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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 81 章


    ◎孙芳娘◎


    郁离没说话,直接拉着人离开了郁家正院。


    郁珠见状,赶紧跟着大姐一起走。


    郁老太太见她只是将人拉走,没做什么,总算松口气。


    这孙女不是来惹事的就好,她很怕郁离回来,不是打人就是拆房子或者踹门,都被她搞出心理阴影,甚至连她从郁家大门经过时,都会胆战心惊的程度。


    现在郁老太太对郁离已经没啥想法,只希望离她远远的,大家井水不犯河水,谁也别去招谁。


    当然,要是郁离哪天不在,或者落魄到打不了人,她可能会重新抖起来。


    只要郁离在的一天,郁老太太就没啥想法,连二房那边都不愿意踏入一步。


    -


    孙芳娘愣愣地由着郁离将她拉出郁家正院,对方的力气太大了,只觉得自己的身体轻飘飘的,完全不由自主地跟着她走。


    她一直盯着郁离,好像忘记了反应。


    刚出门,便见郁银从隔壁的门出来,见到她们,总算松口气。


    “大姐,你来啦。”她高兴地朝郁离打了声招呼,然后对孙芳娘说,“芳娘表姐,你作甚去那边?我不是说过,让你在家里等我大姐和二姐回来吗?小妹,你也去将二姐叫回来。”


    现在是农忙时期,郁金这会儿还在地里忙活。


    先前听到正院这边的动静时,她以为出什么事,特地出来看了看,正好见到郁老太太将孙芳娘赶出去。


    看到孙芳娘的样子,她吓了一跳,便将人带回家里,让她在家里歇一歇。


    哪知道孙芳娘在她去砍柴时,又去了那边。


    她知道芳娘表姐很急,可再急也没办法,阿奶是绝对不会借钱给她的。


    郁珠应了一声,说道:“我先去找大姐,现在就去找二姐。”


    三姐让她去找大姐二姐回来,那她肯定先去找大姐,只要有大姐在,她们就不用担心什么。


    郁离拉着人进了郁家二房。


    郁银给她们倒水,对愣愣地坐在屋檐下的孙芳娘说:“芳娘表姐,你别急,会有办法的。”


    孙芳娘回过神,总算将目光从郁离身上挪开。


    她摇头,声音悲苦,“没办法,我爹欠的赌债太多了,整整五十两……”


    那可是五十两啊!谁家有这么多的银子?也不怪阿婆不肯借,就连她听到这数目时,心脏都在发颤。


    郁银欲言又止,实在不知道说什么。


    她转头对坐在旁边喝水的郁离道:“大姐,大姑父欠了县城赌坊的赌债,一共是五十两,赌坊的人说大姑父要是不还钱,就要将大姑父的手砍了。”


    郁离闻言,理所当然地说:“那就砍啊。”


    既然欠了人家的钱,人家要砍他的手,多正常的事啊。


    他敢去赌,那就作好心理准备,输了钱后,还倒欠赌坊的钱,被赌坊追债砍手不是正常的吗?谁种的因,谁就去承那个果。


    郁银噎了下,好像有些明白二姐平时说的,大姐的性子直率又单纯,从来都是只认理不认亲,平时没事别拿一些叽叽歪歪的小事去吵她,也别和她说什么人情不人情的,别仗着人情来麻烦她。


    就像这次的事,不管怎么说,那都是她们的姑父,就算是个天杀的人渣,也是长辈,自然不能说这种话,传出去要被指责她们大逆不道。


    按世人的想法,听到赌坊要砍姑父的手,作晚辈的,总得急一急的吧?


    反正不管对方是什么样的人,只要是长辈,那就得尊着敬着,不能言长辈的过错。


    可她姐就是不急,还觉得赌坊砍他的手是正常的。


    闻言,孙芳娘面露苦笑,这一笑扯到脸上的伤,疼得她的脸皮直抽搐。


    她的脸上有不少伤,眼角和嘴角都有不同程度的破损,一张好好的脸都被打得青青紫紫的,好不可怜。更让人触目心惊的,还是她脖子上掐痕,已经发紫,一看就知道她经历什么事。


    郁银小声地说:“大姐,那是大姑父……”


    要是在外人面前,大姐可不能这么说。


    “欠债还钱,天经地义!”郁离的逻辑很清晰,“他欠的还是赌债,被砍手不是他自己作的吗?”


    郁银最终决定听大姐的:“你说得没错,其实我也是这么想的……”


    说话间,她小心地看一眼旁边的孙芳娘,似乎有些担心她会不会觉得她们太冷血。


    不管怎么说,那都是她的亲生父亲。


    孙芳娘低头不语。


    她静静地坐在那里,安静极了,只有那像负荷不住塌下的腰背能看出,她心里有多绝望。


    郁银继续说:“赌坊那边也放话,如果不还钱,他们不仅会砍掉大姑父的手,还要将芳娘表姐带走,算是抵大姑父的赌资……”


    “带走?”郁离不解,“他们带走芳娘做甚?”


    孙芳娘的身子几不可察地抖了下。


    郁银沉默了下,说道:“应该是卖掉吧。”


    郁离的眉头皱了起来,神色冷冽,让人莫名地不敢说话。


    看到她的脸色,郁银识趣地闭上嘴。


    幸好这时,郁金她们回来了。


    郁金身上穿着的是方便干活的旧衣裳,衣服被汗水打湿大半,裤脚沾满了泥水,上头还有不少草屑,脚踩着一双沾满泥巴的草鞋,那张脸也被晒得发黑,和大多乡下姑娘一样。


    看到郁离,她先是叫了一声大姐,然后冷着脸对低头坐在那里的孙芳娘说:“芳娘表姐,你是借不到钱的,阿奶不会借钱给你的,也没人会借这么多钱给你们!”


    孙芳娘瘦弱的身子颤了下,抬起一张脸。


    当看清楚她的脸,郁金瞳孔微颤,厉声道:“是你爹打的?”


    孙芳娘有些想哭,她忍住泪,说道:“我爹他、他不仅欠了赌债,他在县城的相好已经怀了身子,说要给他生一个健康的男娃……他、他要将我卖给赌坊,还要我娘出钱给他的相好养孩子……”


    “我呸!”郁金真是气炸了,“孩子都没影呢,谁知道是男是女?还想让大姑出钱养?美得他!”


