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91 章
◎养饭桶◎
这次离开行宫,郁离没让元安长公主派人去安排,她决定沿途折返。
要是每次都这么安排,只怕会引来外面的注意,实在不好。
正好,主殿被撬开的屋顶的洞还没修补,可能是不好叫人来修补,也可能有其他的原因,总之元安长公主没开口,是以它仍是留着,只用木头和油布等堵起来。
现在这种天气,雪还没融化,倒也不用担心漏水等问题。
郁离抓着垂下的帘幔,飞身而起,轻松地将堵着洞的木头和油布拆下来。
她重新落到地上,对来送他们的元安长公主说:“娘,等我们离开后,你再让人堵起来,别冻着。”
元安长公主:“……好的。”
和元安长公主道别后,郁离几下便从屋顶的洞窜出去,翻到屋顶上。
接着她从屋顶甩下一根布绳,探头往里道:“宵哥儿,你抓住它,我拉你上来。”
瞬间,屋子里的所有人都看向傅闻宵,眼里流露出些许微妙的情绪。
她们还没见过他翻屋顶呢。
而且,每次听到郁离叫“宵哥儿”时,她们总忍不住有些想笑。
傅闻宵很淡定,这种事发生得太多,他心里生不起什么波澜,他朝母亲道:“母亲,我们先走了,过两天再来看您。”
元安长公主嗯一声,想叮嘱他们小心,忽地想到什么,目光落到探头的儿媳妇身上,终于确认她所说的“翻城墙出来”的意思。
只要看到她轻松地从屋顶翻出去,便明白翻城墙对她而言估计不算什么吧?
傅闻宵抓着那根布绳,下一刻,便被拉上去。
接着,屋顶那边探下一只手,朝她们挥了挥表示走了,然后迅速消失。
殿内的人抬头张望,除了飘落的雪花和灌进来的北风,只剩下漆黑的天幕。
茹嬷嬷和玉竹觉得就像是在做梦似的。
有种不真实感。
叫人过来将屋顶的洞堵住,玉竹和茹嬷嬷扶着元安长公主回内殿歇息。
好半晌,茹嬷嬷实在憋不住,问道:“殿下,世子他们真的是翻城墙出来的?”
“逍儿既然这么说,那就是真的。”元安长公主淡然地说。
玉竹道:“这样的话……岂不是什么地方都拦不住他们?”
世子夫人有这样的本事,只怕连皇宫都能轻松地翻进去罢?
这天底下,还有能拦得住他们的地方?怪不得他们能在行宫来去自如,想来就来,根本不怕什么。
元安长公主看向她们,反问道:“不好吗?”
不好吗?
玉竹顿住,然后点头道:“挺好的,如此世子和夫人顺顺利利的,也不怕被人发现。”
茹嬷嬷也反应过来,忙不迭地点头,她其实没多想,只要世子和世子夫人平安无事就好。
元安长公主坐在温暖的炕上,慢条斯理地喝水,想到刚才那一幕,忍不住笑了下。
“殿下?”两人不解地看她。
她含笑道:“逍儿找了个有本事的媳妇,日后倒不必担心有人害他,如此本宫也能放心。”
闻言,两人神色微敛。
好半晌,元安长公主将喝完的水杯递过去,茹嬷嬷恭敬地接过。
“嬷嬷。”她柔声说,“当年母后在时,曾经告诉我,这世间给女子定下的条条框框实在太多,女人若是想要和男人争权,必须要比男人更狠。可惜我牵挂实在太多,舍不得宗绪,舍不得逍儿,一败涂地,要是母后还在,定要骂我了……”
茹嬷嬷闻言,眼泪瞬间落下来。
她是元安长公主的奶嬷嬷,从她出生时就陪在她身边,看着她从一个小小的婴儿长大,成亲、生子,按着皇太后安排的路走。
可结果,她的丈夫傅宗绪死在北疆,儿子也差点被人害死,她病恹恹地被软禁在行宫里,如丧家之犬,再无长公主的风光。
元安长公主却十分平静,再多的痛苦,也在这几年耗光,时间确实会带走一些伤痛。
茹嬷嬷哽咽道:“殿下没有错,您太过心善……”
她的小公主,从小就是个乖巧可爱的孩子,与镇国公傅宗绪青梅竹马,及笄后结为夫妻,夫妻情深,原以为会一直如此。
可惜自从皇太后病逝,一切都变了。
元安长公主不禁笑了下,拍拍茹嬷嬷的手,说道:“嬷嬷,其实本宫也有野心,要不然,也不会害得宗绪身死,逍儿被害。”
茹嬷嬷低头拭泪。
玉竹敛容不语。
元安长公主说:“行了,歇息罢,本宫也要尽快养好身子,免得那些人都要忘记本宫。”
说着,她看向窗口的某个方向,一双墨黑的眸子隐有寒光流转。
那里正是皇城的方向,也是皇宫的方向。
**
回到巷子附近,郁离突然停下来。
“阿离,怎么了?”傅闻宵询问道。
郁离站在黑暗之中,望着前方的路,说道:“那边的房子有人还没睡,盯着柳文巷。”
他们现在居住的宅子所在的巷子叫柳文巷。
柳文巷清净,居住在这里的都是京中的举人,能买得起这边宅子的,财力不菲,家世亦是不俗。
柳文巷旁居住的也是一些读书人,不过这边的房子不如柳文巷的清贵。
这里的房子虽然不好,若是用来监视人,还是挺方便的。
郁离虽然不知道对方盯着柳文巷作什么,基于谨慎,她拉着傅闻宵从后门走,反正都是翻墙,哪边进去都可以。
哪知道来到后门这边,同样也有人盯梢。
这下子,郁离明白,看来对方要盯稍的应该是他们的房子。
既然前后都有人,郁离拉着傅闻宵,从别人家的屋顶走。
傅闻宵:“……”
幸亏最近他已经习惯和她一起走行宫的屋顶,傅闻逍有丰富的经验,非常淡定。
两人从别人家的屋顶穿过,来到傅家的宅子,然后从屋顶跳下来。
巡逻的护卫看到两人从天而降,惊了下,就着廊下的灯光,看清楚是世子和夫人时,赶紧迎过来请安。
傅闻宵摆了摆手,让他们不必惊动周氏,两人回房歇息。
厨房那边很快就送来热水和热汤,两人喝了碗热汤暖暖身子,然后去洗漱,最后坐在炕上,吃下人准备的宵夜。
郁离吃得很香,一边问道:“宵哥儿,要将那些盯梢的人弄走吗?”
“弄走?”傅闻宵一时间不太明白她的意思。
郁离朝他笑了笑。
他有些沉默,然后说道:“不必,由他们盯着罢,不来打扰我们就行。”
知道附近有人盯梢时,他丝毫不意外,看来京中那些人的反应还是迟了点,都过了这么多天,方才派人过来,估计是他们进京的路上,因为郁离动手太快,将来袭的人解决得彻底,以至京城里的人没能及时收到消息。
郁离哦一声,“行吧,只要他们不影响咱们的生活,随便啦。”
那些人只是在巷子外盯着,没有舞到她面前,一切还是好说的。
翌日,两人醒来时,时间已经不早。
他们去吃早饭,发现周氏一直等在那里。
周氏打量他们,见他们好好的,总算安心了,问道:“你们昨晚几时回来的?这天气冷,别冻坏了。”
郁离说了个时间,又道:“没冻着,我们都有搽防冻的梅花膏,香香的,很好闻。”
这梅花膏是元安长公主让人给他们备的,说是宫里的东西。
郁离自己活得糙,再加上她的身体好,仗着有异能,从来不需要保养护肤,就是大冬天的,也会不往脸上涂些东西防冻裂。
不过长辈关心,她自然受着,觉得这梅花膏闻得香,也挺好用的,至少傅闻宵那张俊脸没被冻伤到,还是那般清隽好看。
说了会儿话,郁离又问:“娘,这几天你们有出门吗?”
“没有。”周氏摇头,“外头那么冷,出门作甚?”
郁离点头,没出门就行。
因外面下着雪,郁离和傅闻宵不打算出去,窝在屋子里看书或者练体术,顺便教教孩子,日子过得十分踏实。
直到雪停,她和傅闻宵一起出去逛街。
雪连续下了几天,街巷中都有不少积雪,这一大早,家家户户都忙着扫雪。
虽是天寒地冻,京城仍是热闹,百姓们要为生活奔波忙碌,路边到处可见做吃食的摊子,冒着腾腾热气。
郁离很喜欢逛这种地方,充满烟火气息,闻着空气中的食物香味儿,突然有些馋,去买了几个烧饼,一路走一路啃。
偶尔她还会将烧饼递过去,让傅闻宵咬一口。
她很喜欢和他分享自己觉得好吃的东西。
傅闻宵偏首吃了一口,说道:“有点干。”
“这叫酥脆。”郁离说道,知道他的衣食住行都很讲究,口味更是偏清淡,像烧饼这种东西,自然不合他的胃口。
而且他是世家公子,不会像她这样边走边吃东西,觉得不合规矩。
傅闻宵笑了笑,没和她争辩什么。
规矩就是用来打破的,只要她给,他便接受,并不在意街上那些人的目光。
吃完烧饼,嘴巴有些干,看到路边有卖羊肉汤的摊子,她又拉着他过去。
卖羊肉汤的摊子很小,只有几张桌椅,桌椅都掉了漆,上面还有些黑色的不知名东西,看着有些脏,显然不知道被多少人坐过。
傅闻宵将两张帕子放上去垫着,和她一起坐下。
几碗热气腾腾的羊肉汤端上来。
羊肉汤里不仅有汤,还有一些掰碎的饼子混着,看着一大碗,香味扑鼻。
郁离吃得很香,一口气吃了三大碗。
卖羊肉汤的老板瞪圆了眼,惊叹道:“这位娘子的胃口可真好。”
他家这一碗羊肉汤的份量可不小,寻常男子吃一碗就能饱,她居然直接吃了三大碗。
再看她身边的那位郎君,斯斯文文的,半碗都没吃完。
郁离道:“老板做的羊肉汤很地道,我没忍住多吃些。”
这话说得实在,再看她一脸真诚,老板听得很高兴,收钱时都少收她两枚铜板。
吃完羊肉汤,两人继续在街上溜哒,看到有什么好吃的,郁离都要去尝尝。
很快,她手里就拿了不少吃食。
傅闻宵见她要吃东西不方便,将她手里的几份吃食拿过来,又用帕子给她拭去嘴角沾到的酱汁。
两人的容貌出众,引来不少注意。
特别是看到他们举止亲昵,便知应该是一对小夫妻,在这市井之地,倒也没有人说不合规矩什么的,大家都很宽容。
这些忙着为生活奔波的百姓们也没那心思去管人家合不合规矩。
这便苦了后头那些盯梢的人。
他们一路跟来,从一开始的惊讶到最后渐渐麻木。
郁离察觉到身后有人跟踪,不过因为他们没舞到她面前,直接当作不知道。
今儿出门,她就是想看看有多少人盯梢他们。
这一路走来,发现居然还挺多的。
她和傅闻宵嘀咕,“盯着你的人好多啊,他们想干嘛?”
傅闻宵笑了下,“应该不做什么,就是想看看我做什么。”
“那你要做什么?”她仰脸看他。
傅闻宵给她扶正发间的珠花,摇了摇头,没有说话,郁离见状,也不去问了,拉着他继续去吃吃喝喝。
两人从一早就开始逛,逛到下午才回去。
逛了这么久,他们面上都没什么疲惫之色,郁离更是兴致勃勃的,给周氏和两个孩子买了不少东西。
京城实在太繁华,这里什么都有,还有一些洋玩意,郁离觉得那做工挺粗糙的,但也不失新奇,而且非常的贵。
她嘀咕道:“看来海外的手工还不错。”
傅闻宵心思微动,问道:“离娘,你当初说的高产粮食……确定是在海外吗?”
“不太确定。”郁离坦然地说,“不过我觉得探索海外世界是必要的,你瞧这些洋玩意,证明他们的手工应该不差,人多出去走走准没错。”想到什么,她又说,“听说海外有不少矿,若能找到金矿和银矿也挺值的。”
说者无意,听者有心。
傅闻宵目光微动,也对海外那片世界生出了些好奇。
他问道:“阿离,你以后想出海?”
“当然!”郁离点头,“将来若是有机会,我也是想出海看看。”
这个世界没有污染,青山绿水,干净又美好,她当然想去看看,很多地方她都想去。
傅闻宵垂眸看她,她眼里的光芒太亮,生机勃勃,很容易让人为之着迷。
突然,他笑道:“那我以后陪你去。”
**
稍晚一些,不少人拿到下面的人递过来的消息。
当他们看到上面写的东西,一把就丢到地上,震怒道:“这写的是什么玩意?说的是傅逍吗?傅逍那般讲究的人,哪里会在路边的摊子吃东西,有辱斯文!”
“傅逍也不会吃别人碰过的食物,他那人有洁癖,谁敢将自己碰过的食物给他,小心他杀人!”
“还有,瞧瞧你们写的是什么,傅逍居然从早逛到晚,一直都在吃,烧饼、羊肉汤、百味羹、荷叶糕、火烧、羊皮脍、虾鱼汤齑……这是饭桶吗?傅逍怎么可能吃得了这么多?”
看的人破口大骂,怀疑下面的人盯梢错人了。
这上面写的,哪点和曾经的镇国公世子傅逍有相似之处?
递消息过来的管事小心地说:“其实这些不是傅世子吃的,是他身边的姑娘……”
“姑娘?什么姑娘?”
“不是说傅世子在南地那边成亲了吗?这姑娘就是他的妻子……”
“傅逍居然娶了个饭桶?!”
管事:“……”
“这可不像傅逍的品味,吃这么多,他就不怕养不起吗?”说话的人一脸刻薄,“傅逍现在只是个穷举人,哪有那么多银钱去养个饭桶?”
管事:“……”
就算养饭桶,人家也不让你养,这么说就过分啦。
?
作者有话说:
今天第二更
第 192 章
◎有福气◎
知道有人盯梢后,郁离决定以后自己一人去行宫。
“咱们分头行动。”她和傅闻宵商量,“你在京城里待着,白天没事可以出门转一转,让他们知道你在京城里,我就去行宫那边,给母亲治疗身体。”
元安长公主的身体需要治疗,最好每天都治一治,这样好得快。
傅闻宵心知这是最好的方案,但他有些舍不得和她分开。
他将人拉到怀里抱着,问道:“你去几天?”
郁离道:“去两天,回来休息一天,然后再过去。”
决定好后,郁离去和周氏说这事,也需要她帮忙配合。
周氏得知有人盯梢他们,并不意外,虽然有些紧张,却也没失了分寸,说道:“离娘放心,我们会配合你的,而且咱们这边有护卫,那些人也不敢靠太近,只要他们不进来,不会知道你在不在家。”
郁离正是放心这点,那些人只是远远地盯梢,又不是监视他们。
如果是监视,她可受不了,绝对会直接出手将监视的人赶走。
当然,那些人估计也不敢明目张胆地监视,所以他们只敢在柳文巷外盯着,就算宅子里少一个人,短时间内不用担心他们会发现。
晚上,郁离换好防寒的衣物,准备出门。
傅闻宵送她出去,交待道:“我已经让人在城外的树林里等着,你到那边,坐马车过去。”
“不用。”郁离披上斗篷,一边道,“不用给我准备马车,我自己过去,速度会快点。”
傅闻宵愣了下,尔后想到什么,突然有些愧疚:“看来是我连累你,让你陪着我在马车里耗那么久。”
他想起成亲那年的中秋,她喝醉酒后在青崖山一个晚上可以来回,速度确实挺快的。
说不定,她的速度比马还快。
“这倒没有。”郁离说,“坐马车能省力气,不容易饿。”
赶路也会消耗体力,能舒服地坐马车过去,她当然愿意啦。
不过既然他不去,一个人坐马车也没什么意思,不如她赶紧到行宫,到时候就能舒舒服服地坐在殿里吃御厨准备的宵夜,何乐不为。
傅闻宵失笑,哪里不知道她的想法。
好像不管什么时候,她的想法总是那般的朴素自然,好笑之余,又忍不住心软,想将这世间最好的都捧到她面前。
来到院子,在郁离要离开时,傅闻宵又拉住她。
在她不解地看过来时,他将人拉到怀里,低头吻了吻她的额头,轻声说:“离娘,早去早回。”
郁离嗯一声,“后天就回来,你在家里好好看书,争取明年会试考个好成绩。”
他笑着应一声。
好一会儿,傅闻宵终于放开她,将她斗篷的兜帽拉起,盖在她头上。
郁离抬头看他,果然看到他脸上流露出来的失落和不舍,她有些苦恼,这人实在太黏她了,在一起时还好,只要分开一会儿,他就会失落……
她凑过去,在他唇边亲了一口,“行啦,下次我带你一起去,只要咱们不在那边久待,那些盯梢的人也不会发现。”
傅闻宵:“……好。”
将人安抚一顿后,郁离翻到屋顶,从屋顶这边走。
傅闻宵站在院子里,目送她消失,直到肩头落下薄薄的一层雪,他伸出手,接住从夜空中飘落的雪花。
又下雪了。
**
雪下得并不大,郁离没放在心上,来到城墙外,她先去树林那边交待一声,免得人一直等在那里,白白挨冻一个晚上。
现在为傅闻宵做事的都是傅家以前留下的人手,一个个都挺忠心的,她自然不能让这些忠仆受罪。
郁离道:“你们回去歇着,不用送我过去,也不用去接我,我自己回。”
收到消息的下属有些迟疑:“夫人,这天儿实在冷,您这么过去……”
“没事,我脚程快。”郁离说。
不等那些下属说什么,她的身影一掠,人已经消失在黑暗的树林里。
等候的下属只觉得眼前一晃,人就不见了,天地间,只听得呼啸而过的北风,穿过树林时,像是黑暗中某种怪物的嘶嚎。
这样的夜晚,天寒地冻,就算胆大的男人,心里也不禁生出些许悚然感。
世子夫人这飘得也太快了吧?简直不像人。
郁离不知道自己无意间吓着那些下属,她的脚步轻盈,踩着地面的雪,朝行宫飞掠而去。
她的方向感一向很好,去了两次后,已经知道方向。
因为不坐马车,她可以专门挑一些偏僻的近路走,虽然地上的积雪很厚,然而她的脚落下时,只留下浅浅的一道痕迹,很快那痕迹又被落下来的雪覆盖。
一个时辰后,郁离来到行宫。
来到青霄殿这边,她仍是从屋顶进去,屋顶的洞果然没修补好,很快就被她撬开,然后跳下去。
刚落地,便听到玉竹的声音。
“世子夫人!”
