郡省的士子高中状元,还是六元及第。
对于整个南郡省而言,都是喜事一桩。
同样来省城帮忙的郁银、郁珠和孙芳娘都很惊喜。
当天晚上,姐妹几个聚在省城的房子里,备上一桌好酒好菜,坐在一起庆祝了一番。
她们喝着桃花酒,吃着菜,聊起在京城的郁离等人。
“二姐,大姐的信来了吗?”郁珠一脸期盼地问。
自从郁离去京城后,每个月都会寄信过来,和妹妹们说她在京城里遇到的事。
郁金姐妹也不忘记给她回信,姐妹几个虽然分隔两地,书信却是一直未曾断过。
不过到底路途遥远,有时候信会准时到,有时候会延迟一些。
这个月的信一直未见过来,郁珠和郁银心里都惦记得厉害。
郁金道:“还没到,可能是在路上耽搁了吧。”
送信的是傅家的人手,一般没什么事的话,信都会准时到的,不会轻易遗失。
郁金心里很清楚,虽然大姐和姐夫他们去了京城,但这边仍有傅家的人手在,暗地里庇护他们。
半年间,她又将生意扩大一倍,已经组建自己的商队,并未遇到多少波折。
郁金并不蠢,事情太过顺利,哪里不知道有人在暗中帮助他们,为他们打点。
除了傅闻宵外,她想不出还有谁。
当日傅家过来帮忙的那些人手,一个个都非常能干,郁金和他们学到很多,心知傅家不简单,或许并非北地的行脚商。
两日后,郁离的信终于到了。
收到信后,郁金第一时间打开看起来,等看完后,她整个人都呆在那里,仿佛人都傻了。
郁银和郁珠也急着看信,见她呆立不动,不免有些急:“二姐,怎么啦?”
这时,郁珠已经小心翼翼地接过信,一个字一个字地看起来。
郁银虽然也急着看信,并未和小妹抢,按捺住心中的急切,等小妹看完她再看。
孙芳娘走过来,推了郁金一下,担心地问:“阿金,发生什么事?不会是离娘那边出事了吧?”
郁金回过神,看向在场的姐妹们,张了张嘴,声音有些干涩。
“其实也没什么事。”她喃喃地说,“大姐说……”
“什么?!姐夫是镇国公世子?!!”
郁金的话还没说完,郁珠的声音就徒然响起,像惊雷一般。
霎时间,现场一片安静,孙芳娘和郁银都愣住,以为自己听错了。
郁珠也怀疑自己看错,她转头看向郁金,不确定地问:“二姐,是不是我认错字了?上面不是这意思?”
她的年纪还小,虽然也跟着一起认字,但认的字不如姐姐们多,或许是她认错字了。
郁金说:“你没认错,信上就是这么写的。”
她的声音有些飘忽,人还未反应过来,看着有些傻傻的。
这两年的历练,已经很少有什么事能让她神思不属,今儿这事倒让她一时间不知道怎么反应。
这实在太出乎意料。
姐夫居然是镇国公世子?
虽然身处南地,她也听说过镇国公府,知道傅家世代守卫北疆,抵御北狄部族南下。几年前镇国公傅宗绪的死讯传到南地时,不少人都为他可惜,就连平百民姓听后,都忍不住感慨。
郁金从来没想过,自己家居然会和北疆的那位镇国公扯上关系,姐夫是镇国公府的世子。
屋子里一下子就安静下来。
在场的几个姑娘们面面相觑,都被这消息震住,一时间不知道怎么反应。
好半晌,郁金道:“咱们先回山平县。”
“啊?”
“姐夫是镇国公世子的消息是瞒不住的,只怕过段日子这消息也会传过来。”郁金冷静地说,“我们得先回山平县盯着,以免有人借姐夫的身份闹事。”
驿站的消息大多都是先传紧要的,所以只将傅闻宵高中状元的消息传过来,反倒是像傅闻宵是镇国公世子这事会延后一些。
当然,就算那些官员收到这消息,也不会主动透露出去,因为没必要。
这个消息最后更有可能是那些南来北往的商队,或者从京城归来的士子带回来。
孙芳娘也明白了什么,点头道:“阿金说得对。”
郁银和郁珠还有些糊涂,不过她们都听姐姐的,既然二姐这么说,那就先回去。
两天后,姐妹几个回到山平县。
山平县这边也得到傅闻宵高中状元的消息,这些天,青石村十分热闹,一批又一批的读书人跑到青石村,说要瞻仰傅状元曾经居住之地。
就连疏影巷的房子也成为那些读书人踏足之地,幸好有衙役盯着,那些人方才没有翻墙。
葛衙役等人没想到这些读书人如此疯狂。
这房子是离老大买的,就算离老大进京,目前不住在这里,也不能让人随便闯进去,他们得帮离老大看好房子。
对于傅闻宵高中状元这事,葛衙役等人心里也是激动的。
日后离老大就是状元夫人,她成为官夫人,对他们这些跟随她的人自然也有好处。
就是不知道离老大什么时候回来,不管如何,他们都得为离老大守好房子。
整个山平县都因为这消息热闹无比。
山平县的人皆是与有荣焉,他们县居然出了个状元,对于那些百姓而言,这事能吹一辈子。
更不用说和傅闻宵相处过的人,就像中大奖似的,逢人就说自己曾经和傅状元说过什么话,每每会引来不少人的驻足聆听,让说的人更加起劲。
张记肉铺里,张复等人得知这消息,也是十分惊喜。
屠老大还特地去军营那边,将这消息告诉在军营里操练士兵的宣怀卿。
宣怀卿神色平静,说道:“以傅逍之才,中个状元不是应该的吗?”然后又说,“我前两天刚得到消息,听说傅逍已经恢复身份,估计现在都是镇国公了。”
宣家虽然身处南地,却也派人关注京中的局势。
几天前宣家也得到京城那边的消息,远比其他人知道的要早、要全面。
他知道,镇国公府现在只剩下傅逍一人,他将会继承国公之位,成为镇国公。
宣怀卿的神色有些复杂。
不管是他的父亲,还是镇国公傅宗绪,都是死在战场上的。
只是他的父亲是在和敌人交战时战死的,傅宗绪的死却充满蹊跷,虽然对外宣布是被北狄人杀死的,可他们得到的消息,似乎又不止如此。
宣怀卿想到前阵子祖父和他说的话,心中不寒而栗。
如果傅宗绪的死真的和京城里的那位圣人有关……
屠老大愣了下,很快就反应过来,“那离娘岂不是国公夫人?”他摸了摸脑袋,“以后还能找离娘一起去剿匪吗?”
不仅剿匪,还有出海打倭寇的事,他还想着以后叫上郁离呢。
在屠老大心里,不管郁离的身份变成什么,都将她当成青石村的郁离,就像他的妹子,做什么都没忘记她。
宣怀卿闻言,也有些纠结,“应该能吧?”
以郁离这样的本事,要是被束缚在京城,束缚在后宅之中,那实在可惜。
想到这里,他有些愤愤不平,“什么国公夫人,压根儿就配不上郁姑娘,她将来当将军都使得,傅逍真是连累了她。”
要不是碍于傅闻宵的身份,他们早就将郁离剿匪的事上报,以她的本事、立下的功劳,给她封个将军都使得。
但这事不行。
不管是宣老将军,还是庆安府的知府,或者是南郡省的巡抚,都默契地将之按下不表,没人提起郁离在南地这边做了什么。
现在的时机不妥,若是让圣人,甚至那些皇子知道郁离在南地所做的事,只怕会千方百计想除去她。
镇国公世子傅逍不需要有这么能干的妻子。
傅逍永远只能为孤臣。
屠老大瞅着他,说道:“少爷,话不能这么说,总不能让他们夫妻和离吧?”
俗话说,宁拆十座庙,不毁一桩婚,人家夫妻感情好,让他们和离就过分了。
“我可没这么说!”宣怀卿道,“但不可否认,傅逍确实连累她,害得她立下的功劳都不能上报。”
屠老大虽然觉得有道理,但也不能这么附和,他宽慰道:“没事,来日方长,日后还有机会呢。要是哪天离娘的功劳大到都压不住,想必圣人也会破例的吧?”
他没有说的是,听说皇帝的年岁已经很大了,指不定哪天就……
离娘还那么年轻,光是熬都能熬死皇帝,等新帝登基,他们再上报郁离的功劳,届时应该就比较容易。
说不定新帝真的能给离娘封个官当当。
宣怀卿不知道他大逆不道的想法,南地离京城实在太远,这里的百姓对皇帝压根儿就没什么印象,畏惧之心也比较少。
所以盼着老皇帝早点死也是正常的。
**
山平县的人正为傅闻宵高中状元狂喜时,不久后又有消息传来。
傅状元其实是镇国公世子,是守卫北疆的那位傅国公唯一的儿子,母亲是先帝的嫡女元安长公主。
听闻这消息时,所有人都是茫然的,怀疑自己听错了。
然而带来这个消息的商队却信誓旦旦,表示他们没有弄错,他们刚从京城那边回来,这消息在京城都已经传遍。
这可是当今圣人亲口宣布的。
“听说当年镇国公世子遭奸人所害,流落到咱们这边,身体一直不好,幸好后来有神医相救,治好他的身体,傅世子便以南地一名读书人的身份去参加科举,一路考回京城……”
说话的人加油添醋,将自己所知道的消息再艺术加工一下,便变成一个跌宕起伏的故事。
这故事吸引不少人的注意,只觉得连话本都没这么精彩。
不认识傅闻宵的人都当成一个精彩的故事来听,听得津津有味,认识傅闻宵的人则一脸茫然。
特别是青石村那边的人,已经不知道什么反应。
不管如何,傅闻宵的真实身份确实震惊到不少人,青石村的村民们估计要很长一段时间才能彻底接受。
对于这消息,心里最难受的要数郁家人了。
原本听说傅闻宵高中状元,已经让他们难受,没想到他居然还另有身份,来历这么大……
郁老爷子夫妻、郁家的大房、三房,心里那滋味真是甭提了,就算素来嘴硬的郁老太太,终于露出后悔的模样。
晚上睡觉时,郁老爷子夫妻俩都是辗转反侧,越想越悔恨。
“当初要是……对二房的女娃好点,是不是咱们现在也能沾镇国公府的光了?”郁老太太喃喃地说。
她真是悔啊!
女娃能吃得了多少?她为什么要一直苛待她们?
明明大房的郁琴都能吃好穿好,为啥他们就一定要克扣二房的女娃?
女娃虽然没用,但女娃嫁得好的话,也能帮衬娘家啊!为何他们以前一直不明白这道理?
如果没有苛待二房的女娃,现在二房那些女娃们做生意、嫁国公府世子……肯定都会愿意提拔他们,郁家早就起来了,说不定郁家已经改换门庭,不至于他们还住在村子里,过得穷苦不堪。
可谁又能想到,二房会有这样的造化?
离娘会有这样的造化?
明明当年只是将她嫁给一个快要死的病秧子冲喜,哪知道那病秧子居然是镇国公世子?
郁老太太心里难受得厉害,郁老爷子也不逞多让。
他也在自问,自己真的做错了吗?
女娃明明都是赔钱货,她们干得再好也比不了男娃能传宗接代、光宗耀祖……可事实摆在面前,让郁老爷子想自欺欺人都做不到。
偏偏这时候,郁老大居然还埋怨夫妻俩,说道:“爹、娘,你们当初为何不将琴娘嫁去傅家?要是琴娘嫁去傅家……”
那现在他就是镇国公世子的岳父,和镇国公府是亲家。
这不比科举更容易改换门庭吗?想必镇国公世子为了让妻子的身份好看,愿意提拔妻子娘家。
郁老太太听到这话,瞬间就拉下脸,难得刻薄地说:“怎么?你也后悔了?当初是谁一直赖在城里,不肯回来种地的,种地能污了你的手不成?琴娘就在城里跟着你们夫妻俩,我怎么将琴娘嫁去傅家?更何况,你们舍得将琴娘嫁给一个将死之人冲喜吗?”