    她生平没见过这么烂的人,真是要气爆了。


    不管那相好生的孩子是男是女,都和大姑没关系,又不是大姑生的,凭啥要帮养?


    郁金气到极点,一把将孙芳娘扯起来,厉声道:“所以,你现在回来找阿奶借钱,是想帮他还赌债,还是帮他的相好养孩子?”


    孙芳娘像个破布娃娃般,完全没反应,由着她扯。


    “金娘,我也没办法,他要钱,然后打我娘,打正哥儿……”她压抑着嗓子说,满脸无助,“我娘被打得下不了床,正哥儿也被他打得吐血……”


    郁银和郁珠没想到这么严重,姐妹俩吓得脸色发白。


    虽然阿奶经常拿藤条打人,可也不会天天都挨打,只要警觉些,不犯到她手里就行。可看孙家,那真是往死里打的。


    郁金也被吓住,不过更多的是愤怒。


    郁大姑嫁的是隔壁青牙村的孙家。


    当年孙家的孙老头是个走街窜巷的货郎,早些年攒了一些家底,日子过得很是滋润。可惜他和婆娘只生了一个儿子,便是现在的孙大田,因为夫妻俩只有一个儿子,不免溺爱了些,孙大田便这么长歪了。


    还没成年时,孙大田就成天和村里的一些闲汉鬼混。


    这便罢了,他居然还迷上赌博。


    孙老头是个明白人,心知赌博害人,如果儿子沾上赌,再多的家产也会被败掉,便想给儿子娶个媳妇来管住他。


    在大多数老一辈人心里,觉得儿子娶了媳妇、有孩子后,说不定就会收敛。


    男人嘛,等他们成亲生子,担起养家的责任,总会改好的。


    孙老头决定给儿子寻摸个厉害的媳妇,好将人管住。


    但架不住孙大田不愿意,他想娶个性子软的,不会管他干什么的,便瞧上郁家的大女儿。


    郁家重男轻女严重,对女娃并不重视,当时郁家的两个女儿,大女儿性子软弱,被郁老太太拿捏在手里,说得好听点是听父母的话,说得难听点是没主见,在孙大田眼里很适合。


    当然,还有一个原因,郁家人的皮相大多长得不错,郁家大女儿长得挺好看的。


    孙老头没办法,只好给儿子聘娶郁家大女儿。


    因为当年郁家要的聘金太多,孙老头几乎搭上大半的家产,心里对这媳妇不怎么喜欢的,奈何人都娶回来,只希望她能规劝儿子,赶紧生个孙子,让儿子别再成天不着家,在外头厮混。


    开始时,孙大田确实稀罕了一阵,没往外跑。


    只是不过两年,等妻子生下第一个女儿,他就腻味了,开始不着家。


    郁大姑是个软弱的,哪里能管得住丈夫,幸好因为孙老头夫妻还在,多少还能管一管他,孙大田也没有太过分。


    哪知道没几年,孙老头夫妻便相继离世。


    没了父母的管束,妻子又是个软弱没用的,孙大田彻底地不着家,就算回来,也是为了要钱。


    郁大姑起初是不愿意给的,孙大田就动手打人,直接抢走。


    开始时孙大田还收敛着,以免郁家那边生气。


    毕竟郁家供着一个读书人,大家都说郁老大有出息,说不定哪天就考上秀才,孙大田心里多少还是有些忌惮郁家。


    哪知道郁家压根儿就没反应,更不用说给被打的闺女撑腰什么的。


    发现郁家那边并不管出嫁女后,孙大田越来越过分,直到后来,郁大姑三不五时就要被打一次,有时候打得重了,身上都没一块好的皮肉。


    可以说,孙芳娘姐弟是在父亲的暴力中长大的。


    **


    郁金听到这些,气得浑身发抖,不过很快她就忍耐下来。


    发怒是最没意义的事,解决不了问题,唯有冷静下来,努力寻找解决之法。


    她冷静地说:“芳娘表姐,五十两太多了,没人会借给你们的。”


    孙芳娘今年已经十六岁,比郁金大两岁。


    不过她仍未说亲。


    她继承郁大姑年轻时的好样貌,也是个标致的姑娘,可惜摊上那么一个赌鬼爹,没哪家敢上门去说亲,以免被孙大田这没脸没皮的赌鬼缠上。


    曾经便有人家相中孙芳娘,刚请媒人上门,正好遇到孙大田回来。


    孙大田问清楚来说亲的人家后,就直接上门要聘金,吓得人家赶紧关紧门户,歇了娶孙芳娘的心思。


    其他人家听说这事后,哪里还敢娶孙芳娘。


    孙芳娘脸色苍白,无力地说:“我知道……”


    她知道的,可是她还是抱着一丝希望,想过来求外祖家借一些银子。


    她知道家里真的没银子了,连一文也拿不出来,可是她爹不相信,就是觉得他们还藏了银子,不给就打他们。


    郁金看她凄惨的脸,终究还是于心不忍,“芳娘姐,这事你别管了。”


    “可是不管的话,我娘和正哥儿怎么办?”孙芳娘红着眼睛,“他们会被他打死的。”


    郁金气道:“那你们就打死……”


    她猛地闭上嘴,牙关紧咬,不让自己说出太凶戾的话。


    曾经她想过,如果她是孙芳娘,摊上这样的爹,她宁愿和他同归于尽,也不要再忍。


    当然,她自己这么想,不代表别人会这么想。


    在世人眼里,父母再不是,作子女的也不能不孝。像她这种弑亲想法是大逆不道,一旦被人知到,只怕会引来千夫所指。


    郁珠突然握着拳头说:“芳娘表姐,他打你们,你们就打回去啊!”


    如果是以往,她绝对不会这么说。


    自从看到郁离几次三番动手后,她便觉得,对上那些不讲道理的坏人,那就打回去,不能忍让,就算是亲人,这么过分也不行。


    “珠儿说得对。”郁银小声地附和,“你们不能总是挨打呀。”


    明明就可以打回去的嘛。


    要不然,一直这么被欺负,甚至都要将芳娘表姐卖给赌坊抵债,这哪里能行?


