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11 章
◎莽着干◎
周氏听说郁离要外出几天时,有些疑惑。
“离娘,你要去哪?”她有些不安,“去的地方远吗?”
郁离道:“其实也不远,就在余庆县,听屠叔说,坐船的话也就一天时间,早上坐船过去,晚上就能到。”
“屠老大?”周氏敏锐地捕捉到关键,脸色瞬间就白了。
知道屠老大口里的“宣少爷”就是宣老将军的孙子后,她便猜测出屠老大可能是镇南军的,应该是将军府的心腹。
她没想到青石村这样的地方居然会有宣家的将士。
不过想想,镇南军驻守在南地多年,镇南军招收的大多都是南地人,屠老大有这样的造化倒也不奇怪。
周氏小声地问:“离娘,是屠老大找你去的吗?”
屠老大现在既然是为将军府做事,他要做的事绝对非寻常。
郁离说出去几天,她心里有些不安,也是被以前的事吓怕了,有些惊弓之鸟。
郁离嗯一声,见她脸色不好,安慰道:“娘放心吧,没事的。”
周氏张了张嘴,犹豫地问:“到底是什么事,一定要找你?”
她尚不知道郁离去年做的丰功伟绩,在她心里,离娘虽然有点力气,杀猪也很厉害,但也只是一个普通的小姑娘。
像屠老大这样的身份,做的肯定是一些打打杀杀的事,哪能扯上离娘?
郁离有些迟疑,婆婆看着柔柔弱弱的,要是知道她去剿匪,会不会吓坏?
她不知道怎么说,也不擅长撒谎,只好转头看傅闻宵。
收到她求助的眼神,傅闻宵说道:“娘,你放心,离娘是去帮屠老大做点事,这事对离娘而言并不算危险。”
“真的?”
“自然是真的!”傅闻宵淡定地说。
周氏还是很相信傅闻宵的,这也缘于他从小到大就是个可靠的,要不是当初被连累了,也不至于……而且作为一个男人,他不会眼睁睁地看着喜欢的姑娘去涉险吧?
这么一想,她便放心了。
“离娘你什么时候走?我给你收拾行李,到时候给你做些在路上吃的东西……”
周氏说着就要去准备,生怕郁离在路上饿肚子。
等郁离说了个时间,她道:“行,我后天早点起,给你烙些饼带在路上吃。”
郁离想说不用的,但看她干劲满满的样子,便道:“那就麻烦娘了。”
“麻烦啥啊,出门在外,可不能饿着肚子,万一没力气,遇到什么危险怎么办?人就要吃饱。”周氏说着,又忍不住担心起来。
怕她胡思乱想,郁离赶紧道:“娘,我和宵哥儿还有话说,我们先回房了。”
周氏顿时就笑了,决定不打扰小两口,反而催道:“去吧去吧,你后天要出门呢,确实要和宵哥儿好好说说话。”
见她又露出那种欣慰中夹杂着某种讯息的古怪笑容,郁离有些紧张,扯着傅闻宵的袖子,僵硬地回房。
若是旁人,爱怎么着就怎么着,她并不在意。
但面对周氏时,她总会紧张。
或许更多的是心虚。
她知道婆婆以为她和傅闻宵是夫妻,婆婆对她好的前提,也因为她成为傅闻宵的妻子,当婆婆的照顾儿媳妇是应该的。
可她知道自己的事。
从这个世界醒来后,她第一个见的人是昏迷中的傅闻宵,第二个就是周氏。
可以说,周氏的耐心和包容,让她能迅速地熟悉这个世界,对她来说是很重要的人。
她就是舍不得周氏做的饭菜,舍不得周氏对她的好,想继续赖在傅家。
若是她不是傅闻宵的妻子,她和傅家没什么关系。
和周氏自然也没关系。
这么一想,郁离觉得,还是先占着傅闻宵妻子的身份吧。
只是这样的话,到底有些对不住婆婆,特别是每次婆婆觉得他们夫妻感情很好时,让她心头发虚,觉得自己骗了她-
傅闻宵顺从地由她拉着抽子回房。
等看到她严肃的表情时,他心头打了个突,瞬间脑海里掠过诸多想法,最后又一一压下,平静地看着她。
傅闻宵主动开口:“离娘,你有什么话要和我说?”
“其实也没什么事。”郁离挠了挠脸,“刚才是不想让娘太担心,就……”
傅闻宵唇边的笑容微敛,看起来有些失落,“是这样吗?我还以为……”
郁离不解地看他,不知他为什么很失落,继续说道:“其实也是有事和你说,今天屠叔来找我,和我说剿匪的事……”
她将宣怀卿要找她去余庆县剿匪的事和他说了说。
重点还是那五百两的赏银。
傅闻宵平静地听着,先前听她说要去余庆县时,他心里就估摸着应该是和剿匪有关的事。
“应该会去几天。”郁离估算着,“快的话三四天,慢的话十天这样。”
傅闻宵点头表示知道了,“你要小心些,别受伤了。”
他并没有阻止她,就算他心里也有些担心,但他更希望她能去做自己喜欢的事。
显然,她很乐意去做这些,不仅是为了赏银。
“我知道。”郁离一脸严肃,“我不会受伤的,就算受伤,我也可以自己治疗。”
说到这里,她突然想到如果离开几天,就没办法给他输送异能,当即就拉住他的手。
傅闻宵的手指微微动了下,没有拒绝她的碰触,只是每次都克制不住耳尖发红,幸好她没注意到。
郁离道:“我这两天多给你治疗吧。”
她决定这两天的异能都给他。
傅闻宵无奈地笑了下,说道:“没关系,最近我的身体好许多了,只要不太过劳累,对正常生活也没什么影响。”
比起过去那三年,现在的情况对他来说,已经很好。
“是吗?”郁离怀疑地看他,“昨天我回来时,你的脸色不怎么好。”
傅闻宵镇定地说:“可能是看书太久,许久没动,突然站起,所以有些难受,缓一下就好。”
郁离瞅着他,接受了他的说辞。
**
在郁离前往余庆县的前一晚,傅闻宵突然给她二百两银子。
她愣了下,狐疑地看他,“这是哪里来的?”
难道他又抄孤本去卖?这也不对,“松鹤先生”的手抄孤本可是很值钱的,不可能只有二百两银子。
傅闻宵镇定地说:“昨天我给刘员外作了一幅画,这是他给我的酬金。”
早上她不在家时,他便在书房作画。
大概是许久不曾动笔,加上站在窗边想了不少事,是以他的身体有些负荷不住,她回来时才会发现他的脸色难看。
这种事他不好意思和她说。
郁离很吃惊,“你还会作画?”
她以为他的书法很好,并不知道他还会作画。
“略通一二。”傅闻宵谦虚地说。
琴棋书画,君子六艺,这些东西他从小便接触,朝着长辈们安排的路成长。
他的记忆不错,学这些很容易,能打发无聊的时间。
只是他从来没想到,有一天他会用这些技能去赚钱。
若是几年前,有人和他说,有一天他会为了一个人,特地去卖画赚钱,他觉一定得那人疯了。
现在却甘之如饴,将一个人放在心里时,原则会不断地为她打破。
傅闻宵将银子递给她,说道:“离娘,我现在身体好啦,可以赚钱,你别那么辛苦。若是那些事实在危险,你可以回来,我希望你平平安安的,我们都在家里等你。”
郁离眨了下眼睛,然后说:“其实不危险的。”
除非是上辈子的那些基因战士,否则这个世界的人对她而言,都不算危险。
当然,京城的那国师还不知道什么来历,暂时不能判断他有没有危险。
傅闻宵认真道:“可是我担心。”
郁离难得有些词穷,她不是不知好歹的,别人的善意让她很难拒绝,只好道:“没什么好担心的,打不过我还可以跑,我跑得可快了。”
这话她说得理直气壮,像个孩子似的,想得很简单。
傅闻宵失笑,到底不舍得为难她,柔声说:“好,如果打不过你就跑,别受伤了。”
见他不再扯着这话题不放,郁离暗暗松口气。
她将那二百两银子放到匣子里,数了数匣子里的钱,眼睛因为笑意弯起,像月牙一样,格外欢喜。
刚买了房,原本快要空了的钱匣子,现在又有钱啦。
突然,她想到什么,转头问他:“如果你考上秀才、举人,将来是不是还要进京赶考?”
傅闻宵的神色恍惚了下,然后笑着点头。
“是的。”
郁离捧着匣子,“这样的话,钱还是不够用诶,如果咱们一起去京城,这花销可不少,还是得多赚钱。”
不说去京城,等四月份他去府城参加府试,也要一笔花销。
所以钱还是不够花的,等多赚些钱。
傅闻宵心里涌起一股难言的滋味,手虚握成拳,抵在唇边轻咳一声,说道:“离娘,到时候你也会陪我一起去京城?”
“当然啦!”郁离毫不犹豫地说,“京城肯定有很多好吃的。”
傅闻宵:“……”所以,她只是想去京城吃好吃的?
郁离将装钱的匣子放好,满怀期盼地说:“听说山平县外还有很多城镇,大小城镇都有,一定有很多好吃的,我都想去尝尝。”
难得来到一个没有任何污染的世界,不用再为了人类的生存而奔波,她可以好好地生活,可以看看这个世界,可以品尝到人类做出来的美食。
这辈子她可以活得很久,肯定要给自己找些乐子。
傅闻宵有些怔忡,这是他第一次听到她这么说。
很朴实的心愿。
可他又觉得,丝毫不奇怪,从她所表现出来的一些性格和透露的信息中能看出,她上辈子一定是生活在一个危机四伏的世界,她要不断地战斗,随时有身殒的危险。
甚至在食物方面肯定不好吃,才会让她觉得喝水都美味。
傅闻宵试探地问:“离娘,到时候我们一起可以吗?”
郁离看他一眼,含糊地说:“再说吧。”
傅闻宵心下一沉,然后无奈地叹气。
他明白她的意思,未来的事太过遥远,她从来不去想那么多,更喜欢活在当下。
**
翌日天还没亮,郁离就起了。
她刚起,傅闻宵也跟着醒过来,带着睡意的沙哑声音唤道:“离娘?”
郁离转头看他一眼,说道:“天色还早,你继续睡。”
傅闻宵没有再睡,披衣而起,将桌上的油灯点亮。
等她去屏风后穿好衣服,他拿梳子给她梳头发,给她挽了一个方便她做事的发髻,不会轻易散开。
接着他又拿一根红头绳系在她的发间。
郁离看到他拿出的头绳,觉得有些怪,“家里有这东西吗?”
“有的。”傅闻宵淡定地道,“我昨天买的。”
所以昨天他去刘员外那里卖画时,顺便花了点钱买头绳?
“等我下次赚钱,我再给你买首饰。”傅闻宵说道。
郁离不习惯戴什么首饰,“不用,感觉好麻烦。”她看过汪夫人和姚老夫人戴首饰,只觉得那些首饰都是累赘。
好看则好看,不耐用。
傅闻宵就知道她会这么说,要不然她也不会什么都不戴。
她嫁过来后,周氏给过她一个匣子的首饰,说是给傅家媳妇的,当初就算没银子,周氏也没动过卖这些首饰的念头。
然而郁离压根儿没打开过它,甚至将它往柜子里一放。
傅闻宵对此也不在意,她不爱戴便罢,他以后给她买新的。
“还是得准备一些,说不定有些场合需要戴。”傅闻宵含蓄地说,“戴一根簪子也好,可以固定头发。”
闻言郁离就不说什么了,固定头发嘛,那也是可以戴一下的。
头发那么长,又不能剪,她能如何?
梳好头发,郁离便出去洗漱。
灶房那边周氏已经在烙饼,香味扑鼻。
虽然刚醒来,郁离的胃口仍是很好,闻到这香味儿,她就有些馋,洗漱好后,便进灶房找吃的。
周氏将烙好的鸡蛋饼放到桌上,让她配着刚煮好的白粥一起吃。
这时,她注意到郁离头发间还绑了根红头绳,笑道:“离娘绑红头绳可真好看。”
本来就是白白净净的漂亮姑娘,红色的头绳系在乌黑的发间,衬得她的眉眼越发的俏丽,多了几分活泼。
郁离慢吞吞地哦一声,明显心思就不在上头。
周氏假装不经意地说:“这是宵哥儿买的吧?昨天他回来时,我看他带了几根头绳,还给燕笙两根扎头发。”
对此周氏乐见其成,养大的猪终于会去拱白菜了,心里甭提有多欣慰。
郁离不说话,努力吃早饭。
吃过早饭,她接过周氏收拾的包袱,里面不仅有换洗的衣物,还有刚烙好的饼,以及几个水煮蛋,让她在路上垫肚子。
周氏叮嘱道:“离娘,路上小心啊,我们等你回家。”想到这是她第一次出远门,心里总是不踏实,忍不住为她担心,又问道,“银子拿了吗?要备些银子,以防万一。”
郁离认真地应着,“有带银子。”
万一那边有好吃的,肯定要带银子去买的。
见傅闻宵也起了,周氏识趣地没去送她,由小两口道别。
傅闻宵送她到门口,该叮嘱的昨天晚上已经叮嘱,他道:“离娘,我们等你回来。”
郁离嗯一声,朝他挥手,然后走出门。
走远时,她突然转头,发现他居然还站在门口送她。
她有些无奈,只好又转过来,将他推进门里,“行啦,天色还早,你回去睡个觉,别累坏自己的身体。”
将人推进门后,她直接将门一关,然后就走了。
傅闻宵:“……”-
踏着晨曦的光,郁离来到码头那边,屠老大已经等在那里。
时间还早,码头冷冷清清的,没有多少人。
那里还有一艘前往余庆县的客船,客船不大,此时船上没什么人,除了船夫和伙计外,没有其他客人。
见她来了,屠老大道:“离娘,咱们上船。”
跟着他上了船,郁离看了看,问道:“船上没有其他客人吗?”
“没有。”屠老大语气轻松,“我将这条船包下,只有咱们。”然后又和她说,“这次咱们去余庆县,要赶时间,包船比较快。”
要不然等正常开船,还等到辰时再出发,这天都亮了,等到余庆县,都是大半夜。
船很快就出发。
这是郁离第一次乘坐这种客船,和坐小船的感觉是不一样的。
屠老大想到什么,有些紧张地问:“对了,你不晕船吧?”
“不知道。”郁离眨了下眼睛,“应该不晕吧。”
闻言,屠老大如临大敌,生怕她晕船难受。
幸好观察一阵,发现她的神色自若,没有晕船的征兆,总算松口气。
船舱里有休息的地方,还有一些吃食,是屠老大特地准备的。
郁离也不客气,坐船实在无聊,她就时不时吃一些,当作打发时间。
等到中午,船夫去做午饭,做出一大锅的河鲜,郁离觉得味道不错,吃了不少。
船夫看得有些愣,感慨道:“姑娘的胃口真好。”
郁离一本正经,“我力气大,吃得多。”
见船夫不相信,她便将船上的一张桌子单手拎起来,要不是船舱的空间小,她还想将桌子往上抛几下表演个绝活给他看。
纵使如此,船夫也看得一愣一愣的,总算相信她的力气大。
力气大,吃得多,那确实没毛病。
船一路都没停,总算在天黑时抵达余庆县。
下了船后,屠老大要带她去找个住宿的地方。
和山平县不同,天黑后余庆县的城门就关了,他们来得不凑巧,刚到的前一刻,县城的门就关了,没办法进城,只能在城外附近的村子里找户人家借宿,明天早上再进城。
郁离说道:“屠叔,不用这么麻烦,咱们直接去剿匪吧。”
既然进不了城,那就去剿匪,等解决完匪寇,届时直接叫官府的人去接收,这样他们不开门也得开。
屠老大:“……”
这一刻,他不禁想起去年中秋青崖山的匪寇被剿之事,虽说天黑时确实适合,趁那些匪寇休息时,直接杀上去。
但相应的,因为天色太黑,也会对他们这些剿匪的人造成一定的影响,一个不小心就会让匪寇跑掉,或者让自己人受伤。
最后屠老大也不知道怎么信了她的邪,居然答应和她去剿匪。
等他们来到余庆县二十里外的一座山前,屠老人仍是有些反应不过来,不明白自己咋就鬼迷心窍了呢。
郁离看着前方黑漆漆的山林,今晚很不幸没有月亮。
不过星星倒是挺多的。
像中秋那时,月光亮堂堂的,只要没有树的地方,很容易就能看清楚,这种情况下剿匪挺方便的,都不用火把照明。
郁离觉得问题不大,她指着那山,问道:“屠叔,匪寨是在山的北面吗?”
“是的。”屠老大忙道,“这座山当地人叫它燕子山,余庆县的沈县令已经让人暗中探查过,当时差点就被那些匪寇发现……”
然后又告诉她,燕子山里有多少匪寇,数量比青崖山那边多了几倍,形成一股不小的势力,给余庆县及周围的百姓造成很大的危害。
这也是沈县令想除掉这些匪寇的原因。
说完山里那些匪寇的信息,他迟疑地说:“离娘,要不咱们还是先去余庆县,等见着宣少爷后,再和他商量剿匪的事吧。”
余庆县那边肯定有关于雁子山里的匪寇更加详实的资料,到时候制定好计划,再来剿匪,如此也能保证不出什么意外。
屠老大人看着粗犷,实则是个心细之人,行事稳重,喜欢谋定后动。
像这种只有两个人就跑来剿匪的事,实在太莽了,他从来没干过这么莽的事情,总觉得自己是鬼迷心窍了,才会跟着她过来。
他应该将她劝回去的。
郁离道:“屠叔,不用这么麻烦,我一个人上去就行,你在这里等我。”
屠老大瞠目结舌,“你还打算一个人进去?”
他刚才还以为,两人一起去剿匪的,他心头还有些发虚,现在才发现,她居然打算自己一个人去。
这姑娘也太莽了!
郁离偏首看他,虽然周围很黑,但她的眼睛用生命异能不断地治疗过,已经能在黑暗中视物,不管周围再黑对她也没影响。
她能看到屠老大脸上的忧心忡忡,显然不相信她一个人能行。
郁离提醒道:“屠叔,你忘记去年中秋啦,我也是一个人进山的。”
虽然她不记得喝醉酒的事,但她知道自己的实力,打一群普通人肯定没问题。
一打百、一打千都是小意思。
屠老大道:“青崖山的匪寇比较少,这里的多几倍……”
“没关系。”郁离从地上捡起一块石头,将之捏成一颗颗小石子,“我多备些石子。”到时候见面就一人给一颗,让他们失去行动力。
屠老大:“……”听听你说的是啥话?
人家去剿匪,要多备些武器,她却带个石子就行。
对了,她好像还带了劁猪刀——屠老大努力不去想她带这个来干嘛。
屠老大不禁叹气。
如果是其他人,他一定要骂对方好高骛远,但若是郁离的话——想想去年中秋,那场匪夷所思的剿匪,他突然又觉得,好像没什么可担心的。
最后他仍是鬼迷心窍地答应了,不过他不接受自己在山下接应,坚持要和她一起上山。
郁离欲言又止。
“怎么?有什么问题?”屠老大沉声问。
因怕引起山里匪寇的注意,两人是摸黑过来的,他看不清郁离的脸,只能隐约看到她的身影轮廓,但她的沉默还是能感觉到的。
郁离道:“屠叔,你的速度太慢了,可能跟不上我。”
既然要剿匪,那就讲究一个兵贵神速,她实在没时间和屠老大慢吞吞地上山。
屠老大噎了下,“放心,你尽管上山,我自己在后头跟着,努力跟上你!”
他就不信她能有多快。
郁离道:“那就好,我先山上了。”
屠老大刚叮嘱一句“小心”,她的身影倏地在眼前消失,宛若鬼魅一般,差点没吓出一身冷汗。
这样的地方,临近子夜之时,要不是知道她是人,真的很容易会被吓着。
屠老大仔细聆听,除了风声和山林间偶尔响起的某些鸟鸣声,便没有其他的动静。
她就像是消失在山里一般。
屠老大放心几分,接着也敛起气息,跟着上山。
他从小就在山里长大,成为宣老将军麾下的将士后,执行的任务不少,像这种夜间潜伏上山之事,对他而言不算什么,也算是熟手。
只是屠老大没想到,自己刚到一半路呢,山里突然响起一阵轰隆声。
这轰隆声他非常熟悉,是山崩的声音。
又山崩了?
他一脸愕然地看着前方黑魆魆的山,加快了速度。
?
作者有话说:
郁离:(≧︶≦*)高兴,五百赏银要到手啦~~
第 112 章
◎剿匪救人◎
郁离来到山里的匪寨时,发现这匪寨的面积不小。
也对,这里可是有两百多人的匪寨,已经是一个规模不小的土匪窝,这么多人,肯定要伐木建房,使这匪寨看着俨然就像一个山里的小村落。
当然,有利也有弊,一旦官府决定剿匪,他们很难舍下这片基业。
郁离没想这么多,她悄无声息地来到匪寨,找了个地势比较高的地方观察。
匪寨位于山里一处地势徒峭之地,背靠悬崖绝壁,易守难攻。
当然,这是对普通人而言,对郁离来说,这土匪寨简直就是瓮中捉鳖,只要她将唯一的出口堵住,寨子里的匪寇就是那瓮中的鳖,只有束手就擒的份。
郁离也这么做了。
她攀着陡峻的崖壁而上,几个起跃就消失在其中。
夜晚时的匪寨的警戒并不低,各个哨口都有巡逻的匪寇,周围还有照明的火把,能将四周照得分明。
一旦有人靠近,匪寨里的人绝对能在第一时间发现。
只是这次来的人不走寻常路,郁离压根儿不靠近那些哨口,她直接往险恶的陡坡而上,来到最高处。
郁离俯视着下方的匪寨,在心里算计好位置后,便开始干活。
**
当轰隆隆的声音响起时,一阵地动山摇,乱石从山上滚滚而下。
正值深夜,匪寨里所有人瞬间惊醒,除了巡逻的人外,很多人都是衣衫不整地跑出来,甚至有人从某一栋屋子跑出来,还是光着身体的,只在腰间围了件衣服挡住。
“发生什么事?”
“山崩了?地震了?”
“快跑啊!”
“……”
整个匪寨乱糟糟的,人们以为是地震导致山崩,都想往外逃,很快就发现,唯一的出口被从山顶滚落的乱石堵住了。
这个发现让众人赶紧往后退,一脸惊恐。
如果是官兵杀过来,他们还敢抄起武器迎敌,绝对能将那些官兵打个头破血流,但这种大自然的天灾,人类根本毫无应对之策。
幸好,一阵山崩过后,世界很快就恢复平静,并没有那种连续不断的地震。
匪寨的大当家当即高声道:“你们放心,只是山体突然崩塌,没有地震,可能是今春的雨水多,山体被雨水腐蚀,其他地方没出问题,也没有地震,大家不必惊慌!”
有大当家的安抚,众人的情绪总算稳住,闹轰轰的匪寨安静下来。
大当家继续开口道:“为了安全起见,今晚大伙儿都别在屋子里待着,到外头等着,等天亮后再看看情况!”
有人问道:“大当家,如果还有山崩咋办?”
“那就换个地方。”
“可是……”
“没可是!”大当家说道,“既然这边出现山崩,证明这附近可能不安全,咱们再找个安全的地方便是。”
大当家说得很简单,然而周围的人却十分不自信。
主要是这寨子的位置很好,易守难攻,想要再找个这么适合的地方不容易。
可看大当家的样子,好像这里弃了也没什么,这让不少人心下有些怀疑。
就在大当家吆喝大家集中时,突然发现人是不是有点少?
大当家朝身边的二当家道:“怎么只有这么点人?其他人呢?是不是还在屋子里?快让他们出来!”
要是再来个山崩,从山上滚下来的石头砸到房子怎么办?