郁离转头,发现玉竹站在不远处,她打了个招呼,“玉竹姑姑,你还没休息?”
玉竹先是看了看屋顶的洞,没见上面有人,说道:“奴婢今晚守夜。”
说是守夜,其实是特地在这里等着。
然后又问:“怎不见世子?”
“他今天不来了。”郁离将斗篷的兜帽放下,然后一振斗篷,将斗篷沾到的雪震落下来。
玉竹过来,为她脱去斗篷,一边道:“夫人今晚来得好早,天没黑就过来了吗?”
这会儿刚到二更,上次他们过来时,已经是四更天,早了两个时辰。
郁离道:“不是,我天黑后过来的。”
玉竹一时间没明白她的意思,天黑才过来,怎会如此快?就算骑马也没这么快的速度。
没等她多问,内殿那边有人过来。
茹嬷嬷扶着元安长公主出来,见到郁离时,两人也很高兴。
“离娘,你来了。”元安长公主看了看,问道,“逍儿呢?他不和你一起来?”
郁离将傅闻宵不来的原因和她说了说。
元安长公主神色微沉,她没有说什么,说道:“离娘,快过来暖暖身子!嬷嬷,去给离娘端碗热汤过来。”
茹嬷嬷笑着应一声。
元安长公主走过来,伸手拉她,“好孩子,冷不冷?”
“不冷。”郁离诚实地摇头。
元安长公主也发现她应该是不冷的,因为她摸这孩子的手时,发现她的手非常暖和,一点也不像是顶风迎雪而来的人。
她心里又有几分明悟。
虽然不冷,不过郁离还是喝了热汤,然后给元安长公主输异能治疗。
元安长公主察觉到身体的变化,眉眼微柔,朝玉竹道:“让厨房多做些吃的过来。”
玉竹笑道:“殿下放心,厨房那边已经备着了。”
最近青霄殿这边的厨房晚上都是开火的,而且御厨还会提前准备不少半成品的菜,只要这边有吩咐,马上就可以做,不必让主子等太久。
这天气冷,食材放着不会坏,如此倒也方便。
厨房那边不知道主殿的情况,见最近送过来的饭菜多,还以为是元安长公主的胃口变好,心里也高兴呢。
厨房那边很快就送来宵夜。
元安长公主让茹嬷嬷她们退下,不用她们在这里伺候,她则坐在旁边,和儿媳妇聊天。
她含笑道:“离娘,你今晚来得很早。”
郁离将自己怎么过来的事和她说了说,见她有些愕然,又道:“其实我脚程挺快的,不坐马车也可以。”
元安长公主默然片刻,然后失笑,温声道:“若是太累的话,还是坐马车罢。”
“没事。”郁离没放在心上,对她而言,这不算什么辛苦的事,“最多就是消耗些体力,不过来到母亲这里,有很多好吃的,我多吃些就行。”
这话说得实诚,元安长公主心下好笑。
她哪里没看出来,这儿媳妇的性子单纯率直,像个小姑娘似的,喜好也简单,其他的并不注重,只注重这口腹之欲。
她实在想像不出,到底什么样的地方才能养出这样的姑娘,挺招人喜欢的。
不管元安长公主问什么,郁离都会回答,实诚得不行。
等她吃完,元安长公主问道:“够不够?要不要再吃一些?”
“不用啦!”郁离捧着最后一碗汤慢慢地喝,见她一脸关切,仿佛看到傅闻宵,说道,“母亲,你不用担心,最多半年,你的身体就会好。”
她的身体情况比当初的傅闻宵好多了,治起来也快。
元安长公主安静地坐在那里,只有那轻颤的瞳孔能看出,她心里并不平静。
好半晌,她露出一个清浅的笑容,拍拍她的手,温声道:“好孩子,辛苦你了,有什么喜欢吃的,尽管和玉竹说。”
郁离愉快地应下。
吃饱喝足,开始乏困。
和元安长公主道了一声晚安,郁离去偏殿歇息。
独自躺在床上,她突然有些不习惯,觉得殿内的地龙烧得太旺,温度太高,有些口干舌燥的,她翻身下床,去桌子那边倒了好几杯水灌下。
重新回到床上,郁离虽然困得厉害,但总觉得热得不行。
她在被窝里摸来摸去,终于将被子掀开大半,方才迷迷糊糊地睡过去。
第二天,郁离醒来得很早,是被热醒的。
她伸手往额头一抹,果然都是热汗,后背也出了一身汗,喉咙渴得厉害,只好下床去倒水喝。
屋外的玉盏听到动静,推门进来,见她正在倒水喝,赶紧道:“夫人,这水已经冷了,奴婢给您换壶热水。”
“不妨事。”郁离继续倒水,“正好解渴。”
正热得出汗呢,喝口冷水正合适。
玉盏急忙阻止她,婉言道:“夫人,这样的天气可不能喝冷水,会腹疼的。而且年轻姑娘家,最好不要多饮冷水,对咱们女孩家的腹腔不好。”
她的年纪比玉竹要小一些,不过也比郁离要大个十来岁。
在她心里,夫人的年纪还小呢,不懂这些是正常的。
郁离明白她的意思,因为周氏也经常这么叨念,听得久了,她也明白女孩子不能总喝冰水、冷水,特别是在非常时期。
但这个对她真的没影响。
郁离不好和她解释,乖乖地喝玉盏提过来的温水。
玉盏道:“时间还早呢,夫人怎么不多睡会儿?”
“醒来了,睡不着。”郁离随口说。
玉盏觑她一眼,能看出应该不是这原因,倒也没多问,叫人进来伺候她洗漱,为她梳头发。
手巧的宫人这次又给她梳了一个好看的发髻,簪上珍珠样式的花珠,点缀在如云的黑发间。
接着又给她戴了好几种珍珠样式的首饰,莹润的珍珠衬得人清贵出尘,美丽灵动。
玉盏面上露出笑意,柔声说:“夫人可真好看。”
其他人也纷纷夸起来。
郁离被她们夸得有些不好意思。
等元安长公主见到她,也跟着夸道:“离娘真好看,逍儿有福气了。”
郁离瞅着她的脸,说道:“其实我也挺有福气的。”
元安长公主:“……”
殿内伺候的宫人不禁低头,双肩颤抖,忍得实在辛苦,就连元安长公主都有些忍俊不禁,这也太实诚了。
异能已经恢复,郁离借着扶元安长公主起身去用膳时,又给她输异能。
输完异能,正好饿得厉害,早餐就可以多吃一些。
婆媳俩用过早膳,玉嬷嬷端来一碗药,闻到那苦药汁的味儿,郁离就忍不住想皱眉。
见公主婆婆面不改色端着药碗一口饮尽,郁离心里实在佩服,给她递了颗蜜饯,又往自己嘴里塞了一颗,说道:“母亲,吃点蜜饯,宵哥儿以前吃药也是这样,要吃蜜饯。”
元安长公主捏着蜜饯,闻言有些怔忡,“逍儿喝药要吃蜜饯?”
“是啊。”郁离随口说,继续往自己嘴里塞蜜饯。
行宫里的蜜饯挺好吃的,比外头做的要好吃多了,她将之当成零嘴,一口一个,吃得很欢。
玉竹见状,又拿来几罐蜜饯,让她尽管吃。
郁离很高兴,嘴甜地说:“谢谢玉竹姑姑,姑姑也吃,很好吃的。”
玉竹知道蜜饯是什么味儿,也就那样,但看她一口一个,似乎确实很好吃的样子,让人跟着有些馋。
元安长公主将蜜饯放到嘴里,嘴里的药味儿很快被蜜饯的甜味覆盖。
她觉得,儿子应该不是喜欢吃蜜饯,而是因为她自己爱吃,亲自递给他的,他才会吃吧。
想到这里,她微微一笑。
白天时,郁离在青霄殿里溜哒,见到那只叫白翡翠的胖猫,在它逃跑之前,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一把将猫抓住,然后抱到怀里。
她抱着猫一边走一边撸。
白猫僵硬地摊在她怀里,被撸成一张猫饼,吭都没吭一声。
元安长公主午睡醒来,见她抱着白翡翠过来,扫了一眼,有些想笑。
白翡翠是她养的,这狸奴是什么德行,她自然清楚,这会儿哪里看不出白翡翠一副半死不活的模样,僵硬地摊在那里,连一丝反抗都不敢。
郁离抱着猫坐到公主婆婆身边,趁着将猫给她时,顺势握住她的手,给她输入异能。
现在她真是恨不得异能恢复后就赶紧给她治疗,不浪费一分一秒的时间,趁着在行宫里,多给公主婆婆治疗,这样便能早点回京城。
治疗完,肚子又饿了,郁离坐在公主婆婆身边吃点心。
元安长公主趁着精神好,拿起下面的人送过来的消息查看,随口问玉竹一些事。
玉竹肃手而立,向她禀报。
想到什么,玉竹道:“听说前阵子,三皇子府里康侧妃所出的三皇孙断了腿,三皇子最近正在找太医院的麻烦,说一定要治好三皇孙的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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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说:
今天第一更
第 193 章
◎当众出丑◎
听闻这消息,元安长公主神色未变,只是冷哼一声。
“不会管束孩子,只会一味寻旁人麻烦,还是这般没长进。”她冷淡地道,“这腿断了也好,省得总是出去祸害人,欺男霸女,无恶不作。”
那些皇子皇孙是什么德行,她心里非常清楚,想必就算过个十年八载,也不会变。
玉竹当作没听到,继续说其他消息。
自从傅闻宵安然无恙地回京,当年因傅家出事而沉寂下去的一些人手重新启用,元安长公主也不再一味地避世。
曾经为了不知生死的儿子,她选择不听不问,安分守已,以免招来宫里那位圣人的诸多猜忌。
等玉竹说完,元安长公主叮嘱她几句,便让她下去。
离开前,玉竹看了一眼旁边默默吃点心的郁离,心里明白什么,恭敬地退下。
元安长公主转头,见郁离吃完点心,她叫来一名宫人,说道:“听说厨房那边今儿做了鸳鸯炙雉,端过来给离娘尝尝。”
宫人应一声,很快便下去安排。
郁离满脸期待,觉得这一天在行宫里吃吃喝喝真不错。
只是晚上睡觉时,躺在暖烘烘的被窝里,她被热醒好几次,只得起床去灌了大半壶的水,补充水份。
翌日,郁离整个人看起来很没精神。
元安长公主有些担忧,“离娘,没歇息好吗?”
郁离瞅了她一眼,随口道:“也没什么,就是宵哥儿不在,睡得不踏实……”
她是标准的怕热不怕冷,因元安长公主的身体不好,青霄殿的地龙烧得很旺,没有傅闻宵帮她降温,在这种大冷天的还能热得冒汗,哪能睡得踏实。
元安长公主听得一怔,尔后有些好笑。
茹嬷嬷端来一碗樱桃酱蒸乳酪,闻言笑道:“世子夫人这是想世子了呢。”
见殿内的人都是一脸打趣,郁离脸皮厚,丝毫不觉得有什么,她确实挺想傅闻宵的,想念他的体温。
别人是帮忙暖被窝,他是帮忙给被窝降温。
元安长公主看了一眼窗外,发现今儿的雪已经停了,说道:“梅花应该开了罢?”
“回殿下,已经开啦。”玉竹笑道,“青霄殿墙角那边的几株梅花开得很好呢。”
元安长公主点头,“让人摘些梅花,做点蜜渍梅花。”
儿媳妇喜爱这口腹之欲,胃口也很好,美食远比任何东西都能吸引她,讨她欢心。
果然,听到她这么说时,郁离的注意力转过来,一脸期盼的样子,让人看了就忍不住想要满足她。
元安长公主觉得这孩子实在是质朴得可爱,她来行宫几次,青霄殿里见过她的宫人没一个不喜欢她的,纵使她平时话不多,大多时间都只是随意地吃吃喝喝,但看她吃喝也是一种乐趣。
人活得简单,总比复杂要好,简单更容易让人感觉到快乐。
又到晚饭时间,膳食非常丰富,摆了满满一桌。
元安长公主虽然被软禁在行宫里,上头并未敢苛待她,衣食住行等都是按照昔日长公主的规格,特别是食材方面,每日送过来的新鲜食材不少,若是没有消耗完,便会赏给下人,甚至有很多都会放在那里直到坏掉。
“好浪费啊。”郁离不禁说道。
想想那些平民百姓,很多都饿着肚子,权贵却因为嫌食物不够新鲜,消耗不完的,不是丢掉就是任由它们坏掉。
当然,世情如此,她也不好指责什么,就是为那些浪费的食物心疼得厉害。
元安长公主道:“现在有离娘在,自然不算浪费。”
郁离一听,决定自己要多吃点。
吃过晚饭,天色已经暗下来,郁离打算离开了。
离开前,她借着扶元安长公主时,给她输入异能,然后打量她仍是苍白的脸庞。
公主婆婆的年纪不小,可能保养得宜,再加上美人天生丽质,看着仿佛三十出头,实在让人想不到她还有傅闻宵这么大的儿子,两人站在一起,更像是姐弟。
郁离又趁机摸了摸她的脉博,这脉博现在有力多了,她的身体正以一个稳健的速度恢复。
等她的身体恢复后,日后再给她巩固一下,可以让公主婆婆也练一练初级体术,让她活到一百岁都不是问题。
这么一想,她就放心了。
和公主婆婆道别,郁离沿途折返,二更天时便回到京城。
当她从屋顶跳下来,便落到一个人的怀里。
郁离双手攀着他的肩膀,问道:“你怎么在这?”
傅闻宵拥着她,她身上的衣服带着凛冽寒气,裸/露在外的皮肤也泛着凉气,衣服包裹下的身子却是温热的。
他蹭了蹭她的脸,柔声说:“你说今天回来。”
郁离笑道:“你的反应能力挺不错的,还能接住我。”先前察觉到这里有人,她也没在意,没想到他的反应这么快,能第一时间抱过来。
傅闻宵但笑不语。
在行宫那边,每次都是她在地面接住他,他自然也想亲自接她一回。
夜寒风冷,傅闻宵拥抱一会儿,拉着她回房。
郁离先去洗漱,披着湿漉漉的头发回来,她坐在那里喝热汤,傅闻宵则拿巾子给她绞干头发。
两人随意地聊天,郁离说了自己在行宫这两天的事,傅闻宵也说自己昨天去拜访汪举人,打算过几天和汪举人去参加江南那边的举人举办的书画会。
江南文风鼎盛,才子也多,如今那些举人都进京赶考,汇集于京城,自然少不了诸多附庸风雅的聚会。
傅闻宵打算去露个面。
这书画会可以携带家中女眷一起过去。
郁离问:“需要我陪你去吗?”
“阿离若是能和我一起去,自然好。”他含蓄地说,“书画会在京城里的一个富商的园子里举办,那里的景色不错,听说有不少好吃的……”
郁离十分感兴趣,问有什么吃的,等听他说完后,决定和他一起去。
**
郁离又往返行宫一次,转眼就到书画会。
一大早,郁离被按坐在梳妆台前,接受丫鬟们的打扮,净脸、画眉、涂唇脂、挽发、簪花……
花了近一个时辰,郁离终于可以走出房门,只觉得心有余悸。
青寰满意地打量她,柔声道:“夫人,这书画会可能会有贵人来,咱们得打扮得漂亮一点,俗话说先敬罗衣再敬人,奴婢可不想您受到委屈……”
郁离不觉得自己会受委屈,粗布麻衣穿得,绫罗绸缎也穿得,不管自己穿什么,她觉得应该没人会不识趣地来她面前做什么,她又不是什么软包子。
她的注意力在贵人身上,问道:“会有什么贵人?”