郁老大有些狼狈,又有些受伤,说道:“娘,你咋能这么说?”
他娘真是越来越不慈爱了,连这种刻薄话都能说出口。
郁老太太却是冷笑一声。
去年年底,郁老大居然做假账,贪了米铺的银子,被米铺辞退。
也因为这事,县城里的商铺都不愿意找他干活,没有收入,他只能灰溜溜地带着妻子、三个儿子回到村里,赖着郁老爷子夫妻养他们。
所谓远香近臭,这住得近了,矛盾也多。
再加上这几年郁老爷子夫妻和郁家大房的人过得越来越不如意,原本的父母慈爱、儿孙孝顺之类的,变得不堪一击。
第 215 章
◎许大夫◎
郁金也听说外头的传闻,直觉不对。
这日,她去码头那边,想到什么,转去回春堂看了看,没有看到许大夫,坐堂的是许大夫的一名徒弟。
“你们许大夫呢?”郁金询问,“好像好些天都没见着他的人。”
去码头的路一般会经过回春堂,她路过好几次,确实都没见着许大夫。
许大夫的徒弟道:“上个月有人将我们师父接走了,要请他去给贵人治病。”
郁金心头一紧,“什么贵人?”
“不知道,对方没说。”许大夫徒弟想了想,又道,“不过听他们的口音,好像是北地那边的人。”
郁金去码头那边时,眉头一直拧着。
上个月,那就是三月份时。
许大夫是三月份就被人接走的,对方又是北地口音,不会是京城那边的人吧?难不成和姐夫有关?
郁金想起初见傅闻宵这位姐夫时,他一身病态,看着命不久矣。
谁能想到,他居然还有痊愈的一天,不仅顺利地参加科举,还能前往京城……
作为镇国公世子,只怕关注他的人不少,自然会有人探究他在南地的生活,会知道他曾经生病、病愈的事。
许大夫是傅家在南地这边唯一接触过的医者。
当初傅闻宵生病,傅家请的大夫一直都是许大夫,许大夫也是县城里医术最好的大夫,若是那些人以为是许大夫治好他,那也是正常的。
郁金觉得外头那些传闻中治好姐夫的神医,说的大半就是许大夫了。
她越想担心,虽然不知道是谁带走许大夫,是不是真的请他去治病,但她并不希望许大夫出事。
如果只是找许大夫去治病便罢了,若只是因为姐夫的关系……
郁金当即去女塾那边,找到一个不起眼的管事嬷嬷。
她对管事嬷嬷说:“许大夫被北地来的人带走了,说是请他去给贵人治病,我也不知此事是真是假,劳烦你将这消息告知我姐和姐夫,让姐夫派人查一查,务必保证许大夫的安全。”
这管事嬷嬷是兰姑离开后,接手兰姑事情的人。
郁金后来观察过,发现管事嬷嬷将女塾管得很好,井井有条不说,她对那些姑娘们也颇为爱护。
有她在,郁金确实放心许多。
现在郁金已经意识到,这管事嬷嬷应该是傅家的人。
果然,管事嬷嬷听后一口应下,让她放心,这事她会处理好的。
将这事交给傅家,郁金确实放心,只希望许大夫平平安安的,别出什么事才好。
像许大夫这种医术好、心地好的大夫十分难得,若是他出什么事,也是百姓的损失。
因为这事,郁金也没什么心思去巡视商铺,直接回家。
哪知道刚到家,就见大伯母陈氏和郁琴来了,她脸上的神色瞬间就淡下来。
郁老二夫妻和郁银、郁珠都在家。
郁家人一般都是早上比较忙,柳氏和郁老二忙着码头的饭团生意,郁银和郁珠也会去店里看看,如今店里的姑娘都很能干,并不需要她们一直守着店,一般忙到晌午就能回家歇息。
想必陈氏母女俩也是弄清楚这点,才会特地挑在这时间过来。
“金娘,你回来啦。”陈氏讨好地道。
郁琴脸有些红,不过仍是和母亲一样,讨好地叫一声。
郁金懒得和她们虚与委蛇,开门见山地问:“你们怎么来了?不会是为了我姐夫吧?”
陈氏母女俩的神色都有些不自在。
见状,郁金心知自己说对了,她又问:“是阿爷阿奶叫你们来的,还是大伯?”
陈氏尴尬了下,很快就恢复正常,也不隐瞒:“你们阿爷和大伯的意思都差不多。”
所以,母女俩是被郁家的那些男人叫过来的。
郁金不免好笑,也不算意外,说道:“大伯娘,既然是他们有所求,那就叫他们过来啊,让你们来有什么意思?琴娘都是出嫁女,哪有出嫁女总往娘家跑,帮娘家跑腿的?小心杨家那边知道了要生气。”
她实在瞧不起郁家的那些男人,每次有什么事,只会让女眷出面,他们完美地躲在后头,享受女眷为他们谋划的利益。
这话说得委实不客气,陈氏涨红脸,郁琴也有些难堪。
“金娘,你咋能这么说话呢?”陈氏呐呐地说,又不好和她生气,只能忍下来,“金娘,这次我们来……”
“不管你们来做什么,都不用说。”郁金又打断她,“我不想听。”
陈氏:“……”
最后陈氏和郁琴灰溜溜地离开了。
送走两人,郁金转头看向一直不吭声的父母。
柳氏忙道:“我是刚回家,就看到她们在门口,还没和她们说啥呢。”
郁老二也小声地说:“我嘴拙,啥都没说。”
郁金盯着父母,说道:“爹,最近青石村那边有叫你回去吗?”
“叫了。”郁老二如实说,“但我现在生意忙,哪里有空回去?”说着,他搓了搓手,有些不好意思。
没来县城前,郁老二觉得做生意很危险,不如在村里种田实在。
直到他因为摔断腿,被女儿接到城里,和妻子一起去码头卖饭团,虽然只是小本生意,赚的不如人家开店多,但每一个铜板都是他们辛苦赚的,那种成就感让他非常舒心,再加上见的人多、经历的事多,观念终于有所转变。
得知大女婿是状元,甚至还是京城里的贵人时,郁老二也有种不真实感。
后来发现,不管大女婿是什么,好像他们的生活都没什么变化,他仍是每天和妻子一起去码头那边卖饭团。
郁老二对现在的生活很满意,并不想被人破坏。
当青石村那边的人叫他回去时,他也以生意忙为由,没有回去。
最多就是被老爷子、老太太骂几句,反正他以前被骂的也不少,都习惯了,至少现在老爷子他们已经不敢再打他。
郁金听后很满意,她的脸色稍缓,对父母说道:“你们要记住,姐夫是姐夫,我们是我们,就算姐夫的身份不一般,那也是姐夫的事,没有向他索取什么好处的道理,以免让大姐为难。”
“我话放在这里,哪个敢让大姐为难,就别怪我不讲情面。”
这话说得十分严厉,郁老二夫妻俩不禁抖了抖,赶紧保证绝对不会。
“我们不会让离娘为难的!”
“是啊,只要离娘过得好好的,我们也放心了。”
郁银和郁珠都没作声,就这么默默地看着二姐将父母训得跟孙子似的。
这种事在外人看来,简直是大逆不道,倒反天罡。
然而在他们家,她们从小就指望不上父母,自然也没想过靠他们什么,只希望他们安分守己地过自己的日子,别给她们添什么麻烦。
姐妹三人都知道,现下姐夫傅闻宵的身份不一般,那些人没点心思是不可能的,肯定会想来讨要好处。
她们也作好准备。
果然,几天后,郁老爷子夫妻和郁老大亲自来了。
郁金姐妹得到消息,纷纷赶回家,就见郁老太太像吆喝孙子似的,威风凛凛地指挥郁老二夫妻俩给他们端茶倒水,还嫌弃点心不好吃,要吃知味斋的,骂他们小气吝啬,不懂得孝顺父母。
郁金的脸瞬间就绷起来,她走过去,一把就将桌子掀了。
“啊——”
郁老爷子夫妻和郁老大都吓了一跳,惊恐地看着她,特别是郁老爷子夫妻,这一幕让他们想起那年郁离回门时,她也是这么掀桌的。
不等他们发难,郁金就厉声说:“不想吃就滚!你们以为这是哪里?这是我的家,我买的房子!可不是你们乡下地方,居然还敢在我家里指使我爹娘当下人?就算你们是长辈,也没有这么刁难人的道理,你们就算去官府告我也不怕,父母不慈,难不成想让子女孝顺?”
郁老大气得指着她,“你你你——”
“行了,没事就走吧。”郁金冷冷地说,“我们家不招待不请自来的客人!”
郁老爷子气得大喝一声:“你这死妮子,反了天不成?”
郁金冷笑,一把将那张被她掀翻的八仙桌抬起来,一只手就撑起,看着他们说:“阿爷,你说什么?”
大有他说得不好,她就砸过去的架势。
这下子,郁老爷子也不敢吭声。
三人惊恐地看着她,这死丫头居然也有这么大的力气,不会也像离娘那样,连房柱都能砸断吧?
“金、金娘,你将桌子放下。”郁老太太战战兢兢地说,“我们今儿是来看看你们过得好不好的,没别的意思……”
郁老大缩着脑袋,躲在两个老人身后,吭都不敢吭一声。
郁金鄙夷地看他一眼,慢慢地将桌子放下,心平气和地道:“原来如此,既然你们已经看到,可以离开了。”
三人:“……”
来之前,三人还想着找郁老二夫妻出面,去向傅闻宵讨些好处,毕竟那是他们的女婿。
比起那几个女娃,郁老二夫妻性子软,好拿捏,找他们准没错。
哪里想到,郁金这死丫头二话不说就掀桌,又骂又砸的,真是吓死人。
最后三人同样灰溜溜地离开。
郁金对他们道:“不管你们想找姐夫做什么,都是不可能的,日后别来了!”
三人都不敢吭声,身后像是有鬼在追。
等三人离开,郁金朝郁珠招手,对她叮嘱几句。
郁珠点头,跟着出了门,去找人盯着青石村,省得那些人想仗着姐夫的关系谋好处,这可不行。
虽然很多人都知道郁家几房不和睦,但难免有些人想讨好傅国公府,直接找上郁家其他人,许以好处。
郁金和郁银将打翻的东西收拾了下,对手足无措的父母道:“日后若是他们再来,就别让他们进门。”
“这……是不是不太好?”
“有什么不好的?可以带去茶铺那边喝茶,有什么事让他们光天化日之下说出来,看他们有没有那个脸。”
“……”
郁老二夫妻俩看着女儿平静的模样,不敢违抗她。
夫妻俩的性子就是这样,别人越强势,他们就越软弱、越听话。
这个家里,性子最强势的要数郁金,而且她的能力极强,郁金将他们管得服服贴贴的,就算他们觉得不妥,也没敢反抗,弱弱地应下。
**
自从得了那匹黑马,郁离每天都去马厩和它培养感情,不仅给它喂草料,还会给它清洗身体,顺便带它出去遛遛。
几乎所有照顾黑马的活儿,都由她包办。
没办法,这匹黑马的性子非常烈,其他人只要靠近一些,它就会蹶起蹄子,要是真被它踢中,那可不是开玩笑的。
不仅如此,它还十分霸道,被带回国公府后,整个马厩都是它的地盘,周围不许有其他的马在,就算是母马也不行。
对了,它是一匹公马。
在马厩这边伺候的下人都不敢靠近它。
唯一能靠近的,也只有郁离。
每当郁离一来,不管黑马有多暴烈,都会瞬间安静下来,若是靠得近些,还能发现它的四肢在微微发颤,勉强地撑着不肯跪倒。
这让那些下人暗暗称奇,实在不懂,为何这黑马只在夫人面前安静,夫人看着纤纤瘦瘦的,也不是什么凶恶的人,应该不至于吓到马才对。
有时候傅闻宵在时,也会和她一起去马厩那边瞧瞧。
郁离忙着给黑马洗涮,他便帮忙抱些草料去喂马。
只是当他将草料放到黑马面前,这黑马居然不屑一顾,一蹄子就将他准备的草料踢散,发出某种咴咴的声音,一张马脸高傲地扬起。
傅闻宵:“……”
“干什么?”郁离拍了下黑马,“这是宵哥儿抱过来的草料,不吃就饿着吧!”