二当家马上就要带人去找。
他们刚转身,咻的一声,有什么东西破空袭来,二当家只觉得背脊被击中的地方浑身一麻,甚至叫都来不及叫一声,人就直接往前栽倒。
“老二!”
大当家叫了一声,警惕地四处查看。
可惜,没等他找到暗地里出手的人,同样一阵破空声朝他袭来,明明脑子提醒自己赶紧躲,然而身体的反应根本跟不上,大当家很快也浑身发麻,直接倒地不起。
接着又是好几个匪寨里的当家连续倒下。
看到几个当家就这么倒下,周围的人一阵躁动。
他们吓得面无血色,四处寻找敌人,然而连个人影都看不到,只能眼睁睁地看着周围的同伴一个一个地倒下去。
这一幕让他们目眦欲裂,几欲崩溃,随着他们倒下,能看到有石子落地滚动。
可惜就算有人发现却根本避不开,最后只能步上前面那些人的下场。
他们连敌人是谁,躲在何处都没看清楚,所有人就倒下。
很快,整个匪寨静悄悄的。
不久后,寨子里的一个屋子响起动静,有人推开门跌跌撞撞地跑出来。
是十几个披头散发、衣衫不整的女人。
她们形容憔悴,狼狈不堪,身上布满各种恐怖的伤痕。当她们看到倒了一地的匪寇时,呆呆地站立片刻,然后凄厉地尖叫,扛起地上的石头,朝身边的匪寇砸过去。
“啊啊啊——”
她们疯狂地尖叫着,手中的石头狠狠地砸向那些匪寇,一边砸一边尖叫,叫着叫着,突然泪流满面,痛哭不已。
“别哭了!”
一个同样狼狈的女人大声喝道:“趁着他们还没醒,咱们赶紧逃!”
和那些情绪激动崩溃的女人不同,她格外冷静,她身上的痕迹也不比其他女人少,甚至连脸都是青肿发紫的,但她仍是克制住报仇的念头,只想先逃出去。
她刚才特地查看过,这些匪寇好像只是晕过去了,并没有死。
一旦他们醒过来……她们肯定逃不掉!
其他疯狂的女人闻言,稍稍恢复神智,拉住身边情绪还在崩溃的人,跟着那女人就要逃。
只是当她们发现,唯一的出路被乱石堵住时,刚稳定下来的情绪就要崩溃。
“怎、怎么会……”
眼看她们面露绝望之色,仍是刚才那提醒大家逃的女人毅然道:“既然如此,我们就先杀了他们!”
只要杀了那些恶徒,她们就安全了。
虽然不知道刚才发生什么事,但现下这些匪寇都倒下,能杀一个就是一个。
那女人很果断,转身就跑进一个屋子里,扛了把刀出来。
她扛得很吃力,但她仍是坚持来到匪寨的大当家面前,然后提着刀,对着他的脖子直接捅了进去。
大当家连叫都未叫一声,就在昏迷中丢掉性命。
其他人见状,双眼闪烁着癫狂的神色,纷纷去找来寨子里的武器,趁着这些人昏迷,直接果决他们。
“杀了你!杀了你!我杀了你啊啊啊!!!”
只是这些女子到底身体太虚弱,就算给她们武器,她们能解决的匪寇只是少数。
终于有匪寇醒来。
当他们清醒时,看到那群拿着武器造反的女人,闻到空气中弥漫的血腥味,神色大变,特别是看到好几个倒在血泊里的人,居然还有几个当家,他们如恶鬼般,恶狠狠地瞪着这群女人。
“你们这群臭娘们,居然敢——”
他们从地上爬起,一副恨不得吃了她们的表情。
女人们骇然,加上她们沦落在匪寨里,这些日子被这些匪寇折磨得实在虚弱,有几个直接摔在地上,已经没力气再站起。
就在她们以为自己必死无疑时,朝她们扑过来的男人身体一僵,扑通一声摔在地上。
一颗石子滚落在地上,一路滚到一个女人脚边。
刚醒来的匪寇又一次倒下。
她们怔怔地看着地上的那颗小石子,意识到暗地里还有人。
而且这些匪人会倒了一地,也是暗地里的人干的。
仍是那个胆大很大的女人先有了动静,她四处张望,大着胆子问:“不、不知恩公是哪位,可否现身一见?”
周围静悄悄的,只有风声和火把燃烧时的噼叭声响起。
好半晌,女人们放松下来。
虽然暗地里的人没有现身,不知道是何方神圣,但对方一直都在。
甚至若是有匪寇醒来,对方会补上一颗石子,再次将人弄倒。对于她们先前的行为,对方也沉默不语,显然对她们这种报复的行为并不干预。
正是因为如此,她们反而平静下来。
虽然仍是满心仇恨,却也不像先前那般崩溃疯狂,只是当她们看到手里沾血的武器时,露出害怕又绝望的神色。
她们杀人了!
可是这些畜生杀了她们的亲人,甚至将她们掳到这魔鬼窟里,日日夜夜地折磨……
啜泣声在风中响起,然后变成嚎啕大哭。
哭声从风中飘到匪寨外,也让终于赶过来的屠老大听个正着。
屠老大脸色微变,可惜他在周围找来找去,根本找不到匪寨的入口,好像被堵住了。
正当屠老大急得团团转时,一个身影鬼魅般地出现,吓得他差点就尖叫出声。
“屠叔,是我。”郁离开口道。
屠老大:“……”
郁离继续道:“屠叔,里头的匪寇我都解决了,你下山去找官府的人过来。”
屠老大目瞪口呆地看着她,此时他觉得自己的反应一定很蠢:“解、解决了?”
“是的。”
屠老大终于反应过来,“那里面的哭声……”
“是一些受害者。”郁离轻声说,“应该是被匪寇掳到山里的百姓。”
屠老大顿时沉默,他听出那些哭声是女子的声音,不用想也知道,女人被掳到匪寨后会经历什么。
郁离催捉道:“屠叔,你去叫人过来吧。”
她只负责打,善后这事不负责。
屠老大下意识地应一声,尔后反应过来,“你呢?”
“我在这里看着。”郁离道。
屠老大神色复杂,果断地道:“行,我这就下山,尽快带人过来,你在这里守着。”
等屠老大离开,郁离轻松地翻过堵住匪寨出口的山石,来到匪寨里。
她仍是没有现身,而是站在高处,默默地注视着下方的匪寨。
因她站得高,匪寨里的人可能没想到高处还有人,他们就算想找人,也只在周围找,没想过有人能轻松地翻越陡峭的山。
那些女子哭过一通后,可能终于发泄出来,她们的情绪恢复平静。
虽然仍是有些人的精神状态不太好,但到底比刚出来时要稳定多了,何况周围还有鼓励她们的同伴,让她们知道自己不是一个人。
仍是那个看着最坚强冷静的女人做决定,她说道:“我们去找绳子,将他们绑起来。”
虽然暗地里有人护着,但她们也不能什么都不干,特别是这些都是无恶不作的匪寇,没有一刀果决他们,也是因为她们不想造太多的杀孽。
该杀的人,她们刚才已经杀得差不多了,现下情绪平复下来,让她们再动手杀人的话,她们实在不敢。
众人很听她的话,很快就以她为主心骨忙碌起来。
郁离默默地看着这一切,一直没有出现。
直到天色快亮时,活着的匪寇都被绑起来。
虽然她们绑得并不专业,但心里都憋着一腔恨意,让她们就算再累再难受,也咬牙撑着,将这些寇匪五花大绑,不让他们有挣脱的丝毫可能。
有了事情可做,让她们暂时忘记了其他,也忘记身上的苦难。
终于将所有活着的匪寇绑起来后,她们总算松口气。
那领头的女人又说:“我们先去找些东西来吃吧。”
“好的!”
匪寨里能吃的东西有很多,郁离看到她们搬出不少吃的,放到开阔的地方,这群女人席地而坐,开始吃吃喝喝时,不禁摸了摸自己的肚子。
她也饿了。
忙活大半夜,又在这里蹲守,要说不饿是不可能的。
这时,那领头的坚强女人突然开口:“恩公要不要出来吃点东西?”
郁离眨了下眼睛,意识到她嘴里的“恩公”指的是自己,这是叫她去吃东西吗?她有些蠢蠢欲动。
“恩公,这里的东西很多,你守了一个晚上,应该饿了吧?”那女人神色很柔和,“你出来吧,如果你怕我们看到你,我们可以背对你的。”
那女人说到做到,匀了一部分的食物出来,放到一处空地上,然后她带着其他人都背对着那堆食物,表示不会偷看。
郁离看到这一幕,觉得她们怪好心的,还让她吃东西。
最后她没忍住,从高处跃下,终于走进匪寨。
那群背对的女人原本心里有些忐忑,等她们听到身后传来些许动静,好像有人拿东西吃时,心里都激动起来。
她们无法描述此时的心情,只觉得那一瞬间,有一种想要哭的冲动。
这些女人很守信用,她们默默地背对着郁离而坐,没有一个人转身偷看。
这让郁离有些不好意思。
她其实不怕被人看到,而是觉得她们看起来怪可怜的,生怕自己贸然出现,会不会吓到她们。
不过这些女人低估了她的食量,将她们给的食物都吃完后,郁离还没饱。
这时,那领头的女人又问:“恩公,够不够吃?”
郁离瞅了瞅她,开口道:“不太够。”
听到这声音,众人心头一愣。
居然是个姑娘?
她们差点克制不住想要回头,很快又忍住,她既然不愿意让人看到她,那……
没等她们反应过来,就听到有脚步声朝她们靠近。
接着,一个身穿青衣、头发束着红绳的姑娘出现在她们的视野里。
她长得很好看,皮肤很白,容貌清丽,看着清清冷冷的,踏着晨光而来,宛若从山林间走来的神女,神秘而美好,让她们一阵恍惚。
此时在这群饱受苦难的姑娘心里,这个突然出现的姑娘,就像是来拯救她们的神女。
她们张了张嘴,想说什么,眼泪再次夺眶而出。
郁离看到她们都哭了,就连最坚强的那个女人也眼睛湿润,顿时有些无措。
果然,她不应该出现的。
“你们别哭了。”她绷着脸说,“要是觉得难受,再去打他们。”
反正那些匪寇都被绑起来,她们想打就打。
领头的女人有些不好意思地抹去眼泪,含笑道:“神女,我们没哭,只是想感谢您的救命之恩。”
她们已经明白,那山崩一定是她做的。
只有神仙才能做到这种事,只有神仙才能将那些罪孽深重的匪寇恶徒都打败,拯救她们。
郁离眨了下眼睛,说道:“我不是神女,我是来剿匪的。”
众人:“啊?”
“我是官府请来剿匪的。”郁离重申一遍,“你们不用担心,已经有人去通知官府了,很快你们就能离开这里。”
众人愣愣地看着她,一时间没能消化这消息。
知道她不是神女时,她们心里多少有些失望,不过很快她们就瞪大眼睛看她。
有人问:“你、你真的是人?”
“我是啊!”郁离点头道。
她们还是有些不相信,忍不住又看一眼被乱石堵住的匪寨出口。
现下天色已亮,她们能更直观地看到匪寨通往外界出口处堵着的乱石,大大小小不一,从陡峭的山壁滚落下来,怪不得昨晚会造成那么大的动静,让人以为地震了。
这是人能做得到的事吗?
郁离说:“我力气比较大。”
想着等会儿官府的人要上山善后,匪寨的入口被堵着,他们不好进来,她便想先去将堵着的石头搬开。
见她要离开,这群人有些慌,赶紧道:“神女,你要去何处?”
“我不是神女。”郁离转头说,“我先将这边的石头搬开,你们等着。”
她们张了张嘴想说什么,就见她轻盈地跃起,几个起跃,人已经朝着那边掠去,然后就像山间的鬼魅般,身形在陡峭的山间跳跃,就这么消失其中。
这、这真的不是神女吗?
**
另一边,天色还未亮,屠老大已经赶回余庆县。
在他表明身份,并提及燕子山的匪寇之事,守城的士兵哪里敢阻拦,赶紧开门让他进去。
很快县衙那边灯火通明。
宣怀卿和屠老大来到县衙,余庆县的县令沈嘉学也被人叫起。
当听完屠老大说的话,沈县令目瞪口呆,怀疑自己听错了,迟疑地问:“燕子山的匪寇已经被灭掉了?”
屠老大一脸正色:“是的!”
“是你和一名义士昨晚连夜上山剿灭的?”
屠老大继续道:“不是我,只有她一人。”
沈县令仍是一副梦游的模样,满脸懵逼,转头问宣怀卿:“你确定他没有胡说八道?”
宣怀卿不高兴,“屠叔怎么可能拿这种事开玩笑?你若是不信,就过去看!”
肯定要去的!
沈县令二话不说,就点了一些人一起出城。
这些人不是县里的衙役,而是他从家族里带过来的侍卫仆从,也是他来这边上任后,家里人担心路上不安全,特地给他安排的护卫。
比起县衙里那些各有心思的胥吏,他更信任自己带来的人,他能坐稳余庆县的县令位置,也多亏他们。
一群人直接骑马过去。
路上,沈县令又特地了解一番那位义士的情况。
可惜宣怀卿没有说多少,只道:“你见到就知道了。”
沈县令越发的好奇,这有啥不能说的?
他笑道:“如果这义士真的剿了燕子山的匪寇,这样的功劳可不小,我一定会在府尊那里为她请命,该有的奖励绝对不少。”
“真的?”宣怀卿意味深长地看他,“既然如此,你要记住自己说的话。”
“当然!”
沈县令信誓旦旦地保证。
一行人策马来到燕子山下,因山里的地势不好走,只能下马徒行。
等他们来到山里的匪寨,天色已经大亮。
**
郁离花了一刻钟时间,将堵住路口的石头移开。
匪寨里正在等待的女子见到她真的将那些乱石搬开后,一个个都反应不过来。
好大的力气啊……
她们羡慕地看着,在郁离再三申辩她不是神女后,她们却想着,凡人女子有这么大的力气吗?
如果她们也有这样的力气,何至于会遇到这些不幸之事,沦落至此?
虽然得以活下来,终于可以逃脱这匪窝,可她们的未来又该何去何从?
就连那名最坚强的女人都有些茫然。
这时,她们听到郁离道:“你们想要力气变大吗?我可以教你们。”
瞬间,所有人的眼睛都亮起来,满脸渴望地看着她。
“真的?”
郁离嗯一声,“我可以教你们一套体术,只要你们一直坚持练,你们的力气就会变大,一打十都没问题。”
“我们练!”她们毫不犹豫地说,神色坚定无比。
经历过这样的苦难,她们太明白女子的柔弱和无奈,她们只想日后若是再遇到这种事,至少有力气反抗。
郁离见她们一个个都打起精神,不再一副空茫麻木的样子,心里满意。
不过她也没有马上教她们,而是道:“等下山后,你们安置好了,我再教你们。”然后又说,“过程会比较痛苦,但只要你们坚持下去,练个一年半载的,你们就会有收获。”
闻言,这些女人都忍不住自嘲地扯了扯嘴角。
就再痛苦,有她们在匪寨经历的那些事痛苦吗?
?
作者有话说:
今天第二更
第 113 章
◎希望◎
郁离正和那些姑娘说话,突然神色一顿。
此时她们的注意力都在她身上,或者说,她们正是敏感的时候,但凡有些风吹草动,都会让她们产生某种应激行为。
“怎、怎么了?”有人胆怯地问。
郁离道:“有人来了。”见她们面露惊慌,她安慰道,“别怕,应该是官府的人。”
听说是官府的人,她们总算没那么慌,可是仍是本能地戒备,浑身紧绷着,面上不见丝毫的喜悦。
郁离的目光扫过她们,说道:“你们若是不想见他们,可以找个地方待着,等会儿我送你们下山。”
她们怔了怔,然后领头的女人说:“我们和你一起下山。”
其他人没有说话,显然更愿意和她下山。
不久后,官府的人终于抵达。
郁离转头,便见一群人进入匪寨,宣怀卿和屠老大赫然在其中。
不过这些人身上并没有穿衙役的衣服,除了宣怀卿带来的人,另一些更像是私人的护卫和家丁。
当看到匪寨里的一幕时,这群人的神色极为震动。
特别是沈县令,简直不敢相信眼前所见的一幕。
作为余庆县的县令,他曾派人过来探查,对燕子山中的匪寨的了解并不少,知道要剿灭这处匪寨不容易,凭他手里的这些人手肯定不够,所以才会去信宣怀卿,想向镇南军借人。
这一路上,沈县令其实对屠老大所说的,一人剿灭整个匪寨的事很不愿意相信,碍于宣怀卿在,他不好说什么。
特别是当他得知,这两人之所以会昨晚就跑过来剿匪,是因为昨天抵达余庆县时,正好城门关了,没法进城,他们就决定先来这边剿掉匪寇。
这听着就很草率啊!
哪有人这样剿匪的?结果居然还真给他们成功了。
随着他们渐渐靠近匪寨,他开始动摇。
因为他们上山时的动静并不小,若是以往,早就引起山里的匪寇的注意,等他们到半山腰时,只怕就开始受到袭击。
然而这一路,不说袭击,连个放哨的匪寇都没遇着。
除此之外,也因宣怀卿跟着他们一起上山。
宣怀卿都敢直接过来,甚至没有带多少人手,证明他是非常相信屠老大的话,觉得匪寇已经被剿灭,这里没什么危险。
宣家唯一的继承人的命比自己这侯府嫡幼子宝贵多了,他敢来已经说明一切。
沈县令震惊地看着匪寨里的情况,除了入口处的地面比较凌乱外,匪寨里看着很整齐,没有大战过后的狼藉。
就是屋前的那一片空地上,倒了一群匪寇。
这些匪寇都被五花大绑,那些没有被绑的,已经没有声息,地上还有不少血渍,空气中弥漫着一股徘徊不去的血腥味儿,显然死的人并不少。
单是嗅闻到这血腥味儿,便让人有种这里曾经发生过一场大战的想法,可这匪寨实在太过整洁,不像是被人打进来的,这些匪寇甚至没有反抗的痕迹。
沈县令仍是想不明白,一个人到底是怎么剿灭匪寨的。
为什么这些匪寇居然都有没反抗?
在沈县令大为震惊时,屠老大和宣怀卿已经看到郁离,过去和她了解情况。
走近时,他们也看到郁离身后不远处的一群姑娘。
她们站在树后,身形被树影遮挡,令人看不清楚她们的模样,在他们靠近时,她们明显有些瑟缩,紧张地防备着。
宣怀卿怔了下,瞬间明白她们应该是匪寨里的受害者。
他心里突然有些难受,克制地收回目光,朝郁离道:“郁姑娘,你没事吧?”
“没事。”郁离简单地说了下匪寨的情况,然后说,“宣少爷,这里应该没什么事,我想先带她们下山。”
宣怀卿道:“可以,这边的事交给我们。”想到什么,他又问,“要不要我让人安排马车送她们回城?”
郁离道:“那就麻烦宣少爷了。”
这些姑娘身上都有不同的伤,十分虚弱,不可能靠她们自己走回县城。
有车载她们回去那自然更好。
两人正说着话,便见沈县令也过来了。
沈县令注意到宣怀卿和屠老大进来就直奔这边,尔后看到这里居然有一个姑娘时,他瞬间就想到,那位剿灭了匪寨的义士,不会就是这个姑娘吧?
居然是个女子?
不等他多想,宣怀卿朝他招呼道:“沈县令,这位就是我请过来帮忙剿匪的义士,她姓郁。”然后又向郁离介绍,“郁姑娘,这位是余庆县的县令,他姓沈。”
居然是真的!
沈县令吃惊不已,忍不住打量郁离,越看越不可思议。
这怎么看都是一个看着柔柔弱弱的小姑娘,谁能想到她居然就是这次剿匪的义士!更令人不敢置信的是,她独自一人就解决这一窝的匪寇,甚至没花多少时间。
“真、真的是郁姑娘一个人解决的?”沈县令结结巴巴地问。
宣怀卿不高兴,“怎么?你怀疑我们撒谎不成?”
他非常不乐意有人怀疑他的救命恩人,郁姑娘这般厉害的人,容不得怀疑。
见郁离也看过来,看起来很严肃的样子,沈县令心中微跳,忙道:“没有怀疑,就是觉得很不可思议,郁姑娘看着挺瘦弱的……”
对了,先前宣怀卿和他说过,这位义士还是能人异士……
当时他没放在心上,现在倒是有些明白这“能人异士”的意思。
郁离倒是心平气和,旁人怀疑也改变不了事实。
她朝沈县令道:“沈县令,没什么事我先带她们走了。”
沈县令仍有些愣愣的,忙应一声,没有阻止她下山,主要也是这里不需要她做什么,她在不在倒也不要紧。
屠老大是个细心的,让其他人去探查匪寨的其他地方,别在周围晃,方便郁离带那些姑娘下山。
郁离朝屠老大看了一眼,暗忖屠叔做事果然很靠谱。
她带着那群姑娘走出匪寨,一起下山。
来到山脚,郁离让她们找地方歇息,等宣怀卿安排的人驾车过来。
先前宣怀卿便派了几个侍卫先下山去安排这事。
接着她检查她们的情况,若是情况比较严重的,便先给她们输一些异能,以确保她们的生命。
此时天色大亮,在明亮的光线下,她们身上的伤看起来更加可怖。
每一个姑娘受的伤都很严重,身上没有一寸完好的皮肉,衣服遮不住的地方青紫交错,还有各种伤痕,更不用说那些看不到的地方,还不知道怎么样子。
郁离拉着一个因为高烧陷入昏迷的姑娘的手。
当她默然不语时,神色冷冽而严肃,让人莫名生出一种畏惧。
然而在场那些姑娘并不怕她,甚至心生亲近,像受惊的小动物般紧紧地挨在她身边。
那名领头的女人突然说:“郁姑娘,谢谢你。”
先前在匪寨时,她听到有人唤她郁姑娘,便也这么叫。
看到那些人,也终于让她们彻底地相信,她确实是一个凡人女子,不是什么神女。
纵使如此,郁离在她们心里,就像是在黑暗之中拯救她们的“神女”,给予她们希望。她们永远也忘不了当她们跌跌撞撞地走出那间困住她们的屋子时,那在黑暗中默默地守护着她们的“神女”。
郁离转头看她,突然问:“你叫什么名字?”
女人有些怔然,自从沦落到匪寨后,已经很久没有人问她的名字。
在那种地方,女人是不需要名字的,因为那些恶鬼一样的土匪不会在意女人叫什么名字。女人在那里只是一件玩物,玩坏了就往山里一扔,山中的野兽很快就会将她们的尸骨啃噬一光,让她们尸骨无存。
女人低声说:“我叫山娘,山雨欲来的山。”
她没有说自己的姓,甚至连这名字可能也不是她自己的名字。
郁离并不在意,将那高烧昏迷的姑娘的手放下,又去拉另一个姑娘的手,听这些姑娘说自己的名字。
她们的状况实在不好,强撑着下山后就昏迷的有三个,其他人不过是在强撑着。
郁离仔细控制异能,小心地给她们输入一些异能,让她们的身体好受一些。
在场的人见状,都没有多想,以为她只是在查看她们的身体,大抵是因为她救了她们,纵使身上的痕迹十分耻辱,她们也没有避讳什么。
如此等了一个时辰,终于有三辆马车驾过来。
驾车的是宣怀卿带来的侍卫,他们跃下车,朝郁离行了一礼,一名侍卫道:“郁姑娘,少爷让我们送你们回城。”
郁离嗯一声,让那些姑娘上车。
三辆马车刚好能将这些姑娘都载走。
等她们都上车后,侍卫看向不远处的郁离,示意她也上马车。
郁离慢吞吞地走过去,随着她的靠近,拉车的马儿有些躁动,侍卫赶紧安抚。
他心里嘀咕,刚才一路过来时,这马挺乖的,怎么现在突然毛躁起来?