青寰委婉地道:“奴婢也不确定,或许有一些贵人听到风声,得知世子也会参加,想见见世子……”
郁离闻言有些明白。
她一边思索着那些贵人是不是和傅闻宵有仇的,一边走出房门,抬眼就看到站在门外的傅闻宵。
两人的目光对上,看到他眼里的惊艳之色,她突然就觉得开心起来。
郁离提着裙摆走过去,问道:“宵哥儿,现在出发了吗?”
“先吃些东西垫垫肚子。”傅闻宵说,一双眼睛仍是落在她身上,声音有些沙哑,“阿离很好看。”
郁离伸手摸了摸发间簪着的发钗,点头道:“她们折腾了一个时辰呢,还给我化妆,肯定要好看的。”
要是不好看,就辜负青寰她们的努力了。
傅闻宵含笑看她,抬手轻轻地蹭了下她温暖的脸庞。
她的肌肤白,没有特地涂脂粉,只简单地涂了唇脂,让她的气色看着非常好,唇红齿白,明眸皓齿,让人几乎无法移开目光。
他一直知道她长得好看,只是没想到这一番打扮,会如此的……明艳动人。
两人去吃饭时,傅燕回、傅燕笙看到他们,也嘴甜地夸起来。
“小婶婶好漂亮。”
“小婶婶是天上的仙女。”
周氏笑道:“是像天上的仙女一样漂亮吧?”
傅燕笙奶声奶气地说:“小婶婶就是仙女,小婶婶会飞。”会飞的当然是仙女啦。
周氏噎住,无法反驳。
吃过饭,两人坐马车出发。
马车离开柳文巷时,郁离掀开车帘往外看了看,注意到好几道视线,心里明悟,将车帘放下。
她道:“今儿盯梢的人不多,只有三个地方有人盯着。”
傅闻宵很淡定,债多不愁,盯着他的人不少,他已经习惯了。
马车在城里慢吞吞地行驶,京城的道路很宽敞,能允许几辆马车并排而行。
到底是在城里,马车一般都不会走太快,以免不小心冲撞到人,也只有那些横行无忌的纨绔子弟才会在城里纵马骑行,弄得人仰马翻,看到那些百姓受罪,还会恶劣地哈哈大笑。
不过自从最近出了皇孙纵马断腿的事后,现下京城里的那些纨绔子弟都不敢在城里纵马,生怕自己哪天也摔断腿。
百姓们都在心里感慨,最近做生意都安生许多,希望那些纨绔子弟别再折腾。
如此行了一个多时辰,终于抵达目的地。
只见园子外有不少马车等着入园,都是今日来参加书画会的。
轮到他们,车夫递出帖子,马车驶入园中,来到一处宽敞的地方停车。
在郁离下车时,马突然伏下身子,马车也朝前倾,方便他们下车。
郁离坦然地下车,后面是傅闻宵。
在不知情的人眼里,第一时间以为那马出什么事,等看到两人下车后,那马又重新站起来,都是一愣一愣的。
没等他们探究怎么回事,便有人迎过来。
汪举人带着夫人过来,热情地道:“傅贤弟,弟妹,你们来了。”
傅闻宵笑着回礼。
汪夫人拉着郁离的手,“离娘,好些天不见,你最近忙什么?都不见你过来找我玩。”
郁离找了个借口:“天气太冷啦,不想出门。”
“确实。”汪夫人叹道,“京城这天气实在冷得厉害,咱们这些南地人很难适应,听说从南郡省来的好几个举人刚到京城就病倒了,这会儿还没好利索呢。”
“这么严重?”郁离又问,“请大夫了吗?”
“请了,说是水土不服,也有天气太冷的原因。”
“……”
寒暄过后,傅闻宵和汪举人去办书画的地方,郁离和汪夫人则在附近的阁楼里歇息。
在他们走后,那些见到马伏下的人总算反应过来。
“刚才那位应该就是南郡省的解元傅闻宵。”
“原来是他,果然是个极俊美的男子,听说文采极好,书画双绝。”
“怪不得今天的书画会要邀请他,不知等会儿能不能有幸看到他的作品。”
“……”-
阁楼里已经有不少女眷,这些都是今儿来参加书画会的举人的家眷,有好些是汪夫人认识的,她们过来时,纷纷和汪夫人打招呼。
汪夫人带着郁离去和那些女眷见礼,将郁离介绍给她们认识。
“原来这位就是傅解元的夫人,果然是郎才女貌。”
看到郁离的人都真心实意地夸起来,她们和汪夫人交好,性子自然也是颇为妥贴的。
郁离在不认识的人面前素来寡言少语,默默地吃着桌上的茶点。
阁楼里还有伺候的下人,见她吃完点心,又端了些过来。
这点心做得不错,是江南那边的点心,味道偏甜,郁离来者不拒,若是有人问到她时,她会回几句,有汪夫人在旁帮衬,气氛倒是和乐融融。
坐了小半个时辰,突然听到外头传来喧哗声。
“怎么了?”女眷们纷纷往外张望,发现那些原本在讨论书画的举人们朝一个方向涌去。
很快有人过来告诉她们:“五皇子殿下、英国公世子、福慧公主来了。”
闻言,阁楼里的女眷顿时紧张起来,赶紧起身。
在场的女眷都是外地来的,很少有京城人士,平时所见的大人物最多是当地的官员,皇子和公主这些,对她们而言,是非常遥远的人物,也是极为尊贵的存在。
因福慧公主也在,女眷们要过去行礼。
一群女眷在下人的引领下,朝那边而去。
当她们来到现场时,发现这里的气氛有些不对。
五皇子等人坐在亭子里,一群举人站在外头,举人们的脸色有些僵硬。
五皇子是个三十多岁的胖子,胖呼呼的模样,太师椅都要塞不下他的吨位。
他坐在中央,英国公世子和福慧公主则坐在他旁边。
英国公世子是个极为英俊的男人,二十五六岁的模样,神色复杂地看着前面的那些举人,目光在其中一人身上转了转。
福慧公主唇角含笑,饶有兴趣地看着什么。
只要敏锐一些的人,都能看出,英国公世子和福慧公主看的人是谁。
郁离站在人群里,看了看这些人,心里琢磨着他们和傅闻宵的关系。
这时,就听到五皇子的大嗓门嚷嚷道:“哪个是南郡省的解元?听说是个难得的美男子,貌比卫玠,本殿下倒是要瞧瞧有多好看,是不是比本殿下府里的孔侧妃还要美。”
众人:“……”
五皇子的声音没有遮掩,众人都能听出他话中的折辱之意。
在场的举人很多脸色大变,面上流露出些许怒气,但又因为对方的身份,只能按下。
人群中的傅闻宵倒是平静,闲庭漫步般走过来。
五皇子面庞肥痴,一双眼睛像被挤在肥肉里,只能看到一条细逢,这会儿眯着眼睛看他。
他脸上露出一种怪异的兴奋之色,一双眼睛紧紧地盯着傅闻宵。
正当五皇子要开口时,突然身下的椅子啪的一声裂开,他直接摔下去,当众摔了个大马趴。
第 194 章
◎五皇子◎
现场一片寂静。
所有人目瞪口呆地看着这一幕,完全忘记反应。
如果说,刚才在场的举人还因为五皇子对傅闻宵明摆着的羞辱而愤怒,那么这会儿看到他居然摔成这样,只剩下担心,还有隐约升起的幸灾乐祸。
“殿下!”
“五皇兄!”
在场的人惊叫起来,英国公世子和福慧公主赶紧起身去查看,周围的侍卫忙过去扶起五皇子。
只是五皇子的吨位摆在那里,他像死猪一样摊在地上,侍卫扶得有些困难,只能勉强地将他扶坐起身,等看到他的脸时,所有人顿时哑然。
五皇子这次摔得很严重,因为椅子突然裂开,他整个人毫无防备地摔下来,甚至因体格太胖,身体的重心朝前,导致面部直接着地。
不仅鼻血瞬间飙出来,还磕掉一颗牙齿。
他呸了一声,便见一颗带血的牙被他呸出来,然后整个人都呆坐在那里。
英国公世子第一时间道:“快给殿下止血!”
“还不将你们主子扶起,送去治一治!”福慧公主也叫道。
周围的侍卫手忙脚乱地给五皇子止鼻血,将他扛起来,送去不远处的厢房治疗。
被留下的举人和女眷们面面相觑,不少人脸上露出担忧之色。
虽然五皇子来者不善,但他到底是天家皇子,如今当众出丑,还摔成那样,只怕他不会善罢甘休,会报复他们。
他们是有功名的举人,自然不惧五皇子,但也怕他是个浑不吝的,做出什么不好的事。
有人说:“怕什么?咱们这里那么多人,难不成还能报复我们?”
“正是,刚才是他自己摔的,和我等无关。”
“以五皇子殿下这体位……椅子不堪负重是常事,就算他要怪罪,也怪不到别人身上吧?”
…………
虽是如此,众人还是担心,甚至很多人心生退意,想要离开此地,生怕招祸上身。
只是没等他们考虑好要不要离开,就见五皇子身边的侍卫过来,傲慢地表示,五皇子怀疑有人要害他,这里所有人都不许离开,必须要等查清楚方能离开。
一群举人气得脸庞涨红。
他们虽不是什么皇亲国戚,但也是有功名在身的读书人,哪里能受此折辱?
这次的书画会,是江南那边的举人举办的,并没邀请那些皇亲国戚,是五皇子等人不请自来,并且有意羞辱人,明显就是五皇子不对在先,反倒指责起他们要陷害他。
这一听就是个借口。
甚至有人激愤之下,当场走人。
五皇子的侍卫要过来拦,那举人丝毫不惧,冷声道:“若五皇子殿下认为在下要害他,可以请他拿出证据!若无证据,在下受此折辱,宁愿舍去这身功名,也要去敲登闻鼓!”
这话说得十分严重,晓是五皇子身边的侍卫,也不敢再拦。
先不说五皇子是不是真的被人所害,要是这位举人激动之下去敲登闻鼓,惊动宫里的圣人,第一个倒霉的肯定是五皇子。
侍卫不敢再拦,只能僵在那里。
幸好,英国公世子和福慧公主联袂过来,温言软语地安抚一番,又向众位举子诚恳表达歉意。
“本是我等不请自来,多有打扰,还望诸位见谅。”英国公世子满脸歉意,“扰了诸位的兴致,实在抱歉,今日尔等在此地的消费,皆由在下所出,也算是给诸位压压惊。”
然后又叫来园子里的管事,吩咐好好招待他们。
众人到底没离开,毕竟英国公世子和福慧公主都亲自出面道歉,自然要给他们一些面子的。
只是气氛不如先前热络。
特别是得知五皇子还没走时,他们也没什么心思举办书画会,都决定等五皇子等人离开后,马上就走-
另一边厢房里,五皇子在下人的伺候下总算收拾好身上的狼藉。
他的鼻血已经止住,不过鼻头又红又肿的,可见摔得不轻,额头也破了道口子,红肿不堪。
这些倒是没什么,最让他生气的是……
五皇子震怒道:“傅逍果然是个讨厌的家伙,每次遇到他,就没好事!”
这一说话,就露出破了个口的门牙,说话仿佛都漏风。
福慧公主提醒道:“五皇兄,你别说话,你一说话,牙门就露出来,补好牙再说吧。”
英国公世子明智地没开腔,他坐在那里,微微垂眸,掩住眼里的厌烦。
他对五皇子素来没什么好感,圣人那么多皇子,就数五皇子最不堪,肥痴、愚蠢、无能、自大……
实在让人想不出,圣人怎么会有这样的皇子。
像五皇子这样的人,如果不是皇子,以他干的那些蠢事,早就不知道被人弄死多少次。
偏偏也是因为他的蠢笨不堪,让人连对付他都懒,毕竟谁会与蠢货一般计较?
就像这次的书画会,他一来就指名道姓要见南郡省的解元,甚至拿一个有功名在身的举人和自己的侧妃比美,当众羞辱读书人,那些举人哪会善罢甘休。
那些举人可不知道他和傅闻宵有什么恩怨,在他们看来,五皇子今日是特地过来捣乱的,他羞辱的可不仅是傅闻宵,而是在场所有的举人。
读书人的嘴巴最利,得罪这些人是一件十分不智的事。
英国公世子其实不想管,但谁让他这次和五皇子一起过来,要是不安抚好这些举人,只怕届时会连累到自己。
他心里有些后悔,早知道不应该过来的。
就算要打探傅逍的情况,也不必找这样的时机。
五皇子生气道:“都怪傅逍,要不是傅逍,本殿下怎会摔成这样?”
“五皇兄,这和傅逍没关系吧?”福慧公主说道,“不是你自己吃太胖压坏椅子吗?五皇兄,你该减肥啦,再胖下去,下次被压坏的就不是椅子,而是你府里的床榻。”
五皇子额头青筋突突地跳着,暴怒地喝了一声:“福慧!”
他最讨厌别人说他胖。
其实五皇子小时候并不胖,最多只是长得肉了点,圣人还夸过他长得圆润可爱。只是他控制不住口腹之欲,特别是出宫建府后,没有人盯着,胡吃海塞,于是越吃越胖,终于变成现在这副样子。
福慧公主并不怕他,说道:“五皇兄,你吼我也没用,你明明就是肥猪,还不准别人说啦?”见他脸色不好,她又说,“你不会要打我吧?你要是敢碰我一下,我就回去告诉父皇!”
听到这话,五皇子攥起的拳头渐渐地松下来。
福慧这死丫头深得父皇宠爱,明明都到嫁人的年纪,但因为她不想嫁,父皇也不逼她,让她纵情肆意地玩到二十多岁,甚至由她私底下找面首,说等明年的殿试,给她挑个青年才俊当驸马。
哪个男人会喜欢这种找面首的女人?又不是天生下贱,喜欢给自己戴绿帽子。
五皇子忍气吞声,讽刺道:“怎么,你对傅逍还不死心,居然维护他?”
他一脸不屑,要是她真对傅逍如此长情,也不会在傅逍当年出事后,看都不去看一眼,反而找面首快活。
福慧公主坦然道:“我确实没死心,谁让他长得那么好看。”然后又笑眯眯地说,“没想到几年过去,傅逍仍是那么好看,风采依旧,果然是世间难得的美男子。”
福慧公主喜欢美男子是众所周知之事,只要长得好看的男人,她就偏爱。
这次也是从三皇子那里听说傅逍会出现,特地过来的。
但她没想做什么,反倒是五皇子会这么迫不及待,当众发难,差点得罪那些读书人,实在蠢得像头猪。
福慧公主也埋怨他:“五皇兄,没脑子就少冲动,你先前差点得罪那些读书人,害得我的名声受累,我可不想被他们讨厌……”
五皇子不屑:“你有什么名声?找男人的名声吗?”
福慧公主不以为意,“你们男人能找女人,我们女人找男人又怎么啦?”
“真是不知廉耻!”
“你说什么?你再说一遍?我要告诉父皇,你骂他的女儿不知廉耻!”
“你……别什么都告诉父皇!”
“我就说!”
英国公世子坐在那里默默地喝茶,当作没听到这对龙子凤女幼稚的争吵。
发现他们越吵越不像话,他开口道:“两位殿下,别吵了,我们是不是该走了?”
英国公世子的身份不一般,五皇子和福慧公主还是给他几分面子的。
只是就这么走了,五皇子有些不甘心,福慧公主也有点心痒,都决定继续去找那些举人,再见一见傅闻宵。
福慧公主道:“傅逍现在叫傅闻宵,这名字挺好听的。”
五皇子冷笑一声,阴阳怪气地说:“你别肖想了,听说他在南地那边娶了个乡下女子为妻……真没想到,傅逍也有今日,娶个名不见经传的妻子,那乡下女子肯定粗陋不堪,也不知道他是什么眼光,听说还很能吃,是个饭桶!”
福慧公主惊讶,“他真的成亲了?”然后叹息一声,“真可惜。”
要是当年傅家不出事,其实她也是挺想嫁傅逍的。
傅逍拥有顶级的容貌,出众的家世,才华横溢,还是圣人身边的红人……京城多少女子视他为如意郎君,做梦都想嫁他。
“还有,人家是饭桶关你什么事?”福慧公主斜睨他一眼,“你自己不也是饭桶?”他哪里来的脸去说别人?
五皇子气道:“你居然拿本殿下和个下贱的乡下女子比?”
“那是傅逍的妻子,你这么说她,小心傅逍哪天动手抽你。”福慧公主提醒他。
闻言,五皇子浑身的肥肉一抖,但嘴巴还是说:“本皇子怕他不成?”
话虽是这么说,但他的声音压低了不少,最后默默地闭上嘴巴。
对于宫里的那些皇子而言,傅逍这名字就是噩梦,他的存在仿佛就是为了衬托这些皇子有多平庸,让他们父皇有多失望。
甚至他们不止一次听到圣人感慨,傅逍是最像他的孩子。
一个公主之子,却被皇帝感慨像他,这算什么?