她可不管对象是谁,不珍惜食物,连马都不行。
黑马咴咴地叫一声,用蹄子将被它踢散的草料扒回来,低头默默地吃起来。
傅闻宵看得好笑,果然恶马要恶人来磨。
不对,他家离娘可不是恶人,是个再讲理不过的好姑娘,这世间没有比她原则性更强的姑娘了。
黑马性烈易怒,不喜人靠近。
傅闻宵也是仗着有郁离在,不仅靠近它,还伸手摸它,他也是个爱马之人,对这黑马见猎心喜,要是几年前,说不定他还会试图去降服这匹烈马。
察觉到黑马对他的排斥,他也不在意,对郁离说:“离娘,总不能一直让你照顾它,要不多派几个练过体术的侍卫过来?”
傅家的侍卫有好些都练过体术,这是郁离在青江省的省城时教他们的,这些都是傅闻宵现在的亲卫。
虽然练的时间并不算长,但只要练上大半年,也算是有些成就。
以这些侍卫的身手,能避开黑马的攻击。
“不用啦。”郁离道,“我自己一个人能行,也不费什么功夫。”
那些侍卫都有自己的事做,让他们过来伺候一匹马,难免大材小用。
郁离并不觉得亲自伺候一匹马有什么,或许在外人眼里,不成体统,有失身份,然而这些在她眼里,是正常不过的事。
傅闻宵没勉强,“也行,若是需要,你尽管找他们。”
郁离随意地嗯一声。
给马洗涮好,郁离将它拉出去遛一遛。
当然是马儿自己跑,她就在旁边看。
镇国公府很大,也有一个马场,不过这马场自然是比不得郊外的马场,黑马跑得并不过瘾。
等它跑过来,郁离拍拍它的脖子,“等你哪天能驮我时,我就带你去郊外跑。”
黑马浑身的肌肉颤了颤,忍住躲避的冲动,僵直地站在那里。
傅闻宵失笑,看来黑马想要驮她,还要适应一段不短的时间。
第 216 章
◎遇见◎
进入四月后,天气一日比一日暖和。
这日,郁离陪周氏和傅燕回兄妹俩出门逛街。
周氏想去买些布料,要给家里人做夏衣。
国公府库房的布料自然不少,不过外头布庄也有一些新的布料是府中没有的,亲自去挑选,能挑到更好的。
现在已经可以将夏衣备起来,等过了端午,就可以开始穿夏衣。
虽然国公府里有专门制衣的绣娘,不过有些衣物也不好都让绣娘们做,就像几个孩子的贴身衣物,都是她亲手做的。
郁离不舍得她太辛苦,劝道:“娘,您少做点,反正有绣娘在呢。”
“哪会辛苦?不过是给你们做些衣服,都不花什么时间。”周氏笑道,“我总不能一天到晚没事干罢?这像什么话?”
她是个闲不下来的,要是让她什么都不做,她反而不好受。
郁离瞅了瞅她,见她面上带着笑,若有所思。
前几天她还和傅闻宵说,自从他们搬到国公府后,婆婆好像有些无聊,当时他还说,让她自己找些事儿做,不必去阻止。
看来应该是这样。
来到城里的一家布庄,周氏去挑布料。
郁离对这些不懂,她让青寰在布庄里陪着,带着两个孩子在附近逛街。
京城的街道干净整洁,而且划分了区域。
郁离带着两个孩子一边走一边看,路上看到人家卖吃食的,还会去买一些,三人边逛边吃。
两个孩子和她在一起时,总是比较活泼,像这种没规矩的事,他们和她一起干时,不会有人说他们。
孩子嘛,偶尔也喜欢做点不规矩的淘气事。
周围的行人突然多了起来,他们逛到一条比较热闹的街道。
突然,前方传来一阵喧哗声,一群人堵在路中央。
郁离从周围人的讨论中得知,前头有人突发疾病晕倒在路中央,路过的一名大夫正在救人。
“那大夫坐着马车呢,好像是被请去治病的。”
“哎,也是巧了,要不是人倒在路中央,挡住马车,马车也不会停下。”
“是啊,先前车夫还想让人将倒下的病人抬走,不过车里的大夫阻止了,那大夫是个好的,坚持要救人才肯走。”
“……”
郁离拉着两个孩子从人群中经过,看到正在救人的大夫时,突然怔住。
这不是许大夫吗?
郁离停下来,望着人群中忙碌的许大夫。
她的目光转到停在旁边的一辆马车上,马车旁还有一脸不耐烦的侍卫和车夫,他们的脸色很不好,时不时朝许大夫道:“可以了吗?快点。”
许大夫头也不抬,并不理他们。
在许大夫的救治下,晕迷的病人总算匀出一口气,虚弱地睁开眼睛。
周围紧张观看的人顿时欢呼起来,“他睁开眼睛了!”
“哎呀,这大夫的医术可真好。”
“我刚才还以为这人要死了呢,没想到大夫几下就将人救活,这大夫莫不是神医?”
“……”
听着周围人的话,侍卫和车夫的神色稍缓。
先前因为许大夫执意要下车救人,他们很不耐烦,觉得这老大夫是故意的,明知道他们赶时间,他居然还坚持要去救一个不相干的贱民。
不过这会儿,看到许大夫居然真的将人救醒,他们也很吃惊。
再听周围人的夸奖,证明这老大夫的医术确实很好,说不定真的是神医。
许大夫对那病人交待一些注意事项,确认病人的家人都记住后,便收拾好药箱,朝等在那里的侍卫和车夫说:“走吧。”
侍卫和车夫对他的态度都变得恭敬几分:“许大夫,您请。”
一个医术高明的大夫确实值得敬重,毕竟人不可能不生病,万一哪天轮到他们生病,说不定还要求到这老大夫。
更不用说,府里的主子还要等着他去治病。
如果他能治好主子,这老大夫变成主子的救命恩人,要是他哪天翻旧账,他们可讨不了好。
正是这样的顾虑,这一路上不管老大夫怎么慢吞吞的,提出再多的要求,他们再怎么不耐烦,也不敢对他太过分。
许大夫并不在意这些人对自己的态度如何。
正要上车时,突然他看到街道对面的郁离,不由怔了下。
彼此目光相对,许大夫很快就收回目光,当作不认识,便登上马车。
马车哒哒哒地朝前驶去,消失在前方。
郁离终于收回目光,也没什么心思继续逛街。
她带着两个孩子回到布庄,找到青寰,和她说了刚才的事,让她找人去查查许大夫为何来京城。
在京城看到许大夫,郁离确实挺惊讶的。
许大夫只是南地医馆的一个老大夫,他的医术在县城确实很不错,但再好也有限,许大夫在杏林中的名声不显,更不用说京城这种地方,好大夫不少,还有宫里的那些御医,医术都差不到哪里。
她实在想不明白,到底是谁千里迢迢将许大夫从南地带到京城?
目的又是什么?
**
傍晚,傅闻宵从宫里回来,郁离便和他说了这事。
傅闻宵听后,并不意外,若有所思地说:“看来有人将许大夫当成是治好我的神医了。”
“神医?”郁离惊讶,一时间没能将这两个词和许大夫联系起来。
大概是当年她在许大夫那里吃过不少苦头——整整喝了一个多月的药苦汁,她对许大夫是敬而远之的。
后来每次遇到受伤的人,她都往许大夫那里塞,许大夫的嘴巴严,不管送多少病患过去,许大夫都不会大嘴巴往外说。
她知道许大夫医术挺好的,再多的也就没了。
傅闻宵嗯一声,端着茶水喝了口,继续道:“当年贤妃给我下的毒,是一种罕见的寒毒,无药可解……当年母亲让娘带我南下时,除了避开京城的纷扰外,也是想南下给我寻找良医,治疗这寒毒。”
当时他的身体不过是苟延残喘,一直昏迷不醒。
想让他死的人实在太多,若是他继续留在京城,只怕不必等他毒发身亡,便会有人迫不及待地再次动手。
那时候元安长公主败得彻底,自身难保,生怕保不住这儿子,只能出此下策。
听说南地湿热,有不少针对寒毒的药物,救治的可能性比较大。
这也是他们南下的最大原因。
“这一路南下,他们找过很多大夫,然而没有一个大夫把握能救我,最后辗转到山平县。”说到这里,他的声音有些沉闷,“许大夫喜欢研究疑难杂症,他一辈子虽然待在南地,名声并不显,但他的医术确实很好,纵使没能救我,也给我开了不少能压制寒毒的药,让我得以多活几年……”
甚至让他活到遇到她。
傅闻宵觉得自己很幸运,许大夫为他延长几年寿命,然后在生命即将走到尽头时,遇到一个真正可以救自己的人。
或许命运在冥冥之中,早已有了安排。
郁离一脸恍悟,“所以许大夫其实也算是世人眼里的神医。”
其他大夫对他身上的毒无可奈何,连压制都做不到,只有许大夫做到了。
所以有人将许大夫当成神医,请他去治病也是正常的。
傅闻宵觉得她的关注点好像偏了,他笑了下,继续道:“当年知道我中毒的人很多,那些人估计也很好奇到底是谁救了我,肯定会去查我在南地的经历,会查到许大夫身上倒不奇怪。”
这些年,他在南地唯一接触的医者就是许大夫。
而且那几年许大夫都快成为傅家的常客,一旦他身体有个什么,都是许大夫登门给他治病。
久而久之,自然给人一种许大夫治好他的印象。
山平县那边很多人确实也是这么认为,不过那些人并不知道他真正生病的原因,以为这病是能治好的。
傅闻宵想到这里,不由看向郁离。
如果不是亲身经历过,肯定不会有人知道,真正救了他的人是她,知道的人也不会说出去。
郁离反应过来,看来许大夫给她背锅了。
“那许大夫不会有事吧?”她担心地问,虽然许大夫让她吃了不少苦药汁,但这老大夫人挺好的,她不希望自己连累到他。
“目前应该不会。”傅闻宵道,“按你今日所见,有人请许大夫进京治病,在没有结果之前,对方不会轻易对许大夫做什么。”
郁离又问:“万一许大夫治不好呢?”
许大夫的医术再好也有限,如果病人的情况太严重,许大夫治不好,不会恼羞成怒要杀人吧?
这种事绝对有可能。
那些权贵想杀个小小的大夫轻而易举。
见她绷紧脸,傅闻宵安抚道:“放心,许大夫现下刚入京,暂时不会有事,等查清楚是谁将他带进京城,我再派人将他带走便是。”
郁离闻言,神色稍缓-
镇国公府的消息确实很灵通,翌日郁离醒来时,就听说查到了。
青寰过来禀报:“是三皇子府的人将许大夫带进京的。”
“啊?三皇子?”郁离有些意外,“三皇子府里有病人?”
傅闻宵神色一顿,提醒道:“离娘忘记啦,去年十一月,三皇子府里的一名皇孙在大街上被马踩断腿。”
郁离:“……”她还真忘记这事。
郁离不由看看青寰,又看看他,然后一脸若无其事的样子。
当她越是若无其事,越代表她其实并不无辜。
和她认识这么久,傅闻宵早已摸清她的性格,难免有些好笑,倾身在她唇边吻了下,说道:“我先进宫,等我回来,咱们再商量。”
郁离哦一声,见他忙,主动帮他扣好护腕。
他身上穿着一袭劲装,绯红色的衣袍,头发高束,英姿飒爽。
不同于穿文士衫时的温雅润和,这样的傅闻宵英气威凛,又有一种说不出的绮丽绯色,特别是那双微微上挑的狐狸眼似笑非笑地看过来时,更显神秘莫测。
看着心机深沉,不像个好人。
郁离看着他,难得有些呆愣。
他低头束好腰带,然后朝她笑了笑,说道:“离娘,我先走了。”
郁离送他出门,望着他在晨曦中远去的身影,转头问青寰,“他以前都是这样吗?”