难道是饿了?
郁离又看了看那躁动的马,在她终于靠近时,拉车的马突然就跪下来。
侍卫:“……”
侍卫懵逼地看着这一幕,人都傻在那里。
这时,郁离已经淡定地上了马车。
因为马跪下来,马车也往前倾,仿佛就是特地方便她上车似的,看得周围的侍卫目瞪口呆。
马车里的姑娘也看到这一幕,目光微闪。
她们不由拉着彼此的手,刚刚被浇灭的念头又涌上来。
连马都为她跪下,其实她是“神女”吧……
郁离上车后,特地坐到马车的最里头。
许是她离了一点距离,马儿在侍卫的安抚下,慢吞吞地站起。
马车里,郁离发现马车开始前行时,暗忖着看来只要不靠马儿太近,马还是能继续拉车的-
回到余庆县,马车一路未停,直接进城,来到一处宅子。
马车驶进宅子里。
等马车停下,众人终于下车,郁离往周围看了看,发现这宅子挺大的,环境很好,看着像是一处私人的别院。
一名侍卫道:“郁姑娘,这是宣少爷让人安排的地方,让您和这些姑娘先在此歇息。”
郁离嗯一声,既然是宣怀卿安排的,那便不用客气。
她问道:“有吃的吗?我饿了?”
先前给那些姑娘输入异能,她现在又饿又疲惫,觉得自己能吃下一头牛,再狠狠地睡上一觉。
“有的有的,已经让人安排好了。”侍卫赶紧说。
这宅子有特地安排人扫洒伺候,很快便见一个四旬左右的大娘过来,领她们过去吃饭。
那大娘眉眼和善,看到这些姑娘的模样,脸上没什么变化,笑着领她们去洗漱,然后又带她们到一处厅堂用膳。
郁离饿得厉害,坐下来后就开吃。
大概是因为人多,所以做的是大锅饭,不过味道还是很不错的。
其他人见她吃得香,那些原本饱受摧残的姑娘也终于有些食欲,然后也跟着吃起来。
可能是因为郁离的异能,那三个昏迷的姑娘也醒来了,跟着一起吃饭。
她们都很沉默,屋子里只有进食的声音。
等她们吃完,见郁离还在吃,她们都安静地等着,甚至山娘还主动帮郁离夹菜。
“谢谢。”郁离抽空朝山娘道。
山娘青紫的脸庞露出一个几不可察的笑容,继续沉默地给她夹菜。
其他人都默默地坐着,没有一个人离席。
只是当她们看到郁离居然将剩下的饭菜都吃完,甚至还要添饭加菜后,她们脸上终于露出沉默之外的震惊之色。
郁离看她们一眼,说道:“我力气大,吃得多,等以后你们的力气变大了,你们也会吃得多。”
这话让她们脸上的表情越发的鲜活。
难道她们以后也要吃这么多吗?这这……肚子真的不会撑坏吗?
“这倒不会!”郁离说,“其实我是特例,你们最多就是比正常人多吃两碗饭,不会太多的。”
有多大的力气,就要吃多少饭。
练那套体术确实能让人增长力气,同时也会让他们食量增大,但也没有大到她这么离谱的程度,她是力气加异能一起消耗,肯定要多吃。
等郁离终于吃饱喝足,她朝那些姑娘说:“你们都去歇息罢,有什么事明天再说。”
她们继续沉默地点头。
等那大娘带她们去歇息时,郁离找来驻守在宅子里的一名侍卫,说道:“你们去请个大夫过来,给她们瞧瞧。”
侍卫闻言二话不说,马上就去安排这事。
郁离则坐在屋子里等着,等大夫来了,她陪大夫一起去找那些姑娘,给她们治病看伤。
大夫看到这些姑娘的模样,面露不忍之色,不过同样没说什么。
显然过来时,被人特地叮嘱过的。
如此忙碌一通,等她们身上的伤都处理过,天色已经暗下来。
郁离实在累得够呛,确认没什么事需要她处理的,便去宅子里安排给她的客房歇息。
她已经从那些侍卫口中得知,这宅子其实是余庆县某个富商的别院。
那富商为富不仁,在沈县令刚上任时,联合胥吏富绅使绊子,想架空沈县令,最后被沈县令捉住把柄,上个月终于被沈县令定罪抄家,这别院便留下来。
沈县令原本打算将它卖掉的,卖掉的钱用来给余庆县建个好点的码头。
现在嘛,正好可以腾出来,用来安置这些从匪寨里救出来的姑娘。
郁离实在太累了,两天一夜没睡,这一路奔波,再加上异能消耗得厉害,这一觉睡得很沉,直接睡到第二天早上。
醒来后,看到周围陌生的环境,好半晌方才反应过来自己在何处。
拥被坐起,郁离发了会儿呆,发现自己好像有些不习惯。
大概是来到这个世界后,傅闻宵一直都在,突然间醒来时不见他,竟然有种不习惯的感觉。
郁离很快就抛开那点不习惯,先去看那些姑娘。
她们都醒来了,只是精神状态都不怎么好,宁愿待在屋子里,不怎么肯出门。
郁离道:“你们饿不饿?我饿了,一起去吃饭吧。”
她们看了看她,然后默默地起身,跟在她身后,去昨天吃饭的厅堂。
宅子里伺候的人很贴心地给她们端来不少食物,一看就知道是特地被人吩咐过的。
对此郁离很满意,她仍是吃得非常多。
等吃完后,她也没让这些姑娘回房躲着,直接问道:“你们谁会作画?”
在场的姑娘们茫然地看她,不知道她是什么意思。
最后是一个左脸上有道疤的姑娘怯生生地举手,小声地说:“郁姑娘,我会。”
郁离打量她,发现她左脸上的疤从脸颊横到下颌,非常狰狞,如果没有这道疤,她会是一个很漂亮的姑娘。
她记得这姑娘的名字,说道:“锦娘,等会儿就交给你,你好好画。”
于妙锦一脸茫然地看她,尚没弄懂她的意思。
不仅是她,其他的姑娘都一样。
她们跟着郁离来到院子里一处开阔的地方,郁离别院里的人送来笔墨纸砚,并搬来一张桌子,让于妙锦等会儿就在这里作画。
接着她站在前方的空地上,朝她们道:“你们看好了,我教你们一套体术。”
瞬间,这些看起来死气沉沉的女子双眼迸射出某种明亮的光芒,所有人都双目灼灼地盯着她,仿佛生怕自己错过丝毫。
郁离当着她们的面,将那套入门的基础体术练了一遍。
等她练完,她转头问于妙锦,“锦娘,记住了吗?”
于妙锦手里拿着一支狼毫,有些迟疑,“我先画,你看看对不对。”
“可以,你画吧。”
于妙锦先是闭目沉思片刻,睁开眼后,整个人气势都变了,开始在纸上作画。
郁离在旁边看,发现她画的也是线条简约的小人,小人同样灵活灵现的,比起傅闻宵所画的小人丝毫不差,而且还多了几分秀气,看来她也是绘画功底的。
她的记忆还很不错,只看一遍,就能画出个八九不离十。
等于妙锦停笔后,郁离纠正两处有些偏差的地方,她又重新画了一遍。
确认所有动作无误,郁离对在场的姑娘说:“你们以后就按着这套体术来练,练个一年半载,你们的力气会变大,还能强身健体。”
在场的姑娘并不在意“强身健体”,她们更想力气变大,能一打十。
就在郁离认真教这些姑娘练体术时,听说宣怀卿和屠老大来了。
得知两人过来,郁离让这些姑娘自己练,她去前院见两人。
两人看起来都很疲惫,这让郁离有些不解,难道昨天她离开后,那匪寨又有什么变化。
见到她,宣怀卿先是询问那些姑娘的情况。
“不怎么好。”郁离说道,“昨天大夫来给她们看过了,她们的身体亏损很严重,得好好地养着。”
宣怀卿看起来有些难受,说道:“我和沈县令商量,先让她们住在这宅子里养伤,等养好伤后,再问问她们的意见,看她们是想去还是想留……”
这些女子经历那样的事,他们暂时是不可能撂开不管的,至少要等她们养好伤再说。
至今要怎么安排她们,也是个问题。
当然,这对宣怀卿来说其实也不算问题,因为他已经有经验。
他说道:“去年你从赌坊救出来的那些姑娘,有三个回不了家,在我家的庄子里做事,如果她们愿意的话,我也可以安排她们过去,总归不会饿着她们。”
郁离闻言,赞许道:“宣少爷,她们就交给你了,你真是好人!”
宣少爷的庄子真好啊,她有些羡慕,也想有个庄子。
宣怀卿有些不好意思地挠脸,“我只是尽份力罢了,比起我,郁姑娘你才是好人,我听说你还教她们练体术,让她们能振作起来。”
他们已经来一会儿,从宅子里伺候的人那里得知,郁离正在教她们练体术。
两人都没多想,还以为她只是想让这些姑娘振作起来,给她们找点事干。
说完这事,宣怀卿的脸色变得严肃,说道:“郁姑娘,昨天我们在那匪寨里发现一条密道。”
“密道?”郁离眨了下眼睛。
“是的,这条密道通往匪寨不远处的一个山谷,那山谷里有一个银矿。”宣怀卿神色沉凝,“那边有被开采的迹象,应该是那些匪寇所为。”
郁离终于恍然,怪不得他们看起来如此疲惫,原来还有这事。
突然她想起山崩时,那大当家的话,怪不得当时大当家会如此轻飘飘地说如果山崩就换个地方,估计是想换到那有银矿的山谷吧。
宣怀卿笑道:“如果不是郁姑娘,也不会如此迅速解决匪寇,一个都没让他们跑掉,还让咱们发现山里的银矿。这事还得谢你,沈县令说等他忙完这事,他也要亲自过来谢你。”
发现银矿是大事,沈县令现在正为这事忙碌,连睡觉时间都没有。
郁离自是不在意这些,他人过不过来不要紧,赏银到就行。
说完这个,宣怀卿又问道:“郁姑娘,你准备什么时候回山平县?”
“再过几天吧。”郁离道。
宣怀卿闻言,约莫是知道她是为了那些被她救出来的姑娘停留在这里,越发的觉得她是个善良的姑娘。
离开别院,宣怀卿和屠老大说:“那些死去的匪寇,大多都是被利器杀死的,杀他们的人,应该是那些沦落匪寨的姑娘。”
屠老大想到那些人的死相,有被石头砸死的,也有被利器杀死的,从他们的伤口中能看出,是力气比较小的人在激愤之下的行为。
对那些死去的匪寇,大伙儿都没在意,也不觉得有什么。
以他们所犯下的累累罪行,就算他们当日不死,事后也是死刑。
就是可怜了那些女子,原本经历那些事,身心受创,还要承受自己亲手杀人的罪孽。
宣怀卿心里也感慨良多,说道:“也不知道郁姑娘教她们的体术有什么用,要是有用的话,也让庄子里的那些姑娘也练一练罢。”
屠老大笑道:“行,到时候我和离娘说一声,让她有空去教一教她们。”
宣怀卿道:“那也得等她有空去府城才行。”
“这容易啊。”屠老大说,“等四月份她应该就会去府城,她夫君傅郎君是这次山平县县试的案首。”
宣怀卿吃了一惊,“郁姑娘的夫君这么厉害的?”
他对那个叫傅闻宵的人越发的好奇,去年还听说是个病秧子,他曾为郁离感觉到遗憾,哪知今年他的身体居然就要痊愈,还可以去参加科举,且夺得县试的案首。
这可真是不鸣则已,一鸣惊人。
宣怀卿忍不住嘀咕,“难道姓傅的读书都这么厉害的吗?”
“宣少爷,您说什么?”屠老大不解地问。
宣怀卿道:“没什么,就是想到以前在京城时,听说有一个姓傅的家伙,他读书非常厉害,那些皇子皇孙都不如他,连圣人都夸他乃良才美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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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说:
今天第一更
第 114 章
◎最好的报答◎
郁离在余庆县多待了几天。
前三天她都待在别院里,教那些姑娘练体术。
虽然只是入门的基础体术,然而想要每一个步骤都练得符合标准并不容易,毕竟这种体术是针对新人类设计出来的,符合的是新人类的身体素质要求。
这个世界的人都只是普通人体质,想要练好真的很难。
姿势越正确,他们便会越痛苦。
就像要将全身的筋骨都扭转过来一般,若非大毅力者,根本无法吃这样的苦头,承受这般的痛苦,甚至一直坚持下去。
这些姑娘还是忍不住哭出来了。
只是她们都是一边哭一边练,没有一个人说要放弃。
虽然她们身上还有伤,可是一个个都不在意那些伤,没一个肯歇着,宁愿痛得死去活来,也好过待在屋子里胡思乱想。
有这么一出,让这些姑娘再也没法自闭麻木,每天只想着怎么练好体术,然后在练的过程中,好好地大哭一场。
等到第三天时,她们的精神状态看着都好了许多,也不再空洞麻木、一副了无生趣的样子。
宣怀卿和屠老大过来时,见到她们现在的模样,也十分惊讶。
他们以前也从匪寨里救过一些落难的姑娘,但无一例外,她们都要经历过很长一段时间煎熬才能走出来,甚至有些走不出来的,在无人注意之时,选择自我了断。
这让人十分痛心,她们遇到这些事,并不是她们的错。
可就算有人这么告诉她们,她们仍是无法走出来。
这次救回来的十几个姑娘,宣怀卿和屠老大也同样担心她们,怕引起她们的反感,两人尽量不出现在别院,也让侍卫只在前院待着,别到她们面前晃。
宣怀卿和屠老大、沈县令他们到来时,这些姑娘刚练完。
她们浑身大汗,那一张张脸还有青紫肿胀的痕迹,然而一个个脸上的神色不再麻木,而是有了些异样的神采,就像是对未来的生活终于生出期盼。
几人站在远处看着,没有贸然靠近。
还是郁离发现他们,转头和那些姑娘说了一声,然后她们商量了下,跟着郁离过来,感谢几人的帮助。
虽然是郁离将她们从匪寨救出来,但若不是沈县令请她来剿匪,只怕她们也不会这么容易逃离那里,甚至还拨了这别院给她们暂时居住养伤,这份情还是要承的。
见她们恭敬地行礼叩谢,沈县令有些不自在。
他赶紧道:“你们不用客气,其实我也没做什么。”接着又道,“你们暂时先在这里安心地住着,等你们的伤养好了,你们再……”
他看着这些姑娘,欲言又止。
宣怀卿一看就知道这人不擅长这种事,直接将他挤开,朝她们道:“郁姑娘已经将你们家里的情况告诉我们,日后你们想归家或者是想留下都可以。若是想留下的话,我那边有一个庄子,就在府城那边,庄子里有不少姑娘,你们可以去那边做事,和她们作伴……”
虽然他没有明确说什么,但光是那句“庄子里有不少姑娘”,便让山娘她们明白,那些姑娘的遭遇应该和她们差不多。
都是无法归家的可怜人。
她们不禁看向郁离。
郁离眨了下眼睛,说道:“我以前在赌坊里救过几个姑娘,她们不想回家,便去了宣少爷的庄子。”想了想,又补充一句,“以后有空,我也会去看看她们。”
正好四月份的府试,她要送傅闻宵去府城,可以过去看看。
有郁离这句话,这些姑娘顿时安心下来。
她们也不是不相信宣怀卿,而是经历过太痛苦的事,对这世界太防备,无法再轻易再交付信任,除了郁离。
宣怀卿暗暗松口气,觉得请郁离来剿匪真是请对了。
她不仅能一人就轻松干掉整个匪寨,还能安抚这些受难的姑娘,格外的省心。
沈县令也觉得很轻松。
历来剿匪,其实最难的还是安置那些受害者,他也很怕这些姑娘一个想不开,趁人不注意的时候做出什么傻事,那实在令人心痛。
现下她们看着应该不会做傻事,以后会好的。
沈县令今日过来,除了看这些姑娘的情况外,也是给郁离送赏银来的。
说好的五百两,那是一文都不少,他感激地说:“郁姑娘,这次多亏有你,我们审讯过了,燕子山的匪寇们一个都没有跑掉,也没有让他们出去通风报信,这次的剿匪很成功。”
银矿事关重大,知道的人越少越好。
若是按正常流程来剿匪,他们不可能将所有的匪寇都捉住,肯定会有漏网之鱼,特别是匪寨里还有一条密道,只要匪寇觉得不对,直接往密道钻,等他们发现后追过去,只怕那些匪寇早就跑掉了。
闻言,宣怀卿和屠老大都忍不住看郁离。
匪寇当时不敢跑,只怕是被山崩从屋里吓出来,然后不等他们反应,就被人直接干掉了。
招不在新,管用就行,只要匪寇住在山里,以后这种事只多不少。
夜深人静之时,谁又能分辩那山崩是天灾还是人祸?听到动静,只会迅速地从屋里跑出来,也不敢到处乱跑。
郁离拿到五百两赏银,是五张银票,每张一百两。
“不客气。”此时她看沈县令的眼神很亲切,说道,“日后若是还有这种事,随时可以叫我。”
只要赏银到位就行。
沈县令没听出她的意思,十分感动地说:“郁姑娘,你是一位心怀天下的义士,我已经将这次的事上报府尊。”
郁离哦一声,没怎么放在心上。
倒是宣怀卿和屠老大很高兴,上次青崖山剿匪时,发生得太突然,官府完全没反应,再加上他们不欲暴露郁离的存在,以免给郁离的家人朋友带来危险,所以在上报府尊时,对外模糊她的身份,只说是一名义士。
这次剿匪,是官府特地将她请过来的,且有了充足的准备,在府尊那里可以说得详细一些,且两次剿匪的功劳下来,府尊怎么也会有些表示吧。
沈县令还有事忙,很快就离开。
郁离叫住宣怀卿和屠老大,取出一百两银票给他们,说道:“宣少爷,这一百两给那些侍卫分吧。”
原本宣怀卿带人来剿匪的,按正常流程,这赏银是大家一起分。
虽然他们最后没做什么,但也帮忙跑腿,郁离觉得不能什么表示都没有,决定匀出一百两给他们分一分。
明白她的意思后,宣怀卿有些好笑,将银票推回去,“郁姑娘不必如此,他们来此一趟,自然也是有赏钱的,我不会亏待他们。”
屠老大也说:“宣少爷说得对,这钱离娘你就自己收着吧。”
郁离看了看他们,见他们不收,便也没坚持。
等回到后院,看到那些姑娘,她拿出三百两交给山娘,说道:“山娘,这钱你们收着,你们拿去安置。”
山娘有些愣,下意识推回去,“不用……”
“收着吧。”郁离不容拒绝,“等你们养好伤后,不管你们回家还是留下,都需要用到钱的时候。”
手里有钱,做事才不慌。
遇到这些事不是她们的错,郁离给她们钱安置,也是希望她们手里有些银钱傍身,有底气一些。
虽然她不说,但不代表她不知道这个世界对女子的诸多束缚。
特别是经历这种事的女子,在世人眼里,她们名声受损,甚至有些人觉得她们死了比活着好,就怕有些迂腐之人为了所谓的名声逼她们去死。
在郁离眼里,生死之外无大事,人命是最宝贵的,她不想让她们遇到那些事,总要给她们留条后路,钱便是给她们留的后路。
山娘怔怔地看着她,最终将这钱收下了。
“谢谢……”她哽咽地说,“我们真的不知道怎么报答您……”
郁离拍拍她的肩膀,说道:“不用谢,你们好好活着,就是对我最好的报答。”
山娘说不出话来。
其他姑娘站在门口,默默地看着她,眼里有泪光闪动。
她们经历了那些不堪的事,在世人眼里,已是残花败柳,活着就是耻辱。
可是现在有人对她们说,她们活着对她而言,就是最好的报答,她不需要她们感激,只要她们好好地活着。
接着郁离告诉她们,后天她就准备离开了。
“您……要去何处?”山娘迟疑地问。
郁离笑道:“我是山平县那边的,家里还有人等我,出来有好几天,得回去了,不然他们会担心。”
山娘心里生出些许不舍,但也明白她总要回家的,不可能一直陪着她们。
其他姑娘走进来,一个个沉默地朝郁离行礼。
她们不知道怎么报答她、感谢她,现在的她们一无所有,说报答什么的都是空谈。只能如她说的那样,她们努力地活下去,努力地练好她教她们的体术,希望将来能帮得上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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宣怀卿他们很快就知道,郁离将赏银中的三百两给了那些姑娘。
他怔然许久,转头对屠老大说:“屠叔,沈嘉学这赏银是不是还给少了?下次要是有这种事,得让他们再多给些赏银。”
屠老大笑道:“宜少爷说得是!不过这赏银是沈县令自己掏腰包的,可不是走官府的公账,一般剿匪的赏银可没这么多。”
除非是朝廷那边下令大军去剿匪,届时剿匪所得的财物,会心照不宣地拿出一部分赏赐下头的将士。
这次燕子山匪寨里的东西不少,但因为涉及到银矿的事,里头抄出来的财物都要封箱装好,送去府城那边,由府尊过目。
想从里头昧下些东西是不可能的。
宣怀卿想想觉得也对,不禁叹气。
他突然觉得自己叫郁离来剿匪,说好的五百两,最后她只拿到两百两,莫名地有些愧疚。
若他补上三百两给她,感觉她可能不会收,反而会弄得尴尬。
沈县令特地腾出空来找宣怀卿,听到这话,插嘴道:“这位郁姑娘倒是个极有原则的。”然后又问,“宣小将军,你是从哪里找来这样的能人异士?感觉她比京城里的那位国师靠谱多了。”
听说当年国师也是一位能人异士,被圣人请出山,然后就封为国师。
他们这些年轻人对国师没啥感觉,这些年,国师深居简出,说要给圣人炼仙丹,也不知道有没有真的练出来。
宣怀卿嗤笑一声,“国师?他哪能和郁姑娘比。”
这话听着就大逆不道,对国师没有丝毫的敬重,反而颇为鄙夷。
沈县令忙道:“我的小将军,这话你可别在外头说啊!”他小声地说,“你十岁后就离开京城,可不知道国师厉害着,虽然他很少露面,但若是他对哪位皇子表现出些许亲睐,那可不得了……”
想到什么,他微微眯起眼,“你还记得镇国公府的傅世子吗?那傅逍何等惊才绝艳之人,最后还不是……”
宣怀卿脸色蓦地有些阴沉,然后深吸口气,“我都远在南地,还怕他听到不成?要是国师真有如此通天彻地本事,能听到远在南地的我的话,那我无话可说。”
沈县令脸上的神色也淡了几分,不禁叹气。
只要有心人之人,都能察觉到现在京城的局势很不好,自从四年前,镇国公世子传出死讯后,好像很多事都变了。
他会来余庆县当这县令,也是家人特地送过来的。
不管如何,南地远离京城,就算京城有什么动荡,也影响不到这边。
**
回去的前一天,郁离特地去逛了逛余庆县,准备买些东西回去。
难得来这里,肯定要好好地吃一吃,逛一逛,看一看的。
花了大半天,郁离就将余庆县逛完。
她发现,余庆县比山平县要小,连码头都破破烂烂的,没有多少商船货船来这边,怪不得沈县令想要重建码头,引一些商船货船过来,发展余庆县的经济呢。
倒是余庆县有些特产不错,例如县城里做的一种米饼就挺好吃的,将米磨成粉浆,然后做成饼子。这饼子可以烤,可以煎煮,还可以切成丝或块,做成汤粉什么的,加淋上浇头,格外好吃。
郁离没忍住,一口气买了一大袋店里做好的米饼回去。
这些米饼烘烤得干干的,硬硬的,可以放上两个月都不会坏,想吃就拿去泡软了,煎煮油炸都行。
得知郁离就要离开,沈县令让妻子给郁离下贴子,请她去作客。
郁离对这种宴会不太感兴趣,不过看在沈县令那五百两的赏银份上,便去了一趟。
宣怀卿得知后,也跟着一起过来。
沈县令的妻子是京城人士,是伯府的千金。
她和丈夫是青梅竹马一起长大的,夫妻俩的感情极好,并不想和丈夫分开,便随丈夫来南地上任。
这一路上,她吃过不少苦头,看到不少受苦的百姓,原本还有些千金贵女的脾气,现在倒是变得稳重不少。
会宴请郁离,还是她从丈夫那里听说郁离所做的事,让她不禁有些好奇。
只是她没想到,不仅郁离来了,连宣小将军都来了。
看宣小将军的样子,不知情的,还以为是怕自己这县令夫人要对剿匪的义士做什么,特地过来作陪。
宣怀卿一点也不见外,朝沈夫人道:“听说沈夫人的厨子是从京城带过来的,能做得一手好菜,不介意我也来蹭顿饭吧?”