傅逍就算再像,那也只是一个公主之子,又不是皇子。
虽然明白这道理,却也因为皇帝对傅逍的倚重忌惮、怨恨,皇子们恨不得他消失。
五皇子也没少生活在傅逍的阴影下,曾经他因为弄死了个宫女,被傅逍碰见,他直接让人将五皇子拖出去,亲自在雪地里抽打了一顿。
五皇子受此毒打,恨毒了傅逍。
更让他破防的是,事后圣人听说这事,居然没说傅逍一句不是,反而夸傅逍干得好。
这让他怎么不恨傅逍?
见到傅逍落难,他第一个拍手叫好,听说傅逍会出现在这里,他也急匆匆地过来,就是想当众折辱傅逍。
现在傅逍只是一个南地来的举人,可不是什么镇国公世子,也不是当初的皇城司指挥使,自己一个皇子难道还动不得他?
**
举人们听说五皇子等人要离开,心里不禁松口气,纷纷过来恭送。
傅闻宵也在其中。
五皇子等人盯着人群中的傅闻宵。
那么多人,依然能让人一眼就看到他,似乎不管身处何地,是何等境遇,都难掩他的风采。
福慧公主面颊微红,她就是喜欢美男子,这么多年,她遇到的美男子不少,没一个能比得上傅逍这张脸,生得实在太好看。
看到那张脸,五皇子实在忍不住,张口就叫道:“傅……”
突然,他的身体一麻,扑通一声又摔了。
可能是太胖,每次摔倒时都摔得很严重,这次又摔断一颗牙,说起话来漏风得更厉害。
周围的人都惊住,五皇子怎么总是摔?
刚才坐椅子摔时还能怪椅子,这会儿是站着都摔,不会是身体有什么问题吧?不过他长这么胖,有问题也是正常的。
福慧公主和英国公世子也被弄得很懵,赶紧让人将五皇子扶起来。
见五皇子的鼻血猛流,怕他摔出个好歹,福慧公主道:“行了,赶紧将五皇兄送回去,请个太医给他瞧瞧。”
侍卫们也担心五皇子出事自己受罚,哪里还敢留下,几名身强力壮的侍卫扛着五皇子赶紧离开。
福慧公主和英国公世子也匆匆忙忙地离开。
见这些贵人离开,园子里的举人们终于安心,也跟着告辞离开。
和汪举人夫妻道别后,郁离和傅闻宵乘坐马车离开。
路上,傅闻宵看向郁离,拉着她的手,忍不住笑道:“阿离,先前多谢你。”
“谢我什么?”郁离说,“我什么都没干。”
傅闻宵看她故作平静的样子,心头发软,笑道:“嗯,阿离什么都没干。”
他知道她维护自己就好。
虽然没有她在,他也不惧五皇子,若五皇子真要撞上来,他也有办法收拾他。
郁离轻咳一声,然后问他:“五皇子和你有仇?”
“是有仇。”傅闻宵平静地道,“他喜欢虐待宫人,以前被我撞见过一次,他弄死一名宫女,我便亲自动手将他打了一顿……”
“打得好!”郁离说道,有些后悔,“早知道我刚才就让他摔狠点。”
最好摔断腿。
傅闻宵靠坐着车壁,偏首朝她笑。
郁离反应过来,然后理直气壮地说:“是我做的,又怎么啦?我可没有欺负弱小。”
基因战士的存在,是为保护人类,而非破坏,她一直铭记着这点。
傅闻宵将她拉到怀里抱着,下巴抵在她的肩膀,声音柔和:“嗯,阿离没欺负弱小,五皇子算不得弱小。”
“这是当然,他还恃强凌弱!”
郁离拧眉,原本她对五皇子无感,这会儿听说他喜欢虐待人,心里不免生出厌恶。
第 195 章
◎腊月◎
五皇子在书画会发生的事,很快就开来。
所有听说这事的人都觉得匪夷所思,五皇子虽然愚钝如猪,但也不能真的像猪一样,蠢成这样啊?
蠢就算了,居然还摔成那样,实在是……
就连最近忙得焦头烂额的三皇子都听了一耳朵,忍不住嗤笑:“老五也就那样,蠢得本殿下都懒得理睬他。”
五皇子从来都没被那些兄弟放在心里,没将他当回事。
比起五皇子,三皇子更关注英国公世子,问道:“赵昶去那里做甚?不会是老六让他去的吧?”
六皇子的母妃——赵妃是英国公的妹妹,六皇子和英国公世子赵昶是嫡亲的表兄弟,两人打小感情就好。
这次英国公世子突然去书画会,难免会想到是不是六皇子派过去的。
要说三皇子觉得谁最有可能和自己争皇位,便是六皇子了,他身后有英国公府支持,再加上圣人的态度暧昧,难免让他多想。
幕僚道:“有可能,听说六皇子也担心傅世子回来,届时圣人也不知道是什么态度。”
这话说得含蓄,其实哪个皇子不担心?
当年圣人对镇国公世子的偏爱,众人都看在眼里,就算后来发生那样的事,圣人也没想过要让镇国公世子死,甚至默许傅家将他送走,只对外公布他的死讯。
这何尝不是对傅逍的一种保护。
果然,三皇子的脸扭曲起来,咒骂了一句。
他恨不得让傅逍去死,可因为圣人的态度摆在那里,不敢明目张胆地动手,只能暗地里来。
可惜,仍是没能顺利弄死傅逍,反而让他再次回到京城。
幕僚当作没听到,继续说:“倒是福慧公主,可能对傅世子还不死心,万一她在圣人面前提起他……”
福慧公主虽然不是皇子,但她在圣人心中的地位并不低。
福慧公主的母妃只是一个寻常的宫女,是圣人醉酒后临幸的,便有了福慧公主。
很长一段时间,福慧公主母女俩都只是宫里的小透明,直到有一次圣人遇袭,福慧公主的母妃挺身而出,为救圣人而死,圣人心下感念,便开始宠爱福慧公主,福慧公主也一跃成为宫里最受宠的皇女,连那些皇子都比不上。
要说自从傅世子“死”后,谁最能在圣人那里说上话,只有福慧公主了。
现下傅世子回京,以他当年在京中搅风搅雨的手段,还真让人无法不忌惮,要是福慧公主在圣人那里为他说话,圣人念旧,恢复他的身份……
三皇子脸色变得极为阴沉,厉声道:“此事不可!”
见他明白厉害干系,幕僚继续说:“所以,殿下最好与福慧公主知会一声。”
现下三皇子作为最年长的皇子,也是最有希望继承皇位的,只待圣人一去……但凡福慧公主是个聪明的,都应该知道怎么办。
三皇子心里很是厌烦,厌恶地道:“福慧不是喜欢美男子吗?你去找几个乖顺温柔的送去公主府给她。”
他虽然不屑这妹妹的浪荡好色,倒也好拿捏,总比当年掌权的皇太后和元安长公主好。
那两个女人才是最可怕的,牝鸡司晨,与男人争权夺利,连他们父皇曾经都要避其锋芒,一步步筹谋。
当年懿德太子的死,很难说是不是老皇帝故意的,牺牲一个太子,以此打击元安长公主的势力,而且也成功了。
想到元安长公主,三皇子又问:“西郊行宫那边有什么消息?”
这些年,因为元安长公主之故,西郊行宫变成一个禁区,很少人敢提她,更不用说靠近那边。
众人也渐渐地忘记元安长公主这人。
幕僚道:“没什么消息。”
“没有?”三皇子诧异,“傅逍都回京了,他没派人去行宫打探?”
幕僚仍是摇头,他也派人去柳文巷那边盯梢,傅世子在京城的一举一动都了若指掌。
“傅世子进京后很少出门,除了去拜访过南郡省的一个姓汪的举人外,也就去参加今天的书画会,其他时候都是在宅子里待着,听说他正在温书,准备参加明年的会试。”
三皇子听得匪夷所思,“他还真的要去参加会试?”
虽然以前圣人是夸过镇国公世子乃良才美玉,文采斐然,但以他的身份,根本不需要他像那些士人一般,一步一步地往上爬。
哪想时移世易,有一天,他居然以一个南地士人的身份进京赶考。
幕僚道:“应该是的。”
三皇子嗤笑,不过多少有些放心,说道:“看来傅逍不足为虑,他现在只是一个南地的普通举人,可不是以前的镇国公世子,现下也没什么人手,能干什么?”
要是他真能干,早就让元安长公主从行宫里出来了。
幕僚见他神色放松,想说什么又顿住。
他觉得事情并没有这么简单,他从来不敢小瞧那位傅世子,特别是府里的三皇孙刚被马踩断腿后,恰巧江南那边就爆出贩私盐的事,而且还和三皇子扯上关系,三皇子最近为这事忙得焦头烂额,连断腿的三皇孙都没空去看,只能让太医努力治……
贩私盐这事一直瞒得挺好的,什么时候不爆发,偏偏在这种时候。
幕僚思来想去,怀疑是傅逍让人做的,然而就像三皇子说的那样,傅逍现在只是一个南地举人,没有什么人手可用,实在怀疑不到他身上。
三皇子更觉得是那些一直盯着他的兄弟捅出来的。
幕僚见他对西郊行宫不在意,也不再说这事,转而道:“对了,殿下,听说威远侯要回京。”
“方璧鹤回京?”三皇子眉头拧起,“他这次又去哪里?”
“估计是去了北疆。”
“他去北疆作甚?”
“属下不知。”
“……”
三皇子想发火,又忍下来。
他在屋子里烦躁地转来转去,只觉得这两年来,似乎什么都不顺。
自从去年母族康家出事后,三皇子为了给自己脱罪,以及挽回在圣人那里的形象,只能忍痛牺牲不少利益,导致元气大伤。
特别是康家没了,没有人私下帮他敛财,害得他手头的银子越花越少,连给下属奖励的银子都差点拿不出来,更不用说去拉拢那些官员。
最令他厌烦的,还是威远侯方璧鹤的态度。
这几年,方璧鹤极得圣心,直接取代傅逍的位置,成为皇城司指挥使,风光无限,很多事圣人都喜欢交给他。
三皇子和方璧鹤关系不睦,表面上方璧鹤和哪个皇子似乎都不亲近,但他知道老六一直在拉拢方璧鹤,方璧鹤也有意交好。
这怎么行?
想到这里,三皇子咬牙切齿,那些兄弟一个个都是狼子野心,都要和他抢皇位。
他忍住心中的烦躁,说道:“等方璧鹤回京,你告诉我一声。”
幕僚应下。
**
书画会后,傅闻宵不再出门。
就连那些进京的举人也因为这事沉寂下去,不再举办什么聚会,生怕半途又来几个贵人坏事。
这次的事,也算是给那些读书人一个警醒,这京城的贵人太多了,一个个都是浑不吝的,很容易就招来祸端。
郁离仍是隔天就去行宫,在那里待个一两天。
有时候也会带傅闻宵过去,让这对母子俩互通一下消息,或者商量些事情。
郁离有时候会听一听,大多时候都没怎么听,不是在行宫吃吃喝喝,就是去撸猫,不管在哪里,日子过得都很悠闲。
转眼就进入腊月。
腊八这日,郁离和傅闻宵是在行宫里过的。
行宫的腊八粥很好喝,用的材料不少,郁离一口气就吃了大半锅。
元安长公主见她胃口好,也忍不住喝了一大碗,喝完后挨坐在迎枕上,暗暗揉肚子。
她看吃得同样不少的儿子,问道:“逍儿腹中可难受?”
“不难受。”傅闻宵从容地道,“我最近练体术,消耗得多。”
元安长公主已经知晓那体术是怎么回事,曾经还特地询问郁离,知道这体术若是能练好,带来的好处是巨大的。
可惜,想要让所有百姓都练体术并不现实。
纵使知道百姓只要练好它,就不会轻易生病,不用花那么多银钱看病,寿命也会增长……但百姓没那条件练,穷文富武这话是极有道理的,吃都吃不饱,哪里会有心思去强身健体,更不用说习武后饭量见涨,寻常百姓很少能支撑得起。
这些事急不来,尚言过早。
元安长公主从来不会好高骛远,她做事更喜欢讲究踏实和平稳,唯有稳定的环境,更方便变革。
“听说威远侯要回京。”元安长公主慢悠悠地开口,“威远侯这几年干得倒是不错,圣人将很多事都交予他。”
傅闻宵平静地嗯一声。
元安长公主看着他,然后笑了笑,不再说话。
这时,郁离抱着一只猫进来。
她将僵硬地摊着的猫塞给傅闻宵,去拉元安长公主的手,给她输了些异能。
殿内只有他们,没有伺候的下人,倒也不用掩饰什么。
等她输完异能后,元安长公主将旁边一匣子点心递过去,让她吃些垫垫肚子。
郁离挨着傅闻宵而坐,说道:“母亲,快要过年了,到时候我带娘和燕回、燕笙过来陪您一起过年。”
元安长公主愕然片刻,失笑道:“不必,我这儿伺候的人多,也不清冷,你和逍儿在城里过年便行。”
郁离闻言哦了一声,没有强求。
在行宫待了两天,郁离和傅闻宵趁夜回京。
两人摸黑回去,睡到天光大亮方起,然后出门逛街,顺便去买些笔墨纸砚等东西。
盯梢他们的人依然不少,郁离已经习惯了。
正在街上逛着,突然听到有人叫她。
“离娘。”
郁离转头,看到不远处驶过的一辆马车,车帘打开,露出一张娇美的脸。
很快马车停下,车里的少女提着裙摆跳下来,欢喜地道:“离娘,好久不见!”
郁离也笑道:“玉婵,好久不见,你几时进京的?”
莫玉婵说:“前些天就到了。”
傅闻宵走过来,说道:“离娘,天气冷,你们先去那边酒楼吃些东西罢。”
郁离虽然不觉得冷,但也担心会冻着莫玉婵这姑娘,闻言应下来。
两个姑娘一起去酒楼,傅闻宵体贴地没跟过去,去卖笔墨纸砚的街道那边继续逛。
酒楼的一个包厢里,莫玉婵和郁离相对而坐。
莫玉婵点了不少吃食,和郁离一边吃一边说话。
她今天陪家里的堂姐妹们出门买东西,没想到会在街上遇到郁离,只觉得实在太有缘分。
两人叙完旧,莫玉婵道:“其实进京后,我是想让人打探你们住在哪里,给你们下帖子的,不过我娘说,傅郎君要参加明年的会试,估计忙着读书,我们也不好上门打扰。”
郁离道:“不妨事,等会试过后再登门也行。”
然后又问她的婚期定在什么时候。
“就在明年的四月底。”莫玉婵有些羞涩地说。
郁离哦一声,会试在二月初,等会试完后,倒还有时间。
两人在酒楼里聊了一个多时辰,直到傅闻宵找过来。
看到傅闻宵,莫玉婵有些拘谨,讷讷地行礼,打了一声招呼。
傅闻宵也回了一礼。
分别时,郁离将自己现在住的地方告诉莫玉婵,表示日后有空她可以过来作客,然后又说那些话本她已经看完,改天让人还给她。
莫玉婵笑道:“行,改日我让人给你送新的话本。”
两人说着,又约改天一起出去玩,终于分别。
回去的路上,郁离问道:“听说玉婵的祖父是工部尚书,她定亲的对象是忠勇伯府的嫡长子,我和她交好,对你有什么影响吗?”
以前她不关心这些,是以也不知道莫家的来头这么大。
傅闻宵道:“没事,你想做什么都可以。”
“真的?”
郁离瞅着他,确认他的态度后,决定改日找莫玉婵出去玩。
**
进入腊月后,天气越来越冷。
不过京城也越发的热闹,年味越来越浓,郁离现在很喜欢出门逛街,去买些自己感兴趣的东西,随便逛逛。
若是看到有人遇到困难,她还会去帮忙。
那些盯梢的人见状,私底下嘀咕:“傅世子的妻子虽然是乡下女子,并不粗陋,而且她心肠挺好的,谁有困难都会帮一帮。”
“是啊,她的力气可真大。”
“除了家世不好外,她好像没哪里不好。”
“其实还有一点不好,吃得太多,寻常人家可养不起。”
“……确实。”
虽是如此,盯梢的人还是盯得很起劲,特别是看她吃东西,总是馋得他们默默吞口水。
等她离开后,也迫不及待地买些来尝尝。
盯梢了这么久,一直风平浪静,盯梢的人也渐渐地松懈下来,不再时刻关注柳文巷。
这倒是方便郁离暗地里行动。
日子过得不紧不慢,直到年前,他们收到不少年礼。
有汪家送过来的,也有莫玉婵让人送过来的,还有来自南郡省的那些举人送过来的,最后一份却是不具名的。
傅闻宵翻看那份不具名的年礼,心中了然,说道:“是方璧鹤让人送来的。”
“诶?”郁离有些惊讶,“他也在京城?”