    孙芳娘仍是摇头,眼里露出恐惧之色,“我们打不过他的……”


    在她心里,孙大田这爹太可怕了,一脸横肉,人高马大,拳头砸下来,就能将人打死。


    她实在怕极了,家里没哪个不怕他的。


    这时,郁离开口:“你想打他吗?我可以帮你。”


    孙芳娘愣了下,转头看她,张了张嘴,“离娘……”


    郁离认真地看她,“说!”


    孙芳娘咬了咬嘴唇,然后用力地点头:“我想!”


    她太想了!


    没人生来就是应该挨打不反抗的,只是反抗不了,没法反抗,渐渐地便开始逆来顺受。


    她太害怕了,也太弱了。


    每次挨打,只能护着头,努力避开砸下来的拳头和巴掌,用尽全力地保护自己。


    可是她还是好疼啊,也好害怕。


    更让她害怕的是,不知道什么时候,可能他们就要被那男人打死。


    她娘,她弟弟,还有她,都会被那男人打死的吧?


    郁离走到她面前,伸手摸了摸她的脑袋,说道:“行,这次我帮你。”


    孙芳娘张了张嘴,却不知道说什么。


    她很瘦弱,身子单薄,只比以前的郁家二房的姐妹好一点,因为孙大田不是时时都待在家里的,那时候他们只要努力一些,还是能吃上饭。


    郁金姐妹几个双眼亮晶晶地看着她们。


    “太好啦!”郁珠高兴地说,“芳娘表姐,有大姐帮你呢,大姐会打坏人的,你不要怕!”


    在她心里,孙大田不是什么姑父,而是会打孙芳娘他们的坏人。


    郁金和郁银对此也是深信不疑。


    她们信任郁离,觉得没有她做不到的事,她说帮孙芳娘,在她们看来,孙芳娘很快就能脱离苦海。


    郁离又问道:“孙大田在不在家?”


    刚才她将原主的记忆又翻了翻,对郁大姑家的情况有些了解。


    简而言之,那孙大田就是个人渣败类,家暴男,对妻子儿女没有丝毫的温情,拳打脚踢是常事。对了,他还是个很典型的大男人,对传宗接待十分看重,一直想要生个健康的儿子。


    郁大姑嫁给他后,生了一儿两女。


    长女孙苹娘在十岁时被拐卖了,如果孙苹娘还在,现在应该已经二十岁;次女是孙芳娘,今年十六岁;还有一个小儿子孙正,今年十三岁,是个跛腿的。


    孙正的腿会跛,其实也是孙大田造的孽。


    在孙正三岁时,孙大田喝醉酒暴打妻女,孙正被孙大田用凳子砸到腿,便落下跛腿的毛病。


    孙大田害得唯一的儿子跛腿后,觉得这儿子丢脸,不想要个跛腿的儿子。


    后来他一心想再生个健全的孩子,在县城找了个相好,拿钱去养她。是以他对孙正丝毫不在意,动辄打骂。


    郁离从记忆里得知这些事后,在她心里,孙大田已经被她判死刑。


    原主和孙芳娘其实不算熟,主要是两个姑姑只有每年过年时回来走亲戚,其他时候都不会回娘家,她们和两个姑家的表姐妹们自然也不熟悉,更不用说两家的姑娘都过得这么惨,凑到一起比惨吗?


    不过再不熟,平时也是有往来的。


    其实两个姑姑对二房的姑娘还是挺好的,大概是看到郁离她们,就想到当年的自己,是以过年见面时,她们还会偷偷给二房的姑娘压岁钱,就算只有一两个铜板也是份心意。


    孙芳娘的年纪和郁离、郁金相近,彼此凑到一起时也能说上几句话。


    小时候,郁离年纪不大,尚不需要干这么多活时,也带着这表妹一起玩过,当时她们的感情还是挺好的。


    可惜长大后,彼此过得越来越惨,见面的时间渐渐减少。


    听她问,孙芳娘迟疑地说:“他白天不在家,不过今晚他肯定会回来。”


    回来找他们要钱。


    今天孙大田离开前,已经放话,要让他们赶紧去弄钱,不然就打死他们。正因为这威胁太可怕,加上孙正被他打到吐血,她才会跑到这边想找阿婆借钱。


    她知道阿婆他们手里是有钱的。


    大舅和两个表哥要读书,郁家一心一意供他们读书,希望他们能考个功名回来,肯定攒了不少钱,不然哪里能供得了他们去读书?


    郁离道:“行,我和你一起过去。”


    “大姐,我也去!”郁金马上说,见郁离和孙芳娘看过来,她毫不迟疑地说,“我可以给你递棍子。”


    知道大姐要教训孙大田,她兴奋得不行。


    郁银和郁珠一听,纷纷说她们也可以。


    她们也想去,看大姐教训坏人。


    只有孙芳娘一脸茫然,明明那么危险的事,她们为什么都要去?


    她转头看向郁离,激愤过后,又开始茫然了。


    离娘说要帮她,难道真的能帮自己打孙大田?可她看起来这么瘦,就算有点力气,能打得了孙大田吗?


    打了孙大田后呢?那赌债怎么办?


    他在城里的相好肚子里的孩子怎么办?会不会赖上他们,让她娘去养?


    孙芳娘脑子乱糟糟的,完全不知道该怎么办。


    在她晃神时,发现郁离她们已经做好准备,郁金和郁离要和她一起去青牙村。


    至于郁银和郁珠,两人的年纪还小,没让她们去。


    “现在时间不早,咱们现在就过去吧。”郁金说道,“走过去也要一个半时辰,正好傍晚时到那边。”


    郁离道:“我们坐船去。”


    坐船才半个时辰。


    郁金自然没意见,说道:“行,我们吃完饭再去,省得饿肚子。”


    她知道大姐是不能饿肚子的。


    当即郁金招呼两个妹妹去做饭。


    现在做饭的话,时间还早,不过她们等会儿要去青牙村,早点吃完过去比较好。


    郁金带着两个妹妹一起去做饭,只有孙芳娘和郁离坐在那里。


    郁离正在吃卤花生,旁边还有一盆没剥的花生。


    盆里的花生是晒干的,这样好存放,最近郁金做卤肉时,也会放些剥好的花生进去一起卤,那味道挺香的,混在饭团里很受欢迎。


    孙芳娘浑浑噩噩的坐在那里,见郁离吃得香,不禁看过去。


    郁离问:“要吃吗?”