沈夫人掩嘴一笑,尽显大家闺秀的端庄气度。
“不介意,小将军能赏脸是我的荣幸。”然后又转头对郁离说,“郁姑娘也请,不必拘束。”
郁离确实没有什么拘束,甚至听宣怀卿说沈家的厨子是京城来的时,突然对这顿饭充满期盼。
沈夫人一边招待郁离,一边暗暗观察她。
这是她以前从未接触过的姑娘,不像京城里的那些千金贵女,一举一动,皆符合规矩礼仪;也不像那些市井中为生活奔波的平凡女子,实在难以形容她是什么样的。
但毫无疑问,这姑娘长得很漂亮,不笑时清清冷冷,看着很难亲近,但和她说话时,人意外的很乖,很容易就让人喜欢上。
今天的宴会是私人宴会,再加上宣怀卿和沈家有私交,于是也不分什么男女席,大家一起坐下吃饭。
席宴上,沈县令朝郁离敬酒,感谢她这次的帮助,一口饮下。
郁离也要端酒回敬时,宣怀卿赶紧道:“郁姑娘,你不能喝酒!”
先前过来时,屠叔可是特地提醒他,不要让她沾酒,以免遇到去年中秋的事,她喝醉后万一不知道跑哪里去就不好了。
郁离哦一声,乖乖地放下酒,以茶代酒。
沈县令夫妻看了看郁离,又看看宣怀卿,两人心中一突,他们记得宣怀卿还没有婚配……
宣怀卿看到他们的眼神,心脏微跳,然后道:“听说郁姑娘的夫婿是今年山平县的县试案首,是个十分有才华的,下个月他要去府城参加府试,郁姑娘届时也要一起去府城……沈嘉学,你要是也去府城,说不定还能再见面。”
沈县令夫妻闻言,真的惊讶了。
她居然已经成亲了?他们先前见宣怀卿跟过来,还以为他是……
实在想不出什么样的男子能配得上她。
夫妻俩没再多想,用心招待郁离。
这一顿算是宾主尽欢,郁离也非常满意,果然不愧是京城来的厨子,做的饭菜别有风味。
又吃到好吃的东西,虽然还没吃饱,不过郁离很是高兴。
翌日,郁离准备离开时,没想到沈家还派人送一些余庆县的土特产过来,让她带回去。
听说只是一些吃食,不是什么贵重之物,郁离便没有拒绝。
她朝送东西过来的沈家下人说:“麻烦帮我谢过沈县令和沈夫人,这些我便收下了。”
屠老大这次也和郁离一起回去。
余庆县这边的剿匪很顺利,又有沈县令操心善后,用不到他,所以他也没什么事,和郁离一起回山平县。
回去的路上,郁离问屠老大,“屠叔,你一直待在山平县,是不是这边有什么事需要你盯着?”
要不然,他应该跟着宣怀卿才对。
这些日子,她也算是弄明白屠老大和宣怀卿之间的关系,屠老大私下是为将军府做事的。
屠老大沉声道:“山平县这边与夷人聚居地靠得太近,山的那头还比邻南诏、安南等地,时常有探子混进来探查大庆的信息,不得到防。”
去年宣怀卿便是为追查那些探子,差点就陷在山里。
郁离哦一声,对这些事没什么想法,反正只要不舞到她面前,不在她面前作乱,她就不会去多注意。
他们早上出发,因为并不赶路,所以这客船开得也不快。
回到山平县时已经是大半夜。
两人下了船,见郁离提着沈家送她的东西,还有她自己买的,屠老大问道:“离娘,要我送你吗?”
“不用。”郁离摆手,“屠叔你回去歇息罢,我就不送你了。”
屠老大:“……”
好吧,他有时候总会忘记她有连匪寇都能干个精光的战斗力,单看她的外表,这么漂亮纤瘦的姑娘,大半夜一个人走在外头,总会担心几分。
不过现在山平县已经没有赌坊,晚上在外头晃荡的闲汉都少了许多,倒也没有那么危险。
和屠老大道别后,郁离拎着东西回疏影巷。
回到疏影巷,郁离也没有敲门,直接翻墙进去。
进门后,她将东西先放在前院的厅堂,然后去后院,准备回房找衣服洗漱。
在她开门进房时,屋子里响起一道警觉的声音,“什么人?”
“是我。”郁离开口道。
“离娘?!”傅闻宵惊喜地叫一声,迅速地从床上起来,去点亮油灯。
发现她真的回来了,他忍不住激动地上前,然后一把抱住她。
郁离:“……”
郁离克制住没有将他推开,只是脸颊偏了偏,仍是能嗅闻到他身上的气息,有桂花的花香。
最近家里洗漱用的肥珠子是桂花味的,大家身上都沾着桂花味。
只是这人身上的桂花味比较绵长,也不知道是不是衣服上都薰着这种味儿了。
傅闻宵只是抱了下,便克制地放开手,笑盈盈地说:“离娘,你回来啦,我很高兴。”然后又拉着她检查,“没有受伤吧?”
郁离道:“没有。”
她耐心地站在那里,等他查看完后,方才道:“行啦,我要去洗漱,你可以放开我了。”
要不是看在他还脆弱的份上,不好使力,在他抱过来时就推开他。
傅闻宵垂眸看她,墨玉般的眸子在光灯下,闪烁着温和的笑意。
他有些赧然,“我只是很高兴你回来了。”
郁离心平气和,“嗯,我知道。”
?
作者有话说:
有姑娘担心女主教外人练体术会有麻烦,要慎重考虑什么的。
前头就有铺垫,这体术一般人还真是坚持不下去,不是人人都能练,就算练了也没什么,这套只是基础的体术,最多只能让人强身健体,力气比较大一些,练不到像女主这样逆天的战斗力。
而且这体术还有中级、高级的,女主现在已经在练中级的,是最强的-
古代的医疗技术太差,其实练这基础的体术的目的,也是为了让人能强身健体,减少生病,延长寿命,其他的还真没有什么。
就算以后流传出去也不怕的,女主的本意也是如此,只是一套基础入门的体术,想练就练,练到什么程度,看个人的坚持。
女主都穿越了,自然也要改变一下世界的进程嘛,不然就枉费给她设计这么厉害的战斗力了。
第 115 章
◎敦亲睦邻◎
郁离准备去洗漱时,屋子里的周氏也披着衣服出来。
当看到郁离,她惊喜地道:“离娘,你什么时候回来的?”
“刚回到。”郁离有些歉意,“娘,我吵醒你啦?”
周氏忙摆手,“没有没有,我最近一直惦记着你,听到声音起来看看。”发现自己这么说又不对,赶紧道,“我这是顺便起夜呢,不是被你吵醒的。”
郁离越发愧疚,“那下次我在书房那边歇息。”
书房里有床榻可以歇息。
“这哪能行!”周氏毫不犹豫地拒绝,“外院可没有水给你洗漱,哪能如此委屈自己?”
这风尘仆仆地回来,怕吵到他们,自己在外院囫囵地应付一晚,听着就觉得委屈,周氏可不想让她受这种委屈。
接着周氏去灶房查看。
最近每天晚上,她都会在灶房里特地烧着一锅水,就是怕她半夜回来没热水洗漱。灶台里还有火星子,她打开锅里看了看,水还热着,便给她盛水,让她用热水洗漱,可别用冷水。
郁离自然听她的,让她赶紧回去歇息,不用管她。
“行吧。”周氏说道,“你等会儿也早些歇息,明天不用起那么早,歇息一天也没事的。”到底心疼她半夜赶回来,想让她多歇息。
郁离应下。
等郁离洗漱完回房,发现傅闻宵还没睡。
见她的头发还湿着,他拿来一条巾帕给她擦头发,一边问道:“离娘,此行可顺利?”
郁离坐在绣墩上,说道:“挺顺利的。”
接着她将这次剿匪的事简单地和他说了说。
傅闻宵动作轻柔地为她擦头发,安静地听着,她说的过程太过简略,没有什么跌宕起伏的内容,听着会让人觉得很无趣。
但若是仔细探究,便能知道被她简略掉的过程中那些不可思议的事。
当傅闻宵听到她说,因为抵达余庆县时,城门已经关了,索性直接去剿匪时,不禁觉得好笑。
确实是她会干的事,真是一点也不意外。
郁离说完这次剿匪的事后,想到什么,伸手将放到旁边桌子上的包袱扯过来,从里头拿出两张一百两的银票。
“我将三百两给山娘她们安置,现在只剩二百两。”
说着,她转头看他。
傅闻宵垂眸,和她的目光对上,然后笑道:“嗯,离娘做得对,这是你赚的钱,你想怎么安排都行。”
郁离又看他几眼,然后转过头,“你会不会失望?”
原本以为有五百两的,哪知道她只带回二百两。
当然,郁离觉得这是她自己的事,她想怎么做都行,不用问谁的意见。不过现在大家住一个屋檐下,她暂时还没想离开傅家,目前算是“家人”,家里人的意见还是要尊重一下的。
这样大家相处起来也比较舒服。
“失望?”傅闻宵很快就明白她的意思,心口微跳,“不会,你做得对。”
对他而言,钱乃身外之物,也是这世间最容易获得的东西,他反而并不觉得钱有多珍贵难得,就算她眼睛不眨地将三百两丢出去,他亦不会在意。更何况,这三百两用来安置那些受害者,此乃善举,是功德一件。
她的本性如此,他只会越发的喜欢。
在这个春日微凉的深夜,傅闻宵只觉得心口在发烫,他轻声说:“离娘,赚钱是用来花的,你想怎么花都行!如果没钱了,我努力赚钱便是。”
说到这里,他又笑了下,“何况,我答应过你,要赚钱给你花呢。”
赚钱给自己媳妇花没毛病,他很乐意。
郁离哦了一声。
她说道:“你先前卖画有二百两,我这里也有二百两,现在咱们有四百两,只要不乱花钱,这钱还是能支撑挺久的,也不那么急着赚钱,等你的府试过后再说吧。”
既然他决定走科举之路,她觉得还是要重视的。
他想上进,那肯定不能拖他的后腿,要支持他上进。以后要是他当了官,那她可以做的事很多,反正有他在背后兜着。
这么一想,郁离非常支持他去参加科举。
傅闻宵笑着应一声。
他没将四月份的府试放在眼里,但看她如此关心,心里有些高兴,决定还是稍稍重视一下,考个好名次让她高兴。
头发擦干后,郁离也困了。
上床时,她拉住他的手,将今天的异能输给他,含糊地问:“这几天,你的身体怎么样?”
“还好。”傅闻宵的手指微微一动,忍住回握她的冲动,声音在夜色中格外的醇厚低沉,“最近我都在家里待着,只出去了一趟,身体没什么事。”
“那就好……”
郁离的声音渐渐变低,最后只剩下绵长的呼吸声。
伴随着她轻浅的呼吸声,傅闻宵心里变得踏实,也跟着闭上眼睛,慢慢地睡去-
一觉到天亮。
郁离醒来时,外头的天色已经大亮。
听着室内另一道熟悉的呼吸声,总算想起自己昨天半夜已经回到家。
她转过头,看到床的另一侧安静的人影时,心里有一种古怪之感。
这一幕让她有一种很习惯的感觉。
这几日在余庆县时,都是一个人睡的,早上醒来也是独自一人。
她想了想,觉得应该是来到这个世界后,两人一直没有分开过,同床共枕,慢慢地习惯了他的存在。
反正这人那么弱,她动根手指头就能解决,习惯他在旁侧也没什么。
“离娘。”傅闻宵也醒来了,声音有些沙哑,“早安。”
郁离回了一声早安,没有再赖床,主要是她饿了。
两人洗漱后,便去灶房找吃的。
早饭放在灶头的锅里温着,郁离将它们端出来,和傅闻宵一起吃早饭。
两人吃早饭时,周氏带着两个孩子从外院过来。
为了不吵到他们休息,先前她带着两个孩子在外院那边做针线活。
看到郁离时,傅燕回兄妹欢呼一声,朝郁离跑过来。
“小婶婶,你回来啦!”
“小婶婶,我好想你!”
郁离挨个摸摸脑袋,说道:“燕笙、燕回,我给你们带了礼物。”她扭头对周氏说,“娘,我带回来的东西放到外院的厅堂里,你看到了吗?里头有很多余庆县那边的特产,等会儿我去收拾。”
周氏笑道:“看到了,不急的,你先吃早饭吧,别饿着了。”
周氏和两个孩子坐下来,问郁离此行顺不顺利,又关心她吃得好不好、睡得好不好之类的,真是有操不完的心。
郁离道:“挺顺利的,住的也好,宣少爷特地安排了住处,还有人做饭呢。”
周氏想着宣小将军应该不是小气的人,肯定会安排好的,不会饿着她。
她仔细看郁离,见她肌肤白晳细腻,白里透粉,没什么变化,看着也没瘦,顿时放心了。
看到坐在郁离旁边的傅闻宵,她突然笑了下,“你这几天不在,宵哥儿倒是没怎么休息好。”
郁离转头看傅闻宵,见他面上有些赧然。
傅闻宵道:“也没有休息不好,只是不太习惯。”
至于不习惯什么,郁离好像有些明白,这人难不成还真要自己陪着才能好好歇息?怪不得今天他也睡到日上三竿才起。
吃过早饭,郁离将带回来的东西拎过来,将它们打开。
这里有她在余庆县买的,也有沈家送的土仪。
周氏看得兴致勃勃的,见到米饼时,她还道:“这米饼以前我也吃过,煎着吃、蒸软了吃,或者煮汤吃都行的,有很多种吃法。”
傅燕回兄妹正拿着硬梆梆的米饼敲着,闻言马上说:“阿奶,我们要吃米饼。”
周氏笑道:“好好好,中午给你们做。”
等他们将东西归置好后,周氏取了一些米饼等吃食出来,对郁离道:“离娘,等会儿你和宵哥儿送些食物去给巷子里的邻居吧。”
然后又和她说,要送哪些邻居。
郁离不在的这几天,陆续有巷子里的邻居过来串门,给他们送些自己做的吃食,也算是认识一番。
正好她从余庆县带回来的东西挺多的,可以拿去送给邻居,算是还他们的礼。
郁离乖乖地应一声。
她拿着周氏已经特地分好的食物放到篮子里,和傅闻宵一起出门。
两人先去隔壁的宋家,正是那位宋秀才家。
敲门后,很快便有人开门,开门的是一个二十出头的媳妇,容貌清秀,个子并不高,给人一种娇小玲珑的娇俏感。
见到他们,她眨了下眼睛,说道:“你们是隔壁的傅郎君和傅娘子吧?”
听到这声音,郁离瞬间就想起第一次来看房时,叫着“宋大强”的那道泼辣的女声。
原来是这位宋娘子。
宋娘子是个性子爽利的,很热情地邀请他们进门喝茶。
“不用了。”郁离说道,“我刚从余庆县那边回来,从那里带了一些特产,送些给你们尝尝。”
傅闻宵将篮子里的一份用油纸包着的东西递过去。
宋娘子也不推辞,笑着说:“前几天我们去串门,傅大娘说你们都不在,原来是出门了。”
前阵子傅家刚搬过来,想着他们家要安置,大伙儿都识趣地没登门拜访。
过了些天,他们带了些吃食上门,也是想敦亲睦邻,大家以后住在同一个巷子里,希望能好好相处。
疏影巷里的住户不少,会住进来的都是读书人。
先前傅家搬过来时,就引来不少好奇的目光,大家都想知道搬来的是什么人。
直到汪举人登门,他们方才知道,原来这搬过来的傅家居然认识汪举人,而且那傅郎君还是这次县试的案首,以他的才华,将来考上秀才、举人是没问题的。
大伙儿自然想和傅家打好关系。
可惜他们来得不是时候,只有傅大娘接待他们,傅郎君和傅娘子都不在,后来见汪家的马车送傅郎君回来,便知道他是应汪举人的邀约出门了,至于傅娘子,则好些天没见着她。
虽然有那泼辣的第一印象,但宋娘子其实是个很讲理的,言辞间颇为客气。
送完东西后,两人和她告辞,继续去送下一户。
这一路送下来,两人约莫也将巷子里的人家认全。
这巷子里很多户的读书人大多有秀才功名,这家是宋秀才,那家是秦秀才,这家是陈秀才……或许县城里的秀才都住这边。
虽然傅闻宵目前不是秀才,但他们依然很热情,要请他们进家里喝茶。
郁离和傅闻宵客气地拒绝,说家里还有事。
郁离不知道这些人的热情是因为汪举人,不过大抵也能猜测几分,汪举人在县城的读书人中的威望极高,他几次来疏影巷,不仅一个宋秀才见到,其他人也见到的。
送到最后一户人家时,开门的是一个头发花白的老妇人。
老妇人看到郁离时,人有些警惕,眯着眼睛盯着她,那是一种仿佛在防着狐狸精一样的眼神,让人很不舒服。
当她得知傅闻宵是县试的案首时,立即就热情起来,还将屋子里正在读书的儿子叫出来。
被叫出来的是个三十出头的男人,脸色很苍白,是一种不见阳光的苍白,看着很不健康,且身材单薄瘦削,给人一种百无一用是书生的感觉。
他看着一副不耐烦的模样,直到他看到门前的郁离和傅闻宵,吃了一惊
“傅闻宵!”他震惊地说,“你怎么在这里?”
老妇人道:“儿啊,这位傅书郎是刚搬过来的,就是巷子口新搬来的那家,他就是这次县试的案首哩!你前些天不是说,他认识汪举人吗?正好可以让他给你引见汪举人,有汪举人指点你,你一定能考上举人。”
然后她转头对傅闻宵说:“傅郎君,我家俊哥儿读书可厉害了,他三十岁不到,就已经考上秀才,只是缺了点运道,只要汪举人愿意指点他……”
男人听到这话,脸庞瞬间涨得通红。
就算他有这心思,但当着傅闻宵的面他娘这么说,仍是让他羞耻不已,气冲冲地道:“别说了,我还要读书,没事别叫我!”
说着他匆匆忙忙地转身回了屋子。
老妇人哎哎地叫几声,见他不理,遗憾地朝傅闻宵道:“傅书郎,我家俊哥儿只是太害羞了,你别在意啊,他这是不好意思麻烦人呢!他啊,一直都是这样,总想着自己吃点亏,也不要麻烦别人——哎,傅郎君肯定会愿意为我儿引见吧……”
这时,一道不客气的声音响起:“何大娘,你这话就不对啦,亏你说得出口,还想让人家给何秀才引见汪举人,说何秀才还不想麻烦人……真是笑死人啦!你说得不害臊,我听得都害臊了!”
郁离转头看过去,发现是先前拜访的秦秀才的娘。
秦大娘朝他们笑了笑,便开始嘲讽起何大娘,说话很犀利,句句戳人心肺,将何大娘气得半死,也顾不得找傅闻宵帮忙她儿子引见汪举人,一心一意地和秦大娘吵起来。
巷子里有不少户人家的门打开,津津有味地听着两人吵架。
郁离看得有些愣,她觉得这疏影巷的邻里关系好像不怎么样,瞧现在这些大娘们吵得实在凶,其他人不仅不来劝架,居然还跑出来看乐子。
见她双眼圆瞪,好像很不可思议的样子,傅闻宵失笑,拉着她离开。
经过宋家时,郁离发现宋娘子居然也打开门,手里抓着一把瓜子,一边嗑一边看人吵架。
见到他们,她笑道:“傅郎君,刚才何大娘的话,你可别听啊,什么为何秀才引见汪举人,亏得她有这脸皮提。”
“那何秀才不过三十多岁,急个什么劲啊?何大娘总说心疼他天天用功读书,考了几次都没考中举人,甚至前阵子读书读到咳血,何大娘当时哭天抢地的,让人还以为何秀才要死了,哪知道她转头就夸她儿子读书辛苦,一直嚷嚷着要找汪举人指点他怎么考举人,考上举人就不用那么辛苦……”
说到这里,她捂着嘴笑。
这巷子里的读书人,哪个不想得汪举人指点,但汪举人素来眼光极高,没有点才华的根本入不了他的眼。
她听人说,以何秀才的学识,能考中秀才已是幸事,若想再进一步,只怕很难。
这也是常态,要知道有多少人一辈子都只能止步于秀才,举人——乃至举人之上的进士,皆遥不可及。
傅闻宵闻言,神色淡然地道:“傅某刚搬来,虽与汪举人相识,却也不好随便为他引见旁人。”
这话说得十分不客气,丝毫不在意会得罪人。
可不是什么人都值得他去引荐的。
宋娘子一愣,然后笑了笑没多想。
那些暗中关注傅闻宵的人却很是不满,原本以为这傅郎君看着斯斯文文的,说不定愿意为他们引见汪举人,哪知道居然是个愣头青。
傅闻宵也不在意自己这话会引来旁人的芥蒂,拉着郁离回家。
进门就见周氏迎过来,有些担心地看着他们。
她担忧地问道:“离娘,宵哥儿,外头好像挺吵的,是在吵什么?”
郁离便将刚才的事和她说了说。
周氏脸上露出恍然之色,“原来那何大娘是想让宵哥儿为她儿子引见汪举人,我就说这几天,她怎么如此热心,天天都上门拜访呢。”
傅闻宵道:“娘,你若是不想理她,关门便是。”
说这话的时候,他丝毫不在意会不会得罪巷子里的那些读书人。
周氏笑了笑,“我知道,只要她不太过分,上门就是客,还是要好好招待的。”
外头的吵架声只持续一会儿就散去。
傅家的人都没在意。
回来的第二天,郁离便去肉铺干活,同时也给肉铺里的人和妹妹郁金、郁小姑他们都带了一些余庆县的特产。
肉铺里的人对她去余庆县的事都很好奇,问她去那边做什么。
郁离道:“和屠叔去赚点外快。”
屠老大:“……”可不就是去赚外快嘛,剿匪拿赏银,怎么不算是她赚外快呢?
郁金见大姐回来了,十分惊喜。
“大姐,这一路还顺利吧?没发生什么吧?”她忙不迭地问,一边打量郁离。
郁离去余庆县的事,她也是前几天才知道的,她去疏影巷给傅家送从村子里带来的蔬果时,方才得知她并不在山平县。
虽不知道郁离去余庆县做什么,但郁金知道,她姐肯定是去干大事的。
就算知道她很能打,心里多少还是有些担心,想着大姐这是第一次出远门,怕她不习惯,也怕她出什么意外。
现下这人平平安安地回来,她总算松口气。
郁离一一回答她,表示都没事,将从余庆县带回来的土特产给她。
郁金笑道:“那我得好好尝尝。”
这时,郁离往铺子里看了看,发现孙芳娘和孙正都不在,有些疑惑,“怎么不见芳娘他们?”