大概是夏天那会儿,又在江南遇到方璧鹤,让她觉得方璧鹤好像喜欢到处乱跑,来到京城后,她也没想起这人。
傅闻宵道:“腊月中旬他就回京了。”
郁离闻言,也没问他既然回京,为什么不过来这种话。
经过书画会,她知道傅闻宵在京城的仇人挺多的,一个个都对他满怀恶意,方璧鹤不主动出面也是好的,省得给彼此带来麻烦。
第 196 章
◎京中过年◎
往年进入腊月时,郁离便不得闲,不是忙着给村民们杀年猪,就是被邀请去其他村子帮忙杀猪祭灶。
今年在京城过年,倒是不需要她再去忙活这些了,附近也没人认识她,请她去杀猪。
虽然闲下来,不过郁离会自己找事干。
除了去西郊行宫外,她也会在柳文巷周围逛逛,开始一点一点地圈地盘。
这是她的习惯,每到一个地方安顿下来后,就喜欢开始给自己圈地,将走过的地方当作自己的地盘一样圈起来,确认周围的安全性。
眼看着距离过年没几天,周氏提议一起去置办年货。
周氏笑道:“难得今年在京城过年,离娘也不算忙,不如咱们一起去置办些年货。”
虽然宅子里伺候的人不少,不过周氏是个闲不住的,很多事还是喜欢亲力亲为,而且今年是他们回京后,在京城过的第一个年,在她心里有极为特殊的意义,想着亲自去置办年货。
郁离一口答应。
傅闻宵闻言,也放下手中的书,要和他们一起去。
最后,就连傅燕回、傅燕笙也要一起去,再加上青寰,一群人浩浩荡荡地出门。
来到街上,周氏见大街上人来人往,拥挤不堪,有些担心会被挤散。
她便提议分头行动,让傅闻宵和郁离去西市那边买东西,她则带两个孩子和青寰到东市。
郁离没意见,说道:“娘,你们买好东西后就先回去,不用等我们。”
和周氏他们分开后,郁离和傅闻宵朝西市那边走去。
其实宅子里的管事已经将年货置办好,他们今日出来,更多的是买些自己喜欢的,也顺便出来散散心。
郁离喜欢逛街买东西,将之当成一项休闲活动。
一路走来,她买了不少东西,都是各种各样的吃食,傅闻宵负责帮忙拿。
路过一家卖杂货的店,郁离惊喜地道:“宵哥儿,居然有奶团子,我要买一些。”
这奶团子是北疆那边的特产,没想到京城这边也有卖。
五月份那会儿,他们送傅烈云去北疆,虽然最后没有到北疆,不过他们歇息的府城距离北疆只有三天路程,府城里有不少北疆的货物,这奶团子就是其中一种,可惜当时天气热,不敢买太多,怕放不住坏了。
郁离一口气买了一大袋的奶团子。
店里的伙计见她喜欢,热心地告诉她好几种奶团子的吃法,还说可以用来泡茶,泡出来就是奶茶,再加点糖绝对好喝。
郁离决定回去要试试这奶茶的喝法。
傅闻宵站在一旁,含笑看她询问店伙计奶团子的其他吃法,似乎只要涉及到吃的,她总会兴致勃勃,神色无比专注。
突然,傅闻宵偏首,目光穿过街道的人流,看向不远处的街角。
那里停着一辆黑漆齐头平顶的马车,马车的车帘打开,一个人坐在那里,正朝这边看过来。
傅闻宵神色淡漠,只是看一眼,便收回目光。
这时,郁离也和店伙计聊完,转头朝他道:“宵哥儿,我们走吧。”
傅闻宵笑着应一声,伸手要接过那袋奶团子,她没让他拿,说道:“你手里拿的东西太多啦,这个我来拿就好。”
傅闻宵坚持道:“其实并不重。”
他现在又不是生病那会儿,提点东西都拿不动,还要她来拿。
而且他练了体术,虽然比不过她的力气,但比寻常男人的力气要大许多,拿点东西还是可以的。
“我知道。”郁离说,“不过你拿的东西太多了,你没那么多手拿……哎,宵哥儿,那里有枣花酥,我想吃。”
傅闻宵便陪她过去买枣花酥。
卖枣花酥的是一个小摊子,只卖一种,来排队的人居然不少,可见这枣花酥做得确实很不错,吸引不少顾客。
两人也过去排队。
趁着排队时,郁离掏出一包糖炒板栗,还带着热气,一边吃一边等。
她自己吃一个,顺便往傅闻宵嘴里喂一个。
周围的人多,做什么的都有,闹哄哄的,都为置办年货忙碌,无暇顾及其他,两人站在那里吃东西,倒也没有引起太多人的注意。
直到一个人走到他们附近,发出一道明显的嗤笑声。
郁离转头,看到来人时,有些惊讶。
对方一袭锦衣玉带,是个和傅闻宵年纪差不多的青年,容貌英武,身边跟着一名高大魁梧的侍卫,观其衣着打扮和气势,便知道来历不俗。
不过他的神色阴沉,微眯着眼睛看人时,给人一种不怀好意的感觉。
此时他的目光落到傅闻宵身上,阴测测地说:“傅逍,好久不见。”
傅闻宵平静地看他一眼,说道:“你认错人了。”
男子见他否认,也不在意,故意挖苦道:“先前看到你时,本王还以为认错人,本王从来不知,你傅逍居然也会出现在这种你以往绝对不会来的地方,还在大街上进食……傅逍,你的规矩呢?”
“傅逍,瞧瞧你现在这模样,实在狼狈啊!”
说着,他上下打量傅闻宵,看他双手都拿着杂七杂八的东西,和周围那些市井中奔波忙碌的百姓一样,仿佛是来赶集的……
虽然就算拿着一大堆的杂物,也不影响他的风姿仪态,仍是让他看着清贵雅致,与周围格格不入。不过放在男人眼里,却觉得傅逍堕落了,没有镇国公世子的身份后,他也跟着放纵自己。
“关你什么事!”
一道声音劈头砸过来,让那男人神色一顿,转头看过去。
看到和傅闻宵站在一起的郁离时,男人的目光微微一凝,然后飞快地移开视线,并不说话。
郁离觉得这男人看着很虚伪,说道:“在大街上进食又不犯法,你管那么宽作甚?你家住在海边的吗?”
说着,她又剥了一颗栗子喂给傅闻宵。
接着她自己也吃一颗,特地朝那男人扬了扬眉。
“你……”男人的神色变得有些勉强,说道,“你是傅逍的妻子吧?我不与女人一般见识。”
郁离:“我也不与家住海边的男人一般见识。”
男人:“……”
傅闻宵的唇角微微一勾,开口道:“越郡王,你很闲吗?”
闻言,郁离惊讶地看向一脸阴沉的男人,原来还是个郡王,不过管得太宽,让人没好感。
越郡王见他终于不再装作不认识,心里却没有多少高兴。
原本他是特地来嘲讽傅逍的落魄,哪知道好像被这对夫妻俩联手嘲了,特别是傅逍的妻子,嘴巴伶俐,明明长得如此貌美可爱,却当众做尽一些粗俗之事,实在是……粗陋不堪。
越郡王见傅闻宵坦然地站在这里,顿时觉得无趣。
他突然笑了下,盯着傅闻宵说:“听说你这次是进京赶考,希望你明年的会试顺利。”
“借你吉言。”傅闻宵平静地回一句。
越郡王冷哼一声,转身走了。
他走到不远处那辆黑漆齐头平顶的马车,直接上了马车。
坐在马车里,他掀开车帘,又朝那边看过去。
当看到那个被他说粗陋的女子和傅逍一起分享食物,傅逍居然也没有拒绝,低头含住她喂过去的栗子时,眉眼柔和,能从他眼里看出那份毫不掩饰的情意。
越郡王啧一声,冷笑道:“镇国公世子傅逍居然也会爱一个人……”
他的双目渐渐地染上血丝,死死地盯着那两人-
那边,郁离察觉到那道视线,看了看,发现对方的马车还没离开,车里的人一直盯着他们,觉得那越郡王可能有病。
她偏头问道:“宵哥儿,这也是你的仇人?”
傅闻宵嗯一声,“算是吧。”
郁离又看了看,说道:“我见过他。”
“你见过?”傅闻宵面露讶然,“你在什么地方见到的?”心思电转,瞬间他就想到某个可能。
郁离道:“去年的院试,咱们第一次去省城时,不是去游过画舫吗?当时他就在一艘很豪华的画舫上,还抱着舞娘喝酒……”
虽然只是瞥一眼,但她的记忆好,就算只有一面之缘的人也会记得。
不过那时候她没多想,倒不知道那艘画舫上行迹浪荡的男人居然是一位郡王。而且看这人刚才那语气,似乎恨不得傅闻宵过得不好。
傅闻宵闻言,并不意外,只是没想到当时在游湖就遇着了,看来那时候越郡王应该看到他。
回想刚才越郡王看郁离的目光,他的神色微沉。
等他们买好枣花酥,那辆马车终于消失。
郁离没将这事放在心上,一边吃新鲜出炉的枣花酥,一边继续买年货。
等两人的手里都拿满东西,终于一起回家。
周氏他们已经回来,将买的东西堆放在厅堂里。
周氏将东西收拾了下,对郁离说:“离娘,明儿你们去行宫时,也带些过去,这是我给殿下准备的年礼。”
她心里惦记着在行宫里的元安长公主,只要想到她这几年,就像当年的傅闻宵那样,一个人病恹恹的被软禁在行宫,心里就难受得厉害。
翌日晚上,郁离和傅闻宵一起去行宫送年礼。
两人的到来让半夜的行宫多了些热闹,元安长公主已经习惯半夜醒来,见他们这次带了不少东西,有些好笑。
元安长公主让人给他们端来热汤暖暖身子,一边说:“你们怎地带这么多东西过来?这边什么都不缺,你们不用送过来。”
“这是娘给您准备的年礼。”郁离开口道。
闻言,元安长公主转头吩咐玉竹将东西收好。
两人在行宫住了一晚,翌日晚上离开。
离开前,傅闻宵道:“母亲,后天是除夕,我们吃过年夜饭就过来陪您。”
“不用了,你们在城里好好过年,哪需要你们陪?”元安长公主舍不得他们奔波受累,让他们在城里好好歇息。
“没事。”郁离插嘴道,“您一个人在这边娘也不放心,说让我们过来陪陪你。”
元安长公主不再说什么,不过脸上露出明显的笑意,显然也是开心的。
他们离开行宫时,元安长公主也让人收拾不少年礼让他们带回去。
这些都是皇庄那边送过来的。
快要过年了,行宫这边虽然与世隔绝,但该送的年礼也会送过来,元安长公主和茹嬷嬷他们吃不了那么多,便收拾一些给他们带回去。
**
转眼就到除夕这日。
一大早,郁离和傅闻宵、周氏他们一起吃完饺子,开始忙碌起来。
因为过年,留在宅子里的下人并不多,傅闻宵让他们和家人团圆,等过完年初三再来。
所以有些事还是需要他们自己动手的。
不过往年都这样,郁离也没觉得有什么,见屋顶的雪太厚,她直接跳到屋顶扫雪。
两个孩子见她轻飘飘就跳上去,哇的叫起来,拍起小手。
青寰等人见状,十分紧张,忙道:“夫人,您小心些,别摔下来,要不您下来,让奴婢上去罢!”
郁离朝他们摆摆手,表示没什么,拿扫帚将堆积的雪扫下来。
这时,正好一阵风吹过,众人一颗心都提起。
然而屋顶上的郁离仍是站得稳稳当当,连身形都没晃一下,总算让这群人放心。
将屋顶的雪扫下来后,郁离便跳下来。
青寰等人哪里见过这种阵势,又被她吓得不行,直到她安稳落地,他们紧张地过来检查。
也不怪他们如此紧张,知道郁离会翻墙、走屋顶的人比较少,青寰等人是不知情的。
扫完雪,郁离去书房找傅闻宵。
他正在写福字,家里的福字都是由他写的。
写好福字,傅闻宵没有让下人帮忙,和郁离一起去门口那边贴福字。
刚贴好福字,便听到有人夸好字,两人转头看过去,发现是隔壁的邻居,一名举人老爷。
傅闻宵和对方见礼,彼此通了名字。
接着两人去厨房那边帮忙周氏做年夜饭。
只是没想到除了周氏外,还有两个厨子和几个帮忙做饭的下人在忙碌,帮忙的人很多,并不需要他们做什么。
见两人过来,他们都有些紧张,忙问有什么吩咐。
周氏笑道:“离娘,宵哥儿,这里人多,不用你们帮忙,你们去玩罢。”
今时不同往日,宅子里伺候的人不少,厨房里干活的人手也多,已经不需要他们亲自动手。
郁离看了看,问道:“娘你呢?”
周氏道:“我做点面食,等会儿就交给他们。”
闻言,郁离没坚持留下,和傅闻宵一起去书房那边下棋,两个孩子也跟着一起过来。
傅闻宵见她无聊地倚坐在那儿摆弄棋子,说道:“现在家里人少,也不用忙着祭祖事宜,是比较清闲,阿离会觉得不习惯吗?”
其实他想问的是,她会不会不习惯这样被人伺候的生活?
他知道她向往自由,也知道她不喜欢拘束,总想给她最好的,又怕束缚她。
傅闻宵垂眸,拿着一颗白子,望着纵横的棋盘。
这时,他听到她说:“没有不习惯啊,有人伺候挺好的。”
“真的?”
她挠了下脸,抬眸看他,“人赚钱就是为了享受,往上爬也是为享受,我当然也是一样啦,能享受我也喜欢的。”
她虽然不习惯被人伺候,但也不得不承认,被人伺候实在太舒服啦。
而且这是他的身份附加的享受,她也不会拒绝啦。
傅闻宵垂眸微笑,神色变得愉悦,她总能几句话就打消他心里的一些顾虑。
郁离看他一眼,说道:“宵哥儿,等会不必故意输给我,大过年的,总是输也不好。”
他明年就要参加会试,还是得顾忌一些,不能总让他输。
傅闻宵忍俊不禁,笑着应下。
第 197 章
◎新年◎
今年的年夜饭比以往都要丰盛,摆了满满一大桌,除了一样面点是周氏做的,其他的都是宅子里的厨子做的。
厨子的手艺很好,每一道都做得色香味俱全,让人食指大动。
吃过丰盛的年夜饭,天色已经暗下来。
北风呼呼地刮着,廊下悬挂着一排灯笼,屋内灯光明亮,黄泥炉子上烧着的水壶咕噜地响着,水汽氤氲。
下人准备好守夜的各例吃食后,周氏便将他们打发了,不用他们留在这边伺候,每年这种时候,下人也能松快一些,可以好好地过个年。
郁离和傅闻宵回房里换衣服,做好御寒的准备。
等他们出来,便见周氏等在屋外。
一阵冷风吹来,周氏缩了缩身子,只觉得这天儿实在冷得厉害,在外头待一会儿,身体就被风吹得冷嗖嗖的,手脚发冷。
她有些心疼两个即将要出门奔波的孩子,叮嘱道:“你们路上小心些,别冻着,明儿也不用赶着回来,好好陪殿下过个年。”
想到这些年,元安长公主都是一个人孤伶伶地在行宫里过年,她心里就难受得厉害。
郁离道:“娘你放心,我们不会冻着的。”
傅闻宵也道:“您进去罢,不用送我们,我和阿离从屋顶走。”
周氏下意识看了一眼屋顶,小声地问:“这大过年的,那些人还盯着咱们家不成?”
这就不知道了,得出去瞧过才晓得。
反正昨天年二十九时,郁离发现盯梢他们的人还没辙走,挺尽职的。
或者说,他们身后的人忌惮傅闻宵,就连逢年过节都不敢松懈,还要继续盯着,以防他干点什么。
和周氏道别,郁离带着傅闻宵轻松地跃到屋顶,从屋顶走。
离开柳文巷时,郁离发现盯梢的人还在,不过只有几个,而且这些人有些玩忽职守,窝在屋子里烤火过年呢,只偶尔往外看一眼。
这也能理解,他们也是人,也会冷,这种天气哪里能时时盯着。
两人顺利地出城,去小树林那边坐马车出发。
马车行驶不久,郁离突然掀开车帘,雪粒子迎着狂风扑面而来,扑了她一头一脸。
她转头朝车里的人说:“宵哥儿,下雪了。”
傅闻宵将她拉回来,将车帘掩好,然后摸了摸她的脸,拂去她发上沾到的雪花,又为她系好围脖,说道:“外头冷,别将脸伸出去。”
郁离不觉得冷,倒也没拒绝他的好意,乖乖地坐好。
虽然下雪,不过地上的积雪不多,是以马车的速度并不慢,一个半时辰就到行宫那边。
因他们的速度快,这除夕夜还没过。
两人下了马车,郁离朝驾车的侍卫道:“你们辛苦了。”
然后给他们分别塞一个红封,这是周氏特地准备的,让他们用来打赏这些辛苦的侍卫,劳累他们大半夜赶路。
傅闻宵语气温和:“你们等会儿便回去,和家里人好好过个年,明晚再来接我们。”
侍卫们纷纷笑着应下。
这大过年的,虽然有任务,不过大伙儿都很高兴,毕竟世子向来大方,从来不会亏待自己人。
和侍卫告别,两人便去行宫。
等他们从屋顶翻下去,就看到守在那里的玉竹,殿内还有元安长公主、茹嬷嬷和玉盏等人。
见到两人,一群人涌过来,为他们脱去沾着雪的斗篷,又拉着人去熏笼坐下,给他们递一碗热汤暖身子。
两人的身体很快就变得暖和。
元安长公主微微倾身,分别摸了摸他们的手,儿媳妇的手暖呼呼的,像个暖炉一样,倒是儿子的手仍是冷冰冰的,和外头的冰棱有得比。
这孩子从小到大体温都比常人偏低,太医说并不妨事,这是天生的,不会影响什么,不然实在让人操心。
郁离趁机给元安长公主输入异能。
等她输完异能,元安长公主拍拍她的手,说道:“除夕夜还没过,你们陪我吃顿饭罢。”
这也算是母子俩重逢后过的第一个年,意义非凡,正好吃顿团圆饭。
两人赶了两个时辰的路到这里,自然也有些饿,特别是郁离,这会儿实在饿得厉害,自然不会拒绝。
殿内的宫人摆好膳食,便恭敬地退下。
没有下人在旁伺候,需要自己动手,傅闻宵挽起袖子,亲自给母亲和郁离分别盛一碗汤,又给她们夹菜。
元安长公主笑道:“不用你忙,你顾着你媳妇罢。”
她又不是拿不动筷子,哪里需要儿子这么伺候她。
傅闻宵有些赧然,决定听母亲的话,转头给郁离夹菜。
郁离吃得很香,也让元安长公主食欲大增,她发现每次和儿媳妇吃饭,总会忍不住吃撑。
听茹嬷嬷说,最近她看着都胖了一些。
幸好郁离也不是每天和她一起吃饭的,元安长公主无法保证自己若是这么吃下去,会不会很快就胖起来。
“母亲,您不胖!”郁离一脸认真地说,“您现在太瘦了,和当初生病的宵哥儿一样。”
生病的人很难胖起来,元安长公主现在的气色比刚见时要好一些,但看着还是很瘦弱,很符合生病的模样。
毕竟也只治疗两个月,效果并不算明显。
傅闻宵看了看母亲的脸色,“母亲,您最近的身体怎么样?”