青寰眨了下眼睛,“夫人,您是指……”
郁离直白地说:“看着不像好人的样子。”
青寰:“……”
青寰很为难,到底要怎么为国公爷正名。
国公爷虽然表面上看着不像好人,但他确实不是什么好人,好人是没办法在宫里生存的,也没办法在朝中立足,更没办法与宫里的那位老皇帝周旋……
幸好,郁离很快就将这事抛到一旁。
她现在比较关注许大夫,要不是大白天的,其实她都想翻墙去三皇子府瞧瞧。
青寰得知她这想法,头皮发麻,赶紧拉住她,“夫人,您千万别闯三皇子府,听说三皇子府里的守卫森严,万一被发现可不好……”
“我没现在去。”郁离说道,要去也等夜深人静后再去。
大白天的不好潜入。
青寰暗暗松口气,不是现在去就好。
至于她什么时候去……等国公爷回来,得和他说一声,让他劝劝夫人,千万别做出潜入三皇子府的事。
三皇子府可不是西郊行宫,这里是在京城,人多眼杂,万一被发现可不好。
这一整天,郁离不是在练体术,就是去和黑马培养感情,让黑马适应她。
她耐心地等白天过去。
下午,傅闻宵回来了。
郁离当时在马场那边,拉着黑马散步,她走在前,手里拿着缰绳,黑马跟在她身后,就像在遛“狗”似的。
见傅闻宵回来,她很惊讶,“宵哥儿,你今天回来得很早。”
傅闻宵走到她身边,含笑道:“宫里没什么事,圣人要歇息,我便回来了。”
老皇帝虽然时常召他进宫伴驾,其实更多时候,老皇帝的身体不太好,容易嗜睡,等老皇帝歇息,他就不用待在宫里,可以去做自己的事。
郁离哦一声,牵着马继续走,一边和他聊天。
她说:“今晚我去夜探三皇子府,将许大夫带过来。”
傅闻宵并不意外她的决定,问道:“要我陪你去吗?我对三皇子府还算熟悉,可以给你带路。”
幸好青寰不在这里,要是听到这话,只怕要晕过去。
国公爷不仅没阻止夫人去夜探三皇子府,居然还要给她带路,这实在是……也说不好是谁带坏谁。
郁离觉得也行,“那就一起去吧。”
傅闻宵眉眼舒扬,心情愉悦,转而和她聊起一些驯马的手段。
当然,那些驯马的手段是没办法放在郁离和黑马这儿的,不过有些可以借鉴的,说不定能让黑马更快地适应她。
郁离听后,决定有空就试试。
在马场遛得差不多,郁离将黑马牵回去。
回到马厩那边,她将套在黑马身上的缰绳拿开,黑马自动进入马厩,都不用人赶。
看它迫不及待的样子,只怕比起在她身边,它更喜欢待在马厩吧。
傅闻宵看得忍俊不禁,虽说烈马难驯,但黑马再烈,在郁离面前,也只有乖乖听话的份儿。
天黑后,郁离让伺候的下人都退下。
“没事不用过来打扰。”她特地吩咐一声。
青寰听后,眼皮不禁跳了跳,隐晦地看了一眼坐在旁边看书的傅闻宵,暗忖有国公爷在,应该……没什么事吧?
下人离开后,两人就开始换衣服,要换深色些的衣物。
和去年潜入西郊行宫不同,当时天寒地冻,大雪纷飞,城外也没什么光源,穿什么颜色的衣服都不怕会被发现。
三皇子府就在京城,沿途都有灯笼,而且现在天气好,最近这几晚星光灿烂,还有一轮弯月,还是得小心一些。
?
作者有话说:
今天第一更
第 217 章
◎夜探◎
耐心地等到半夜,郁离和傅闻宵一起翻墙出去。
国公府的守卫并不少,不过因为国公府实在太大,很多地方都没守卫,两人出去时,走的是那些无人巡逻的偏僻之地,并未引起国公府的守卫的注意。
就连镇国公府的下人都不知道,他们国公爷和夫人大半夜时一起翻墙出门了。
三皇子府和镇国公府一样都位于内城,距离不算远。
内城到处都有巡逻,为了不和那些巡逻的士兵撞上,两人走的是别人家的屋顶。
来到三皇子府附近,傅闻宵带着郁离熟门熟路地来到一处比较偏僻的地方,然后翻墙进去。
墙后是一个偏僻的院落。
刚落地,便看到一双绿汪汪的眼睛,是一只趴在地上的野猫。
郁离看了眼那只被吓得瘫软在地的野猫,没有在意,打量周围,问傅闻宵往哪里走。
“客院在这边。”傅闻宵压低声音,指了个方向,“那边是三皇子府的几位皇孙居住的院子。”
许大夫是被带过来给断腿的皇孙医治的,应该会住客院,也可能会被安排住在皇孙的院子里,方便就近医治。
皇孙的院子那边有侍卫巡逻,两人决定先去客院看看。
已是夜深人静,三皇子府里静悄悄的,大多数人都已经进入梦乡。
客院这边的灯火仍未熄灭。
两人过来时,发现客院有一间厢房的灯还亮着。
蹲在墙头上,郁离盯着亮着灯的厢房,朝那里指了指,表示去那边瞧瞧。
等巡逻的侍卫离开,两人从墙头翻下来,悄无声息地穿过花木葱郁的院子,来到亮着灯的厢房前。
厢房的窗是开着的,两人来到窗边,朝里头看了一眼,正好看到一名老者坐在桌前,整理桌上的药材。
是许大夫!
郁离心弦一松,直接翻窗进去。
傅闻宵也跟着翻进去,并转身将窗直接关上,迅速地离开窗边位置,以免影子出现在窗棂上,被外头起夜的下人瞧见。
许大夫听到关窗的声音,下意识转头,当看到突然出现在屋子里的两人,吓得差点就叫出声。
郁离倏地来到他身边,捂住他的嘴。
“许大夫,别出声。”她小声地说。
许大夫脸上的惊吓很快消失,朝她比划了下,表示自己知道了。
等她松开手,他小声抱怨道:“你这丫头,力气未免太大了,差点让我没法呼吸。”
昨天在街上见到郁离,这会儿又见到她,他并没有太惊讶。
郁离有些不好意思,“那我下次轻点。”
她觉得自己已经放轻力道,不过对老人家来说,可能还是重了点,以后得注意。
许大夫好奇地看着他们,问道:“你们怎么过来的?”
“翻墙进来的。”
“翻——”
许大夫差点被自己的口水呛住,脸上的表情很震惊,这里可是皇子府,他们居然就这么翻墙闯进来?
事实上,他们还摸到这里,就这么找过来。
外头静悄悄的,没什么动静,可见两人并未惊动三皇子府的那些侍卫。
许大夫很快镇定下来。
他神色复杂地看着两人,目光落到傅闻宵身上。
以前他就怀疑,这位傅郎君的身份不同寻常,没想到他的来头比自己想像中要大。
许大夫也是昨天来到三皇子府时,方才知道这次请他进京的居然是三皇子。
他没想到,自己一个籍籍无名的医者,会被三皇子派人千里迢迢地从南地请过来,给一名皇孙治腿。
当时他还怀疑,自己的名气有这么大吗?连远在京城的三皇子都听说自己的名声。
不过很快他就知道原因,原来都是因为傅闻宵之故。
这位曾经的镇国公世子——现在的镇国公。
世人都以为,镇国公世子当年是被他所救,在他自己都不知道的时候,他已然成为世人眼里的神医。
傅闻宵面露出歉意之色,低声道:“许大夫,很抱歉让您遇到这些事。”
他虽然留了些人手在南地,不过大多都是为保护郁离的家人。
许大夫作为一名乐善好施的医者,在南地那边极受百姓们敬重,不会有人故意为难他。医术高超的好大夫素来难得,就算再丧心病狂的人,也不会轻易对这样的大夫出手,毕竟没人能保证会永远不生病,亲朋好友不会生病。
是以他从未担心许大夫的安危。
再加上南地离京太过遥远,京城有这么多好大夫、有那么多御医,应该也不会有人特地去南地找个名不见经传的大夫。
偏偏三皇子居然派人去了。
从中可以看出,三皇子确实很疼爱康侧妃所出的第三个儿子。
为此不惜将许大夫从南地请来,要给他治腿。
许大夫摆手,“算了,我人都来到京城,说这个干啥?”
自古以来民不与官斗,更何况是那些龙子凤孙,就算他们将你杀死了,也无处去申冤,何况对方只是让人将他带到京城,找他去治病。
这事他根本没法拒绝。
郁离问:“许大夫,你真的能治好三皇子府里皇孙的腿吗?”
“哪可能?”许大夫直言不讳,“他的腿是被马踩断的,骨头都碎了,而且都过这么久,就算我有通天的本事,也没办法帮他将骨头接回来,让他恢复正常。”
“那三皇子岂不是要迁怒你?”
“是啊!”许大夫叹道,“我昨儿就和三皇子说,我先试着治,能不能治好还得看后续的情况。”
郁离:“……”看来这老大夫还挺懂得变通的。
许大夫瞥她一眼,“这也是没办法的事,我虽然这把年纪了,还没活够呢,有很多事想做。”例如眼前的这位傅国公,他就想知道,当初他那寒毒到底是哪位高人所治,又是怎么治的。
为了这事,他真是心痒难耐,只怕到死都要惦记着。
可惜,傅国公似乎没有为他解惑的意思。
郁离开门见山地问:“许大夫,你要不要跟我走?”
“走?去哪里?”许大夫一时间没反应过来。
郁离如实道:“去国公府啊,等以后没事了,我们再送你回南地。”
许大夫有些心动,如果去国公府,确实不用担心治不好皇孙的腿要被三皇子迁怒。
可是……
“不成不成,这么一直躲着,见不得人似的。”许大夫道,“三皇子答应过我,如果我能治好皇孙,还会给我建个医馆,让我在医馆坐堂行医……”
他一辈子都在救人,要是让他躲起来不再行医,对他而言实在难受。
虽然三皇子给他的承诺可能没办法完成,不过他能拖一迤,这期间可以趁机向三皇子提出,让他空闲时到外头医馆坐堂,还是能继续行医的。
办法总是人想出来的。
郁离有些迟疑,虽然她想将老大夫带走,但也不能枉顾他的意愿。
这时,傅闻宵道:“许大夫若是想继续正常行医,自然也有其他的法子。”
“什么法子?”许大夫一脸期盼地看着他。
知道这位的身份后,他现在看傅闻宵便多了些信任,觉得这京城里,唯一能让他脱离现在处境的,也只有这位年纪轻轻的国公爷。
郁离也看向傅闻宵。
傅闻宵朝她笑了笑,没有回答许大夫的话,而是道:“如此,需要许大夫耐心等上三日。”
三日而已,许大夫还是能等的。
他毫不犹豫地应下。
有了傅闻宵这话,许大夫心情轻松许多,便开始赶人,“你们赶紧走,别被人发现了。”
想到两人是翻墙进来的,他就胆战心惊,生怕他们被三皇子府里的人发现。
三皇子不是什么善茬,听说他和镇国公不和,要是他知道镇国公居然夜闯他的府邸,三皇子绝对不会善罢甘休。
比起三皇子,许大夫自然是向着傅闻宵的。
这些年他和傅闻宵经常打交道,看过他最虚弱的样子,亦知他的为人,不管外头有多少关于傅闻宵不好的传言,他都觉得是外人以讹传讹的多。
他活了这么多年,啥事没见过,这点分辩能力还是有的。
郁离道:“那行,我们先离开了。”
眼看他们要翻窗出去,许大夫赶紧叫住他们,“你们等等,我先出去看看有没有人。”
他真是为他们操碎了心,但想到他们是为自己而来,又不好说什么。
“许大夫,不用你忙,你在屋子里待着,现在外头没人。”郁离拉住他,“我们不会有事的。”
许大夫转头看着她,突然问:“傅娘子,其实傅郎君……傅国公是你救的吧?”