郁金脸上的神色微敛,说道:“他们回村了,前些天,孙大田没了。”
郁离眨了下眼睛,然后哦一声,没将这事放在心里。
郁金也懒得提,觉得提这个晦气,继续问她姐余庆县是什么样的。
她对外面的世界很感兴趣,觉得有一天,她一定要将生意做到其他地方,一个山平县满足不了她。
甚至她还有一个想法,等她练到能一打十时,或许她就能去走商了。
走商比守着铺子要赚钱,每次看到码头的那些货船来来往往,她心里都会生出一种羡慕,同时也想着,有一天她也要组建自己的船队,成为大商人-
快到午时,郁离终于收工回家。
即将到疏影巷,突然一个人迎面跑过来,身后是一道泼辣的声音。
“宋大强,你给我站住,你又去哪里鬼混?看我不打断你的腿——前面的人麻烦帮我拦住他!”
郁离伸手一拦。
迎面跑来的宋秀才只觉得手臂好像被人拍了一下,然后身体滴溜溜地转个圈,差点摔倒时,袖子被人拽住,他的身体又往后仰过去,像不倒翁似的,歪来倒去,就是没摔着。
这时,宋娘子已经跑过来,一把捉住他。
宋娘子紧紧地钳住人,朝好心人道谢,发现是郁离时,她高兴地说:“傅娘子,是你啊!”
郁离嗯一声,有些好奇地看向宋秀才。
只见宋秀才苦着脸,小声地讨饶道:“娘子,有人在呢,给我点面子吧。”
宋娘子气愤道:“给你个丫的面子,你敢出去鬼混,老娘就打断你的腿!”
“我真没混,我是去参加严秀才办的聚会。”
“是不是还有花姐儿作陪啊?”
宋秀才赶紧说:“那是逢场作戏,算不得数的,我什么都没干!”
“我不信!”
“娘子,你要怎样才信我?”宋秀才苦着脸。
宋娘子冷笑一声,扯着他回家:“走,跟我回家,我亲自检查!要是你敢骗我,看我不收拾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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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说:
今天第一更
第 116 章
◎谁教坏她了?◎
宋娘子风风火火地扯着宋秀才回家。
可能这种事时常发生,郁离注意到,巷子里有些人家特地打开门出来看,脸上露出看好戏的神色。
宋娘子也没理他们,扯着丈夫回家。
等郁离走进巷子,正要进门时,斜对面的一户人家的大娘朝她招手。
“傅娘子,傅娘子。”
郁离站在那里,礼貌地问:“张大娘,你有事吗?”
张大娘人看着挺瘦的,不过精神很好,她先是看了看宋家那边,然后走过来,对她说:“傅娘子,你刚才不应该拦住宋秀才的,这夫妻间的事,外人可不好掺和。”
郁离眨了下眼,迟疑地说:“可她叫我拦住诶。”
哎哟,这一看就是个实诚的孩子!
张大娘有些无语,觉得这傅家娘子模样长得好看,给人一种很不好相处的样子,没想到只是样子货,这性子也太乖了点,人家说啥她就做啥,看着就很好欺负。
她语重心长地说:“傅娘子,话不是这么说!咱们巷子里,谁不知道那宋娘子就是个泼辣刁钻的,好妒成性,但凡宋秀才有一晚不着家,她就要发火,扬言要打断宋秀才的腿,嘴里口口声声叫宋大强。人家宋秀才以前虽然叫过这个名字,跟着先生读书后就改名了,叫宋义……”
“你也是知道的,男人嘛,特别是像这些读书人有自己的圈子,像那什么诗会、文会的平时都不少,是读书人专门探讨学问的地方,就算去了那种地方,他们也只是去那里做做学问,附那什么风雅罢了,不一定会当真,咱们当女人的,就别计较那么多……”
郁离有些懵地看着她,一时间没反应过来。
那种地方是什么地方?
什么不能当真?
张大娘的话题一转,说起傅闻宵:“听说傅郎君下个月要去府城参加府试,府城那边比咱们县城更加讲究,那里的读书人也多,文会诗会更常见,以傅郎君的人品才貌,届时只怕邀请他去参加诗会文会的帖子很多,还有读书人间的交际也不会少……”
她看着郁离,心里感慨,傅家的这对小夫妻长得实在好看,男俊女俏,像是一对壁人,咋看让人咋舒服。
不过再恩爱的小夫妻,也不能拦着丈夫上进吧?
“男人嘛,在外头交际,总会遇到一些逢场作戏的场合,外头的女人哪里比得过家里的,男人也只是玩玩罢了!咱们当女人的,就算心里不舒服,哪能管着不让他去?这不是阻碍男人上进嘛?”张大娘以过来人的语气说,“以后邀请傅郎君的人肯定很多,你也不用太在意,相信以傅郎君的人品,不会做出什么对不起你的事……”
“你可千万别学宋娘子这样闹,这可不好,每次她呀都为这事闹得宋秀才不敢回家,每每躲出去,不知闹了多少笑话,大家暗地里都嘲笑她是个母老虎……”
“哎,你刚才要是不拦宋秀才,估计他就能跑掉了,不至于被宋娘子捉住。”
张大娘絮絮叨叨地说了很多,见郁离一直不吭声,问道:“傅娘子,你明白吗?”
“不明白!”郁离非常耿直地说,“既然是夫妻,那就不能背叛!”
就算是逢场作戏,宋秀才去外头找女人就是不对,宋娘子也没做错。
张大娘噎住了,有些吃惊地看着她。
这傅娘子是啥意思?她不会是另一个“宋娘子”吧?
没等她再开口,一道清润好听的声音响起。
“离娘。”
郁离转头,看到打开门出来的傅闻宵,朝张大娘道:“张大娘,我回家了。”
张大娘有些反应不过来,下意识地应下。
她瞅着那对小夫妻俩相携进门,傅闻宵转身将门关上。
这小夫妻间的感情看着挺好的,傅郎君估摸是听到门口的说话声,特地过来开门。也只有这种刚成亲不久、还没有孩子的小夫妻感情才会这么黏人。
张大娘好像有些明白,小夫妻感情正好呢,自然也听不得那些话。
她不禁摇了摇头,看来宋娘子日后找到同伴了,这傅娘子也是那种无法容忍男人在外头逢场作戏的,这疏影巷日后要热闹喽。
**
回到家,郁离将背篓放下,便去洗手准备吃午饭。
她的神色平静,似乎张大娘的话对她没什么影响,该吃就吃,该睡就睡,只有傅闻宵忍不住多看她几眼。
下午,郁离窝在书房练字,傅闻宵坐在一旁看书。
门外响起敲门声,郁离去开门,发现门口处站着宋秀才夫妻。
“傅娘子,打扰了。”宋秀才彬彬有礼地作揖,“不知傅郎君在不在家?”
郁离开门让他们进来,“在的。”
傅闻宵从书房出来,客气地与宋秀才夫妻见礼,宋秀才笑着表示,有些学问想请教傅闻宵,接着两人一起去了书房。
傅闻宵虽然尚不是秀才,但连汪举人都夸他的学识,疏影巷的秀才们并不觉得他的学问会比他们低,甚至只会高。
听说他以前身体不好,无法参加科举,方才拖到现在。
是以宋秀才过来请教他的学问倒也没什么。
宋娘子手里端着一碗自己做的蒸糕,有些不好意思地对郁离说:“傅娘子,这是我今天做的蒸糕,给你尝尝味道。”
郁离招呼她去厅堂稍坐,给她泡茶。
宋娘子喝了一口清茶,面上有些发红,小声地说:“先前多谢傅娘子了。”
“谢什么?”郁离不太明白。
宋娘子说:“就是你帮我拦住我夫君……”
她知道巷子里的人都觉得她是妒妇、泼妇,说她管男人管得像儿子一样,恨不得将男人拴在腰带上,连带着也骂宋秀才是个软蛋,连家里的媳妇都管不住云云……
宋家在巷子里就像是个笑话。
不过因为她听不得这些话,每次都会直接骂回去,久而久之大家也不敢在明面上说。
宋娘子并不在意外人怎么说,只要那些人不在她面前说就行。
就是每次她教训宋秀才时,旁人都会在一旁看笑话,先前她和宋秀才回家时,听到对门的张家大娘叫住郁离,便知道肯定是劝她别掺和之类的。
郁离眨了下眼睛,说了句没关系。
宋娘子仔细看了看她,见她神色平静,没有劝她要大度的意思,紧绷的心弦顿时松了几分,脸上也露出笑容。
她热情地将自己做的那碗蒸糕推过去,想让她尝尝。
郁离拿起一块蒸糕尝了尝,发现居然很好吃。
她加快了进食的速度。
宋娘子见状,笑道:“这做蒸糕的手艺还是我娘教我的,我也只有这个做得最好吃,你若是喜欢,日后我多做些给你送过来。”
“这怎么好意思。”郁离嘴里说道,心里琢磨着,不好意思白吃人家的,可以交换嘛。
“这没啥。”宋娘子笑道,“我平时没事,也会做些蒸糕去卖,补贴家用。”
郁离便问她在哪里卖,等她出摊时,她去买便是。
宋娘子说了自己出摊的地点,“我一般都是每天早上卯时中出摊,做得不多,一两个时辰就能卖完。”
郁离恍然,她知道那地方,决定明天就去光顾。
许是有美食做为桥梁,两人说话越发的自在。
宋娘子对巷子的每家每户都很熟悉,顺便向郁离介绍那些人家做什么。
虽然巷子里都是读书人,但读书是要钱的,而且花销还不少,是以那些读书人的家人都要做些营生来维持生计,有些做绣活,有些去给人干活,有些像她这样做点小买卖……
宋秀才一家是五年前搬到这边的。
他们家里的人口不多,除了夫妻二人外,还有一个老太太和宋秀才夫妻俩的女儿,老太太是宋娘子的母亲,一般都在家里带外孙女。
他们的女儿也不大,今年不过三岁。
郁离不太明白,为什么宋娘子的母亲和女儿、女婿一起住。
宋娘子坦然地道:“其实也没什么,宋大强……咳,宋义家是逃难到我们村的,当年他快要饿死时,我们家匀了口饭给他吃,然后他就给我家当上门女婿。”
郁离恍然,她知道上门女婿,不过很多男人以此为耻,很少愿意当上门女婿的,一般愿意的都是有缺陷的男人。
宋秀才的模样端正,每次都被宋娘子撵着跑,但能看出他其实没有计较这些。
反倒是宋娘子咄咄逼人时,他还会反过来安抚她的暴脾气。
说到这里,宋娘子也有些不好意思:“今天让你看笑话了!其实我知道他没做啥,他没那个胆,只是——我不喜欢他出去应酬,也不知道那些读书人为何每次都喜欢举办什么文会诗会时,还要找花楼里的姑娘去作陪,他再小心,还是会沾上一些脂粉味儿,我可不喜欢……”
说到最后,宋娘子抱怨起来,觉得那些读书人一个两个的都是道貌岸然之辈,明明就是好色嘛,却硬是要说他们他们这是风流不拘,文人风骨啥的。
郁离默默地啃着蒸糕,没说话。
宋娘子看了看她,觉得傅娘子这性子实在文静,心里叹气。
要是哪天傅郎君也被人拉去参加那些文会,以他的样貌,只怕对他起心思的花娘不少,届时他能管得住自己还好,要是管不住,像某些读书人那样,索性直接将人养在外头,来个红袖添香什么的……
她越想心里越不是滋味,要是宋义敢这么做,看她不割掉他作案的东西,再与他和离。
休想让她忍这口窝囊气。
宋娘子离开前,对郁离说:“傅娘子,男人还是要管的,不能让他们太过轻松,不然哪天连家门怎么走都不知道,他们会蹬鼻子上脸。”
郁离反应慢了半拍,明白她的意思。
她有些纠结,其实她和傅闻宵不是那样的关系,但是这种事也不好和她说。
宋秀才夫妻离开后,郁离继续练字,只是看起来心不在焉的样子。
“离娘,怎么了?”傅闻宵问道。
郁离看他一眼,说道:“听说你们读书人的文会和诗会要找花娘作陪……”
傅闻宵微微愣了下,很快就明白她为何提这个。
其实张大娘和她说的话,隔着门他也听到了,后来看她不在意的样子,他也不好说什么。心里多少还是有些失落的,她不说,证明她不在意,
这会儿,见她突然开口,不管是什么原因,都让他很开心。
“也不全都是。”傅闻宵含蓄地道,“汪举人举办的宴会就没有这些,我去参加过一次,里头都是读书人,大家都是为了探讨学问而来。”
郁离惊讶,“真不请花娘红袖添香吗?”
傅闻宵:“……”谁教坏她了?
“没有!”他否定的语气有些快,然后又说,“我也不喜欢那种事。”
郁离歪头看他,“你不喜欢?为什么?”
男人不都喜欢这种吗?虽然她见到的男人大多都是市井之徒,没那能耐参加这种文人诗会,但疏影巷里的读书人多,这些读书人的生活也是挺丰富的。
还有,其实也有不少男人不管有钱没钱,都想去找花娘的。
傅闻宵心头微紧,觉得不能让她误会:“可能是我比较怪,我确实不喜……”
不喜的理由有很多,他也不好一一和她明说,但谁说男人一定要喜欢那种事?男人也有洁身自好的,更有宁缺毋滥的。
以前他要做的事实在太多,无心去想那些,现在却是找到想要相伴一生的人,只盼着她能多看自己一眼。
郁离看他好半晌,点头道:“那你确实挺怪的!”
傅闻宵:“……”
傅闻宵有些哭笑不得,觉得自己这算不算自污?
没等他想着怎么纠正自己在她心中的形象,就听到她说:“傅闻宵,你以后要是去那种场合,要告诉我一声。”
傅闻宵一脸愕然,“告诉你做甚?”
“和离啊!”郁离理所当然地说,“你既然有心,那就和离,这样我就不用管你啦。”要不然,他去找花娘,她啥都不做的话,是不是很没面子?
至少现在,明面上两人还是夫妻呢。
傅闻宵:“……”
一时间,傅闻宵也不知道哪个问题让他比较在意。
没等他再开口,就见她好像觉得已经没事,开始专心练字。
不管做什么,她都是很认真的,既然要练字,那就好好地练,不容她分心。
傅闻宵盯着她,神色不明。
他知道,她说和离就是真的和离,绝对不是随口说说,一旦他真的做了什么,她会毫不犹豫地放弃这段婚姻。
但她说管他……难道像宋娘子管宋秀才这样管着?
想到什么,傅闻宵不禁失笑。
“你笑什么?”郁离抬头看他。
傅闻宵含笑看她,一双墨玉般的眸子倒映她的身影,说道:“离娘放心吧,我对那些没兴趣,也不会做出那种事。”
郁离哦一声,又瞅了瞅他,没说什么。
他要是有什么想法,她觉得自己一拳头就能解决他,压根儿不在意他做不做。
当然,他不做最好啦,作为他现在明面上的妻子,她可不受这种窝囊气。
**
接下来的日子,疏影巷好像每天都要发生点鸡飞狗跳的事,不是宋娘子训夫,就是其他人家为鸡毛蒜皮的事吵起来,或者邻居之间闹矛盾等。
幸好,除了这些外,其他人倒也好相处,和郁离当初买房的衬衷还是符合的。
来傅家串门的人渐渐地少了。
大概是看出傅闻宵是个清高的,不会为他们引见汪举人,那些人都歇了心思,只有一些像宋秀才这般真心上门请教学问的过来。
对这些人,傅闻宵也没拒绝,但大多时候都会客气的送客。
送客的理由也是现成的,他身体不好,没办法和他们探讨学问太久。
这日,郁离回来,发现巷子里有不少人凑到一起说话。
看到她时,那些人都用一种很怪异的眼神看过来,仿佛她做了什么奇怪的事。
郁离没理会,正准备回家,有人叫住她。
“傅娘子。”叫住她的人说道,“我昨儿去城南的早市买肉,好像看到你进了一家肉铺,听人说,你在那家肉铺杀猪……可是有这种事?”
在那人询问时,其他人也盯着她,满脸好奇之色。
郁离坦然地点头,“是的。”
这种事没什么隐瞒的。
瞬间,那些人看她的眼神变得十分微妙。
郁离也说不出这种微妙是什么,不在她没在意,就要回家时,一道大嗓门响起。
“傅娘子,你这样可不行啊,哪有读书郎的妻子去杀猪的?”说话的人是何大娘,只见她满脸红光,盯着郁离的眼神有些不怀好意。
在郁离转头时,她继续说:“傅娘子,傅郎君以后可是要考秀才的,要是让人知道他有个杀猪匠的妻子,会被人嘲笑的。”
她心里得意地想,她儿子虽然只比傅郎君长得差那么一点点,但娶的可是县城里的姑娘。
虽然儿媳妇家里是做生意的,但这可比杀猪匠要好多了。
郁离表情严肃,正要说什么,宋家的门唰啦一下打开。
宋娘子走出来,朝在场的人道:“你们啥意思?人家傅郎君都没说啥呢,一个个就跳出来,你们是不是管得太宽了?你们这是嫉妒傅郎君长得比你们家的那些读书人好看、学问比他们好吧?杀猪咋啦?我就不信你们不吃猪肉,没有杀猪匠,谁杀猪给你吃!”
她叉着腰,骂道:“没有端着碗吃肉、放下碗骂娘的道理!”
宋娘子这话将在场的人都嘲了一遍。
一个大娘恼怒地道:“宋娘子,你、你这是强词夺理,不能相提并论。”
“哎哟,还相提并论!咋不说你家那儿子连给傅郎君提鞋都不配,估计这辈子一个秀才就顶天了,居然有脸来嘲笑人家能考举人进士的,也不害臊。你管这么宽,咋不管管你家儿子在外头养花娘的事?”
“你你你……”
“我啥啊?”宋娘子叭叭叭地一通输出,“我哪说不对?我前些天还见你儿子带花娘去买首饰呢!可怜大娘你带着孙子孙女在家里吃糠咽菜,你儿子却舍得花钱给花娘买首饰,真是个孝顺的好儿子啊!”
那大娘差点气到吐血,实在不敌,扭身就回家去了。
其他人见状,也知道宋娘子泼辣的性子,那嘴啥都敢说,不敢和她对上,纷纷跑开。
将人都怼走后,宋娘子对郁离道:“别理他们,那些人就是见不得别人好。”
郁离点头,其实她真没放在心上。
她感谢宋娘子的仗义执言,决定以后要多光顾宋娘子的蒸糕摊子,反正蒸糕确实也好吃-
只是郁离虽然不在意,但很快关于她在肉铺杀猪的事就传遍疏影巷。
每次她回来时,那些人都用一种鄙夷的目光看她,仿佛杀猪是多么下贱的行当,正经人不会去干。
傅闻宵自然也察觉到这事。
他没说什么,只是挑了一天,亲自去肉铺找郁离。
肉铺里的人对他的到来非常欢迎,还有那些买肉的街坊邻居,见面都要打声招呼,亲切地叫他案首。
傅闻宵一一回应,斯文有礼,声音和煦亲切,让人很容易心生好感。
他在肉铺等郁离回来,并没有避到肉铺里头,就站着卖肉的案板旁边。
因为有他在,导致今天肉铺的生意大好。
张耀平忙着给人切割肉、卖肉,因为人太多,手忙脚乱的,傅闻宵还帮了他一把。
等肉卖完时,这早市还没结束呢。
张耀平看着空了的案板,对那些来买肉的人说:“今天的肉都卖完啦,你们明天再来吧。”
有人笑问道:“明天傅郎君还在吗?”
“这我可说不准。”
将客人都送走后,张耀平回头看向站在那里的傅闻宵。
明明这里是个卖肉的肉铺,墙面斑驳,墙角旁还摆着好几个污糟糟的木桶,显得又脏又乱的,空气中的味道也不好。
然而他站在那里,春日阳光明媚,清风拂面,仿佛斑驳的墙面都变得明亮透净,空气都清新了,似乎这世间的光都汇集到他身上。
长得好看的人就是吃香啊!
张耀平暗忖,傅郎君不仅长得好看,读书也好,简直就是完美男人,这样的男人才配得上郁阿姐。
他问道:“傅郎君,你是来找郁阿姐的?”
傅闻宵唇角弯起,从容地道:“我来接她回家。”
“哎,你咋突然来接她?”张耀平不解地说,“郁阿姐说你身体不好,可不能累着,要不要进里头去坐坐?”
傅闻宵婉拒道:“不用,我在这里等离娘就行。”
张耀平瞅着他,今天的生意实在太好,都是多亏他。
哎呀,傅郎君以后就算不读书,光是去卖肉都能赚不少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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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说:
今天第二更
第 117 章
◎暴力碎石◎
郁离送货回来时,看到傅闻宵居然站在肉铺的摊子前,有些惊讶。
她拎着竹筐走进肉铺,一边问道:“你怎么来了?”
傅闻宵跟在她身后,声音温煦柔和,“来找你。”
闻言,她看他一眼,问了一句找她有什么事。
在她的想法里,没事自然不会来找她,他来这里,那肯定是有事的。
傅闻宵没说话,见她要洗手,便去给她打水,甚至还将肥珠子递给她。
这让郁离有些诧异,觉得他今天挺不对劲的。
只是等她洗好手,傅闻宵也没说什么。
张复也回来了,见傅闻宵在这里,他并未多想。
在他看来,傅闻宵和郁离是夫妻,当夫婿的来找媳妇多正常的事啊,他自己不嫌弃肉铺这边腌臜,想来就来呗。
如此也能看出,傅郎君是将离娘放在心里头的,他也为郁离高兴。
给郁离结算完今天的工钱后,张复调侃道:“离娘,难得傅郎君来接你,你便和他回去吧,院子不用你打扫了。”
然后又感慨,小夫妻俩感情真好之类的。
刚成亲不到一年的小夫妻果然恩爱,越发衬得他孤家寡人一个。
郁离闻言,想说什么又默默地闭上嘴。
倒是傅闻宵赧然,略有些不好意思地朝张复笑了笑,和郁离一起离开肉铺。
离开肉铺后,两人慢吞吞地走在大街上。
郁离特地放慢脚步,配合身边的人,省得走太快让他跟不上,然后累着他。
她记着这男人现在还很脆弱。
傅闻宵主动询问:“离娘,要去买些什么东西吗?”
他知道她每天拿到工钱后,都喜欢到街上买东西,其中买得最多的是各种各样的吃食,等午觉醒来后,她一个人就能将买的东西消化完。
“买点烧饼吧。”郁离说道,“听说桐柏大街那边的集市新开一家烧饼,做得挺好吃的,我们去尝尝。”
城南这边有一个人流量极多的集市,正是吴瘦子经常蹲守着等活干的地方,这里几乎包罗了衣食住行等方面,很是热闹。
傅闻宵笑着应一声。
在买去烧饼前,他们在集市附近遇到正要收摊的宋娘子。
她的蒸糕已经卖完了,准备回家。
看到两人相携而来,宋娘子忍不住笑道:“傅娘子,傅郎君,你们是来买东西的吗?”说着她从脚边的背篓里取出一包用油纸包着的蒸糕,“这是我特地留下来的,傅娘子给你尝尝。”
郁离很喜欢吃她做的蒸糕,当即开心地说:“谢谢。”
然后便要给她钱,只是宋娘子没要,说等下次她过来买蒸糕再付也行。
郁离将钱收起,反正她时常过来买蒸糕,可以下次一起给钱,就是宋娘子每次都给她很多蒸糕,明显自己给的钱少了。
正说着,便见宋秀才来了,帮宋娘子一起搬东西。到他们,他笑着说:“傅郎君、傅娘子,你们是来集市买东西啊。”
傅闻宵应一声。
宋秀才看了看他们,忍不住说道:“你们俩感情可真好。”
看到傅闻宵出现在这里,他隐约有些明白原因,想来他也听到巷子里的闲言碎语,有人嫌弃傅娘子是个杀猪的。是以他这次过来找傅娘子,也是告诉那些人,他这作夫君并不在意自家娘子干杀猪的营生。
傅闻宵笑了笑,也回了一句:“宋兄和嫂子的感情也好。”
宋娘子有些脸红,暗暗地掐了丈夫一把,让他少说两句,这大庭广众之下呢,口没遮拦的。
等傅闻宵两人离开,宋秀才一边搬东西一边说:“娘子,你掐我作甚?”