“已经好许多。”元安长公主道,“每日可以走上两刻钟,不需要人扶着。”
她能感觉到自己的身体正以一种稳健的速度恢复,仿佛每天都充满希望,日子也不再是一望到头的枯燥。
元安长公主突然问:“会试在二月初,也没多少天,逍儿,你可有把握?”
傅闻宵微微颔首,含蓄道:“这点把握还是有的。”
“那行。”元安长公主微微眯起眼睛,灯光下,那双墨玉般的眸子有暗光流动。
郁离默默地吃着饭,瞅着这对母子俩,觉得他们真的很像。
不仅是容貌,还有那份气度,以及行事方式。
就像是一种传承,母亲的聪慧理智传承给儿子,儿子是她生命的延续,又长成为一个完整的个体。
吃过团圆饭,正好过了子时。
新的一年到来了。
青霄殿外响起炮竹声,是行宫的管事让人去放鞭炮,庆祝新年到来。
这种时候,那些守卫行宫的侍卫也是宽容的,由着青霄殿的人去折腾,毕竟新年嘛,也要有个好兆头。
殿内的人听着外头的炮竹声,面上都露出笑容。
等炮竹声渐渐地消失,元安长公主催两个孩子去歇息,“你们去睡罢,不用守夜。”
郁离和傅闻宵没坚持,主要是母亲身体还没恢复,她无法熬夜,自然也没必要守夜。
躺在被熏过香的温暖被窝里,郁离说:“宵哥儿,忘记和你说了,新年快乐。”
傅闻宵将她搂到怀里,吻了吻她的唇角,也回一句新年快乐。
她将脸拱在他怀中,枕着他的手臂,嘀咕道:“你身上好凉快啊……殿里的地龙烧得太旺了,每次你不在,我就睡不好。”
见她将一条腿伸出被子外凉快,傅闻宵伸手将它拉回来,为她掖好被子。
“我不冷。”她又踹了踹被子。
傅闻宵无奈地道:“我知道。”
虽然知道她不怕冷,然而人总是这样,自己畏冷,觉得别人也会冷,想给她多添衣服,睡觉也要将被子掖好才行。
郁离抬头看他一会儿,然后直接扒着他的身子,揉乱他的衣襟。
黑暗中,他的脸果然红了,呼吸也变得有些急促,伸手紧紧地抱住她-
翌日,两人起得有些迟。
洗漱过后,他们便去给元安长公主拜年。
元安长公主也起了,打扮得很漂亮,坐在那里等两个孩子过来拜年,然后亲自扶起他们,将准备好的几个新年红包给他们,说道:“往年我不在,今年就将所有红包都补上。”
郁离收到好几个红包,红包里放的不是银子,而是银票。
公主婆婆一口气补给了她好几年的新年红包,加起来都有近万两。
这也太财大气粗了。
郁离面上露出笑容,脆生生地说:“谢谢母亲,祝母亲福寿安康,一帆风顺,心想事成,万事如意……”
傅闻宵忍俊不禁,这是得多高兴啊?
元安长公主也掩嘴而笑,觉得这儿媳妇实在很难让人不喜欢,行事坦坦荡荡的,高兴不高兴都会表现出来,嘴巴也甜,总能戳中人的心坎。
她身上有一种独特的魅力,和她相处过的人,会不由自主地被她吸引。
元安长公主心下叹息,也莫怪儿子一颗心都系在她身上,甚至愿意为她将原则放在一旁。
人这一辈子太短,能遇到一个喜欢的人不容易。
更难得的是,他们两情相悦,仿佛命中注定一般。
收到红包的郁离很高兴,她在青霄殿里溜哒,也给那些宫人发红包。
她现在有钱了,发起红包时尤其大方,就连大胖猫白翡翠都有红包。
可惜比起她给的红包,白翡翠更希望她不要那么关注自己,它一只猫实在受不住她的热情。
拿到红包的宫人都是笑盈盈的说新年快乐,所过之处,一阵欢笑笑语。
晚上,陪元安长公主吃过一顿晚饭,两人准备离开。
明天是年初二,按照习俗,是出嫁女回娘家的日子。
不过郁离的娘家和姐妹们都不在这边,是没办法回娘家了,倒是可以去看城里的庙会,过年期间,城里有不少庙会可以看,热闹非凡。
元安长公主送他们离开时,突然说:“逍儿,离娘,你们这段时间不要再过来了。”
郁离不解地看她。
倒是傅闻宵心下明悟,问道:“母亲,您要回城?”
元安长公主轻轻地嗯一声,她拢紧身上保暖的披肩,站在空旷宽敞的殿内,灯光在她身上摇曳。
她的身姿挺拔削瘦,沉静地站在那里,声音婉然有力,“你既已经回京,我也不能一直待在行宫里,咱们母子俩肯定都要回京的,省得那些人试探个不停。”
傅闻宵没说什么,只道:“大概什么时候?”
“元宵过后罢。”元安长公主含笑道,“总要让他们好好过个年。”
**
回到城里的宅子,和守在那里的周氏打了一声招呼,傅闻宵和郁离便回房歇息。
帐中的光线昏昏暗暗的,郁离却没什么睡意。
她问道:“宵哥儿,母亲真要回城?”
“是的。”
郁离问:“老皇帝……你舅舅会让她回来?”
虽然老皇帝不太好,不过她决定要做个有礼貌的人,不能直呼老皇帝。
“会的。”傅闻宵轻声说,“母亲到底是圣人的妹妹,圣人从未想要杀她。”
郁离有些疑惑,“那你当年中毒,还有母亲身上的毒……又怎么说?”
谁有这么大的本事,能对他们动手下毒?
傅闻宵静默片刻,轻抚她的头发,说道:“圣人心思难测,不过对圣人而言,母亲活着远比她死了要好。至于我身上的毒……”他平静地道,“与圣人无关,是我技不如人,被人伺机下毒,想除掉我的命。”
郁离坚持问:“到底是谁给你下毒?”
她对这点非常坚持,得弄清楚才行,可不能再让人给他下毒。
傅闻宵迟疑片刻,最后道:“是宫里的贤妃。”
果然,就见她一脸迷茫。
连京城里的那些王公贵族她都没搞明白,更何况是深宫里的嫔妃,对此他也不奇怪。
“贤妃是二皇子和八皇子的母妃,当年二皇子被废,和我有些干系,她要为儿子报仇。”傅闻宵缓缓地解释,“不过只靠贤妃一人难成事,还有其他人也推了一把。”
郁离:“还有谁?”
这次傅闻宵没有说,朝她摇了摇头,说道:“睡罢,这些事你不用操心,交给母亲即可。”
他不希望将她卷进来,她只要每天都这么快快乐乐地生活就好。
母亲也是这个意思。
郁离有些疑惑,“交给母亲?”
“是的。”傅闻宵搂着她躺下,“等母亲身体好了,她会重回朝堂……”
届时,该翻的旧账、该算的账,都会一并算了。
郁离哦一声,虽然想像不出元安长公主回朝堂大开杀戒的模样,但想到她平时所表现出来的那份胸襟气度,还有那份自信从容,莫名地让人想要相信她。
可以说,来到这个世界,元安长公主是她所见过最不一样的女性。
也是她所遇到最位高权重的女性。
不过是一些只言片语,寥寥数语,便能勾勒出一名手握权势的公主的模样,而且这位公主足够理智和克制,是一名很有魅力的领导者。
“行了,睡罢。”傅闻宵亲吻她的眉眼,“明儿还要去逛庙会呢。”
郁离的注意力很快就转到庙会,特别是听他说庙会有什么好吃好玩的,越发心动,问道:“你以前去过庙会?”
“这倒没有。”傅闻宵道,“以前很忙,一年到头都没几天歇息,没那余闲去什么庙会,大多都是听下面的人说的。”
其实他不喜欢热闹的地方,就算闲暇之余,也不会去那里。
更多时候,他喜欢待在家里,安安静静地看书,就这么过上一整天。
郁离问了下他以前的生活,得知他还是皇城司指挥使,每日除了工作外,其他时候都待在家里,觉得他活得挺枯燥无味的。
当然,她以前的生活也很枯燥,但那时候没条件,人类的世界太危险,需要基因战士不断地奔波战斗,自然不同。
傅闻宵道:“那是以前,以后不会了,因为有阿离在,我更喜欢和阿离到处游玩。”
郁离闻言很高兴,说道:“该工作时工作,该休息时休息,要劳逸结合,人的身体才能好。”
他笑着应了一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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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说:
今天第二更
第 198 章
◎表嫂◎
年初二去看庙会,年初三开始走亲戚。
不过现在傅闻宵只是一个来自南地的举人,他们在京城没什么亲戚要走,再加上二月份就要参加会试,他要备考,所以除了去汪举人那里拜年,又拜访几个来自南郡省的举人外,傅家人便没怎么出门。
等到年初七时,楚少聿带了礼物过来拜年。
看到楚少聿,周氏很是惊讶,“楚郎君,好久不见了。”
楚少聿有些不好意思,解释道:“最近比较忙,一直抽不出空过来拜访,还望婶子见谅。”
周氏自是理解,年前肯定有得忙的,过年期间又要到处随长辈去拜年,同样不得闲。
他能抽空过来拜年,也算是有心了。
楚少聿和周氏坐在厅堂里说话,得到消息的郁离和傅闻宵也从书房那边过来。
见到两人,楚少聿的神色有瞬间的不自然,很快就笑着和他们打招呼,“傅兄,郁姑娘,打扰了。”
傅闻宵看他一眼,笑着请他入座。
京城这边有吃年酒的习俗,今儿楚少聿过来,周氏便让人去准备年酒。
傅家人少,规矩不多,大家坐在一起喝酒聊天,气氛十分融洽。
因郁离不能喝酒,只有傅闻宵陪楚少聿一起喝酒。
楚少聿的年纪不大,喝了点酒后,脸膛就开始发红,似乎已经有醉意,醉醺醺地坐在那里。
周氏便让傅闻宵扶他到客房歇息,又让厨房那边做些醒酒汤。
楚少聿其实没有醉得太厉害,他被傅闻宵扶着去客房,垂着脑袋坐在那儿,看着有些丧气的样子。
傅闻宵盯着他的脑袋,问道:“楚贤弟,你要不要去床上歇会儿?”
楚少聿没吭声。
这时,周氏端来一碗醒酒汤,她站在门口,对傅闻宵道:“宵哥儿,楚郎君怎么样?难不难受?让他先喝碗醒酒汤。”
傅闻宵应下,接过醒酒汤端。
他将醒酒汤放到桌上,正要扶楚少聿上床歇息,他却偏身避开。
“楚贤弟?”傅闻宵唤了一声。
楚少聿抬起一张被酒醺红的脸庞,看向面前的男人,神色有些复杂,低声道:“傅兄……我应该叫你傅闻宵,还是叫你傅逍?”
傅闻宵闻言,并不意外,神色平静地道:“你知道了?”
楚少聿面露苦笑。
去年回京,他将遇袭的事告知父王,父王自然要查个清楚。
只是没想到,这一查就查到和他一起进京的傅闻宵的真实身份,当他从父王那里得知,傅闻宵是镇国公世子时,他直接懵住了。
楚少聿出生时,因为是早产,身体病歪歪的,随时有夭折的可能。
后来有太医说江南那边的气候温和,适合他养身体,正好那时候祖母瑞太妃因为思念故乡,想回江南看看,父母商量过后,让他随祖母瑞太妃去江南养病,在江南一待就是十来年。
果然,他的身体渐渐地好了,也顺利地长大,直到几年前方才回京。
楚少聿对京城的人不熟悉,以前也没见过镇国公世子,在他回京时,傅家已经倒了,元安长公主避居西郊行宫,平时也没人在他面提镇国公世子这人。
所以在南郡省遇到傅闻宵时,他并不知道他的身份。
父王查到“傅闻宵”是镇国公世子时,面露忌惮的模样,让他印象深刻,甚至父王特地交待他,不能和傅逍走太近,以免惹祸上身。
傅闻宵又问:“你什么时候知道的?”
“腊月前。”楚少聿慢吞吞地说,“我没想到,你居然是镇国公世子,你母亲是元安长公主,说起来,我应该叫你一声表哥才对。”
他的父王是瑞王,瑞王是先帝之子,与元安长公主是姐弟。
傅闻宵明悟,怪不得腊月那会儿,一直没见他过来。
他说道:“我也是后来才猜出你的身份。”
瑞王的嫡子一直在江南养病,在京城没什么存在感,是以初见面时,他也没想到楚少聿会是瑞王府的世子。
后来看到楚少聿所搭乘的那艘船的某个隐晦的标志,方才明白。
楚少聿吃惊地道:“你这么早就知道我的身份了?怪不得你当时答应和我一起进京呢。”
原来不是因为将他当朋友啊……
他还以为,他们是朋友,所以傅闻宵才会邀请自己去船上作客,甚至后来一起共患难,这份情谊更难得。
楚少聿突然有些失落。
他很钦佩傅闻宵的文采学问,也喜欢他的磊落胸襟,为人处事,和他交流时,如沐春风,很难拒绝这样的朋友。
他是真心实意将他当成朋友的,可惜……
这人脸上的表情实在太好懂,傅闻宵一眼便看出他失落什么,说道:“倒也不是,我觉得你这朋友挺好的,值得深交。”
“真的?”楚少聿马上就精神起来,双目灼灼地看他。
傅闻宵含笑点头,施施然地坐下,说道:“你既然知道我的身份,今日仍是来拜年,可见是认我这朋友的,我自然也认你这朋友。”
楚少聿的心情豁然开朗,嘿嘿地笑了下,挠了挠头发,说道:“虽然父王和我说了一些你以前的事,但我觉得,眼见为实,我更愿意相信进京路上的所见所闻,愿意相信我所认识的傅兄……”
傅闻宵面上露出笑容,将醒酒汤推过去,说道:“先喝点罢。”
楚少聿乖乖地端起醒酒汤喝了。
喝完后,他又看向傅闻宵,突然说:“那我以后叫你傅兄,还是叫你傅表哥?哎哟,这样的话,郁姑娘岂不是我表嫂?”
这个认知让他双眼发亮。
郁姑娘这般厉害的人,居然是他的表嫂,那他们就是亲戚啦。
傅闻宵眼皮微跳,看他一副喜不自胜的模样,轻咳一声,说道:“你想怎么叫都行。”
楚少聿接受得很快,笑眯眯地说:“那好,私底下我就叫你傅表哥,在外头就叫你傅兄。”接着又抱怨道,“其实我先前以为你早就知道我的身份,却故意瞒着你自己的身份,不愿意和我相认,是嫌弃我呢,所以我……”
说到这里,他有些不好意思。
少年人的想法很简单,得知傅闻宵的身份后,以为他故意瞒着自己,所以心里实在不高兴。
当然,他也是在意傅闻宵这朋友的,要不然今儿也不会登门拜年。
傅闻宵道:“确实是为兄之错,在这里与你陪个不是。”
说着他起身要陪礼。
楚少聿赶紧扶住他,笑容明朗,“傅表哥,不必客气,你也不是故意的,而且你……”
想到他的经历,多少有些同情,觉得这表哥也不容易。
听说当年发生的事太过复杂,就连他爹也说不出个所以然,让他少去探究。
楚少聿不管外面的人怎么想,他更相信自己亲眼所见、亲身经历,他觉得傅闻宵是个很好的人,郁离也很好,他很喜欢他们。
既然如此,那就不必去理会外头的人怎么说。
傅闻宵哪里看不出他的想法,不禁失笑。
这样的性子,不失赤诚,倒也难得。
楚少聿在客房歇息得差不多,准备离开时,他有些不好意思地朝来送客的郁离叫了一声:“郁姑娘……不对,是表嫂。”
“表嫂?”郁离不解。
楚少聿先是转头看傅闻宵,明白傅闻宵没将自己的身份和郁离说,便同她表明自己的身份,说道:“我父王是瑞王,我父王和元安长公主是姐弟,傅兄是我表哥。”
郁离眨了下眼睛,突然说:“你的庶兄有很多吗?”