    她摇了摇头,目光忍不住落在她脸上,一脸迷茫之色,迟疑地说:“离娘,你变了好多……”


    要不是郁金她们都叫她大姐,她真的没想到面前这个皮肤白晳、神态冷淡的漂亮姑娘会是郁离。


    明明离娘不是长这样子的。


    先前在路上撞到她时,孙芳娘真的没认出来,加上心里惶恐害怕,并未多看。


    郁离自然又扯出那套调理身子的说词。


    孙芳娘愣愣的,“许大夫的医术这么好的吗?”


    能将人调理成这样?


    郁离肯定地点头,“嗯,他的医术非常好!”说着,她看了看孙芳娘的脸,“你要不要去医馆上点药?”


    “不用。”孙芳娘摇头,“我能忍住。”


    他们这些乡下人,只要不出血就能当没事,就算出了血,大多是去外头的地里扯点止血的草药来敷一敷就好。


    ?


    作者有话说:


    下章虐家暴男(≧︶≦*)


    第 82 章


    ◎一报还一报◎


    吃过晚饭,她们便出发前往青牙村。


    郁老二夫妻还没回来,这种农忙时期,一般都会忙到月亮升起,要是月光足的话,还会在晚上继续干,尽早将地里的庄稼收回来才能安心。


    郁金原本也应该和父母一起在地里干活,留两个妹妹在家里做饭和泡杂粮豆子、处理下水等。


    只是现在,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做,地里的活只能交给父母。


    幸好今年他们家赚了些钱,郁金不想两个妹妹太累,便请了两个短工帮忙,很快就能将地里的粮食收完。


    郁银和郁珠送她们出门,姐妹俩其实很想跟着姐姐们一起去的,可惜姐姐们不让。


    “行了,你们在家里待着。”郁金朝她们道,“等会儿晚一些,你们给爹娘他们送饭过去,今天尽快收完地里的庄稼,这样明天就可以晾晒,很快就能入粮仓。”


    姐妹俩自是应下。


    孙芳娘看着郁金交待两个妹妹,不知想到什么,露出难受的神色。


    郁金见状便问:“芳娘表姐,你们家的庄稼现在怎么样了?”


    孙家也是有几亩地的,当年孙老头赚了钱后,趁机又买了几亩肥田,可惜后来都被孙大田拿去卖掉,现在只剩下几亩地。


    这是郁大姑死死攥在手里,说什么也不给他卖,不然一家子吃什么?


    “只收了一亩。”孙芳娘低声说,“我们原本想趁这两天将地里的庄稼都收回来,只是他突然回家,娘被打得下不了床,正哥儿今天又吐了血……”


    地里的庄稼都是母女三人一起伺弄,如今家里突然出这种事,导致地里的庄稼还放在那里,没有收割。


    看到别人家都在忙着抢收,他们家却没法收,孙芳娘心里十分难受。


    粮食干系到他们下半年的过活,没有粮食,他们会饿死的。


    郁金在心里叹气,越发的觉得,如果没有孙大田就好了。


    大姑母子几个都是勤快人,没有孙大田,他们反而能过得更好,孙大田就是个多余的,这样的坏人,怎么老天爷就不收了他呢?


    眼看两人的情绪都有些低迷,郁离开口道:“船到了。”


    她带着两人上船,朝撑船的王艄公说道:“我们去青牙村。”


    王艄公没想到这时候还会遇到她们,当他看到鼻青脸肿的孙芳娘时,吃了一惊,“这……咋伤成这样啊?”


    好好的一个姑娘,年纪也不大,谁将她打成这般?


    孙芳娘低下头没说话,她死死地捏着衣摆,并不想让人看到自己这副样子。


    要不是怕她娘和弟弟被打死,她真的不想顶着这副模样跑来青石村借钱,虽然最后也没借到钱……


    她心里有些茫然,不知道自己怎么就将她们带回去了呢?


    就算离娘表姐确实有些力气,可孙大田是个大男人,打起人来十分可怕,离娘和金娘那么瘦弱,只怕也会被打吧?


    孙芳娘越想越后悔,都想下船算了。


    郁金道:“这是我大姑家的表姐,王叔应该知道的,我大姑嫁到青牙村的孙家……”


    王艄公恍然,同情地看了一眼孙芳娘,迟疑地说:“我昨天还看到那孙大田从县城回来……”


    他在这一带撑船,对附近几个村子的人也是有些了解,特别是青牙村的孙大田,对这人可谓是如雷贯耳。


    听说这是个烂赌鬼,为了赌,居然连家里的田地都拿去卖了,还会打媳妇和孩子,简直不是人。


    郁家大女儿嫁给他真是倒了八辈子的霉。


    郁家的行事也挺让人诟病的,明知道女儿过成这样,也没什么作为。


    按郁老爷子的说法,嫁出去的女儿,泼出去的水,过成什么样都是她们的事,没道理娘家还要上门找女婿的麻烦。


    这话引来不同的反应,有人称赞郁家是明事理的,嫁出去的女儿就是别人家的,要打要骂哪里由得娘家人登门去掺和?


    说这些话的大多数都是将娶进来的媳妇当牛马看待的人家,觉得他们家花了钱,要打要骂都是自家的事,媳妇娘家收了聘金,就是卖了女儿给他们家。


    也有人说郁家冷血,看到好好的女儿被打成这样,竟然无动于衷,只怕日后就算他们家哪个读书人考出头,那些出嫁女也得不到什么庇护……


    这些都是比较心疼自家姑娘的人家,实在看不过去。


    王艄公也不好说什么,毕竟郁家除了对女娃们狠心点外,也没做啥。


    就算有人拿这说事,但郁老爷子他们只是不管出嫁女罢了,这种算是家务事,就算县太爷来了也掰扯不清。


    最多就是被人嘀咕一句狠心,于他们也是不痛不痒。


    郁家人也不觉得这事有什么损害名声的,嫁出去的女儿都不是自己家的,损不到他们的名声-


    船抵达青牙村时,太阳已经落山。


    暮色四合,地里还有不少人在抢收,一片忙碌。


    下了船后,孙芳娘犹豫地看着两人。


    “要不,你们还是回去吧。”她脸上露出恐惧之色,“他真的会打人的,你们会被他打的……”


    她越发的觉得自己一定是昏了头,居然带她们回来。


    郁金哪里没看出她脸上的恐惧之色,用力地握着她的手,“芳娘表姐,别怕,相信我姐!”