“让你乱说!”宋娘子嗔怪道。
宋秀才一脸冤枉,“我哪里乱说了?傅郎君和傅娘子的感情本来就好嘛,要是不好,傅郎君怎会来这里?我刚才过来时,遇到秦秀才,听他说咱们巷子里有人先前在张家肉铺看到傅郎君了,因为他在那儿,肉铺的生意还很好哩,肉卖得太快,让很多人今天都没买到肉……”
宋娘子愣住,吃惊地说:“他居然去肉铺那种地方?”
“肉铺是哪种地方?”宋秀才不以为意,“娘子你这话不对,傅郎君怎么不能去肉铺?”难不成他媳妇心里,肉铺是什么腌臜之地,傅郎君还不能去?
不可能啊,他媳妇不是这种人。
宋娘子老实地道:“我就是觉得傅郎君看着像不食人间烟火的有钱人家的公子,肉铺这种地方,和他不太搭。”
事实上,看到傅闻宵的人,都觉得他应是世家公子,那身气度,可不是一般人家能养出来的。
就算听说他们是从乡下搬过来的,很多人都不相信,还以为是骗人的。
宋秀才点头,“确实,不说肉铺,就是这市井之地都和他格格不入。”
虽然他也这么觉得,但傅闻宵确实去肉铺,甚至还陪他媳妇来这种热闹的集市闲逛买东西。这里乱糟糟的,到处都是市井讨生活的百姓,但他神色淡然,那副从容的模样,让人觉得这市井之地都变得整洁起来。
宋娘子忍不住转头看了一眼,看到那对夫妻站在一家卖烧饼的摊子前,正在买烧饼。
两人容貌气度都很出众,和那些市井里讨生活的百姓格格不入。
正是如此,反而让人生出一种他们很相配的感觉。
**
买完烧饼,又买一些吃食后,两人便回疏影巷。
他们回到巷子那边,便见巷子里有不少孩子正在那里玩,追逐打闹,一阵阵欢快的叫声响起。现在天气暖和了,住在巷子里的孩子在白天时会跑出来玩。
时不时有做好饭的家长探头叫唤自家的孩子回家吃饭。
郁离也看到傅燕回兄妹俩。
她有些吃惊,兄妹俩居然也出来玩了,等看到他们蹲在自家门前,和一个三岁的小姑娘一起玩时,不禁失笑。
原来是和宋娘子家的小姑娘玩。
因为宋秀才经常过来找傅闻宵请教学问,宋娘子过意不去,会送些自己做的吃食过来,这一来二去的,两家人也算是熟悉起来。
正好两家都有孩子,小孩子的年纪小,很容易就玩到一块。
现在傅燕回兄妹俩不像在村子那么胆怯,偶尔也敢出门去找宋家的小姑娘玩,不过他们都很乖,一般只在门口玩,不会跑远,周氏或者宋老太太会轮流看顾他们。
看到郁离和傅闻宵回来,门口的三个孩子欢快地叫起来。
“小婶婶!小叔叔!”
“婶婶,叔叔!”
宋娘子家的小姑娘跟着软软地叫,三岁的小姑娘长得像雪团子般,打扮得整整齐齐、干干净净的,很是可爱。
郁离挨个摸了一遍脑袋,掏出先前买的点心要给他们,发现他们的手都挺脏的。
她朝三个孩子说:“去洗手吃点心。”
“好哒~~”
三个孩子都欢快地叫起来,跟着他们一起进门。
巷子里有不少人看到夫妻俩相携回来的一幕,有些诧异,不过他们没多想,叫自家的孩子回家洗手吃饭。
等到吃饭时,宋娘子过来领走她家闺女,同时给他们送了些从新鲜春笋。
“这是村里人进城时送过来的,给你们也尝尝。”
周氏笑着收下,抓了把自己做的小零嘴装在碗里,让她们带回去吃,彼此有来有往。
**
一连几天,傅闻宵都去肉铺。
郁离终于明白,他不是有事找她,而是去接自己回家。
这让她有些莫名其妙,不知他为什么要这么做,直接问道:“你最近都不读书吗?怎么跑这边来?我不用你接我回家,你顾着点自己就行。”
这话说得很不客气,要是不了解她性格的人,只怕会被她这耿直的话气得心口疼。
幸好傅闻宵早就摸清楚她的性子,知道她没有恶意。
她有什么就说什么,是个很率性直白的人。
傅闻宵道:“我的身体没什么事,最近看书累了,想出来放松一下。”
郁离呆了呆,还真以为他读书读累了。
虽然她不参加科举,但也听说过科举的难度。难不成他心里也是有压力的?所以才想出来走走。
眼看着已经进入四月,府试就在四月底,其实也没有多少时间。
“这样啊……你也别给自己太大的压力。”她犹豫地安慰他一句,“要是考不上也没什么。”
虽然她是希望他以后当官方便自己干点其他的事,但若是他当不了也没什么。
不能给他太大的压力。
傅闻宵不知道她心里所想,笑道:“离娘不用担心,我能考得上的,只是偶尔想出来放松一下。”
郁离点头,问道:“你要不要和汪举人去赏花游山?”
她听说那些文人很喜欢游山玩水,汪举人也不例外。至于上个月的赏花会,因她要去余庆县,最后没能去成,心里多少有些遗憾。
她还没去赏过花呢。
傅闻宵摇头,“不了,我怕自己半途走不动。”
他丝毫不在意自己在她面前示弱,而且她给他治疗身体,没人比她更清楚自己的身体怎么样,这种时候就不必去逞强了。
而且示弱有示弱的好处。
郁离想想也是,倒也没再说这些。
万一他在半路体力衰竭昏过去怎么办?这人身体还脆弱着,可不能轻忽大意。
两人就这么一路聊着回到疏影巷。
看在不知情的人眼里,觉得他们的感情非常好,连走路都要聊天,注意力都在彼此身上。
进入巷子时,郁离看到巷子里有不少大娘和媳妇坐在屋檐下聊天,见到他们,都是用一种复杂的眼神看着他们。
有人问道:“傅郎君、傅娘子,你们这是打哪回来啊?”
郁离抬眸看过去,说道:“从肉铺那边回来。”
虽然她看着很冷淡,但真的很实诚,实诚得很好欺负,周围那些人听到后,脸上的表情都有些古怪。
有人又说:“原来是这样,傅郎君这是特地去接傅娘子回家吗?”
傅闻宵的目光扫过那些人,仍是那派从容温和的模样,笑道:“我家离娘赚钱养家辛苦了,我最近也是闲着,便去接她回家。”
听到这话,很多人脸上都露出不可思议的神色。
这傅郎君真的去肉铺了?
其实有人去那边买肉时,见到傅闻宵出现在张家的肉铺,回来和大家说,很多人都不太相信。
哪知道傅闻宵居然直接坦诚地表示,他确实去了肉铺。
而且他不是去一天两天,连续好些天都去那边,每天都要等傅娘子干完活,然后和她一起回家。
傅闻宵说完,礼貌性地朝她们微微颔首,拉着郁离一起回家。
郁离被他拉着手时,手指微微动了下,到底没有挣开他。
这是在外头,要是自己挣开,外面那些人怎么看他们,要是被人知道他们其实只是表面夫妻,到底不好吧?
等回到家,关上门后,傅闻宵若无其事地放开她。
郁离看了看他,觉得他好像怪怪的,又说不出个所以然。
郁离还没探究出傅闻宵哪里怪,倒是周氏一脸开心的样子。
她高兴地说:“离娘,最近宵哥儿每天都去肉铺那边接你,也算是让他锻炼一下身体,听说他已经能一口气走到肉铺那边不喘气了。”
郁离:“……”
这里离肉铺是有些远,普通人走路的话要两刻钟左右,傅闻宵只怕要更久。
能走到那里不喘,其实也挺厉害的。
周氏用一种欣喜的语气说:“离娘,你和宵哥儿要好好的呀,这样我就放心了。”
郁离瞅着她,慢吞吞地哦一声。
“还有,外面那些人说的话,你别放在心里,宵哥儿不是那种人,他并不觉得你在肉铺杀猪有什么不好。”周氏宽慰道,“他们都不知道,村里的人想请你去杀猪祭灶还请不到呢。”
这也是周氏的大实话。
她并不觉得郁离干杀猪这行业有什么,这是一份正正经经的营生,又不是杀人放火、违背道义之事,有什么不能做的?
至于世人眼里杀猪是贱业?
周氏是穷苦人家出身,她见识过贫穷的可怕,也知道饥饿和死亡的滋味,更知道这世道,有人想要活下来有多难。
只要能活下来,莫说杀猪,更腌臜的事儿都有人抢着做。
而且,宵哥儿都不介意他媳妇去干这活,她自然也不会觉得有什么。
在周氏心里,傅闻宵是个极有主意的,要是他不乐意的事,谁也无法让他改变主意。
既然在郁离选择去干这活时,他没有说什么,代表他是默许的。
周氏知道傅闻宵不是迂腐之人,也知道当初郁离会去杀猪,是因为家里没有银钱。
她是为了养家才去做这活。
他们又如何会嫌弃她?只会心疼她太辛苦。
郁离没想到婆婆会这么说,面上露出笑意,“娘,我没在意。”
不过是一些闲言碎语,有什么可在意的?
“不在意就好。”周氏忍不住看她,确认她是真的不在意后,脸上露出笑容。
其实她知道,迟早有一天,还会有人拿这事来攻击她,或者攻击宵哥儿。
宵哥儿的身份摆在那里,他们不回京城还好,要是回京城,肯定会有人查郁离的来历,甚至知道她曾经在肉铺杀过猪。
届时只怕说什么的都有,说的比巷子里的那些人更难听都有可能。
只要想到这里,周氏心里就有些难受。
虽然她知道宵哥儿一定能处理好,不会让离娘受委屈,可想到有人这么说郁离,她就难以忍受。
郁离见婆婆突然忧心忡忡的,有些不解,觉得可能是婆婆听到外头那些人说不好的话,让她不开心。
这可不行。
原本她觉得那些人说几句也没什么,但若是影响到婆婆的心情,她还是得做点什么的。
**
最近这段时间,傅闻宵几乎每天都去肉铺接郁离。
约莫是看出他不仅不在意自己媳妇是个杀猪的,甚至还每天都跑去肉铺接她回家,仿佛要向世人证明,他们夫妻感情有多好。
这让疏影巷里的那些原本都对他十分敬佩的读书人都难受得不行,私下骂他,说他冥顽不灵,居然故意往腌臜之地跑。
至于那些大娘媳妇们,则默默地闭上嘴巴。
人家傅书郎都不在意媳妇干这个,她们说再多也没用,甚至有些嘴臭的还会被宋娘子怼得想吐血。
当然,也有一些人是羡慕郁离的。
特别是那些拼命干活赚钱供家里男人读书的女人,心里更是百般不是滋味。
她们为了供家里男人读书,从年纪轻轻熬成中年妇人,丈夫好不容易考上秀才,却在外头找花娘,她们要是多说几句,便会被嫌弃年老色衰。
傅郎君连妻子干杀猪的活都不嫌弃,等傅娘子年华不在,应该也不会嫌弃罢?
而且听说傅郎君拒绝不少读书人举办的诗会、文会,宁愿去肉铺接傅娘子,虽然那些读书人在私底下骂他假清高,将杀猪女当宝,但她们心里却是羡慕的。
巷子好像又平静下来,那些人见到郁离时,也不再说什么风凉话。
但看她的眼神还是带着些鄙夷的。
特别是那些读书人,觉得傅闻宵简直没救了。
这日,傅闻宵去肉铺接郁离。
见到他,郁离说道:“咱们回家,我在附近的采石场定了一些石头,应该送过来了。”
傅闻宵不解,“你定石头做甚?”
郁离扭头看他一眼,没有说话。
这让傅闻宵心里有种不好的预感,有些忐忑地跟着她回家。
抵达疏影巷时,便见吴瘦子等人推着几辆板车,车上有不少大块的石头。
他们将之堆放在巷子口,因为石头太多,渐渐地将巷子口堵住。
疏影巷的人对此很是不满,只是看到吴瘦子等人,又不敢说什么。
这些看着就像是不好惹的闲汉,一个个流里流气、贼眉鼠眼的,虽然这附近常有衙役巡逻,闲汉流氓都不敢在这边生事,可驾不住招惹到他们时,他们会私下报复,这就不好了。
听到这边的动静,巷子里的人都特地出来看热闹。
正好这时,有几个秀才从外头回来,被堵在巷子口前,那心情非常不好,怒气冲冲地问:“这石头哪来的?谁堆放在这里?”
另一个秀才嚷嚷道:“你们这是扰民,找个官差过来,将他们赶走。”
对于这些秀才而言,他们已经习惯找官差来处理这种事,很少会亲自去动手。
这会儿,他们以为自己这么说,这些运石头过来的刁民会赶紧将它们搬走,腾出位置。
哪知道这些人只是看他们一眼,然后扭过头,根本不搭理他们。
几个秀才涨红了脸。
这时,他们看到朝这边走来的郁离和傅闻宵,有些幸灾乐祸。
一个秀才嚷嚷道:“傅郎君,你们家门口被石头堵住啦,这可咋办?”
傅家就位于巷子进去的第一家,正好被石堆堵住,很多人看到这一幕,都觉得这些运石头过来的人肯定是故意的。
是以说起话来,这些人自然带着几分看好戏的心情。
他们被堵在外头不假,但傅家也被堵住了。
傅闻宵没说话,他的目光从家门口的石堆转到吴瘦子等人身上,好像有些明白她从采石场那里买石头的原因。
果然,就听到她说:“这是我买的石头。”
所有人都看过来,就连站在巷子里,众人也隔着那堆石头朝这边看。
他们一脸纳闷,不知道她买这么多石头做甚。
“傅娘子,你买这么多石头做甚?”宋娘子站在自家门口,朝这边喊道,“莫不是想堆个假山?”
郁离回道:“我买来当花肥用的。”
众人:“……”
所有人都以为自己听错了。
谁会买石头当花肥用?不对,石头怎么当花肥用?她这是开玩笑不成?
在场只有傅闻宵、吴瘦子等人很清楚,她不是开玩笑。
傅闻宵总算知道她想干什么,有些无奈地笑了下。
算了,她想买石头当花肥用就当花肥用,就算她说买宝石当花肥用,他也会努力赚钱给她买。
就在众人以为她开玩笑时,只见郁离上前,一脚朝着一块半人高的石头踹过去。
轰隆一声,那石头在所有人的注视下裂开,碎成一块块的。
郁离拿起一块石头,随意地捏了捏,再摊开手时,那石头变成一堆粉末。
她朝那些目瞪口呆的人说:“这就是花肥。”
巷子里所有人:“……”
郁离转头看向巷子口的几个秀才,“听说石头里含有某种矿物质,碾成粉后,也能当花肥用的吧?”
她一副不耻下问的模样。
被她询问的秀才脸色发青,额头汗出如浆,整个人就像被妖精吸干了精气,一副摇摇欲坠的模样。
巷子里头,那群人也暗暗吞咽口唾沫。
这这这……这傅娘子到底是什么样的怪物啊,她居然将石头捏碎了?!!!
?
作者有话说:
今天第一更
第 118 章
◎准备去府城◎
现场没有人说话,安静得仿佛自成一个独立的空间,连春风都变得迟缓。
“这边咋了?这里怎会有这么多石头?做什么的?”
就在这时,巡逻的衙役经过疏影巷,发现巷子口堵着的石堆,便过来询问。
那几个被郁离吓得冷汗直冒、双腿发软的秀才仿佛遇到救星一般,一脸惊喜地转头,看到几名巡逻到这边的衙役,不禁大喜。
“官爷,这里……”
没等他们向巡逻的衙役求助,就见为首的捕头朝郁离问好:“离……傅娘子,傅郎君,好巧啊!你们在这里做什么?”
葛衙役先是看了一眼堵在巷子口的那堆石头,然后又看向那几个冷汗涔涔的秀才公,最后目光转到吴瘦子等人身上,总觉得这里发生的事情和郁离脱不开关系。
郁离坦然地道:“买点石头做花肥。”
葛衙役听后,毫不犹豫地说:“做花肥啊,挺好的,需要我们帮忙吗?”
听到这话,很多人不可思议地看着他,特别是那些秀才,很想问他,难道听说石头做花肥时,他不觉得匪夷所思吗?
要是葛捕头听到他们的疑问,一定会毫不犹豫地表示,离老大既然说能做花肥,那就一定能,不需要质疑她!
郁离道:“不用,我自己可以。”
虽然她拒绝了,不过葛衙役并没有真的不干什么,朝身后的几个下属道:“你们过来,帮傅娘子搬石头进去。”
衙役们纷纷应下,然后过去吃力地搬石头。
这些石头都很大块,很少有小块的,就算是男人搬起来也很吃力。
其他人看到这一幕都傻眼了。
为什么这个捕头如此好心?他这是在讨好郁离吗?
有些人敏锐地注意到,比起傅闻宵这个县试的案首,这些衙役似乎更看重郁离,没看到那捕头只是随便地和傅郎君打个招呼,注意力都在傅娘子身上,话里话外都想帮忙吗?
石头是真的石头,衙役们搬得很是吃力。
郁离见他们要帮忙,便没有再拒绝,她拎起一块大石头,随手一抛,就这么抛过墙丢进傅家的院子。
众人看到那块大石头轻飘飘地抛过傅家的墙头,落到里头时,传出重物落地时的沉闷声响,那声音就像砸在他们的心头,不禁打了个哆嗦。
巷子里头,有人暗暗地伸脚去踹了下石头,然后一阵疼痛袭来,让他们痛得脸都扭曲了。
刚才看她一脚就踹碎一块大石头,给人一种举重若轻之感。
就仿佛他们也行,也能做到。
结果事实教会他们做人,脚趾头好像都肿了。
不会是骨折了吧?
郁离随手抛了几块石头后,仿佛想到什么,她转头对那几个秀才道:“抱歉,我现在就将它们搬走,让你们过去。”
秀才们看到她手里拎着的那块大石头,暗暗吞咽口唾沫,看起来好像很虚弱。
他们忙不迭地摆手,“没事,您、您慢慢来!”
说着,他们不约而同地往后退了退。
郁离看他们一眼,被她的目光扫过的秀才汗出如浆,吓得心脏都要爆裂。
此时他们哪里还记得他们曾经对她杀猪的鄙夷,脑海里啥都不想。
直到她移开目光,他们又悄悄地往后退了退,一个个看起来越发的虚弱。
等他们看到跟在郁离身边的傅闻宵时,秀才们的神色十分复杂。
他们原本十分敬佩傅闻宵的才学,但得知他居然娶了个杀猪女,而且还每天跑去肉铺那里接她时,觉得他自甘堕落。
读书人多清贵啊,既然他选择走这条路,就应该规劝妻子,让她换个正当点的营生,而不是去做杀猪这等贱业。
不过现在,他们啥想法都没了,看到傅闻宵时,只觉得他格外的可怕。
能娶这种力大无穷的女人,怎么不可怕?
而且他居然还能对她虚寒问暖,担心她累了什么的,他们不禁对他由然升起一股浓浓的敬佩-
郁离的速度非常快,不过几下子就清出一条路。
她走进巷子,朝巷子里的人说:“打扰了,我很快就将它们搬回家。”
“没、没事。”众人僵硬地看她,结结巴巴地说,“傅娘子不急的,放、放在这里也没关系,我们不介意。”
没人敢介意,甚至看到她拎着石头走过来,吓得浑身发寒,差点就腿软地瘫坐在地上。
看到这样的郁离,他们哪里还觉得她是个实诚得好欺负的,甚至很怕她手里的石头一个不小心就朝他们砸过来。
郁离很满意他们的态度,对上他们害怕的眼神,越发的满意了。
她朝杵在傅家门前的几个人说:“你们让开一下,我好搬东西。”
那几人反应过来,头皮发麻,赶紧就往旁边退,因为退得太急,有人直接摔了,害得周围的人也跟着一起摔。
瞬间这些人摔成一团。
看到这一幕,宋娘子终于从震惊中回过神,笑出声来。
她也不在意那些人是什么反应,好奇地看着郁离搬石头,惊叹地道:“傅娘子,你这力气好大啊!”
“还好。”郁离平静地说道,“确实是有点力气,所以就去杀猪了。”
听到这话,巷子里所有人脸色微变。
就连那几个腿软得走不动的秀才也涨红脸,觉得她可能是在嘲讽他们,或者是在威胁他们。
今天这事,要说她不是故意的,谁相信啊?
可就算知道她是故意,他们也不敢做什么,没看到那群衙役还在努力地帮她搬石头吗?
将堵在门口的石头都从墙头抛进去后,郁离打开家门,朝那些帮忙搬石头的衙役说:“你们搬进来吧。”
衙役们咬牙帮忙,额头的青筋鼓动,手臂也是青筋毕露,可见用了极大的力气。
吴瘦子等人也过来帮忙。
虽然帮忙的人多,但大多数还是郁离搬的。
等巷子口的石头都搬进门后,她客气地感谢这些人,要请他们进门来喝茶。
葛衙役忙道:“不用了不用了,我们还要巡逻呢。”说着,他又看一眼巷子里的那些居民,说道,“傅娘子,以后有什么事尽管来找我们。”
郁离嗯一声。
很快葛衙役和吴瘦子等人都离开了,疏影巷又恢复往昔的清净。
傅闻宵和郁离一起进门。
进门时,他突然拉着她,在她不解地转头时,他拿帕子给她擦了擦脸上沾到的灰尘。
傅闻宵温声问:“离娘,累不累?”
“不累。”郁离语气轻快地说,“等会儿吃完饭,我先将一些石头碾碎铺到院子里……剩下的要不要堆个假山?”
傅闻宵好脾气地说:“听你的。”
傅家的门关上,夫妻俩的声音很快就消失在门后。
许久,巷子里的人也拖着发软的腿离开,一边在心里想着,他们平时有没有得罪傅娘子。
应该没有吧?
正好有人看到双腿打哆嗦的何大娘,说道:“何大娘,我记得你上次说傅娘子是杀猪的,还说她……”
“我没有!”何大娘几乎是尖叫着说,“你别乱说,我啥都没说!”
匆匆抛下这话,她哆嗦着往家里跑,然后呯的一声关上门。
看到这一幕,虽然挺好笑的,但巷子里的人实在笑不出来。
**
周氏见他们回来,叫他们去洗手准备吃午饭,然后问道:“离娘,你买这么多石头回来做甚?”
先前她带着两个孩子在灶房这边做饭,听到外头的动静,出来一看,就见墙头那边有石头抛过来,而且那石头挺大的,一看就知道普通人做不到这么轻松地丢石头。
预感应该是郁离做的,于是她也没出去,继续在后院做饭。
郁离道:“做花肥,剩下的可以堆个假山。”
周氏愣了下,然后道:“行,听你的。”
她丝毫不觉得她说这话哪里怪,谁说石头不能做花肥?敲碎不就可以了?刚好他们家院子里挺空的,除了花草就没别的,堆个假山也挺好的。
周氏没多想,只是她没想到,翌日她出门去买菜时,发现巷子里的人对她的态度变了许多。
先前得知她的“儿媳妇”是个杀猪的,他们或多或少都是一副瞧不起的模样,还劝她让离娘换个营生,别以后拖累了傅闻宵的名声。
现在嘛,见到她时,他们没有那种鄙夷的神色,反而朝她讨好地笑。
路上遇到秦秀才的娘,秦大娘神色复杂地说:“素娘,你家离娘可真厉害。”
“这是自然!”周氏理所当然地点头,“离娘确实很厉害,你不知道,去年我们那边周围的村子祭灶时,都想请她去杀猪,想要讨个吉利,只有她杀出来的猪才是最吉利的……你瞧年后宵哥儿不就成为县试的案首了?”