楚少聿老实道:“有三个。”然后又说,“当年我母妃嫁给父王后,好几年未有喜信,便由侧妃先诞下庶子,后来母妃方才有了我,我上头便多了三个庶兄。”
还是狼子野心的庶兄,一个个都想让他死。
郁离道:“原来如此!”看在他叫自己的那声表嫂的份上,她说道,“日后有人欺负你,你和我说,我去打他们。”
楚少聿:“……”
楚少聿激动得涨红了脸,高兴地说:“好的,多谢表嫂!”
想到她徒手砸船的壮举,只要不傻的人都不会拒绝。要是那些兄弟敢再觊觎他的世子之位,到时候让表嫂收拾他们。
这趟来傅家,不仅多了个傅表哥,还多个厉害的表嫂,楚少聿心里非常高兴,离开时脚步都变得轻快。
郁离看他乐呵呵地离开,转头看傅闻宵,说道:“他看着挺……单纯的。”
“并不讨厌,不是吗?”傅闻宵笑着说,“我觉得这表弟挺好的。”
郁离点头,确实不讨厌。
周氏得知楚少聿的身份时,也很惊讶,说道:“我开始以为他是宗室,倒是没想到居然是瑞王府的世子。”
若是普通的宗室便罢了,瑞王却是不一般。
听说当年圣人还是皇子时,也经历过残酷的皇权夺嫡斗争。
等他登基后,趁机圈禁好几个和他作对的兄弟,或者打发去守皇陵,瑞王因为年纪小被留在京里,后来颇得圣人信重。
现在的瑞王在京城里,也算是难得有实权的亲王,那些皇子都要拉拢他。
周氏想到这里,不禁看向傅闻宵,想说什么又默默地止住。
她知道宵哥儿行事素来有章法,他与瑞王世子交好,就算楚少聿得知他的身份,也没有疏远的意思,可见是有其他用意的。
**
转眼就到元宵。
今年的元宵节,郁离和莫玉婵约好一起去看花灯,听说到时候还有打铁花,十分热闹。
天色暗下来,郁离和傅闻宵收拾好,一起出门看花灯。
来到大街上,傅闻宵买了一盏兔子花灯给她,温声笑道:“这兔子很衬你。”
郁离捧着花灯看了看,觉得它怪可爱的,欣然收下。
接着傅闻宵又去买了些吃食让她垫垫肚子,然后自己提过那盏花灯,让她可以腾出手吃东西。
郁离高兴地说:“宵哥儿,这酥饼不错,还有麻花也不错。”
她吃得很香,路上的行人见着,目光落到她手里的食物,也忍不住去买点尝尝。
两人一边走一边逛,来到和莫玉婵约好见面的酒楼。
他们来到酒楼的包厢,莫玉婵已经到来了。
“玉婵!”
“离娘!”
两人高兴地打招呼,郁离看了看,问道:“怎么只有你?你的未婚夫呢?”
元宵花灯节,未婚男女可以相约一起出门看花灯,这种时候,已经定亲的男女也会相约见面。
莫玉婵有些羞涩,“他有事,晚点过来,我们约好在桥头那边见面。”
郁离哦一声,“那行,你先和我们一起去看花灯,等会儿我们送你过去。”
“好啊。”
两人行多了一个人,变成三人行。
郁离拉着莫玉婵,带她去看花灯,傅闻宵则默默地提着一盏兔子花灯跟在两人身后,看着像护花使者。
三人容貌出众,引来不少注目。
傅闻宵见状,买了两个面具,自己戴一个,另一个给郁离戴上。
郁离伸手摸了摸脸上的面具,觉得戴着也不错,转头问莫玉婵,“玉婵,你要戴面具吗?”
莫玉婵摆手,表示不要。
她就算要面具,可以自己去买,哪里好意思让离娘的夫婿给她买。
逛得差不多,莫玉婵便去找她未婚夫。
郁离和傅闻宵站在不远处,看着她走向一个年轻公子,确定和那年轻公子是认识的后,方才转身离开。
两人去看打铁花。
打铁花那边的人不少,远远的便看到腾空而起的火树银花,漂亮极了,郁离不禁扯着傅闻宵的袖子,想要凑近一些。
“阿离。”傅闻宵反手拉着她,“别靠太近,会被铁水溅到。”
郁离应一声,双眼仍盯着炸开的火树银花,感叹道:“真漂亮啊!”
看完打铁花,他们又去看杂耍。
街上的人渐渐地多起来,郁离却是乐此不疲,每每惊叹不已,京城的元宵花灯节果然热闹,能看的东西太多了。
当然,吃的也多。
路过一条巷子,她又被巷子里的吃食吸引,拉着傅闻宵一路吃过去。
吃东西的时候,她将面具推到后脑勺,露出一张精致漂亮的脸蛋,在朦胧的灯光下,皮肤白得仿佛发光一般。
吸引了不少人的注意。
傅闻宵并不饿,仍是戴着面具,帮她拿东西,或者坐在那里看她吃。
郁离要喂他吃火烧,他摇了摇头,面具下的双眼溢着笑意:“我不饿,你吃罢。”
吃得差不多,两人去河边散步消食。
河边有不少人放花灯,远处还有画舫从河面驶来,隐有丝竹声响起。
“阿离,要放花灯吗?”傅闻宵问道。
郁离看了看,“好啊,顺便写上愿望。”她看很多人放花灯,都特地写上愿望,能不能实现另说。
两人去买了一盏花灯,写愿望时,傅闻宵偏首问:“离娘,要写什么愿望?”
郁离想也不想地说:“当然是祝你金榜提名!”
她最近没什么愿望,目前能想到的愿望便是这个了。
傅闻宵面上的笑意变深,提笔在纸上写下愿望,将它卷起放到花灯中。
写好后,两人去河边放花灯。
河面的花灯很多,在幽暗的河水里飘飘荡荡。
郁离蹲在河边,将手里的那盏花灯放到河里,看着花灯顺水飘走,与河中的那些花灯汇集到一起,渐渐地分不清哪盏是哪盏。
她问道:“河里放的花灯这么多,是不是会污染环境?”
这问题问得很不浪漫,哪有人放花灯时会想这个?
傅闻宵道:“明儿会有专门的人去捞花灯,不会让它们堵住河道。”
“这样啊。”她又道,“那许愿也没啥用,毕竟花灯都要被人捞走的。”
傅闻宵:“……”
正说着,突然不远处传来一阵喧哗声。
两人循声看过去,发现有人落水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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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说:
今天第一更
第 199 章
◎救人◎
前方的河中有一艘豪华的画舫,水里有几个人在挣扎,画舫上的人都在急哄哄地要救人。
天寒地冻,这种天气落水可不好受。
河里的动静也吸引岸边不少人的注意,正好那边有不少画舫和船挤在一起,还有人故意捣乱,让营救看起来有些没章法。
岸边的人见状,都有些为落水的人心急。
郁离看了看,朝傅闻宵招呼一声,从岸边一跃而去。
她踩着河面飘浮的花灯,涉水而去,落到河中的一条小舟上。
小舟的人正拿着绳子要救人,突然察觉什么,愕然地转头,发现自己的小舟上多了一个戴着面具的姑娘,正要张口,那姑娘一把夺过自己手里的绳子。
“你……”
郁离将绳子甩向河里,那绳子瞬间就缠住河中挣扎的一个女子,将人从河里拽起,水声哗啦啦地响着,河里的人直接脱水而出,飞向小舟。
郁离伸手,托住那女子的腰,将她放到小舟上。
女子身上的水也落到她的衣服上,她没有理会,继续救人。
接着她又用绳子甩向河里另一个女子,同样将人救起来。
看到这一幕,周围的人都呆住,忘记反应。
就连小舟上的人都愣在那里,不再阻止她救人,反而往旁移了移,好方便她将人救上来。
郁离将河里的几名女子一一救起,河水飞溅,很快就将她身上的衣服打湿。
将人救上来后,郁离将绳子还给小舟的主人,准备离开,哪知一只湿漉漉的手伸过来,紧紧地扯住她的裙摆。
她转过头,看向抓着自己衣摆的人,瞬间就认出来。
是福慧公主。
那边的画舫也调头过来,画舫上的人朝这边叫公主。
福慧公主浑身湿嗒嗒的,她狼狈地坐在小舟上,衣服黏在身上,冷风一吹,冻得瑟瑟发抖。但她仍是紧紧地拽着郁离的衣摆,颤声说:“你、你……别走。”
郁离可以拂开她的手,但看她一副落水狗的可怜样子,便忍住了。
画舫很快就过来,画舫上的人抱着披风将福慧公主裹住,手忙脚乱地将她送上画舫。
这期间,福慧公主一直没松手,紧紧地拉着郁离。
郁离只好跟着一起上画舫,被带到画舫中一处舱室中。
不久后,一个丫鬟捧着一套干净的衣物进来,说道:“姑娘,您身上的衣服湿了,先换下来罢。”然后又一脸感激地说,“刚才多谢您救了我们公主。”
郁离看着那套衣服,料子很好,一看就是崭新的,没人穿过。
她慢吞吞地接过衣服,去屏风后换上。
这衣服不合身,胸部比较紧,腰比较宽,下摆短了一截。
等她换好衣服出来,丫鬟看了一眼,有些尴尬,赶紧道:“姑娘,您稍等,奴婢再去寻一套衣物过来。”
这衣服是福慧公主的,自然是崭新的,没有穿过。
先前看这姑娘的身量比福慧公主高一些,也纤瘦一些,倒是没想到衣物如此不合身。
而且这船上备着的新衣服大多都是福慧公主的,料子也极好,总不好拿别人穿过的给她。
很快丫鬟又重新找来一套衣物。
这次衣服的料子没那么好,但衣服比较合身,就是腰部还是松了点儿,郁离也不在意,拿腰带系紧一些便行。
丫鬟见她戴着面具,想说什么又忍住,恭敬地说:“姑娘,公主想见您。”
郁离将袖子挽了挽,“走吧。”
丫鬟忍不住又看她一眼,然后带她去画舫的一个舱房。
舱房里很暖和,福慧公主就在里头,一群人围着她转。
福慧公主已经换上干净的衣物,一头黑发披散在身后,脸色苍白地坐在那里,嘴唇被冻得有些青紫,人看着恹恹的,还没缓过来。
一名丫鬟端着姜汤喂她,两个丫鬟给她烘干头发,旁边还有丫鬟给她按摩手脚,光是伺候她的人就有五六个。
看到郁离,福慧公主双眼一亮,拂开正在喂她喝姜汤的丫鬟,亲自起身迎过去。
她一把拉住郁离的手,双眼紧紧地盯着她,说道:“你来啦,冷不冷?”
然后又让丫鬟给她端碗姜汤过来,还有汤婆子和手炉这些,生怕郁离被冻着。
郁离不习惯被个陌生人这么拉着,巧劲一使,便收回手。
哪知福慧公主是个不会看人脸色的,见状又伸手过去,这次没拉她的手,而是去抓郁离的衣袖。
郁离盯着那只手,没有说什么。
福慧公主便高兴地拉着她的袖子。
郁离看她一眼,说道:“没事我先走了……”
话还没说完,就见有丫鬟进来,禀报道:“公主,害您落水的人已经捉到,三皇子殿下和六皇子殿下都派人过来问您怎么样,您要不要……”
“不用管!”福慧公主目光一厉,“都让他们滚,不必他们假好心!”
丫鬟得了命令,便转身出去。
福慧公主扭头看向郁离,脸上的神色又换成一种可怜巴巴的,“这位姑娘,你先别走,你救了我,我还没感谢你呢。”
郁离摇头,“不必。”
福慧公主紧紧地抓着她的袖子,硬是将她拉到那边的矮榻坐下。
船舱里的丫鬟很有眼色过来伺候她们,端着姜汤过来喂她们,一个喂福慧公主,一个喂郁离。
郁离伸手挡住,“我不用。”
“喝点嘛。”福慧公主说道,“刚才你的衣服也湿了,喝点姜汤暖暖身子,不然会生病的。”
郁离摇头,她不喜欢姜汤的味道,觉得自己不需要喝这东西。
见郁离不想喝,福慧公主朝丫鬟摆手,也不勉强她。
她一直盯着郁离,伸手要取下她的面具。
郁离脑袋微微一偏,明摆着不让她动自己的面具,福慧公主也不恼,说道:“这位姑娘,先前多谢相救,要不是你,我可能还要在水里受罪。”
郁离嗯一声,反应很冷淡。
她救人救习惯了,倒不觉得有什么,现在只想离开,省得傅闻宵在岸边等得急。
福慧公主见状,觉得她不慕虚名,知道自己的身份,什么要求都不提,这副淡定的模样,反倒让人感觉到安心。
刚落了水,她现在看谁都觉得是刁民,要害她的性命。
只有这个救了自己的这姑娘才能给她足够的安全感。
这时,又有丫鬟过来,说道:“公主,外头来了一名郎君,说要接他的娘子……”
“什么郎君?”福慧公主一时间没反应过来。
倒是郁离站起身,说道:“是来接我的。”
见郁离要走,福慧公主忙跟着一起出去。
走到甲板那边,便见对面的一条船上,一个男子站在那里,手里持着一盏兔子花灯,遥遥地望过来,他的身后是岸边迤逦的灯笼,他身姿挺拔,如清风朗月,施施然而来。
他戴着面具,虽看不清楚面容,然而观其身姿仪态,以及那份从容的气度,让人下意识地敬重几分。
看到他时,福慧公主不禁愣了下。
没等她说什么,郁离已经跳上船栏,朝对面的船跃过去。
众人发出一道惊呼,便见她稳稳地落到对面的船上,被船上的人接住,众人的声音顿时止在喉咙里。
两艘船之间的距离并不近,可她的身形轻飘飘的,如一只优美的鸟儿,轻盈地落到对面,让人看得一愣一愣的。
接到人后,傅闻宵朝这边看一眼,让船夫将船开走。
船刚走,便有一艘画舫过来,画舫上正是三皇子和六皇子,两人都是过来关心落水的福慧公主。
正好他们也看到离开的那条船,是一条很普通的船,倒是甲板上那男子的身影让他们觉得有些熟悉,本能地厌恶几分。
“福慧,你没事吧?”
三皇子和六皇子皆是一脸关切地询问。
福慧公主懒得理他们,她都被人救上来,这两人才过来,压根儿感觉不到他们的关心,只觉得厌烦。
福慧公主没好声气,“没事,就是落了水,现在受了惊,心里难受!两位皇兄,请恕皇妹无力招待。”
说着扭身就回了船舱。
三皇子和六皇子碰了个软钉子,想要生气又忍住。
不久后,英国公世子登上福慧公主的画舫。
他是代表六皇子过来探望福慧公主的。
若是其他人,福慧公主懒得理会,但英国公世子的话,还是给几分面子,当年她的母妃还在时,英国公夫人曾经拂照过母妃,这份恩情她一直记得。
赵昶看福慧公主除了脸色苍白些,精神倒是不错,也放心了,问道:“你怎会落水了?”
福慧公主俏脸发寒,“这事我自会查。”
见她面色不善,赵昶识趣地没多问,转而问道:“听说有人救了你,那人呢?”
福慧公主瞥他一眼,“走了。”
“走了?可知是什么人?”赵昶有些惊讶,以福慧公主的性子,应该会将人留下才对。
这时,就见福慧公主面露笑容,有些得意地道:“我当然知道她是什么身份,你一定想不到。”
赵昶有些好奇,“是谁?”
看她的神色,好像救她的人身份不一般,而且不会让她怀疑的那种。
她刚落水,就有人出现救她,不免让人怀疑是不是故意为之,因为实在太巧了,会怀疑害她落水之人与救她的人是一伙的。
福慧公主爽快地道:“是傅逍的妻子。”
“傅逍?”赵昶一脸愕然。
福慧公主点头,“若是旁人,我还认不出,但若是傅逍的话,他化成灰我也认得。”
赵昶无语地看她,忍不住问:“你对傅逍还未死心?”
“关你什么事?”福慧公主横他一眼。
赵昶摇头,确实不关他的事,只是……
“公主,看在咱们相识一场的份上,我只是想提醒你,傅逍那性子可不好掌控,他若是想娶你,几年前就向圣人请旨,以圣人对他的宠爱,哪会不依他?而且他现在已经娶妻,你就算是公主,若是想要插手他的婚姻,只怕……”
福慧公主不满地看他,“我在你心里,难道就是这种会横刀夺爱的人吗?”