郁离一脸无辜之色,“诶?你怎么会觉得是我救的?”
难道她不小心露出什么马脚?应该没有吧?
傅闻宵不动声色地看过来。
“我猜的。”许大夫嘟嚷,“如果不是真的能活死人、肉白骨的神医,我实在想不出,到底是谁能救他……他那样的情况,是绝对救不了的……”
他这辈子遇到最奇怪的病患,要数傅闻宵和郁离两人。
当时他们的情况,真的无法用正常的医理来解释,甚至有时候,他有种错觉,可能这一切和郁离当初昏迷的那几天有关,当她昏迷醒来,她的身体恢复的速度简直就是奇迹,堪称脱胎换骨,好像郁离的身体里有什么秘密一样。
这是他作为一名医者的直觉。
郁离道:“可能是他自己痊愈的呢。”
看到她一脸认真的模样,认真得许大夫差点要相信了。
傅闻宵噗的笑出声,见两人转头看过来,赶紧收起脸上的神色,默默地当个哑巴。
许大夫一言难尽,鬼扯的自己痊愈,一个中毒快要死的人,到底要如何自己痊愈?
他行医一辈子,从来没见过这样的例子-
和许大夫道别,两人翻窗出去,很快就消失在夜色中。
和来时一样,他们无惊无险地回到镇国公府。
三更半夜,也不好叫下人伺候,两人就着净房里已经冷却的水洗漱,然后上床歇息。
躺在床上,郁离好奇地问:“宵哥儿,你要做什么?”
“不做什么。”傅闻宵道,“就是如实和圣人禀报,由圣人来作主。”
郁离没想到他居然要请老皇帝出面。
不过确实可行,老皇帝是唯一能压制三皇子的人,老皇帝都开口,三皇子想扣留人也没办法。
她又道:“可是,许大夫应该不愿意进宫吧?”
比起在宫里当太医,她觉得许大夫更愿意在民间救治那些百姓。
傅闻宵笑了笑,“放心,不会留他在太医院的,以许大夫现在的年纪,他也不适合待在太医院。”
他将人搂在怀里亲了下,“你不用担心,这事交给我。”
听他这么说,郁离决定不去想了,由他去安排。
**
三天后,傅闻宵将许大夫带回国公府。
看到许大夫,郁离疑惑地问:“许大夫,你怎么来了?”
许大夫笑眯眯地说:“我先在你们这里待些日子,过段时间就去康乐堂那边坐堂,准备在京城待上一段时间。”
郁离听后,总算放心了。
不是要将许大夫藏起来就好。
周氏对许大夫的到来也很惊奇,得知许大夫居然被三皇子派人带进京,觉得是他们连累了他,颇为愧疚。
“没事没事。”许大夫是个豁达的,笑着说,“我老早就想来京城瞧瞧,这里的大夫多,能和他们交流也是幸事一件。”
这次也算是因祸得福,他在宫里不仅见到老皇帝,老皇帝还准许他日后可以进宫,和宫里的那些御医们交流学习。
这对一个民间大夫而言,是难以拒绝的诱惑。
傅闻宵和郁离说:“我在圣人面前提了许大夫,圣人对许大夫也很好奇,便让人去三皇子府里将他宣进宫。”
至于当时三皇子的脸色,就不必说了。
他和那些皇子素来不合,早就得罪三皇子,再添一桩也没什么。
许大夫被宣进宫后,老皇帝也询问许大夫能不能治皇孙的断腿,许大夫自然是直言无法治。
对此老皇帝反应很平静,说既然不能治,就让三皇子别扣着人。
如此,傅闻宵光明正大地将许大夫带走。
郁离听后,忍不住看他,说道:“老皇帝……你舅舅可真疼你。”
傅闻宵笑着点头,“这么点小事,他素来会依我。”
其实老皇帝决定将许大夫交给傅闻宵,还有一个原因,他不信任那些儿子,也不信任宫里的太医,万一哪天他的身体出事,还得靠傅闻宵。
难得有个医术好的民间大夫,那肯定要将人送到傅闻宵这儿留着的。
**
另一边,三皇子确实为这事气得不行。
回到府里,他就破口大骂,将书房砸了一通,然后站在一片狼藉的书房里继续骂。
守在书房外的幕僚们臊眉耷眼的。
三皇子骂得实在太脏,可见这次确实气得狠了。
但也无济于事,只要老皇帝仍是偏着傅逍,这些皇子就拿他无可奈何,就像这次的事。
三皇子发泄一通,仍是余怒未消,将外头的幕僚进来,让他们想办法给傅逍一个教训。
幕僚们面面相觑,一脸为难。
傅逍刚回京,他们也没有他的把柄,就算有,只怕偏心的老皇帝看都不会看一眼,一味地偏袒傅逍,想给他个教训根本不行。
这时,一个幕僚迟疑地说:“听说傅国公与夫人夫妻情深,不如从他夫人那里着手?”
这也是没办法的事。
傅逍就像属乌龟的,让人无从下手,唯一的弱点估计只有他那夫人。
他们也没想到,傅逍明明就是个心狠手辣的,居然对他夫人一往情深,如今京城里谁不知晓,镇国公傅逍对他夫人如何宠爱,甚至还向圣人讨要一匹马王,据说要送给他夫人。
第 218 章
◎准备◎
自从傅闻宵回京后,暗地里盯着他的人不少,更不用说如今他已经继承镇国公府,成为大庆朝最年轻的国公,关注他的人也就更多了。
当得知他居然去向圣人讨要西北上贡的一匹马王要送给他夫人时,所有人都觉得他有毛病。
哪个男人会给自己夫人送一匹烈马的?
听说那马王性子极烈,无人能将之驯服,甚至还伤了好些人,一般人都不敢轻易靠近它。
这样的马王,连男子都不敢靠近,何况是女子?
傅逍给自己夫人送这样一匹烈马,真不是脑子有问题吗?
三皇子听说这事后,也是这么觉得的,还曾拿这事来嘲讽过。
不过后来又有人说,说不定镇国公夫人的喜好与众不同,万一她和寻常女子不同,她就是喜欢猛兽呢?
别忘记了,镇国公夫人可不是京城里的那些循规蹈矩的贵族千金小姐,她是南地那边的人士,听说南地风气野蛮,那里的女子也多带点蛮横的作风。
而且她还是乡野女子,以前是个杀猪的……
只要查过傅闻宵这几年在南地生活的人,都知道这事,毕竟山平县的人都看着,很多事都能轻而易举地查到。
派去的人,从傅闻宵娶妻到妻子去县城杀猪到他考科举……都查得明明白白。
当得知这消息时,不少人都是震惊的。
他们实在想不到,镇国公夫人看着那般纤瘦柔弱的样子,哪里像是能拿得起杀猪刀的?
对了,听说她的力气很大,应该是拿得起杀猪刀的。
但一个姑娘家,力气再大也是有限吧?杀猪这种血腥腌臜的事,她怎么会去干呢?真是人不可貌相。
还有,傅逍居然娶了个杀猪女?
最后这个才是让他们最震惊的。
傅逍这样的人,身份尊贵,从小就没受过什么委屈,最是挑剔的性子,可他不仅娶了个乡下女子,还娶了个杀猪女?他这是图的啥啊?
不会因为那杀猪女长得好看吧?
可是这世间长得好看的女子很多,就算那杀猪女再好看,也没必要如此委屈自己啊。
很多男人都不能理解傅逍的选择。
傅逍是得多爱那杀猪女,才会带她一起回京城,甚至让她成为正室夫人?
三皇子以前也以为傅逍是委屈自己。
以郁氏这样的身份,连给他们当通房都不够资格,傅逍好歹是个国公,真不用这么委屈自己的。
不过上个月镇国公府的宴会,他见到傅逍和他夫人后,就知道傅逍并不是委屈自己,他对自己夫人是真心实意的。
三皇子最后只能将之归于傅逍的品味特殊。
不然实在想不出,他到底为何如此委屈自己娶这样的姑娘,不仅杀猪,还是个饭桶。
不止三皇子这么想,很多人的想法都一样。
碍于傅逍,他们不会在明面上嘲笑他娶了个杀猪女,这倒不是他们嘴下留德,而是怕自己提上一句,传到圣人那里,万一圣人觉得傅逍受了委屈,还不知道圣人会为傅逍做出什么。
这种事有例可寻,他们可不想去挑战傅逍在圣人心目中的地位。
是以关于镇国公夫人是个杀猪女的事,京城里知道的人并不多,也没必要拿它来说什么。
就算他们嘲讽傅逍娶了个杀猪女,对傅逍而言也是不痛不痒,打击不了他,甚至会让人觉得他人品好,没有抛弃糟糠之妻。
这有什么好提的?
这会儿,三皇子听幕僚提起从傅逍的夫人那里着手给他教训时,他又想起这些事。
他沉思会儿,问道:“你们觉得,傅逍的夫人是真的喜欢猛兽吗?要不然,傅逍怎么会给他夫人送匹烈马?”
“这……”
在场的幕僚面面相觑,都不敢肯定。
按照正常人的一惯想法,哪有姑娘家喜欢烈马的?傅逍送她烈马,真不是讽刺吗?
可也有万一,万一傅逍的妻子的喜好就是如此与众不同呢?
三皇子目光微闪,说道:“说起来,宫里的珍禽园那边养了不少猛兽,都是各地上贡的,要是傅逍的妻子真的喜欢……”
他脸上露出意味深长之色。
周围的幕僚也是有些机灵的,马上就有人说:“这月底正好是皇后娘娘的寿诞,届时命妇会进宫给皇后娘娘祝寿,倒是个机会。”
三皇子脸上露出满意之色。
瞧,这机会不是来得挺快的嘛?