    孙芳娘:“……”你让我怎么相信离娘?


    离娘看着这么柔弱……


    郁离有些不耐烦,“行了,走吧。”


    对上她幽冷的目光,孙芳娘莫名地不敢再说什么,总觉得离娘变化好大。


    她不愿意让人看到自己的模样,带着两人拐小路回家。


    孙家是乡下难得的青砖瓦房。


    这是孙老头在时建的,如今已经过去二十年,这砖瓦房看着旧了不少,不过从外面来看,还是挺气派的,不知情的人还以为孙家过得有多好。


    这些都是十年前的事,如今村里谁不知道孙家穷得只剩下一个空壳子,说不定哪天孙大田缺钱了,就将这宅子也卖掉,那也是一笔不少的钱。


    孙芳娘推门进去。


    进门是一个院子,院子里堆着不少东西,看着乱七八糟的,还有几只鸡在草地上啄食,见到人也不跑。


    进去是几间屋子。


    孙芳娘先去看母亲。


    屋里静悄悄的,光线昏暗,郁大姑躺在床上,单薄瘦弱得像纸片人,那张黑瘦的脸没有丝毫血色,嘴唇泛着白,一看情况就不怎么好。


    看到郁大姑的样子,郁金心头揪紧,总算明白孙芳娘为什么会跑去郁家借钱。


    孙芳娘推了推母亲,想将她叫醒。


    好一会儿,郁大姑方才睁开眼,但她的神色浑浑噩噩的,根本没认出人,嘴里道:“芳娘……走,带正哥儿走……”


    说着人又昏睡过去。


    郁金有些害怕,“大姑她没事吧?”


    “我、我不知道。”孙芳娘也很害怕,无措地说,“我今天离开时,娘还是清醒的,她让我带正哥儿躲起来,可是……”


    可是他们能躲到哪里?


    郁离见郁大姑面如金纸,情况很不好,摸了摸她的手,将一些异能渡进去。


    这异能很少,肯定不会让她马上好,不过能护住她的心脉,暂时不会让她断气。


    果然,很快就见郁大姑的脸色稍微好了点,呼吸也变得平稳一些。


    孙芳娘正想着要不要送她娘去医馆,就听到郁金问:“正哥儿呢?”


    她还记得芳娘说,正哥儿被打到吐血了,也不知道情况怎么样。


    想到弟弟,孙芳娘赶紧去隔壁房查看。


    隔壁房的床上躺着一个男孩,和郁大姑一样瘦瘦弱弱的,黑瘦的脸庞,嘴唇发白。


    不过他是清醒的。


    在三人进来时,他就睁开眼睛,叫道:“二姐……”


    “正哥儿,你没事吧?”孙芳娘过去,见他挣扎着起来,赶紧伸手扶他。


    郁离姐妹看清楚他的模样。


    真的很瘦,瘦得像骨架子一样,脸上没什么肉,衣服遮不住的地方有很多伤痕。不过他的神色很沉静,比一般十几岁的男孩都要稳重。


    孙正坐起身时,可能扯到胸口的伤,不禁捂着胸口喘着粗气。


    “正哥儿。”孙芳娘急得不行,今天孙大田离开时,正哥儿被他打倒在地,都吐了血,她心里一直记着这事,就怕他有个什么。


    孙正喘了会儿,忍下心口的疼痛。


    看到郁离两人时,他愣了下,他认出了郁金,没有认出郁离,“金娘表姐来了,这位是……”


    “是离娘表姐。”孙芳娘说道。


    孙正闻言,有些愕然,不过他对郁离现在这样子并没有过多关注,而是问:“二姐,你借到钱了?”


    孙芳娘低下头,小声地说:“没有。”


    见状,孙正也不奇怪,叹了口气,“二姐,你别去了,真的借不到钱的。”


    这可是五十两的银子,这乡下人家,谁能一口气拿出五十两银子?


    就算能拿出,凭什么借给他们?


    谁不知道孙大田是个烂赌鬼,借了钱那是有去无还的,没人会这么傻,也只有他这姐姐还怀抱着一丝希望。


    或者说,人已经绝望了,没有办法,只能带着侥幸过去。


    结果证明,根本不会有人借的,就算她跪烂膝盖,也借不到。


    他们外祖家为了供两个表哥读书,连自家人都能狠得下心苛待,何况他们这些外孙,在郁家人眼里,他们都是外人,更不会借钱给他们。


    孙正很明白这点,所以他心里没什么怨怼。


    孙芳娘的眼泪差点就落下来。


    孙正见状,忙转移她的注意力,“二姐,我饿了。”


    天色确实晚了,孙芳娘道:“我去给你们做饭,你躺着,别随便下床。”她实在担心弟弟,看到他吐血时,惊得魂飞魄散。


    孙正嘴里应一声,只是在孙芳娘出去后,他便又坐起,困难地想要下床。


    “你干嘛呢?”郁金不高兴地说,“听说你被打到吐血,身体不好就躺着。”


    “没事,死不了。”孙正平静地说,似乎并未将之放在眼里。


    郁金觉得他就是嘴硬,看这脸色,都难看成什么样。


    孙正胸口疼得厉害,被她按着,实在没办法,只好又躺回去。


    他看着屋子里的两个表姐,心里有些复杂,问道:“你们来做什么?”然后又道,“你们赶紧走吧,他很快就会回来。”


    他担心她们也会被打,两个表姐都是姑娘家,哪里打得过孙大田。


    郁金道:“没事,有我姐在呢。”


    孙正不解地看向郁离,表情有些茫然,不知道金娘表姐为什么这么说。


    离娘表姐……变了好多,但看着瘦瘦弱弱的,而且她突然变得这么漂亮,他有些担心孙大田见到她会起什么歪心思……


    “行啦,你一个小孩子,别想太多。”郁金说道,让他好好躺着。


    孙正苦笑,“金娘表姐,我只比你小一岁……”


    郁金只是哼一声,转头看向郁离,说道:“大姐,大姑和正哥儿的脸色不太好,等会儿我们送他们去县城找大夫看看吧。”


    幸好先前她们和王艄公说了一声,让他两个时辰后来青牙村接她们。


    这天黑后,王艄公一般不会出船的,不过她们多给一些钱,王艄公便答应了。


    郁离点头,“可以。”


    说着她没在这里多待,抬步走出去。


    郁金留下来,决定在这里守着正哥儿,省得他瞎折腾。


    孙正躺在床上,迷茫地看着她,再次问:“金娘表姐,你们到底来做什么?”他以为她们是过来看看他们的情况,很快就走。


    不过现的看来好像不是。


    郁金没回答,而是一脸正色地问:“正哥儿,你恨他吗?”