赵昶暗忖,那可不一定。
被你福慧祸害的男人不少,傅逍是你得不到的男人,就怕生了魔障,一定要得到他。
福慧公主懒得理他,说道:“我这边没事,你可以走了。”
赵昶听到逐客令,也不在意,施施然地起身。
“还有,别和他们说这些有的没的,省得他们又要自寻苦恼,以为我要为傅逍在父皇那里说什么。”福慧公主警告道。
赵昶笑着应一声,“我自不会说,不过若是几位殿下自己查出来,可不关我的事。”
“你闭上嘴就行。”
赵昶笑了笑,潇洒地离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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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到岸上,傅闻宵见郁离换了一身衣服,摸摸她的脑袋,没说什么,问道:“饿不饿?”
“不太饿。”郁离说道,她刚才只是顺手救个人,并没怎么消耗。
虽是如此,傅闻宵仍在路边买了几样吃食投喂她。
郁离将面具推开,手里拿着油纸包,一边吃一边逛。
两人都没将刚才的事放在心上,就像郁离救了路边的一只猫猫狗狗一样简单。
她救的人多了,多一个公主也没什么。
直到时间差不多,两人终于回家。
郁离将傅闻宵买的那盏兔子灯笼挂在书房里,当作纪念。
她欣赏了会儿,又点了点兔子的脑袋,被寻过来的傅闻宵拉着去洗漱歇息-
元宵节过后,京城的天气并不怎么好,陆续下了几场雪。
过了几日,郁离和傅闻宵得到消息,元安长公主回京了,而且是圣人亲自派羽林军去接她回京。
元安长公主回京那日,不少人都看到公主的车驾浩浩荡荡地进城。
京中的人怎么想不得而知,对那些即将参加会试的举人而言,这些与他们无关,他们也不在意一个已经沉寂多年的公主。
傅闻宵一直闭门读书,仿佛外头的热闹与他无关。
当晚,夜深人静之时,郁离带着傅闻宵翻上屋顶出去,来到公主府。
公主府很安静,府中的面积极大,不熟悉的人,进去后很难分辩东西南北。
傅闻宵对这里很熟悉,带着郁离来到公主府的正院。
这次他们没有翻屋顶进去,而是去敲门,正院的院门打开,守院的婆子见到他们便露出笑脸。
“世子、世子夫人,你们来啦,在里头等你们。”
两人进入正院,沿途没遇到什么人。
他们在正院的卧室里见到元安长公主,她的脸色苍白,神色有些憔悴,恹恹地坐在那里。
郁离见状,赶紧过去,给她输了些异能。
傅闻宵也有些担心地看着她。
见两个孩子面露担心,元安长公主笑道:“放心,我的身体无碍。”
说话间,不禁掩嘴咳嗽起来,咳得有些厉害,郁离赶紧给她拍拍背,旁边的茹嬷嬷一脸焦急,想说什么又忍住。
好半晌,元安长公主终于止住咳嗽,说道:“日后你们不必大半夜的在外头奔波去看我,想见我直接来公主府便可。”
郁离应下。
傅闻宵看着母亲苍白憔悴的脸,低声道:“您见到圣人了?”
茹嬷嬷和玉竹等人识趣地退下。
元安长公主倚着一个松墨色迎枕,轻轻地应一声,平静地说:“元宵过后,他去了行宫,与我见了一面。”然后又自嘲地笑了下,“咱们这位圣人是念旧的,年少之时,宗绪曾救了他一命,他一直念着宗绪的救命之恩,对宗绪的死,他也一直颇为愧疚。”
傅闻宵看她半晌,说道:“母亲,您要保重身体。”
“我会的。”元安长公主莞尔,“我还有很多事要做,不会拿自己的身体开玩笑。”
第 200 章
◎会试◎
元安长公主回京一事,并未在京城引起太大的波澜。
不过几日,这事便沉寂下来,再加上今年正好是会试年,元月下旬时,各地的举人纷纷进京赶考,京城又开始热闹起来。
去年年底时,进京的举人并不多,这些举人大多都是离京城比较远的,而且家境不俗,足以支撑他们在京中的消费,方才会选择提前入京。
更多的举人选择在年后进京。
这些举人进京后,除了一些身家颇丰的,在京城里有住宅,大多数都会选择住在专门为赶考的士子所修建的会馆,可以省一笔开销。
汪举人特地过来找傅闻宵,和他一起去会馆拜访朋友。
这些朋友除了同乡外,还有很多是汪举人以前游历时认识的,他交友广阔,各地的朋友都有,可以说是五湖四海都有他的朋友。
当然,汪举人最重视的朋友还是傅闻宵。
汪举人不吝啬将这些朋友介绍给傅闻宵认识,觉得以傅贤弟的文采学识,只要见过他的人,都会引为知己。
如此也顺便给傅闻宵扬名。
对于这种事,汪举人十分乐衷,傅闻宵也接受他这份好意。
在傅闻宵忙着去会馆拜访朋友时,郁离则去公主府。
既然元安长公主已经回京,儿媳妇去拜见婆婆是应该的,这京城里的人大多数对傅闻宵的身份心知肚明,也不需要避嫌。
郁离每天都会去公主府,给元安长公主治疗,顺便在这边蹭顿饭。
有时候她会在公主府待久一些,有时候治疗完就离开,端看当天有没有事。
如今没有人盯梢,她的行事更加自在。
自从元安长公主回京,盯梢的人就辙走了。
郁离还挺惊讶的,等听傅闻宵说,因为皇帝亲自派羽林军去接元安长公主回京,变相地表明他的态度,那些人自然不敢再派人盯着他。
因为也没必要,圣人的态度摆在那里,傅闻宵恢复身份只是时间问题。
郁离闻言,有些明悟。
看来宫里那位老皇帝的心思挺难猜的。
还未出正月,天气依然冷得厉害,时不时还会下雪,不过公主府里倒是一片葱绿,亭台楼阁,环境极为优美雅致。
郁离去过那么多地方,觉得公主府是她见过最漂亮的府邸。
听说公主府是前朝的一位亲王的府邸,当时花了不少银钱心思,修建得美轮美奂。
先帝在时,便将它赏赐给唯一的嫡女元安长公主,作为她的公主府。
这几年,元安长公主虽然避居行宫,但公主府里仍有下人兢兢业业地打理、维护,纵使主人不在,亦未破败。
郁离在公主府待了大半天,直到傅闻宵过来接她。
他过来时,郁离正陪元安长公主下棋,旁边摆着几个匣子装着的点心,还有一壶热茶。
郁离歪坐在那里,一边下棋,时不时摸块点心往嘴里塞。
她的对面是元安长公主,坐姿端正中透着几分闲适优雅,手执黑子,含笑看着对面的儿媳妇,见到她懒散的坐姿,并未说什么,面上透着几分纵容。
看到这一幕,傅闻宵不禁有些沉默。
母亲素来是个讲究的人,行举坐卧皆有分寸,平时颇重规矩,可这些规矩在遇到离娘时,好像也被丢到一边。
若是以往,母亲绝对不会允许有人在下棋时还要兼顾吃点心,坐没坐相。
玉竹见他沉默,掩嘴笑起来,小声地说:“世子夫人最近每天都会过来陪殿下说话聊天,殿下心里很喜欢呢。”想到什么,她又说,“其实殿下以前是想养个姐儿的。”
傅闻宵闻言,明白她的意思,看来母亲这是将离娘当女儿养。
挺好的。
听说婆媳问题素来让人头疼,很少有婆婆会将儿媳妇当自家人看待,不过在他这儿,看来是没婆媳问题的。
离娘不必说,很少有人能讨厌她,若是不喜欢她,肯定是那人有问题。
母亲是个理静又克制的人,不会被情绪左右自己,她不是那种恶婆婆,向来尊重自己儿子的选择,既然是他选择的妻子,母亲也会接受,自然不会刁难她。
傅闻宵站在门外,耐心地等她们下完一盘棋,方才走进来。
看到傅闻宵,郁离招呼他,声音轻快:“宵哥儿,你来啦,过来吃玫瑰酥,这个好吃。”
傅闻宵先和元安长公主请安,然后坐下来,就着丫鬟端来的水净手后,方才接过她递来的玫瑰酥。
他的口腹之欲并不重,不过看她明亮的笑脸,仍是点头道:“好吃。”
“是吧?”她开心地说,“这是公主府的厨子做的,我最近很喜欢吃这个。”
元安长公主接过丫鬟端过来的茶饮了一口,笑道:“喜欢就多吃点,等会儿我让人给你装些带回去。”
“谢谢母亲。”郁离嘴甜地说。
她对所有主动给她提供食物的人都充满好感。
坐了会儿,天色不早,郁离和傅闻宵起身告辞。
离开前,郁离给元安长公主输了些异能治疗。
元安长公主亲自送他们到门口,默默地目送他们离开,直到寒风起时,在玉竹的挽扶下回房歇息。
屋里的光线有些暗,一片寂静。
玉竹心下叹息,似乎世子夫人一走,偌大的公主府又变得冷冷清清的。
茹嬷嬷心里也难受得厉害,暗地里抹泪,和几个大丫鬟说:“殿下从小性子就这样,太过端静,以前有国公爷陪着她还好,现下国公爷不在,她一个人多寂寞啊……虽然殿下不说,但我知道她心里是难受的……”
若元安长公主和镇国公傅宗绪没什么感情还好,偏偏两人从小一起长大,青梅竹马,夫妻情深,一个去了,一个被留下来。
留下的人才是痛苦的。
茹嬷嬷实在心疼她的公主。
玉竹见她哭得伤心,只得安慰道:“还有世子和世子夫人在呢,殿下喜欢世子夫人,日后让她多过来陪陪公主便是。”
茹嬷嬷拭去眼泪,又振作起来,“那倒是。”
幸好世子夫人是个好的,愿意过来陪公主,而且她的性子也好,公主十分喜欢她,有她陪伴,公主倒没那么寂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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公主府离柳文巷有一段路程,两人都是乘坐马车回去。
马车里,傅闻宵揽着郁离,将脸轻轻地磕在她的肩膀,声音温柔,“离娘,谢谢你过来陪母亲。”
郁离眨了下眼睛,“不用谢,母亲这儿好吃的东西多,我挺喜欢的。”
傅闻宵失笑,伸手轻抚她的发,转移了话题,说起他今儿在会馆拜访的事,见了什么人。
郁离打开匣子,一边吃玫瑰酥一边听,当一个忠实的听众。
等他说完,她递一块玫瑰酥给他,鼓励他继续说。
傅闻宵:“……”
两人回到家,便见周氏正在忙着整理东西
郁离问:“娘,做什么呢?”
周氏道:“现在月末了,下月初宵哥儿要去参加会试,得开始给他准备行李,会试可是要考九天,这么冷的天儿,得多准备些保暖御寒的衣物才行,不然人都得冻傻。”
会试三年一次,又称春闱,在二月初举办。
京城的二月初,仍是极寒天气,没有回暖的迹象,听说贡院那边的房舍环境十分简陋,就几块板子隔着,根本就没办法御寒。
据闻每次会试,倒下的士子都不少。
所以要提前备好保暖的衣物和被褥等。
这些东西,贡院那边有规定带多少,唯一不好的是,士子们的衣物必须要单层的,不能有任何夹层,以防作弊。
如此只能尽量选那些用厚实的布料做的衣物。
郁离听后,看了眼周氏收拾的东西,觉得这衣服确实薄了点,不够保暖,不由扭头打量傅闻宵。
科举那么多场考试,可以说最难熬的就数会试,乡试虽然也要考九天,但那时候是在八月,天气并没那么冷,不像二月份的京城,这天气能冻死人的地步。
他的身体看着清瘦,而且不管穿多少衣物,体温都偏低,挺让人担心的。
回到房里,郁离拉着他的手,从他的手腕开始捏起,一路捏到手臂,然后是肩膀,再从胸膛往下,一寸寸地摸他的骨骼。
“离、离娘。”他的脸有些红,“怎么了?”
怕自己会错意,他不好意思躲开,乖乖地站在那里由她摸骨头。
郁离摸完后,说道:“你的骨骼结实不少,看来中级体术已经练出一些成果。”
“真的?”傅闻宵有些惊喜。
郁离嗯一声,“应该足够你撑完九天的会试。”
应该吧?
傅闻宵失笑,原来她查看他的身体是为这个。
他笑道:“放心,我能撑得住的。”就算没有练体术,以他以前的身体素质,九天还是能撑得住的。
郁离却没那么放心,谁让他的体温偏冷,总让她觉得他身体还没好。
接下来的日子,郁离和周氏一起准备傅闻宵会试需要的东西。
去公主府那边时,她顺便和公主婆婆说了一嘴。
元安长公主对这事也颇为关心,说道:“每次会试前,工部那边会专门派人去修缮贡院,倒是不担心贡院会漏风漏雨,不过贡院的环境确实简陋了点。”
每个会试年,那么多士子进京参加会试,病倒的也多。
以前她就想提议改一改贡院的环境,让那些考试的士子不至于那么难熬,只是没等她提,就发生那么多事……
想到这里,元安长公主眸色微沉。
郁离离开公主府时,带着公主府特地为傅闻宵准备的东西回去。
公主府这边准备的比周氏更齐全,连保暖的衣物都带了几分巧思,更加暖和。
周氏高兴地说:“公主府里的绣娘手艺就是巧,看这被褥,料子摸着又暖又厚的,可见是用了心思的。”-
时间过得很快。
二月初九这日,四更天未到,士子们已经来到贡院外,开始排队。
郁离照旧送傅闻宵去贡院。
到了贡院附近,马车就过不去,被堵在那儿,只能下车行走。
行李太多,很多人的行李都是由身边的书童或小厮、护卫等帮忙扛过去的,或者是大家一起扛。
郁离也帮忙扛了一些行李过去。
天气冷得厉害,凛冽的寒风扑面而来,吹得人面颊僵硬。
众人被这寒冷的天气冻得直打哆嗦,也没心思关心周围的人,只想着赶紧排队进贡院。
这外头实在太冷了。
郁离帮忙将行李扛到贡院前,摸了摸傅闻宵的手,果然冷得像冰块一样,赶紧给他输了些异能。
输了异能后,他的手也只是堪堪暖和一些,温度仍是极低。
看她拧着眉头,傅闻宵心头发软,说道:“离娘,天气冷,你回去罢。”
郁离看了看周围那些开始排队的士子,“那你赶紧去排队,早些进贡院,别在外头吹风。”
“好。”
“等你考完,我再过来接你。”
他笑着应一声。
郁离又交待几句,偏头想了想,好像没什么要交待的了。
傅闻宵一直默默地看着她,听她叮嘱,见她不说话,便知她开始词穷。
她交待的这些,其实都是周氏交待的,她听在心里,也跟着复述一遍,让人好笑之余,又很开心她的记挂。
周围的光线暗,傅闻宵趁机将她拉到怀里抱了下,然后克制地放开她。
他温声道:“离娘,回去罢。”
天气冷,他舍不得让她站在这里吹冷风。
见时间差不多,郁离也不再停留,和他道别后,便离开了。
回到家,周氏还没歇息,坐在厅堂等她。
见她回来,周氏忙问道:“离娘,宵哥儿进贡院了?”
“现在应该进去了。”
周氏哎一声,看向外头漆黑的天幕,夜冷星寒,嘴里不禁唠叨起来,说那些参加会试的士子要受罪之类的。
周氏唠叨会儿,转头劝郁离去歇息。
“时间还早,你去睡个觉,别累着自己。”说着她看了看郁离,又笑道,“这两年,离娘好像长高不少。”
郁离也笑起来,“是啊,我长高十几公分呢。”
现在她的身高已经逼近一米七,虽然比不上傅闻宵这北地人的身高,在他面前还是矮了大半个脑袋,但在女子之中算是高挑的。
周氏听不懂“公分”这词,看她高兴,也跟着笑。
两人说了会儿话,便回房歇息。
郁离睡了一个回笼觉,直到天色大亮,方才慢吞吞地起床。
刚醒来,就听说楚少聿来了。
郁离洗漱好,去了厅堂那边,见周氏正陪坐在一旁,和楚少聿说话。
看到她,楚少聿欢喜地打招呼:“表嫂!”
听到这声“表嫂”,周氏掩嘴笑起来。
两个孩子疑惑地看楚少聿,脆生生地问:“楚叔叔,原来你是表叔吗?”
楚少聿看向这两个孩子,伸手捏了捏他们可爱的包子脸,笑着点头:“是啊,你们要叫我表叔。”
虽然不知道这两个孩子打哪里来的,不过肯定不是傅闻宵的侄子侄女,长得挺可爱的。
两个孩子脆生生地叫一声表叔。
楚少聿不仅认下这个“表叔”,还给他们见面礼,和他们玩起来。
郁离见他和孩子们玩得开心,便先去吃早饭,方才过来找他。
周氏识趣地将两个孩子带下去,让他们坐下来说话。
郁离给楚少聿倒了杯茶,问道:“楚表弟,你怎么来了?”
楚少聿端起茶喝了口,“今天不是会试开考的日子吗?我有些担心傅表哥,过来看看。”他挠了下脸,“听说今年会试的主考官是户部尚书,那些考官一定认识傅表哥,也不知道他们会不会故意为难他。”
郁离道:“应该不会吧?”
“难说。”
两人对视一眼,然后纷纷起身,一起出门。
?
作者有话说:
200章啦,不知道还有多少姑娘在追文,这文也开始收尾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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