只要想到很快就能给傅逍一个教训,让其痛苦,他心里就高兴,到时候说不定还能做点文章。
**
许大夫在国公府待了几日,就去康乐堂那边坐堂。
康乐堂是一个医馆,这医馆在京城颇为出名,百姓们若是遇到什么疑难杂症,都会去康乐堂。
可以说,康乐堂非常适合许大夫,这也是傅闻宵特地给他选的地方。
因为这事,许大夫对自己被傅闻宵连累进京的事,不仅没有丝毫怨言,反而十分感激。
要不是三皇子将他带到京城,他也没办法遇到这么多同好,与他们坐在一起研究那些疑难杂症。
许大夫自此便在康乐堂待了下来。
原本郁离是想让他白天去医馆,晚上回府里歇息,如此也能保护许大夫,让人知道许大夫背后有靠山,免得有人找他麻烦。
不过许大夫拒绝了。
他嫌国公府在内城这边,离医馆太远,每天来回奔波浪费时间,宁愿直接住在医馆里。
就像在山平县时一样,明明回家的路就只有一刻钟,他都不乐意回,宁愿窝在医馆,日夜与医馆为伴。
郁离没勉强,没事她就抽空过去医馆那边瞧瞧,或者派人盯着。
许大夫现在算是世人眼里的“神医”,能将中毒的傅闻宵救回来,盯着他的人肯定不少,不管那些人有什么目的,许大夫现在并不安全,她得多盯着。
私底下,郁离也问傅闻宵:“他们都以为是许大夫救了你,老皇帝……你舅舅没有怀疑吗?现在许大夫来了京城,万一你舅舅觉得他可以救母亲……”
得益于这对母子俩商量事情时,从来都不会避着她,郁离就算对朝中很多事不了解,也难免被母子俩塞了不少东西,从中了解到京中的某些局势,还有一些阴谋诡计之类的。
她也知道,老皇帝不会乐意见元安长公主身体恢复健康。
命不久矣的元安长公主才能让老皇帝放心,方才能更重视傅闻宵,要是元安长公主的身体没事,只怕老皇帝第一个想杀的就是傅闻宵。
就像当年,贤妃给傅闻宵下毒,很难解释得清这其中有没有老皇帝掺和,他也不需要做什么,作为皇宫的主人,只需让人给贤妃行点方便就足够了。
当年傅闻宵就是在宫里中毒。
谁也没想到贤妃会给傅闻宵下毒,而且还让她成功了。
老皇帝确实疼爱傅闻宵这外甥,但他同时也是帝王。
帝王心思难测,若是疼爱的外甥和他的统治起了冲突,他会毫不犹豫地舍去疼爱的外甥,纵使这外甥是他一手养大,最疼爱的孩子。
傅闻宵朝她笑了笑,“没有万一,因为舅舅知道救我的人不是许大夫。”
闻言,郁离难得愣住,不解地看他。
她好像有些明白,为何老皇帝会让傅闻宵将许大夫带走,原来如此。
“那你怎么和他说?”郁离又问。
傅闻宵道:“我说我在南地遇到一位能人异士,对方救了我。”
“你舅舅相信了?”郁离惊讶地问,正常人应该不会相信的吧?这听着就像是骗人的。
“为何不信?”傅闻宵若有所指地道,“别人可能不相信,舅舅绝对会相信。”
见她仍是一脸莫名,他不禁笑了下,将她拉到怀里,下巴垫在她的肩膀。
他的声音很轻柔,“阿离忘记了吗?还有国师在呢,国师就是舅舅遇到能人异士,还是舅舅亲自册封为国师的。”
其实当年老皇帝册封国师时,除了国师确实在老皇帝面前展现出他的本事外,让老皇帝深信国师就是能人异士,还因为这是老皇帝对当时执掌大权的皇太后的一个试探,用国师来对付皇太后一系的官员,拉了不少人下马。
总之,老皇帝最后得以顺利地册封国师。
这么多年下来,世人也习惯京城里有一位国师。
郁离瞬间就坐直身,“对了,还有国师。”
她拧着眉头,突然觉得自己还不够勤奋,高级体术还没练好,不知道要是对上国师时会怎么样。
其实来到京城后,她就有关注国师,但因为国师居住在国师府里,深居简出,再加上国师又没招惹她,她自然不好做什么。
可若是哪天老皇帝要对元安长公主母子俩发难,国师肯定会帮老皇帝的。
届时,她也会和国师对上。
眼看她起身,傅闻宵拉住她,“阿离,怎么了?”
“我得努力练体术。”郁离一脸认真地和他说,“万一日后你们和国师对上,我也不知道有几分把握对打赢国师。”
傅闻宵:“……”
傅闻宵哑然,发现她是真的这么认为的。
在她心里,国师既然也是能人异士,那肯定有其厉害之处,她对此非常郑重,并将之当成对手。
一时间,他的心酸软得不行。
将人拉回怀里抱着,他轻抚她的发,说道:“就算哪天你和国师对上,国师也不会是你的对手。”
甚至国师可能一招都接不住,就要被她打死。
想到那一幕,他突然忍不住笑了下。
“真的?”郁离疑惑地看他,“你怎么知道?难道你和国师交过手?”
傅闻宵道:“没有,不过我知道,国师只会炼仙丹,并不会拳脚功夫,打不过你的。”
郁离没想到居然是这样,瞪大了眼睛:“国师不是能人异士吗?”
“能人异士也分很多种。”傅闻宵振振有词,“就像你只擅长战斗,不擅长炼仙丹一样。”
郁离无语地看他,觉得他拿自己作例子不太对。不过,她好像也是世人眼里的能人异士,他这么说也没错。
她又问:“国师炼的仙丹很厉害吗?”
“当然厉害!”傅闻宵一脸肯定,“可以吃死人的东西,你说厉不厉害?”
郁离:“……”
难得郁离第一次露出这种被噎住的神色,让他笑得不行。
他将脸偏了偏,忍住涌到喉咙的笑意,捏了捏她的脸,故意问道:“阿离,怎么了?”
郁离回过神,凑到他耳边小声地问:“听说老皇帝一直在吃仙丹,那他……”
傅闻宵没说话,他收起脸上的笑容,神色平静地看着她。
此时,她就在他怀里,与他面对面,更能清楚地察觉到他流露出来的某种平静到极致的信息。
这是第一次,郁离如此清晰地意识这人其实不是她想像中的那种好人。
“阿离……”
傅闻宵松开她,想说什么又顿住,甚至有些狼狈地移开视线,不敢看她。
他并不是她以为的那种好人,她是不是对他失望了呢?
这时,郁离问道:“对了,母亲被人下毒,知道是谁下的吗?”
傅闻宵怔了下,目光重新落到她脸上,发现她的神色平和,仿佛只是随便问问,下意识地回答:“不知道,当年父亲和我接连出事,母亲受到极大的打击,情况太过混乱,可能就是那时候,母亲也遭到暗算……”
“是谁?”郁离问,“是你舅舅指使的吗?”
傅闻宵再次沉默。
不过看他的反应,郁离已经明白了,倒也不意外。
她朝他凑近,一脸认真地说:“我喜欢你,也喜欢母亲,希望你们好好的。”
傅闻宵惊喜地看她,那双墨玉般的眼眸迸射出明亮的光泽,仿佛碎落漫天的星辰,忍不住收紧手臂环住她的腰身,“阿离……”
郁离继续道:“你虽然不是好人,但也不是坏人,不过是为了生存。”
在她心里,人命是极为宝贵的,应该被尊重。
这个尊重的前提是,那些值得被拯救的人,若是主动为恶,那还是算了。
傅闻宵的为人她还是清楚的,而且感情这种东西很难收回,既然都喜欢了,也不能因为他不是自己心里认定的好人,就能轻易收回吧?
算了,也不必计较那么多。
傅闻宵抿嘴笑起来。
就像放下心中的一块大石头,让他变得轻松起来,心情也变得很好-
四月下旬是皇后的诞辰,亦称为千秋节。
每年这时候,宫里都会为皇后庆生,命妇们入宫为皇后祝寿。
然而今年也不知道老皇帝怎么想的,他突然在朝堂上宣布,说要为皇后举办一场宫宴,让朝臣命妇进宫庆祝一番。
京城各府都为这事忙碌地准备起来。
郁离没什么感觉,不过这是她成为镇国公夫人后,第一次进宫参加宫宴,青寰等人都十分紧张,宫宴的几天前就紧张地准备起来。
海嬷嬷和陈嬷嬷也给郁离抓了下宫中的礼仪。
郁离对礼仪一窍不通,不说宫里的礼仪,就连平时的礼仪也不怎么样。
元安长公主并不是那种喜欢给人立规矩的,因为郁离的身份特殊,对她的礼仪是睁只眼、闭只眼,儿媳妇高兴就好。
更不用说郁离现在的身份,她是国公夫人,在这京城里,只有别人给她行礼的份,没有她给人行礼,府里的人自然也不会去抓她的礼仪。
正是这样的心态,众人都选择放任自流,随她高兴就好。
突然间一场宫宴到来,总算让她们想起,她们夫人的礼仪规矩方面好像不太行。
那肯定得抓一下,至少表面上要看得过去。
郁离便开始学习起宫里的礼仪。
第 219 章
◎太可怕◎
转眼就到宫宴这日。
一大早,郁离就被丫鬟们簇拥着去洗漱更衣,然后被按坐在梳妆镜前,丫鬟们忙着给她梳妆打扮。
等她穿戴整齐,只觉得浑身僵硬。
这是她第一次打扮得如此隆重,让她有种好像自己变成一颗树,在身上挂满了各种装饰的首饰宝石,而且都是没办法取下来的那种。
青寰见她僵硬地站在那里,柔声说:“夫人,您忍耐一下,等宫宴结束后就好。”
郁离终于缓了缓,然后伸手扶了扶头上的冠珠,“还好,我适应一下。”
她随意朝前走了几步,渐渐地适应身上挂着那么多东西,很快又自在起来。
丫鬟们见状,不禁掩嘴而笑。
虽然夫人打扮得很隆重,却丝毫不显拘谨,看她自在地到处溜哒时,让人心情也跟着轻快起来。
就是夫人的礼仪……
青寰想到这几天嬷嬷们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的行为,只能叹气。
夫人的礼仪只能说是马马虎虎,学得非常不用心,就像是敷衍地应付。然而明知道不合格,但就连最严格的海嬷嬷,居然也没特地纠正她,她怎么喜欢就怎么来。
算了,反正夫人的身份摆在那里,只要过得去就行,想必宫里的贵人也不会特地去挑什么刺。
郁离穿着打扮好时,傅闻宵过来接她。
他同样穿着镇国公的朝服,衬得人高大英武,俊美的面容极为出众,一身威仪气度,风采煌煌,让人不禁打从心里由衷地赞一声如斯美男子。
马车已经准备好了,傅闻宵扶着她上车。
在她靠近时,马就直接俯跪于地,马车顺势往前一倾,像是在迎接他们。
郁离看到脚下的凳子,想到这几天学的礼仪,运了口气,斯斯文文地踏着下人准备的凳子,进入马车。
傅闻宵也跟着上车。
周围的下人垂首肃立,眼角余光瞥见这一幕,不管看多少次,都叹为观止。
看得多了,他们约莫也能理解夫人身份的特殊。
正是这种特殊,府里伺候的下人每次看到夫人做出什么不合规矩的事,都会跟着睁只眼、闭只眼,夫人高兴就好。
马车驶出国公府,朝着皇宫而去。
郁离掀开车帘往外看,内城的街道宽敞整洁,不过少有行人,一般百姓很少会在这种地方活动,给人一种庄严肃穆之感。
郁离看了会儿,便没什么兴趣,转头问道:“宵哥儿,母亲会出席今天的宫宴吗?”
“不会。”傅闻宵道,“母亲身体不好,她需要休养。”
闻言,郁离看他一眼,元安长公主身体好不好,没人比她更清楚。
经过大半年的治疗,其实公主婆婆的身体已经恢复得差不多,不过除了一些心腹,外人并不知晓这事,仍是以为元安长公主命不久矣。
国公府距离皇宫很近,没多久就到了。
马车停下来,傅闻宵先下车,然后伸手扶她下车。
郁离其实不用人扶,可以自己跳下马车,眼角余光看到不远处的一辆马车,一名穿着官袍的男子扶着打扮隆重的妇人下车,便也学那妇人,将手放到傅闻宵伸来的手上,由他扶着自己下车。
宫门前停着不少马车,都是要进宫参加宫宴的朝臣的马车。
今日的宫宴,是老皇帝亲口下令要大办,朝臣宗室都要参加,而且都是拖家带口进宫,人数之多,堪比大年初一朝臣进宫贺岁。
这算是今年举办的最隆重的一次宫宴。
两人刚下车,便有不少人过来和他们打招呼。
有朝臣,也有宗室,一个个客客气气的,面上带着笑,仿佛与傅闻宵这位镇国公的关系极好。
傅闻宵也客气回应,不过比起那些人的热情,他的反应比较冷淡。
彼此寒暄几句,傅闻宵携着郁离的手进宫。
刚进宫门,便见一个宫中内侍殷勤地迎过来,笑道:“见过镇国公、国公夫人,轿辇已经备好。”
傅闻宵淡淡地嗯一声,扶着郁离上轿。
郁离上轿辇时,注意到好像只给他们准备轿辇,其他人都是步行的。
进宫前,她就听海嬷嬷她们说了不少宫里需要注意的事,宫里除了皇帝和高份位的嫔妃、皇子、皇子妃外,其他人在宫里都只能走路,规矩极严。
可这里居然给他们准备了轿辇,傅闻宵还一副习以为常的样子。
后头那些人羡慕地看着远去的镇国公夫妻。
宫里只有贵人能乘坐轿辇,不过镇国公自然不同,圣人一向偏爱他,自然会为他破例,只要他进宫,都会让人备轿辇。
更不用说今天这种特殊的日子,圣人自然不会吝啬对他表现出宠爱。
轿辇在一处大殿前停下。
这大殿是要今天举办宫宴的地方,大殿这边已经来了不少人,大家三三两两凑到一起说话。
两人下轿时,引来不少注目。
他们认出傅闻宵,倒也不奇怪,镇国公在宫里一向有特殊的待遇,比那些皇子更尊贵,坐个轿子不算什么。
没人会不识趣地指责不合规矩,那不是打老皇帝的脸吗?