    这个他两人都知道是谁。


    孙正双眼空洞地看着帐顶,麻木地说:“恨有什么用?”


    “那你恨不恨?”郁金紧接着问。


    孙正沉默许久,终于说:“怎么不恨呢?我真是恨不得他……如果没有他,娘和二姐不会这么苦,她们会过得很好……”


    而不是为了保护他,总被那男人打。


    孙大田不喜欢跛脚的儿子,觉得这儿子让他丢脸,每次回来看到孙正跛着脚走路,就不顺心。


    心情好的时候只踹几下,心情不好的时候,那是抄起凳子想将他的另条腿也打断,让他以后都在床上躺着,省得跑出去丢他的脸。


    为了不让孙大田真的打断他的另一条腿,他娘和二姐护着他没少挨打。


    郁金看了看他,确认他的态度后,说道:“既然如此,等会儿不管他被打成什么样,你都不能心软。”


    她最讨厌那种被丈夫打后,别人帮忙出气,然而挨打的人却反过去埋怨对方下手太重,打伤她的丈夫。


    因为村里就曾经发生过这样的例子,生怕孙正也是这样。


    孙正觉得她在说笑,“如果真有人打他,我还高兴哩。”


    “你能这么想就更好啦。”郁金高兴地拍拍他。


    **


    孙芳娘煮好晚饭时,天色已经暗下来。


    她点起一盏灯,正准备将做好的稀粥端进屋子里给母亲和弟弟,便听到门外响起一道暴躁的声音。


    “开门,老子回来了!”


    孙芳娘手一颤,手中的碗差点打翻。


    她一脸惊恐地看着门口的方向,那里仿佛有一个可怕的怪物,正要破门而入,将他们都吃了。


    门外的人确实破门而入。


    院门根本挡不住他,一脚就将门踹开了。


    孙家附近的人家听到这边的动静,赶紧将门关上,没有一个人出来查看。


    以前有邻居看不过去,想过来劝一劝,让孙大田别太过分,结果却被孙大田讹上,死皮赖脸地要他们给钱,邻居被他弄得快要崩溃。


    至此再也没有人想来管孙家的闲事。


    孙家母女三个确实很可怜,但再可怜,有孙大田这种人在,哪有人敢去帮什么?就怕帮人不成反而惹来一身腥。


    孙大田今晚喝了点酒,不过神智还算清醒。


    他大摇大摆地踹门进来,孙家的院门根本挡不住他。


    今晚有月光,这月光并不亮堂,仍是能让人看清楚孙大田的模样。


    他的身量不算高,一身横肉,显然吃得很好,力气也很大。


    进门后,孙大田正要吆喝家里的婆娘和孩子,突然见院子里站了一个人。


    他以为是家里的二女儿,定睛一看,发现并不是,而是一个陌生的少女,就算在昏暗的光线中,仍是能看出那皮肤白得晃眼,长得十分标致。


    他的酒意瞬间就醒了一些,目光淫邪地看着她。


    “你是谁?”


    孙大田兴奋地朝她走过去,此时他没来得及思考这少女是谁,见她出现在自家的院子里,长得如此漂亮,便起了色心。


    孙大田是个好美色的,要不然当年也不会相中容貌秀丽的郁大姑,只是郁大姑后来被磋磨成这样,变成一个又黑又瘦的妇人,他觉得十分倒胃口,便在城里找了个相好,想再生个健康的儿子。


    这会儿,他喝了些酒,酒精侵蚀脑子,已然不管不顾。


    就在他扑过去时,突然一股巨力朝他袭来,他整个人倒飞出去,狠狠地砸在地上。


    背脊像是要断了一般,痛得他连声音都发不出。


    没等他缓过来,一只脚踩在他的脑袋上,脸被踩得几乎变形,也将他刚要发出的惨叫声堵住。


    屋子里的郁金听到动静跑出来,看到她姐像踩着条死狗一样地踩着一个壮硕的男人,她顿时心疼了。


    “大姐,别脏了你的脚。”


    她左右四看,然后去拿了一根棍子过来,“大姐,用棍子打他,别脏了手。”


    郁离:“……”


    灶房里的孙芳娘听到郁金的声音,总算将恐惧压下来,定了定神走出来。


    等她看到院子里的一幕,表情有片刻的空白。


    郁离没要郁金的棍子,她松开脚,掐住孙大田的脖子,将他拎起来。


    最近她长高了一些,但比起孙大田来说,还是矮的,更不用说她纤纤瘦瘦的,孙大田在她面前,就像大了一号。


    可是这会儿,她掐着壮硕的孙大田的脖子,像随手拎着一只鸡,将他举起来。


    孙大田被吊在半空中,那只掐着他脖子的手像铁钳一般,根本无法挣开,他的脸憋得通红,快要窒息,求生的本能让他拼命地想要将那只掐着脖子的手扯开。


    昨天他掐二女儿时,只觉得兴奋无比;


    轮到他被掐,死亡的恐惧让他害怕极了,眼睛鼓起,像条离了水的金鱼似的,无力地挣扎。


    郁离掐着他,转头朝孙芳娘道:“打吗?”


    郁金上道地将棍子递过去,鼓励道:“芳娘,打吧!”


    虽然她姐能打人渣,但哪有自己打来得爽?要是她摊上孙大田这样的爹,她也希望自己亲自动手。


    孙芳娘握住棍子,看着像死狗一样被掐着的孙大田,发现他挣扎的力道越来越弱,像一头待宰的肥猪。


    然后,她毫不犹豫地一棍子朝孙大田的背打过去。


    孙大田发出一道闷哼声。


    郁离终于松开手,任由孙大田软绵绵地倒在地上。


    空气灌入喉咙,他正要咳嗽,棍子就朝他噼哩叭啦地打下来。


    孙芳娘闭着眼睛,发了狠地打,像是要将所有的恐惧和忍耐、畏惧等都发泄出来。


    这世道总喜欢加诸给人们道德束缚,约束他们的行为。


    子女不能言父母之过,不能反抗父母,被打了也只能乖乖的挨打,反抗就是不孝,要被千夫所指……


    可子女的也是人,也会痛,痛了谁能不反抗?