“真的?”秦大娘吃了一惊,居然还有这样的事?
周氏一脸肯定地说:“我们宵哥儿的学问自不必说,但要不是有离娘这福星助他,只怕他也没办法如此顺利地考上案首……”
她当然知道傅闻宵这案首全凭他的实力,不过可以再添点别的嘛。
周氏心里很明白,如果不是遇到郁离,只怕傅闻宵真的活不过去年的冬天。
她虽然不知道郁离有什么法子,可她不瞎,哪里没注意到两人有时候某种心照不宣的默契,她都当作不知道。
在周氏心里,确实将郁离当成傅闻宵的贵人和福星,是坚定地支持她的。
也不喜欢旁人说她不好。
是以只要逮着机会,她就和人说离娘有多好。
秦大娘听得一脸羡慕。
她儿子虽然年纪轻轻就考上秀才,但若是想要继续往上走,成为举人,还不知道是什么时候。
她也时常求神拜佛,希望儿子能早日考上举人,可别拖到四五十岁再考上,届时人都老了,家里人总不能一辈子不吃不喝地供着他读书吧?
他们家咋就没遇到像傅娘子这种能干又有福气的姑娘呢?
此时秦大娘已经不去想杀猪是什么腌臜事儿,只觉得郁离是个能干的。
能将杀猪和“吉利”联系在一起,周围的村子祭灶时都要请她去杀猪,便能看出那些百姓很推崇她。
她可是知道村里祭灶时的规矩,向来是女人止步的,他们宁愿请个姑娘去杀猪,便能说明一切。
回头秦大娘便将这些事和巷子里的人说了说。
不管众人有什么想法,倒是再也没有人会不识趣地去郁离面前说什么,连带着对周氏也是十分的敬重。
至于傅闻宵那里,更没哪个读书人再和他提他媳妇是个杀猪的,让他管管之类的。
倒是那些读书人见着他,大多都选择绕道而行。
惹不起,他们还不能躲吗?
他们都觉得那天的事就是郁离对他们的威胁警告,甚至很怕她哪天就朝他们扔石头……光是想想,就觉得自己这身板可抗不住。
日子很快就恢复平静,巷子里的邻里关系好像都平和许多,平日里少了很多争吵。
他们怕随便吵架的话,万一打扰到傅家咋办?万一郁离不高兴,随手朝他们家丢来一块石头咋办?
虽然她可能不会这么做,但那天她一脚就踹碎半人高的石头的一幕,仍是深深地烙印在他们心里。
就连那些读书人最近都不怎么敢出门,宁愿窝在家里读书,以免遇到她。
这日,巷子里有不少人坐在树荫下闲聊干活,突然一辆马车驶进巷子,在傅家门前停下。
不少人都好奇地张望。
这年头能坐得起马车的人家很少,一般都是那些大富大贵之家,看到有马车来傅家,他们很好奇是找谁的,不会是汪家的人又来找傅郎君吧?
就在这时,一个丫鬟打扮的年轻姑娘跳下马车,然后扶着一个穿着打扮极为富贵的老太太下车。
虽不知这老太太是什么人,但看她那通身的气度,就知道不是寻常人家的老太太。
车夫去敲门。
开门的是郁离,看到门口的人时,她有些惊讶,“姚老夫人?您怎么来了?”
姚老夫人和气地笑道:“我一直等郁姑娘上门,没等到你过去,只好过来找你了。”
郁离忙开门让他们进去。
里头的傅闻宵也听到声音,从书房走出来。
姚老夫人看到他时,脸色僵了僵,然后笑道:“傅郎君,打扰了。”
傅闻宵回以一笑,“老夫人上门是喜事,傅某自是欢迎的。”
周氏听到声音也从后院过来,看到姚老夫人时,她脸上也是止不住的惊讶。
姚老夫人看到她时也是愣了下。
她同样认出周氏,以前在元安长公主的宴会里,她见过这个叫周素娘的嬷嬷,她是元安长公主身边的得意人,元安长公主对她颇为信重,京中那些和元安长公主交好的人都见过周素娘。
很快,姚老夫人和周氏都不约而同地收敛脸上的神色,就像第一次见面般,客气地见礼问候。
众人在厅堂坐下喝茶,郁离问道:“老夫人的身体如何?听说您上个月生病了。”
姚老夫人和气地笑道:“早就好啦,劳你关心!”然后又问她是不是很忙,一直没等到她上门。
郁离挠了挠脸:“我最近确实比较忙。”
姚老夫人自然也不会怪罪,让丫鬟将带来的食盒提过来,给郁离带了一些家里厨子做的点心,看到她脸上期盼的神色,不禁失笑。
看来汪夫人说得对,这姑娘是个喜欢吃的。
这性子实在简单,脸上的喜怒哀乐并不遮掩,一看就知道是个性子很纯粹的好孩子。
姚老夫人想着,不由看了眼傅闻宵,实在没想到,这位心思深沉的傅世子居然会娶了这么一个性子单纯的姑娘为妻。
而且他看起来还很在意她,视线极少离开她。
男人喜不喜欢他的妻子,其实可以从他的眼神中看出来。
姚老夫人今日过来,除了是想见见郁离,同时也是和她道别的。
“我来山平县也有半年多啦,姐姐的身体看着好了许多,家中有小辈催得紧,打算这月底回府城。”
郁离闻言,哦了一声,说了句一路顺风。
姚老夫人失笑,这姑娘性子还真是单纯得可爱,她笑道:“我听说傅郎君是县试的案首,准备参加月底的府试,可有这事?”
傅闻宵微微颔首,慢条斯理地说:“确有其事。”
周氏有些紧张,不知道这位姚老夫人是什么意思,不会是京城那边又有什么变化,那些人想打压宵哥儿,在府试时做什么手脚吧?
姚老夫人继续道:“若是傅郎君不嫌弃的话,可以坐我的船一起去府城。”
“这怎么好意思。”傅闻宵客气地说。
“没事。”姚老夫人笑道,“离娘应该也会一起去府城吧?我喜欢这孩子,还想和她多说说话呢。”
周氏闻言,总算松口气,脸上露出笑容。
听到姚老夫人说喜欢郁离,她心里很高兴,暗忖离娘这么好,喜欢她是正常的,姚老夫人很有眼光。
傅闻宵没有作决定,转头看向郁离,像是询问她的意思。
看到这一幕,姚老夫人眼皮一跳,觉得这傅世子变了好多。
要是几年前,有人和她说,镇国公府的那位傅世子有一天将个姑娘放在心头,事事以她为重,她绝对不相信。
然而此时,看他面上带着笑,语气温煦地说话,看身边姑娘的眼神柔软,哪里还有曾经那副深沉冷冽、令人生畏的模样?
郁离问道:“会不会打扰?”
“不会不会。”姚老夫人笑呵呵地说,“我还巴不得你们打扰呢,我一个老婆子也是挺寂寞的。”
听她这么说,郁离便放心了,“那就打扰了。”
姚老夫人很高兴,“那我们到时候就一起去府城。”
约好了时间后,她又和他们说会儿话,终于告辞离开。
几人一起送她出门。
等姚老夫人登车离去,巷子里不少人都探头,询问姚老夫人的身份。
周氏笑道:“她是汪举人的姨母,是府城那边的人,因为我家离娘救过她,她这是特地过来感谢离娘的,邀请宵哥儿和离娘一起去府城呢。”
听到这话,所有人都震惊了。
那打扮富贵的老夫人,居然是汪举人的姨母?
傅娘子还救过她?
这傅娘子这么厉害的吗?
他们突然想到,汪举人会对傅郎君另眼相待,不会也有这个原因吧?固然傅郎君的学问不错,可再不错汪举人也不至于对傅郎君如此上心吧?
但若是傅娘子救过他的姨母,那就另当别论。
众人不知道汪举人对傅闻宵的另眼相待还有“松鹤先生”的原因,都以为自己猜对了。
此时他们也挺不是滋味的。
越是了解,他们越发现傅娘子实在是个传奇般的人物,原本以为只是一个做贱业的杀猪女,可人家杀猪也是不寻常,居然还是吉利事儿,还救过汪家的长辈,甚至得到汪家人的喜爱……
相比之下,她杀猪也不算什么了。
人和人相比,差别咋就这么大呢?-
汪家那边得知傅闻宵他们要和姚老夫人一起去府城后,汪举人夫妻也特地来疏影巷一趟。
当看到汪举人夫妻对郁离亲切的模样,巷子里的人越发的不是滋味。
汪举人很舍不得他的傅贤弟,说道:“不如我陪傅贤弟一起去府城吧。”
汪夫人:“……”听听你说的是啥鬼话?
汪举人却觉得这主意很好,又添了一句,“正好我也不放心姨母一个人回去,我送姨母回府城吧。”
可惜,大家都听到他先前那一句,压根儿就不相信他。
说什么担心姚老夫人,姚老夫人身边可是有汪家的下人伺候,用不到他。
其实他就是舍不得他的傅贤弟,和他一起去府城罢了。
郁离也没想到汪举人夫妻来一趟,然后去府城的人又多了个汪举人。
汪举人高兴地说:“姨母说,出发时间就定在这个月的十五过后,提前几天去府城,届时傅贤弟也能多歇息几天再去考试。”
郁离点头,赞成道:“确实如此。”
其实会答应姚老夫人的邀请,也是因为姚家的船肯定比客船好,能让人好好歇息
傅闻宵现在虽然不是病秧子,但身体仍是脆弱的,还是得为他着想。
已经是四月中旬,离出发的时间没有多少天了,郁离便开始安排。
当她和肉铺的人说要陪傅闻宵去府城参加府试时,众人都支持她,让她不用操心肉铺。
郁离又去聚财巷那边和妹妹说这事,“等回来时,我给你带那边的特产。”
郁金笑着应一声,叮嘱道:“大姐,你要好好照顾自己啊。”
她怕大姐在外头过得不舒心,她姐的性子那么单纯,外面的坏人那么多,万一用什么下三滥的手段对付她怎么办?
要是正面打,她绝对不担心,就怕有小人在背后耍阴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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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说:
今天第二更
第 119 章
◎考虑一下◎
临近出发前,周氏开始给他们收拾行李。
这次的府试不同县试,县试那会儿,他们可以住自己的房子,房子这边除了不开火外,其他东西都很齐全,并不需要带多少行李。
而且这次他们要在府城待的时间比较长,得多收拾些行李带过去。
周氏是个很周全的人,很快就为他们收拾好要带去的东西。
她一边忙碌一边和郁离说:“到了府城后,你们先找间客栈住着,歇息好后再去租个离考棚比较近的房子住下,不用吝啬钱,自己租房子住比住在客栈要好,听说客栈人来人往的,十分吵闹,让人都没法好好休息……”
周氏和巷子里的人打听过,据说府城那边有特地出租给参加府试的士子的房子,都是短租,这些房子大多离考棚比较近,但是租金非常贵。
当然,一般家中富裕的士子都是直接在府城那里买房子,他们可以住自己的房子,不用去住客栈。
或者是提前让下人去府城租好宅子,他们到府城时就能落脚,不用操心住的地方。
周氏觉得能用钱解决的事都不必省着,她可不想两个孩子受委屈。
特别是宵哥儿,她知道宵哥儿是有点讲究的毛病,就算现在不同以往,也舍不得让他委屈自己。
郁离认真地听着,点头道:“娘放心,我知道的。”
等周氏取出五十两银子要给她带去府城时,郁离没收。
因郁离时不时会给周氏塞银子作家用,再加上她自己做绣活赚的钱,周氏手里的银钱越来越多,现在她手头是不差钱的。
她很舍得给孩子们花钱,钱赚来就是花的。
“娘,不用你给我们钱,我们有钱。”郁离说道,让她自己收着。
周氏看她,“真的?”
郁离不好说自己上个月剿匪刚得的二百两,便说傅闻宵赚的钱,“他上个月给人作画,赚了二百两呢。”
周氏吃惊地瞪大眼睛。
宵哥儿居然给人作画?谁有这能耐,得到他的画作?
她知道宵哥儿的书画极好,以前不是没人向他求过墨宝画作,但他从来不耐烦应付这些,也不需要他拿这些东西来赚钱什么的……
不过很快周氏就明白了。
她看着面前的郁离,突然就笑了。
“娘,怎么啦?”郁离不解地看她。
周氏笑得很开心,“没什么,就是觉得宵哥儿能娶到离娘你可真好。”
她没想到自己当初急昏头的行为,居然真的给宵哥儿找到个心仪的姑娘。而且这姑娘确实很好,宵哥儿喜欢,她也喜欢,相信宵哥儿的娘亲也会喜欢的。
郁离神色一顿,突然有些心虚。
等她回房时,脸上不禁带了些许异样。
傅闻宵正在收拾要带去府城的书,发现她脸上的神色不对,问道:“离娘,怎么了?”
郁离看着他,有些纠结。
她觉得自己好像一直在欺骗婆婆,这让她很有罪恶感。
要不……
这还是第一次,她这么认真地盯着自己,让傅闻宵本能地紧张起来,总觉得接下来的事,对他而言非常重要。
傅闻宵不觉地坐正,袖间的手暗暗握紧成拳头。
好半晌,郁离移开了目光,含糊地说:“没什么。”
傅闻宵看了看她,并没有追问。
虽然嘴里说没什么,然而晚上睡觉时,郁离还是翻来覆去的,有些睡不着。
另一边的傅闻宵也没睡。
他稍稍侧身看她,问道:“离娘,怎么了?睡不着吗?”
以往这时候她早已经困盹地入睡,只要没人故意吵她,她很少会有睡不着的时候。
郁离扭头看他,感觉到室内属于另一个人的呼吸声。
其实都快过一年,她已经习惯他的呼吸声,晚上睡觉时终于没有那么难以忍受。再给她几年时间的话,她应该会彻底地习惯他的呼吸吧?
到时候……是不是可以和他做对真正的夫妻?
只要他们做了真正的夫妻,她就不用离开傅家,她真的挺舍不得婆婆的……
可是,这对他好像不太公平吧?
她还没问过他愿不愿意呢,万一他不愿意……她总不能逼他吧?
郁离忍不住翻身面对他,稍稍朝他凑近一些。
察觉到她的靠近,傅闻宵本能地屏住呼吸,近乎屏息地等着她靠近。
这时,他的手被她拉住,听到她说:“忘记给你治疗了。”
不知为何,傅闻宵心里有些失落,直觉她先前应该想说什么。
可惜最后他仍是没等到。
给他输完异能后,郁离感觉到熟悉的困乏感。
她打了个哈欠,不再说什么,将被子拢了拢,然后翻身便睡了。
入睡之前,她仍在想着和傅闻宵成为真正夫妻的可能性,决定改天找个时间问问他的意见。
**
转眼就到出发的时间。
一大早,周氏便起床给他们做早饭,一边叮嘱他们路上小心,出门在外要注意什么。
郁离很认真地听着,傅闻宵面上含笑,拿了个水煮蛋剥好壳递给她。
吃过早饭后,两人拿着行李出门。
周氏送他们出门,十分不舍。
“娘,我们很快就回来的。”郁离朝她说,心里也很不舍,犹豫道,“要不娘你和我们一起去府城算了。”
周氏:“……”
周氏哭笑不得,她虽然舍不得两个孩子,但也没想过要和他们一起去府城。
她笑道:“我去了也帮不了你们什么,反而要让你们分心照顾,还是算了吧。”
如果她跟着去的话,傅燕回兄妹俩自然也要跟着,两个孩子还小,到时候她自己要照顾燕回他们,哪里还有心思照顾他们?
郁离很失望,其实她真的想带婆婆一起去的。
有婆婆在,就像有主心骨一样,干什么她都觉得安心。
郁离依依不舍地和婆婆道别,走出巷子时,仍是忍不住扭头一直看着,都舍不得转头。
傅闻宵见状,心里很不是滋味。
上次她去余庆县时可不是这样的,他送她出门时,她直接折回来将他往门里一推,再将门一关,丝毫不拖泥带水,哪里像现在这般依依不舍的。
直到见不到人,郁离终于转过头,面上带了些许失落之色。
不知情的,还以为她要离开娘亲远行。
傅闻宵心里吃味,说道:“离娘,上次你去余庆县时,可没有这么舍不得?”
“那不一样。”郁离理直气壮地说,“那时候只去几天,很快就回来,这次去府城的时间会很久。”
自从来到这个世界后,她还没离开家里这么久。
傅闻宵哑然,就算再久也不过半个月,他们又不是不回来。
不过看她脸上的不舍,他只能安慰自己,幸好她很喜欢周氏,甚至对周氏有一种雏鸟情节,就算她是为了周氏留在傅家,他其实也是开心的。
如果她哪天决定离开,他不知道自己有什么能留下她的筹码。
不管是出众的容貌,还是显赫的家世,或者是赚钱的能力,这些似乎对她而言都不算什么,也不是能让她心动的东西。
傅闻宵在心里叹气,第一次发现自己如此没自信。
两人来到码头那边时,天色微微亮起。
码头已经热闹起来。
他们刚到,便见汪举人快步迎过来,高兴地说:“傅贤弟、弟妹,你们来啦,就等你们一起上船了。”
傅闻宵有些歉然,“抱歉我们来迟了。”
“这倒没有,是我们来早啦。”汪举人笑道,“姨母也是刚到,刚上了船。”
说话间,便引着他们登上一艘客船。
这艘客船明显比一般的客船要大,空间宽敞,船上除了他们外,没有其他的客人。
这是姚家特地租的客船,为了来接他们的老祖宗回府城。
姚老夫人年纪大了,姚家自然是事事以她为重。
三人登上船后,就被带到姚老夫人那里。
姚老夫人看到相携而来的两人,觉得不管看几次,都有些不太习惯。
她心里嘀咕,像镇国公世子那样的人,没想到有一天他居然也会成亲,而且娶的不是京城里那些端庄娴静的贵女,而是像离娘这般特别的女孩子,和端庄娴静都沾不上边……
等看到傅闻宵与郁离相携而坐,他浅笑盈盈,一双眸子时刻注意着身边妻子的模样,姚老夫人又释然了。
算了算了,这人都是会改变的。
曾经被视为皇室鹰犬般的傅世子变成一个深情公子也没啥。
姚老夫人确实很喜欢郁离,看到她就高兴,让人将特地做好的点心端上来,招呼她过来吃。
每次看到郁离吃点心的样子,她就高兴。
汪举人笑道:“姨母,既然你如此喜欢弟妹,不如认她作干孙女算了。”
他也是第一次见到姨母这么喜欢一个人。
汪举人想着,不禁看了眼正在吃点心的郁离,暗忖傅贤弟的妻子,那肯定是极好的,姨母喜欢她真是有眼光。
姚老夫人脸上的神色一滞,便见傅闻宵看过来。
她很快就恢复自然,说道:“你别胡说,干孙女可不能乱认的。”
“哪有乱认?”汪举人不以为意,“您喜欢她就认下呗。”
在汪举人心里,他姨母是帝师姚正谦之妻,这样的身份,想要认个干孙女谁会拒绝?
这时,郁离也停下吃点心,好奇地看姚老夫人。
干孙女?
那是什么?认来做甚?
姚老夫人有些尴尬,忙道:“离娘,你别听他胡说八道!哪有刚认识就认干孙女的,认亲这种事要郑重一些……”
她越说越觉得尴尬,都不知道怎么解释。
这姑娘可是元安长公主的儿媳妇,她有那么大的脸去认人家作干孙女吗?
郁离没多想,朝她点了点头,继续吃点心。
姚家做的点心很好吃,她沉浸在吃点心中,其实也没怎么注意到他们说话。
这时,傅闻宵给她倒了一杯茶,让她解解腻。
她转头朝他看了一眼,没有拒绝,端起茶便喝。
船已经开了,几人陪姚老夫人说了会儿话,汪举人便拉着傅闻宵去探讨书法,郁离则继续陪姚老夫人说话。
主要是桌上的点心她还没吃完呢。
姚老夫人看她是真的很喜欢,嘴巴动个不停,像只小动物似的,脸上不禁露出笑容。
这年纪大了,就喜欢这种乖巧漂亮的孩子,看着她吃东西时,都有种自己也能干上几碗饭的冲动。
其实如果她不是元安长公主的儿媳妇,她挺想认个干孙女的。
姚老夫人笑道:“我府里也有几个会做很多点心和菜系的厨子,等到府城后,我让他们做给你吃。”
郁离高兴地说:“谢谢老夫人。”
接着两人随意地聊起来,都是姚老夫人问,郁离回答。
姚老夫人原本只是试探性地问一问,想了解一下傅闻宵的情况,她并没让人去查傅闻宵,亦不知道他怎么沦落到南地的小县城里,还化名为傅闻宵。
只是没想到这姑娘如此诚实,自己问什么她就说什么。
等姚老夫人听说,傅闻宵去年昏迷大半个月,郁离是给他冲喜方才嫁过去的,有些目瞪口呆。
傅世子这过得挺惨的啊。
不过这种想法,在看到面前的郁离时,姚老夫人又压下了。
傅世子惨什么惨,能娶到离娘这样的妻子,可真是他的福气。
船从早上出发,因为大船的速度快,到傍晚时便抵达府城。
眼看府城就要到了,姚老夫人问郁离:“离娘,你们打算在何处落脚?若是不嫌弃的话,可以去府上住。”
没等郁离开口,汪举人便道:“姨母说得对,傅贤弟和弟妹去姨母那儿住罢,那边清净,能让傅贤弟好好歇息。”
他知道傅闻宵的身体不好,可不能累着他的傅贤弟。
客栈那种地方乱七八糟的,住着肯定不舒坦。
郁离不想麻烦他们,说道:“不用,我们先去住客栈,明天再去租房子。”
“租房子?是租考棚附近的房子吗?”汪举人以过来人的身份问。
他当年也是这么一路考过来的,很熟悉这流程。
“是的。”
“哎呀,哪里需要如此麻烦,姨母家离考棚那边挺近的,坐马车过去不过两刻钟,不如你们就住姨母府里罢。”
汪举人大力地邀请,恨不得将两人一起带过去。
郁离有些犹豫,虽然觉得汪举人说得对,可是打扰别人总归不好。
这时,傅闻宵握住她的手,说道:“不用了,我们去住客栈便好,到时若真有需要,会上门打扰。”
郁离看了他一眼,没抽回手,由他握着。
闻言,姚老夫人和汪举人也不好再说什么。
船抵达府城,他们下船时,便见一个管事打扮的中年人带着下人迎面走来。
他们来到郁离和傅闻宵面前,朝两人行礼,管事恭敬地问:“可是山平县的傅郎君和傅娘子?”
姚老夫人和汪举人惊讶地看过来,两人有些疑惑。
这管事的穿着打扮很体面,一看就是大户人家的下人,他背后的主家肯定是非富即贵,身份不俗。
他们怎么好像是特地在这里等傅闻宵他们?
姚老夫人都有些迷糊,傅世子现在的身份不是个行脚商之子吗?
还是傅家那边其实一直在暗中照顾他?
那边,管事确认傅闻宵两人的身份后,笑道:“属下是宣府的管事,是宣少爷特地派我等过来接二位。”
然后又告诉他们,歇息的地方已经安排好,让他们过去。
郁离愣了下,很快就明白了。
怪不得上次离开余庆县时,宣怀卿还问她什么时候去府城,前些天屠老大也向她确认出发的时间。
原来是在这里等着。
傅闻宵只是惊讶一瞬,同样明白其中的缘由。
他看向郁离,问道:“离娘,你要不要去?”