刚下轿,便有宫人过来请郁离去凤仪宫,皇后娘娘想见她。
距离宫宴还有一段时间,宫里的贵人都没出现,皇后也还在凤仪宫那边。
傅闻宵听罢,没有说什么,转身将后头的玉盏叫过来,“你陪夫人去凤仪宫。”
玉盏是公主府出来的,对宫里的规矩和一些禁忌十分清楚,是元安长公主特地派过来的,只要郁离进宫,便由玉盏陪着。
傅闻宵又对郁离道:“皇后娘娘的性子很好,你去那边随便坐坐,不必拘束。”
郁离哦一声,“你不和我一起去?”
他抬手给她扶正发上的簪子,歉意道:“我要去圣人那里,不能陪你。”他心里有些遗憾,其实很想继续陪着她,但现在不行。
郁离只是随口问一声,他不能陪她过去,那就算了。
倒是傅闻宵莫名地有些在意,想说什么,大庭广众之下又不好开口,最后只道:“去罢,别委屈自己。”
他最不能忍受的事,就是有人给她受委屈,这宫里人多眼杂,总有些不长眼的东西。
郁离和他道别,带着玉盏跟着那宫人离开。
宫人带着她们来到凤仪宫,皇后已经等在那里。
皇后的年纪不大,约莫四十,模样端庄秀丽。
她是老皇帝的继后,这么多年一直无所出,在后宫中也不怎么出风头。
今日是她的寿诞,皇后打扮得颇为隆重,高坐在那里,身边还有几个低份位的嫔妃陪着凑趣说笑。
见郁离过来,皇后笑道:“镇国公夫人来啦,快赐坐。”
郁离给皇后行了一个礼,便坐下来,一点也不拘束。
在她进来时,殿里的人都暗暗观察她。
这些嫔妃大多和皇后一样,都是宫里无子又无宠的,她们如今也没什么追求,只求一个安稳,是以心态放得很宽。
她们和镇国公夫人没什么利益冲突,对她只是有些好奇,这会儿见着人,难免仔细观察一番,发现她的规矩礼仪不是很好,但因她太过坦然,倒也不至于让人难以忍受,反而多了些许宽容。
就算她的规矩不好,也没人会指责什么,毕竟她身后还有镇国公傅逍,那位可是圣人的心头肉,和他作对没什么好下场。
没人会傻得和镇国公过不去,对他的妻子指手画脚。
宫里的聪明人多,都知道该怎么做。
皇后笑道:“镇国公夫人果然是个难得的美人儿,莫怪镇国公会动心。”
“可不是。”旁边的嫔妃纷纷附和,“这孩子模样可真好,我们瞧着心里也是喜欢得紧。”
“镇国公真是有福气。”
“……”
郁离默默地听着这些人夸她,觉得宫里的人真会说话,都快将她夸成一朵人见人爱的花。
皇后娘娘很温和,问了她一些简单的问题,让人给她端点心。
郁离也没客气,默默地吃起来,觉得皇后宫里的点心还不错,不过比不上公主婆婆那里的,还是那边御厨做的点心更好吃。
看着不客气吃点心的镇国公夫人,在场的嫔妃沉默了下。
她们还是第一次见到有人能在这种地方,毫不顾忌地吃吃喝喝,毕竟宫里的规矩多,万一等会儿要去更衣如厕可不方便。
大多数人进宫都是茶水不沾的,以免失态。
不过她吃得可真香,那些嫔妃原本都没什么胃口,这会儿突然也觉得有些馋,好像也饿了。
皇后见她吃得香,又让人端来一匣点心,多看了几眼。
郁离照吃不误。
众人:“……”她是不是吃得太多了?
皇后看了看,一时间也瞧不出这姑娘到底是啥性情。
昨儿圣人过来,特地叮嘱她,让她帮忙瞧瞧镇国公夫人的性情如何,不必说也知道,圣人这是怕镇国公夫人不好,委屈了镇国公。
皇后觉得他多此一举,这是镇国公傅逍亲自挑选的妻子,她就算有诸多不好,只要傅逍自己喜欢就行。
当长辈的,要是做得太多,反而惹人嫌。
不过老皇帝做事一向凭心意,皇后自然不会和他对着干,该怎么着就怎么着。
时间差不多,皇后并没有多留郁离,让人送她离开。
离开凤仪宫后,因为不赶时间,郁离走得有些慢,边走边打量皇宫的景色。
宫殿巍峨,路过的宫人行色匆匆,不苟言笑。
一切都彰显着这皇宫的威严肃穆。
一般人进宫都不怎么敢随意乱看,郁离却没这顾虑,她看得很认真,悠闲的样子,让人几乎以为她是在逛自家的后花园。
突然,不远处响起一阵喧闹声,还有人们的惊呼声。
郁离转头看过去,发现一只大老虎不何从哪里窜出来,沿途的宫人惊叫连连,吓得腿都软了,瘫坐在地上。
幸好那只大老虎暂时没有伤人的意思,它到处溜哒,跳来窜去,所过之处一阵鸡飞狗跳。
“天啊,怎么会有老虎?”
“是珍禽园那边的!”
“它怎么跑出来了?”
“快、快跑啊……”
“……”
附近的宫人惊叫连连,吓得面无血色。
不管如何,那都是猛兽,是会吃人的,看到那么大一只的老虎,谁不害怕?
宫人差点都被吓破了胆,一时间也想不到,为何珍禽园的猛兽会跑出来。
老虎窜得很快,眼看就要窜到郁离这边,玉盏吓得紧紧地抓着她,要带她逃走。
就在距离她们几丈远时,老虎猛地发出一道虎啸声,毛都炸开了,转身就跑,跑得飞快。
玉盏等人还有些懵,不知道老虎怎么突然跑了,就见郁离居然追过去。
“夫人!”玉盏赶紧叫道,提着裙摆跟上。
郁离的速度非常快,明明穿着一身累赘的衣物,居然并不影响什么,就连头上的发簪都没怎么晃。
要是平时,玉盏都忍不住要夸一声夫人仪态真好,这会儿她只想赶紧将夫人叫走。
郁离跟在逃窜的老虎身后,很快就发现除了老虎外,居然还有豹子、狮子、熊等动物,都跑出来了。
从那些宫人的惊呼声中,她知道这些动物是宫里的珍禽园里养的,至于它们为何跑出来,便不得而知。
担心猛兽伤人,她自然不能坐视不管,决定过去看看。
郁离跟在那只老虎身后,老虎吓得吼叫连连,跑得更快,都跑出残影。
不仅老虎,其他的猛兽也像是遇到天敌,发出一阵阵的叫声,也跟着一起跑,有些慌不择路。
在宫人眼里,这些猛兽就像是得到自由,正在兴奋地咆哮,真是太可怕了。
就在这时,前方出现一群人。
为首的是一袭明黄色衣服的老皇帝,老皇帝身边还有皇子、朝臣等,郁离一眼就看到跟在老皇帝身边的傅闻宵。
当看到这群猛兽出现时,而且正朝他们而来,在场所有人脸色大变。
众人尖叫起来:“护驾!”
一时间,场面变得极为混乱,尖叫声此起彼伏,特别是看到一只豹子就要朝老皇帝扑过去时,所有人的心都要跳出嗓子眼。
傅闻宵脸色一变,抽出旁边侍卫的佩刀,朝那只扑过来的豹子斩下去。
豹子敏捷地躲开。
这边,那些猛兽也已经扑到这群人面前,这些人正好在路中央,拦了它们的路,它们可不会给人类让路,直接撞过来。
“停下!”郁离喝斥一声,也飞快地跑过来。
这次她不再收敛速度,快得出奇,终于来到这群人面前。
那些猛兽浑身一僵,然后就这么趴下来,有几只甚至已经撞到老皇帝等人,将他们悉数压在下面成了肉垫。
瞬间,现场一片窒息般的安静。
宫人尖叫道:“圣人!”
“快救驾!”
“……”
只是那么多猛兽,没人敢去救驾,都担心会被它们咬一口。
虽然它们此时看起来很安静地卧倒在那里,莫名其妙的,此时心急之下,脑子都反应不过来,只觉得这一幕让他们心脏都要暴炸。
郁离跑过来,撸起袖子,将最前头的一只狮子扛起,露出被压在下面的老皇帝。
老皇帝好像已经昏厥过去。
她有些心虚,赶紧去搬其他的猛兽。这些猛兽的体积可不小,人被它们这么一压,只怕隔夜饭都要被压出来。
现场的声音渐渐地没了。
所有人都目瞪口呆地看着这一幕,甚至连那些猛兽为什么这会儿都乖乖地趴在那里、吭都没吭一声也忘记去探究。
这一幕已经超出他们的认知。
郁离扛起一只豹子时,露出被豹子压在下面的三皇子。
三皇子晕晕乎乎的,当他睁开眼睛,正好看到扛着豹子的郁离,四目相对,终于晕厥过去。
昏迷之前,他觉得这肯定是噩梦。
?
作者有话说:
今天第二更
第 220 章
◎皇子们受罪◎
三皇子就这么晕过去。
不过没人在意,或者说没人发现,众人呆呆地看着郁离将那只豹子放到一旁,和被她扛过来的狮子凑到一起。
两只猛兽被放下时,仍是没什么反应,乖乖地趴在那里。
这是傻了?
在场的人都是一脸迷茫。
刚才还威风凛凛、四下乱窜的猛兽,这会儿居然像温驯的狸奴一样趴着不动,让人想破头也想不出是什么原因。
当然,比起这些,镇国公夫人徒手扛猛兽的这一幕,同样让他们震撼不已。
看着那么纤弱的姑娘,却扛起比她重不知道多少倍的猛兽,并轻松地将它们扛到一旁,真不是他们眼花了吗?
这边,傅闻宵看了一眼正在忙碌救人的郁离,眼里掠过几不可察的笑意,然后过去扶起地上的老皇帝。
他朝老皇帝叫道:“圣人!”
傅闻宵的叫声终于惊醒在场的人,他们大惊失色,纷纷朝老皇帝涌过去。
这时,傅闻宵朝周围的宫人道:“快去叫太医过来。”
傅闻宵一边指挥着宫人将老皇帝抱到一旁,远离那些猛兽,一边让人去救人。
只是众人看到那些猛兽,仍是下意识地畏惧,再加上看到郁离正忙着扛那些野兽,觉得这事可以交给她,于是没人主动去帮忙。
这种事也没人能帮吧?他们扛不动那些猛兽啊!
等他们转头,看到被猛兽扑倒在地的人时,神色有些微妙。
先前因为老皇帝走在最前方,跟在他身边的还有几个皇子,以至于他们都被迎面而来的猛兽撞个瓷实,一个个都被压在下方。
反倒是走在旁边和后面的朝臣都幸运地避开这些猛兽。
不过这些朝臣此时也吓得不轻,腿都软了,摔在地上。
他们狼狈地爬起身,忍住惧意,努力地想要远离那些猛兽。
当郁离扛起一只熊瞎子时,众人看到被熊瞎子压翻在地的五皇子。
五皇子的体格肥胖,动作迟缓笨重,被熊瞎子撞倒时,连带着他身边的六皇子、七皇子和八皇子都被他带着一起摔了。
然后熊瞎子和大老虎一起将他们都压在下面。
在郁离将老虎和熊一起扛走时,终于露出几位皇子的身影。
比起昏迷过去的三皇子,其他几位皇子都幸运地保有神智,但他们的情况同样不好,一个个看着很虚弱的样子。
毕竟刚才他们可是真的被撞倒在地,还被膘肥体壮的老虎和熊瞎子一起压在地上,压得都吐了,八皇子正好吐了一地。
这时,老皇帝悠悠转醒。
他虽然被狮子压住,不过当时傅闻宵在旁边拉了他一下,让他没有被狮子压得严实,所以只是有些晕眩,缓过来就好了。
老皇帝虚弱地睁开眼,看到蹲在面前的傅闻宵,顿时倍感安心。
“逍儿……”
傅闻宵一脸关切,“圣人,您没事吧?”