    孙大田被打得下意识地抱住脑袋。


    人被打时,总会本能地护住要害,像是脑袋,毕竟脑袋是脆弱的地方,要是真挨上一棍子,那可不是开玩笑的。反倒是身上其他地方有脂肪护着,挨打也能缓过来。


    孙芳娘的力气实在不够大,不过打一会儿,就气喘吁吁。


    这也让孙大田缓过来。


    “你这臭娘们,居然敢打老子?”他凶狠地叫着,一双泛着血丝的眼睛盯着孙芳娘。


    孙芳娘吓得后退一步。


    不过下一刻,凶狠的孙大田就被人一脚踹得躬起身体,然后一口血喷出来。


    他惨叫一声,喉咙发出嗬嗬的声音。


    孙芳娘呆了呆,握紧了棍子,正迟疑着要不要继续打时,突然她身后有人过来。


    那人拿着一张凳子,将之高高举起,狠戾地朝着孙大田的双腿砸过去。


    孙大田再次惨叫出声,这叫声十分凄厉。


    孙家附近的邻居听得骇然,越发的不敢出去查看。


    他们担忧地想,孙大田不会真的将妻子儿女都打死了吧?不过这声音听着不像是芳娘母女的,倒像男人的,就是破了音,有些失真,一时间没法辩别是谁的。


    朦胧的月色下,孙正手里拿着一张凳子,恶狠狠地一下又一下地砸向孙大田的双腿,像是要将它砸断、砸烂、砸得稀巴碎……


    他的表情很平静,只有那双眼睛因为情绪激动,泛起血丝,看着十分可怕。


    孙芳娘都愣住了。


    不过一会儿,孙大田的双腿被砸得血肉模糊,人也是出气多、入气少。


    孙正的力气也渐渐地耗尽。


    他脱力地瘫坐在地上,捂着胸口直喘气,嘴唇发紫。


    可是他的双眼却亮得惊人,他看着孙大田双腿上被血打湿的裤管,像是自言自语地说:“爹啊,当年你打断我的腿,害得我一辈子变成跛子,那你也还我一双腿吧……你放心,我们以后会养你的,不会让你死得那么快的……”


    这声音就像恶魔低语,在这月光惨淡的秋夜,瘆人极了。


    郁金都有些吓到,小心地挪到大姐身边。


    孙芳娘总算反应过来,赶紧丢开手中的棍子,过去扶住孙正,“正哥儿,你怎么出来了?你没事吧?”


    看到他的脸色,她一颗心提了起来。


    孙正朝她笑了笑,刚说了一句没事,人就昏厥过去。


    “正哥儿!”


    ?


    作者有话说:


    今天第二更


    第 83 章


    ◎闹事◎


    见孙正昏厥过去,孙芳娘和郁金都很紧张。


    郁离看了眼,当即拉着他的手,将最后一丝异能渡给他。


    刚才她只给郁大姑渡了一些,原本是想给自己留一点的,免得异能消耗完又累又饿的,这会儿倒是方便救人。


    异能消耗完,很快一股疲惫感袭来,肚子也饿得厉害。


    郁离面上不显,朝慌张的两个姑娘道:“行了,我们先送他们去县城的医馆。”


    听到这话,两人仿佛有了主心骨,赶紧点头。


    郁离对孙芳娘道:“你去收拾些衣物。”


    孙芳娘先是茫然地看她,然后想到什么,脸色微变,慌忙应一声,赶紧回房去收拾。


    郁金也是个聪明的,听到她姐的话,瞬间就明白了。


    她问道:“大姐,你想让他们去县城躲债?”


    孙大田可是还欠着赌坊的钱呢,若是不还,赌坊要砍掉他的手。


    要郁金说,赌坊要砍就砍,没人会为他着急。


    怕只怕赌坊只是为了威胁孙大田还钱,最后受苦的还不是孙大田的妻儿?


    有些赌鬼为了还赌债,卖妻卖女的事情都做得出来,赌坊可不是什么善茬,砍孙大田的手有什么用?他们要的是实际的好处,例如钱,或者孙大田的女儿,一个年轻漂亮的未婚姑娘,可是非常值钱的。


    就算他们现在解决了孙大田,只要他还欠着赌坊的钱,郁大姑母子几个的处境仍是不好。


    不管如何,这五十两的赌债是不可能帮他还的。


    不说郁离对孙家没啥感情,就算是郁金跟着来这里前,也没想过要给他们借钱。


    如果郁大姑母子几个离开村子,躲去县城里,赌坊的人肯定想不到。


    而且,赌坊的人并不认识孙大田的妻女儿子,也不用担心他们在县城会被赌坊的人认出来。


    郁离淡淡地嗯一声,弯腰将地上昏死过去的孙大田提起来,拖进房里。


    郁金扶着昏迷的孙正,看她姐拖着孙大田进房,撇了撇嘴。


    要不是怕她们走后,有邻居担心,会来孙家查看情况,发现孙大田躺在那儿报官,她们还真不愿意理他,让他在地上躺着。


    一会儿后,郁离出来,抱着昏迷不醒的郁大姑。


    孙芳娘也拿着一个包袱,匆匆忙忙地出来。


    郁金朝孙芳娘说:“你身上有伤,正哥儿还是我来背吧。”


    孙芳娘有些犹豫,不过看孙正难看的脸色,也不再迟疑,帮忙将他放到郁金背上。


    郁金从小干活,力气本来就不小,加上孙正的年纪小,实在太瘦了,也没多重,能将人背得起来。


    三人一起离开孙家。


    离开时,孙芳娘回头看了一眼这个家,将院门重新锁上,这样就算有邻居担心,应该也不会特地过来看。


    三人来到河埠头那边,王艄公已经等在那里。


    月色朦胧,河面泛着粼粼波光,船上挂着一盏灯笼,能让人看清楚船的位置。


    见她们过来,王艄公松了口气,说道:“你们快上船。”他在这里等了两刻多钟,要不是相信郁离郁金的为人,都以为她们不坐船了。


    发现她们还背着人时,他吃了一惊,忙问这是怎么了?