郁离点头,“那就去吧。”既然宣怀卿已经让人安排好住处,而且都派人过来接,不去好像挺不好的。
决定跟着宣家的管事走后,两人便去向姚老夫人和汪举人道别。
姚老夫人和汪举人都有些反应不过来,汪举人便罢了,姚老夫人心里惊骇不已。
上次认出傅闻宵时,她便猜测傅闻宵出现在南地的原因,还想着是不是为镇南军而来。哪知道这会儿,她便得知镇南军的宣小将军居然和傅闻宵交情不错,知道他们来府城,还特地让人过来接他们,给他们安排住处。
姚老夫人忍不住问:“离娘,你怎么认识宣小将军的?”
“老夫人也认识宣少爷?”郁离惊讶,尔后想到姚老夫人的身份,认识宣少爷好像也挺正常的。
于是她便将自己以前救过宣怀卿的事情和她说了说。
姚老夫人这会儿真的是愣住了。
她发现自己想错了,宣怀卿可能并不认识傅闻宵,也不知道他的身份,他让人安排这一出,不过是报答郁离的救命之恩。
“老夫人,我们先走啦。”郁离朝姚老夫人道别。
傅闻宵也朝他们颔首作别。
姚老夫人回过神,忙道:“等你们安顿好,定去我那儿玩,这次可不能拒绝了呀。”她特地朝郁离说。
郁离自是应下。
在汪举人的依依不舍中,郁离和傅闻宵一起登上宣家派来的马车离开。
姚老夫人望了一眼,也和汪举人一起登上姚家的马车。
路上,汪举人惊讶地说:“姨母,没想到弟妹居然还救过宣小将军,弟妹好像挺厉害的呀。”
他自然知道宣怀卿。
毕竟这位是宣老将军唯一的孙子,若无意外,将来镇南军也会交到他手里。
镇南军驻守在南地,营地在山平县附近,不过宣家在府城这边也是有宅子的,平时宣怀卿没事会回府城这边。
因宣怀卿时常往军营那边跑,是以府城的人很少能见到他。
姚老夫人叹了一声,“确实。”
她没想到郁离居然还救过宣怀卿,发现自己对她仍是低估了。
先不说她那奇大无比的力气,或许救人于她而言,只是举手之劳,她并未将这些放在心上,反倒是被她救的人,确实对她极为感激。
她也被郁离救过,自然能理解宣怀卿想报恩的心情。
这个姑娘身上确实有一种别样的魅力,若不然也不会让傅世子那般高傲的人倾心,心甘情愿地当“傅闻宵”守着她。
**
马车驶进一处清幽的宅子里。
等车停下后,郁离两人下了车,往周围看了看,发现这里的环境确实很不错。
管事上前,笑盈盈地说:“傅郎君、傅娘子,晚膳已经安排好,你们是要先用膳还是先去洗漱更衣?”
“先用膳吧。”郁离说道,她肚子饿了。
管事引着他们来到一处厅堂,很快便有丫鬟端来不少饭菜。
看这饭菜的量,就知道是有人特地叮嘱过的。
郁离忍不住问:“宣少爷在吗?”
管事躬身说:“我们少爷最近出城了,若是您想见他,还得等一阵子才行。”
宣怀卿的行踪素来隐秘,管事也不好说得太明确。
郁离哦一声,又问道:“这里还有别人住吗?”
“没有,只有二位,这是宣少爷特地让我们安排的,平时不会有人过来打扰。”
等管事下去后,郁离和傅闻宵一起吃饭。
郁离边吃边说话,“没想到宣少爷都安排好了,咱们是不是要付他钱啊?”
她没想到宣怀卿居然还有这安排,并考虑到傅闻宵是要参加府试的士子,安排的房子非常清净。
傅闻宵有些忍俊不禁,知道她不想麻烦别人,也不占旁人的便宜。
他笑道:“他可能不会收。”
“也对。”郁离觉得宣怀卿不是这种小气的人,还会收她的钱,她想了想,“这样的话,下次他再找我去剿匪,我分他一半赏银。”
这是她所能想到的回报宣怀卿好意的办法。
虽说她救过宣怀卿,但她真不觉得那救命之恩能抵什么,就算她当时不过去,屠老大也会进山去找,最多宣怀卿就是要多受些苦罢了。
吃过晚饭后,时间已经不早,两人去洗漱。
这宅子里有安排伺候的人,他们不用做什么,只要吩咐一声,便会有下人办得妥妥当当的。
自然也不会再出现县试那会儿,他们刚住到县城的房子时手忙脚乱的事。
郁离觉得很轻快,都不用她操心什么,还是挺满意的。
她坐在那里,让傅闻宵帮她擦头发,一边说道:“虽然这房子里伺候的人挺好的,但我还是有些想娘。”
傅闻宵眼里露出笑意,明白她的意思。
她并不怎么习惯被那些人伺候,先前有丫鬟要给她擦头发,她看着好像不太乐意,最后披着湿发从浴房那边回来。
他轻柔地擦拭她的头发,觉得她就像一只认家的小动物,只认定生活在一起的“家人”,很排斥有外人出现在她的地盘。
他目前算是她认定的“家人”,她于他有救命之恩,他给她做事是理所当然的。
?
作者有话说:
上章有姑娘提出“离娘抛石头进院子的时候,不知道周氏和两个小孩子会不会在院子里”,担心砸到他们之类的。
其实郁离只要愿意,是可以感知到附近有没有人的呼吸声,因此确认有没有其他人在,所以她是知道院子里没人的。
这点就不详细解释啦,你们知道她很厉害就行。
第 120 章
◎府城作客◎
来到府城的第一晚,两人也是同床共枕。
在外人眼里,他们是夫妻,宣府的人自然也不会给他们安排两间房。
郁离没说什么,给傅闻宵输完异能后,便安然地上床睡觉。
这让原本以为她会趁机分房睡的傅闻宵有些迷惑,尔后想到最近她的反常,心脏有些不规律地跳了下。
这一晚,他反而没怎么休息好。
翌日醒来时,郁离看他疲惫的模样,疑惑地问:“你没睡好?”
他轻轻地嗯一声,说道:“可能是水土不服吧。”
闻言,她看他的眼神多了几分同情,果然身体不好的人,出趟远门的反应都这么大,所以人有一个健康的身体是一件多么幸运的事。
吃过早饭,管事给他们准备了马车,要送傅闻宵去府衙那边报名。
今天就是府试报名的最后两天,傅闻宵得早些去报名。
郁离也跟去了,主要是她想出去逛逛,难得来府城,那肯定得多出来走走看看的。
马车一路驶出宅子,朝着县衙而去。
郁离掀开车帘,好奇地往外看,发现府城和县城果然很不一样,这里的道路宽敞又整洁,周围的房子看着都高大不少,路上行人的穿着似乎都体面许多。
当然,也有可能是住在附近的都是生活水平比较高的人的原因。
等马车抵达县衙附近,他们下车时,发现汪举人已经等在那里。
除了汪举人外,还有给傅闻宵作保的廪生。
和县试不同,参加府试的士子需要有两位廪生作保方可入试,这次也依然是汪举人帮忙安排。
各地的府试的规矩各有不同,不过都是大差不差的。
像是庆安府这边,士子报名府试时,必须要有廪生一起陪同,证明身份,等府试开考时,廪生更是要到场。
傅闻宵客气地与他们见礼,然后一起进入府衙。
郁离没有跟进去,她坐在马车里等着。
可能是临近报名的截止时期,今日来府衙的士子很少,不过一会儿,他们就报好名出来。
傅闻宵感谢那两位廪生,两人也客气地回礼。
送走两位廪生后,汪举人跟着来到他们的马车这边,见到车上的郁离,便笑道:“弟妹,你们今日有什么安排?要不要为兄带你们去府城逛一逛?”
他以前在府城的雁山书院读书,在这边也住过几年,对府城还算熟悉。
郁离对此可有可无,转头看向傅闻宵,由他安排。
傅闻宵提醒道:“汪兄,你今天不是还有事吗?我们就不占你的时间了,你去忙罢。”
今日因为他要来府衙报名,是以汪举人特地抽空过来。
汪举人确实还真有事,他在府城里还有不少同窗好友,得知他来府城,都给他下帖子,请他去过去相聚。
汪家在府城也还有一些亲戚要走动。
他有些遗憾,比起那些同窗亲戚,其实他更想和傅贤弟一起探讨书法。
“好吧。”汪举人一脸不舍地说,“等我忙完后,我再来找你们。我对府城挺熟悉的,知道有很多风景不错的地方,下回再与你们一同去。”
傅闻宵笑道:“多谢汪兄。”
汪举人离开后,傅闻宵转头看郁离,问道:“离娘,你想去哪里逛?”
郁离看了看他的脸色,“要不你先回家歇息吧,我自己一个人去就行。”
傅闻宵自然是拒绝了,墨玉般的眸子望着她,语气温煦,“我也是第一次来府城,想和你一起去看看。”
“那行吧。”
郁离没再拒绝,大不了等他撑不住,给他输点异能就是。
郁离探头问车夫:“府城这边哪里比较热闹?先去热闹的地方逛逛。”然后又补充一句,“那些热闹的地方有没有好吃的?”
车夫应了一声,便调转车头。
出门前他得到管事的吩咐,只管听两位贵客的话便是。
马车一路哒哒哒地前行,约莫两刻钟,便能听到周围热闹的声音,还有市井特有的烟火气息。
郁离双眼一亮,掀开车帘往外看,果然看到一条热闹的街道,街道两边商铺林立,还有一些专门卖各种吃食的店铺。
大街旁的巷子里,更是烟火蒸腾,到处都是食铺摊子,烟火气很浓重。
郁离让车夫在街道口停车,两人在这里下车。
比起坐着马车去逛街,她更喜欢用自己的双腿去逛,走走看看,这种身临其境之感才是最让人喜欢的。
郁离很喜欢这个世界安稳、宁和的氛围,人们都努力踏实地生活。
街上的人很多,比县城热闹多了。
这时,傅闻宵去拉她的手,见她看过来,他镇定地说:“人太多,会被挤散。”
郁离看了看,确实如此,被挤散也没什么,他身体弱,万一被冲撞到可不好。
于是便默许他牵着。
两人一路逛过去,郁离兴致勃勃的,她的胃口非常好,几乎是从街头吃到街尾。
不一会儿,傅闻宵手里拿着几个油纸包着的食物,都是她买的。
两人身上都是食物特有的香味儿。
每当看到自己没吃过的新鲜吃食,她都要去买一些,当然这些吃食有的好吃,有的一般,吃到好吃的,她还会和傅闻宵分享,然后问他好不好吃。
在她期盼的目光中,傅闻宵每次都会说:“好吃。”
这时她会很开心,有一种和小伙伴分享美食成功的愉悦感。
傅闻宵觉得她就像个小孩子似的,探索美食乐此不彼,吃到好吃的东西,就会让她开心很久。
不过这种置身人间烟火之中,与心仪之人吃同一种食物的心情,确实很好。
还没到午时,傅闻宵已经吃饱了。
郁离仍是意犹未尽,她转头看了他一眼,倒也没有再继续,随便买了一些东西,两人便坐马车回宅子里歇息。
因在外头吃饱了,回去时他们没有再吃午饭。
傅闻宵去洗漱过后,被她催着上床歇息,至于她,则换了套方便行动的衣物,到院子里练体术。
等他睡醒时,发现她居然还在练。
她练得满头大汗的,身上的衣服都湿了大半。
院子里没有什么人,下人们都得到吩咐,没事别过来打扰,就算看到她在练体术,大多数人也以为她只是随便练练,并不知晓她所练的这套体术代表什么。
傅闻宵披着衣服,坐在窗前看她。
因为刚睡醒,他的眉眼间还有些倦怠慵懒之色,整个人懒洋洋,有几分闲散之意,外人很少能看到他这般模样。
许是注意到他的目光,院子里的人终于立正收手。
她扭头看过来,随便擦了擦脸上的汗水,来到窗边问他:“你怎么起了?不多睡会儿?”
她注意到他的脸色仍是不太好,难道水土不服这么严重的?
傅闻宵拿出帕子,隔着窗给她擦去脸上的汗水,说道:“离娘进来喝些水吧,你的衣服都湿了,先去换衣服,省得生病。”
“我不会生病。”
郁离随口应一句,不过仍是乖乖地去换衣服。
等她换好衣服,傅闻宵让人送来洗漱的水,她顺便洗漱一番。
见傅闻宵自然而然地指使那些下人干活,她不禁多看他几眼。
“怎么了?”他笑着问,给她递了一杯水。
郁离一口喝完,一双眼睛瞅着他说:“你好像很习惯被人伺候。”
傅闻宵的神色一顿,正要说话,又听到她说:“听说你们家以前是行脚商,家里的生意后来做得很大,有很多人伺候,是吗?”
傅闻宵:“……”
她纯粹是好奇,并不掺杂其他心思。
傅闻宵哑然片刻,说道:“其实我也不是很习惯被人伺候,像洗漱更衣这些,我习惯自己来。”
说到这里,他脸上的神色微敛。
郁离奇怪地看他,怎么他看起来心情又不好了?
她向来不耐烦这种猜来猜去的事,有什么就直说,若是其他人,压根儿就懒得理会。不过这人身体不好,可不能让他什么都积在心里,万一积郁成疾可不好。
要是傅闻宵身体好,她现在可以拉着他去打一架,让他累到筋疲力尽,这样就没空想东想西。
幸好,傅闻宵很快就自我调节好,恢复正常,问她明天有什么安排。
“距离府试还有一些时间,你想去何处,我可以陪你一起。”
郁离道:“你不读书吗?”
先前他去报名时,她听到附近有人说,府考将至,很多士子报名完后,都开始用功读书,为府试作准备。
那些士子都想取个好名次。
傅闻宵含蓄地道:“也不用时时读书,我在县城时便没有落下,现下临时抱佛脚也无甚用处。”
要是他这话被那些参加府考的士子听到,一定要破口大骂。
谁说临时抱佛脚没用?越到紧要关头,就越要刻苦,哪个读书人不是如此?
然而郁离听到这话,却是一脸认同。
这读书就像是练体术,平时要多努力,不能断,临到关头再练,哪有什么用?
“那行吧,明天去我想去城西那边看看,听说那里有一个瓦市很热闹。”郁离笑着说,“我听厨房里的齐大娘说,城西那边有一家酒楼的饭菜很好吃。”
“洒扫的李大娘也说,城西还有一家卖羊肉饼的也很好吃。”
“小夏还说,城西的炙肉也好吃……”
…………
看她掰着手指头数过去,傅闻宵哑然失笑。
她说的这些人应该是这宅子里伺候的下人,还没到一天,没想到她就和她们说上话。
对此他丝毫不意外,她身上有一种很特别的力量,很容易便会让人喜欢,与她亲近起来。就算第一次见面时,觉得她冷冷淡淡的不好相处,可一旦和她说上话,会发现她真的很乖,乖得让人不由为她操心,担心有人欺负她。
周氏便是如此。
翌日,傅闻宵仍是陪郁离一起出门。
郁离发现他的精神好了许多,总算放心,看来水土不服只是一时的,只要时间就能调整过来,这样也不用担心他的府试。
两人又在外头逛了大半天,买了不少吃的东西回来,还有一些郁离觉得好玩的。
回到宅子里,她将那些东西堆在桌上,一个下午都在玩。
傅闻宵坐在旁边看书,时不时会看她一眼,眼里露出笑意。
来到府城的第三天,他们接到姚老夫人的帖子,请他们过去吃饭。
上次和姚老夫人在码头分别时,郁离就答应过姚老夫人会过去的,现下接到她的帖子,自然得去一趟。
两人略作打扮,坐车前往姚府。
姚府距离这边宅子居然不远,坐车不过一刻钟就到了。
他们刚下车,便见汪举人迎过来,高兴地和他们打招呼,“傅贤弟,弟妹,你们来了。”
和汪举人一起出迎的还有一个四旬左右的中年男人。
当看到下车的傅闻宵时,他的脸色微微变了下,虽然很快就收敛,不过有心人仍是能察觉。
郁离不解地看他,不知这人是谁。
“这位是二表哥姚允贺,他是姨母的二子。”汪举人为他们介绍,“二表哥,他们是我的朋友,这是傅闻宵傅贤弟,这是傅贤弟的妻子郁离。”
姚允贺笑着与他们见礼,然后又感谢郁离救了母亲。
寒暄过后,郁离和傅闻宵随他们来到一处厅堂。
姚老夫人也过来了,高兴地拉着郁离的手说话,关心地问她来到府城还适不适应,休息得好不好,这几天过得怎么样,有没有去哪里玩之类的,就像一个关心女儿的老母亲似的。
姚允贺有些吃惊,虽然这姑娘是他娘的救命恩人,但他娘是不是太喜欢她了?
“这有什么?”汪举人不以为意,“你也不瞧瞧她是谁,她可是傅贤弟的媳妇,能不招人喜欢吗?”
在他心里,只要和傅贤弟有关的,都是好的。
姚允贺觉得这话不对吧。
他娘喜欢这位郁姑娘,可不是因为她是谁的媳妇,更不用说她是那位镇国公世子的媳妇,他娘更加避讳才对。
应该说,他娘是因为真的喜欢这姑娘,方才能忍耐着与现在改头换面的傅世子相处,不然哪里会邀请他们上门作客。
在山平县的事,他已经听他娘说了。
姚允贺也没想到,四年前据说已死的镇国公世子居然会出现在山平县,甚至改了名,换了身份,成为一个行脚商之子,还传出病秧子的名声。
听着挺可怜的。
姚允贺只要想到当年京城发生的事,心里就发寒。
镇国公世子死得太突然,正是他的死,导致二皇子被废,四皇子废掉了一条腿,成为废人。
当时圣人雷霆大怒,处置了一批人,朝堂中人人自危,那段日子,就连京城那些纨绔都不敢随便出门惹事,生怕招了圣人的眼。
耳边听着汪举人对傅闻宵夸个不停,姚允贺忍不住看向这个表弟,眼露同情之色。
他到底知不知道“傅闻宵”其实就是京城里的那位镇国公府的傅世子?
算了,看来他是不知道的,要不然也不会这般推崇他,一口一个“贤弟”地叫着-
安庆府是姚老夫人的故乡,三年前她实在想念故乡,便决定回来住段时日。
姚家的人不放心她,姚正谦便让二儿子随老妻一起回来,侍奉在姚老夫人身边。
姚府是姚老夫人回来后买的宅子,宅子有三进,并不算大,不过住着母子俩和姚家的一些下人也够了。
姚家的院子里种了不少花,姚老夫人带郁离去赏花,还请戏班子来唱戏。
可惜郁离完全听不懂,从头到尾,表情都是一脸懵。
姚老夫人是个喜欢听戏的,见她听不懂,便笑道:“其实我年轻时也不喜欢,这上了年纪后,发现还挺好听的。”
郁离哦一声,暗忖难道等她年纪大了,也会喜欢吗?
她道:“那等我年纪大些时,我再试着听听吧。”
姚老夫人被她逗笑,越发觉得她率直得可爱,没有那么多的弯弯绕绕,相处起来让人很是舒心。
她倒是明白为何汪夫人如此喜欢她。
自从认识郁离后,汪夫人时不时也会在长辈们面前提她,言语间不乏喜爱之情。
姚允贺、汪举人和傅闻宵等男人坐在不远处说话。
他们也听到姚老夫人的笑声,都忍不住看过去。
汪举人张望道:“弟妹可真厉害,姨母看到她心情就好,一直都是笑着的,看着都年轻许多。”然后他对姚允贺说,“我还说姨母要是喜欢她,不如认个干孙女。”
姚允贺眼皮一跳,表情僵硬,不敢看旁边的傅闻宵。
他被汪举人弄得实在无语,觉得这表弟每次都在别人的心口横跳,想刺激得他差点犯心疾。
是母亲不想认吗?那是能随便认的吗?
姚允贺清了清喉咙,说道:“若是母亲真认傅娘子为干孙女,你可就不能叫傅郎君贤弟,这辈份不对。”
汪举人呆了呆,扭头看向正在喝茶的傅闻宵,总算意识到这点。
他摸了摸脑袋,“那就认干女儿?”
姚允贺:“……”没救了!没救了!
“傅贤弟,你觉得如何?”汪举人高兴地问。
傅闻宵含笑道:“多谢汪兄抬爱,这事让离娘自己决定。”他表示会尊重妻子的任何意愿。
汪举人闻言,不禁笑道:“说得也是,贤弟素来爱重妻子,我明白的。”傅贤弟是个爱重妻子的男人,这事他早就知道了。
傅闻宵温文尔雅地笑着。
姚允贺面无表情,你明白什么?你啥都不明白。
他们在姚府待了将近一天,临到傍晚时,终于告辞离开。
姚老夫人和汪举人都是依依不舍的,叮嘱他们有空就过来。
姚老夫人笑道:“离娘,你有空就来多陪陪我这老人家,人老了,就喜欢像你这样的年轻人,和你说话聊天,感觉我都变年轻了。”
郁离一口应下,陪老夫人没什么,因为这里有好吃的。
姚家的厨子果然是京城那边来的,做的点心的饭菜都很好吃,和沈家相比并不差。
汪举人也道:“傅贤弟,你也要来啊,上次你提到的那前朝的碑林,咱们还没说完呢。”
傅闻宵笑着应下。
“对了,后天就是府考了吧,届时可要我去送你?”汪举人询问。
傅闻宵道:“不用汪兄来送,离娘会送我。”
汪举人一脸失落地说:“好吧……”
姚允贺几乎要听不进去了。
你是他爹吗?连人家去府考都要亲自去送,而且听傅闻宵这话,明明他就只想让自己妻子送,哪会要你一个汪兄来送?
等送走两人,姚允贺见汪举人没精打采的,嘴里叨念着后天的府考,一副为傅贤弟担心的模样,只觉得心累。
他说道:“你担心什么?傅郎君的才学摆在那里,并不需要你为他担心。”
那位可是由天下大儒教出来的才子,连圣人都称赞的良才美玉,区区一个府试算什么?根本不用担心。
汪举人道:“你不懂,我傅贤弟的身体不好,府考要连着考三天呢,也不知道傅贤弟的身子撑不撑得住。”
然后又感慨老天爷天妒英才云云,给他的傅贤弟如此才华,却不给他一个好身体,实在是贼老天……
姚允贺实在听不下去。
什么贼老天?估计是老天爷给他太多了,才会半途夺去他的健康,让他变成一个病秧子。
偏偏现在这病秧子还娶到这么一个好妻子,眼看着很快又要起来了。
姚允贺听不下去,将汪举人赶走。
他去和母亲说这事,姚老夫人无奈地道:“由着他罢!他不知道傅世子的身份,如此也好,不知者无罪,反倒是他这样的性子,才不会有人忌惮,由着他与傅世子交好。”
姚允贺想了想,也觉得汪举人是傻人有傻福。
汪举人不适合做官,汪家人对他的定位也是想让他专心治学,日后若是他想的话,便去书院教书育人,反正上头有汪家的两个能干的兄长顶着。
这时,姚老夫人又道:“若是将来傅世子回到京城……”
姚允贺愣了下,迟疑地问:“难不成他还能死而复生,再次进入朝堂不成?”
“怎么不成?”姚老夫人平静地说,“如今京城的局势如何你又不是不知道,当年傅世子的死,谁知道真相是怎么样的?他既然敢参加科举,证明他自有打算,定不是旁人能猜得出来的。”
姚允贺却有些担心,“爹那里……”
父亲作为帝师,虽说一直简在帝心,但也正是如此,他所处的位置十分危险。
圣人迟早有一天会老去,皇子们争权夺势,朝堂的局势越来越危险,只怕父亲也会被拖下水。
姚老夫人叹息一声,没有说什么。
如今说再多也没用。
姚正谦不是不想退下来,而是现在退不了,圣人也不许他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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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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