老皇帝正要说什么,突然目光一颤,他看到扛着一只熊瞎子经过的郁离,声音顿时噎在喉咙,呆滞地看着这一幕,颤颤地伸出手……
守在老皇帝身边的人顺着他指的方向看过去,然后再次保持沉默。
因为他们实在不知道说什么好。
此时言语已经无法表达他们看到这一幕时受到的惊吓和震惊。
“逍儿……”老皇帝颤声问,“朕是不是眼花了?”
要不然,他怎么会看到一个妙龄女子轻松地扛起一头熊瞎子,步履轻盈地走过去?
这姑娘身上穿的衣服,似乎是一品诰命夫人的服饰?
傅闻宵冷静地说:“圣人,您没眼花。”
说着,他扶起老皇帝,给他拍了拍胸口顺气,免得他以为自己老眼昏花。
老皇帝这回看得很清楚,还想说什么,一道凄厉的惨叫声响起。
“啊啊啊——我的腿好疼啊!是不是要断了、断了——”
众人被吓了一跳,纷纷转头看向惨叫的五皇子。
就见他瘫坐在地上,叫得像杀猪般,几个宫人正在吃力地想要扶起他,但因他实在太胖,宫人扶得满头大汗仍是没能扶起来。
可能是宫人扶他时,不知道是不是扯到他的腿,五皇子嚎得无比的凄惨,宫人也吓得赶紧松开他。
“老五!闭嘴!”老皇帝忍不住喝斥一声。
这声音实在太刺耳,耳膜都要被刺破,让人神经都要萎靡几分,难以忍受。
五皇子的嚎叫声太惨烈,没有多少人听到老皇帝的喝斥声,五皇子自然也没有闭嘴,继续嚎叫。
傅闻宵给旁边的宫人一个眼色,那宫人机灵地跑过去,用帕子将五皇子的嘴巴堵住。
终于没有那哭嚎声,众人觉得耳根子总算清净。
方璧鹤带着禁卫军赶过来时,看到现场的一幕,不禁愣住。
他的目光飞快地掠过正在扛着猛兽救人的郁离、被人扶着的老皇帝,以及地上被宫人扶起的几个皇子,然后上前去请罪。
“臣救驾来迟!”
老皇帝的注意力都在郁离身上,朝他随意地摆手,一边问道:“逍儿,这姑娘是谁?”
傅闻宵低声道:“她是臣的妻子。”
“逍儿的媳妇?”老皇帝愣住了。
这边,方璧鹤让禁卫军保护老皇帝,同时吩咐人去寻铁笼过来,将这些猛兽关起来送回珍禽园,以免它们伤人。
正好郁离也将所有出逃的猛兽都扛到一边。
至此,眼前的混乱总算控制住。
做完这些,郁离并未走开,继续镇在那里。
看到刚才那些还在乱窜的猛兽都趴着,一个个就像温驯的狸奴,让人突然生起几分匪夷所思之感,甚至觉得这些猛兽也没那么可怕。
众人满脸疑惑,不明白为何这些猛兽突然变得这么乖巧。
他们的目光落到站在那里的郁离身上,回想刚才那一幕,觉得实在不可思议,直觉这些猛兽此时如此乖巧,或许和她有关。
难不成这世间真有人能驯服猛兽?
“逍儿,它们怎么突然都趴在那里?”老皇帝也纳闷地问。
傅闻宵迟疑了下,并未作声。
老皇帝转头看他一眼,神色变幻不定,他的目光继续落到站在那里的郁离身上,不知道在想什么。
很快太医便被请过来了。
当太医看到这里居然还趴着那么多的猛兽,也被吓到,等发现那些猛兽并未暴起伤人,总算放下心。
傅闻宵道:“圣人,此地危险,您先离开,让太医瞧瞧。”
老皇帝的目光又在郁离身上转了下,对傅闻宵的提议并没有拒绝。
宫人赶紧将一个轿辇抬过来,傅闻宵亲自将老皇帝扶上轿。
老皇帝上轿时,突然发现三皇子还躺在地上,问道:“老三这是怎么了?”
一个太医赶紧过去查看,禀报道:“回圣人,三殿下只是受到刺激昏迷,并无大碍。”
老皇帝闻言,不禁有些嫌弃,老三居然被吓晕了。
这胆子未免太小了吧?实在不中用!
他又看向其他几个被宫人搀扶着的皇子,只觉得一个个都是没用的,说道:“行了,也让太医给他们瞧瞧。”
傅闻宵随行在轿辇旁,跟着老皇帝一起离开。
离开前,他转头看向站在那里的郁离,然后朝她露出一个安抚的笑容。
等老皇帝离开,宫人也抬来几个轿辇。
皇子们也被人扶上轿辇,就是抬五皇子时遇到点问题。
见老皇帝不在,五皇子趁机将堵在嘴里的帕子扯开,破口大骂,骂胆敢堵他嘴巴的奴才,被人扶上轿时,他又叫得震天响,仿佛自己的腿真的要断了。
六皇子和八皇子等人实在难以忍受。
“闭嘴!”
两人愤怒地喝斥,然而五皇子哪里搭理他们,嚷嚷道:“快叫太医过来,本殿下的腿一定是被压断了,本殿下可不像是老四那样,变成个残废……”
六皇子和八皇子神色萎靡,刚才那一摔就摔得不轻,后来又被老虎和熊一起压在地上,压得气都喘不过来,现在还有些晕头转向的,再被五皇子的嚎叫声这么一刺激,只觉得头晕眼花,恶心想吐,难受得不行。
他们无心留下,赶紧催抬轿辇的宫人,“赶紧走!”
“快走!”
抬轿辇的宫人闻言,忙扛着两人离开这里。
后头五皇子还在叫着:“快抬本殿下走,太医,太医,快来给本殿下看看腿——”
抬着五皇子轿辇的宫人也赶紧离开。
最后只剩下七皇子,七皇子不用人扶,默不作声地上了轿辇。
坐在轿辇里,他转头看了一眼,目光在那群趴在地上的猛兽和旁边的郁离身上转了转。
在几位皇子都离开后,在场的朝臣也跟着离开。
很快现场便只剩下郁离、方璧鹤以及那些禁卫军。
禁卫军守在附近,神色警惕,以防猛兽暴起伤人。
不过显然他们多此一举,直到铁笼被人扛过来,那些猛兽也没见有什么动作,仍是乖乖地趴在那里。
这让他们不由有些稀奇。
方璧鹤看向郁离,朝她拱手行礼,就像是第一次见面那般,“镇国公夫人。”
郁离客气地道:“方大人。”
两人互相打了声招呼,便没有其他动作。
他们站在旁边,看那些禁卫军小心翼翼地靠近那群猛兽,要将它们驱赶进铁笼子,只是不管他们怎么赶,那些猛兽都没反应,仍是趴在地上,要不是它们的眼睛还睁着,都以为睡着了。
看着好像傻了一般,都没什么动静。
方璧鹤自然知道为何如此,转头看向郁离。
他想起在青石村时,郁离杀年猪的事,那些猪在她手里,吭都不吭一声。
原本以为只有牲畜如此,没想到就连猛兽都畏惧她……
郁离见他看过来,往后退了退,直到她退出几丈远时,那些一直趴着不动的猛兽就像被解除什么禁令,慢吞吞地站起,同时小心翼翼地往旁边移了移。
禁卫军们原本看到它们站起时,严阵以待的,然而看到这一幕,都愣住了。
他们忍不住转头看向郁离,不确定地想,看来这些猛兽十分畏惧这位镇国公夫人。
最后,猛兽都被赶到铁笼里关着,被人抬走。
方璧鹤目送禁卫军将猛兽抬走,转身看向郁离,正要说什么,便见养心殿那边的宫人过来。
对方来到郁离面前,朝她行礼,恭敬地说:“镇国公夫人,圣人要见您。”
方璧鹤神色微微一沉,很快就想到傅逍也在那里,略有些放心。
傅逍肯定会护着她。
不过今天这事,确实有些难办,也不知道那位圣人是什么态度,他没想到郁离会在宫里暴露自己的异常之处,偏偏是这种时候。
方璧鹤虽然担心,面上并未显,转身离开,去查刚才的事。
这些猛兽从珍禽园跑出来可不是小事,要不是有郁离在,只怕今日不知道会伤到多少人,定要彻查。
郁离则带着玉盏,跟着带路的宫人,朝养心殿那边而去。
来到养心殿前,便见傅闻宵站在那里。
见到她,傅闻宵迎过来,伸手托住她的手臂,这是一个很亲密的举动,在宫里的这种地方,不应该如此。
然而他却无所顾忌,将人拉到面前,温声道:“离娘,没事吧?”
“没事啊。”郁离朝他笑,“你呢?”
先前情况很混乱,那么多猛兽到处乱跑,她还担心那些猛兽会撞到他。
皇宫里养的动物一个个皮毛光鲜亮丽,一看就吃得很好,体重都严重超标,被它们撞一下,那滋味可不好受,看那几个被撞个正着的皇子就知道。
傅闻宵朝她笑了笑,有些不好意思地说:“我避开了。”
自从练了体术,他的动作越来越敏捷,自然能避开那些动物,只是当时围在老皇帝身边的人太多,只能尽量让老皇帝不受罪。
两人说话时,在场的人都很识趣地避到远处,没有打扰夫妻俩。
养心殿前的宫人见傅闻宵亲自迎出来,再看夫妻俩亲昵地站在一起说话,心里不禁感慨,果然如传闻那边,镇国公是个极爱重妻子的男人。
两人简单地说了几句,傅闻宵道:“圣人要见你,等会儿他会问你一些事,你想说就说,不想说就交给我。”
郁离应一声。
傅闻宵又看了看她,确认她现在的情绪很平静,他微微一笑,知道并不用担心她。
傅闻宵没有放开她的手,拉着她一起进入养心殿。
养心殿里,老皇帝已经换了一身衣服,坐在那里喝安神汤,由宫人给他按摩腿脚,还有宫人给他涂药。
刚才摔倒时,他磕到脑袋,额头那里肿了个包,幸好并不严重。
看到傅闻宵带着人进来,老皇帝高兴地道:“逍儿,快将你媳妇带过来给朕瞧瞧。”
傅闻宵带着郁离过去,给老皇帝请安。
老皇帝让人给他们赐坐。
两人坐下后,他盯着郁离,微微倾身,说道:“逍儿媳妇,逍儿和朕说,你有些奇异的本事,可是如此?”
郁离平静地看他,目光不闪不避,点头道:“是的。”
老皇帝又问:“刚才那些猛兽,可是惧你?”
郁离又嗯一声。
老皇帝眼里掠过异彩,继续问:“它们为何惧你?”
“我也不知道。”郁离眨了下眼睛,一脸老实地说,“应该是体质问题。”
老皇帝纳闷,“什么体质?”
“可能是因为我的力气很大。”
“……”
老皇帝有些迷茫,不确定地问:“你的力气有多大?”
郁离看了看,指着桌上的一个杯子,问道:“圣人能将这杯子送给我吗?”
候在一旁的李茂听到这话,眉头跳了小跳,觉得这位镇国公夫人的礼仪不行,怎么能在圣人面前自称“我”呢?
不过见圣人好像不在意,镇国公又在这里,他倒没有不识趣地提醒。
?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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