    “他们受伤了。”郁离说道,“麻烦你送我们去县城。”


    王艄公一听,便知她是想送他们去县城的医馆,一边撑着船往县城而去,一边询问他们的情况怎么样。


    “不太好。”郁金的脸色沉沉的,“伤得很重,他们都昏迷了一天。”


    她故意说得很严重。


    其实如果没有郁离给他们渡的一丝生命异能,他们的情况确实十分严重,后果不堪设想。


    王艄公不禁叹气,觉得那孙大田真是造孽。


    不用问也知道,这母子俩肯定是孙大田打的,这次也太严重了,将妻子和儿子打成这样,简直是畜生。


    船上的气氛很压抑,众人都没说话。


    王艄公知道人命关天,加快了速度,不到一个时辰便抵达县城。


    下船时,郁离多付王艄公一些钱,感谢他这大晚上的还愿意等她们,送她们过来。


    王艄公问道:“你们啥时候回去?要不要我送你们回村?”


    “不用了。”郁离说道,“王叔你先回去歇息吧,我们不知道什么时候才忙完。”


    王艄公想想也是。


    和王艄公道别,她们直接往回春堂而去。


    快到三更,县城的百姓大多都已经歇息,晚上医馆自然是不开门的。


    回春堂也关了门。


    郁离让孙芳娘去敲门,嘭嘭嘭的声音硬是将屋子里的人敲出来。


    开门的是医馆里的一个药徒,看到门口的几人,便知道是来求医的,忙让她们进来,然后去将在医馆后院歇息的许大夫叫醒。


    回春堂除了许大夫外,还有其他的坐堂大夫,不过那些坐堂大夫都比较年轻,医术不如许大夫,平时都是由许大夫带着的,跟许大夫学习,更像是许大夫的弟子。


    许大夫醉心医术,他并不和家人住在一起,大多时候都是在医馆后院歇息,晚上并不回家。


    许大夫披着衣服匆匆忙忙地赶过来,一眼就认出郁离,有些愕然。


    “傅娘子,你咋来了?难不成是傅郎君……”


    “不是。”郁离打断他,“是我大姑和表弟,他们被人打伤了,麻烦你给他们看看。”


    许大夫见她移开身子,露出躺在医馆特地摆在角落里给病患歇息的竹床上。


    母子俩并排躺在那儿,就着灯光可以看出他们的脸色很糟糕。


    许大夫没再问什么,查看母子俩的情况。


    检查完后,许大夫便去开药,让药徒去抓药,顺便去后院煎药。


    他对几人道:“他们的情况很严重,外伤还好,就怕有内伤,等药煎好后,先给他们灌碗汤药,至于他们什么时候醒来,只能看他们自己。现下时间晚了,先让他们在医馆里歇息一晚,别随便挪动他们。”


    医馆平时是不留病人过夜的,但现在两个病患的情况比较严重,都没清醒,而且这大半夜的,她们从乡下赶过来,要是这么将人赶出去,也实在太不讲情面。


    一般遇到这种情况,医馆自然会通融。


    孙芳娘满脸感激,“多谢大夫。”


    许大夫看到她青青紫紫的脸,叹了口气,说道:“姑娘脸上的伤也处理一下罢。”好好的一个小姑娘,被人打成这样,真是畜生。


    “不、不用……”


    孙芳娘正要拒绝,郁离便说:“那就麻烦大夫了。”


    许大夫去药柜那边拿了一瓶回春堂自制的膏药递给郁金,说道:“小姑娘帮她抹一抹,抹在她身上受伤的地方。”他又看孙芳娘的脖子一眼,“还有脖子也抹一抹罢。”


    虽然不认识孙芳娘母子几个,但看他们这副凄惨的模样,约莫能猜测出几分。


    他看得太多生老病死之事,然而每当看到这些,还是不由叹息。


    等许大夫去后院看药徒煎药,屋里只有几人。


    孙芳娘身上受伤的地方都被抹了药,一股清凉覆盖伤口的火辣,让她感觉舒服不少,继而一阵疲惫袭来。


    只是看到竹床上昏迷不醒的母亲和弟弟,她只能振作起来。


    孙芳娘看向郁离和郁金,心里十分感激她们,说道:“离娘、金娘,今天真是谢谢你们!”


    今晚发生的事情,就像做梦一样。


    她从来没想过,那么可怕的孙大田居然会被打倒,甚至还被正哥儿打断了腿……


    从小她和弟弟就在孙大田的暴力中长大,对他的惧怕已经刻入骨子里,根本不敢反抗,因为每次反抗伴随而来的是更加可怕的暴力。


    当人被打怕时,是不敢反抗的。


    他们只能忍耐着,对孙大田的畏惧一日深过一日,最后甚至开始麻木地承受这一切。


    直到今天,郁离轻松地将孙大田打倒,掐着他的脖子举起来,那么壮硕的男人,就像条死狗一样,没有平时的趾高气扬,没有那可怕的拳头和暴力,仿佛不堪一击。


    原来孙大田也会被打倒的啊……


    勇气在心里蔓延,她终于能鼓起勇气去反抗。


    郁金摆了摆手,问道:“芳娘表姐,现下你们不能回村,以后住哪?”


    她皱着眉头,想着怎么安排他们。


    既然都插手了,就不能放着不管,她们和大姑的关系还算不错,哪能眼睁睁地看着他们受苦不理。


    前阵子她说想在县城租房子,然而这段时间实在忙,再加上又赶上秋收,决定等秋收过后再去县城租房子,哪知道会先遇到这些事。


    看来租房是必须的了。


    可以租个大点的房子,让大姑他们先住着,如果芳娘愿意的话,她还可以请芳娘帮忙干活。


    她有很多生意想做,明显感觉到人手不够,若芳娘愿意……


    孙芳娘有些茫然,尔后想到什么,说道:“我们可以先去小姨家借住一段时间。”


    “你说的是小姑?”郁金愣了愣,“也可以吧。”然后又问,“你知道小姑家在哪里吗?”


    郁离姐妹几个是不知道郁小姑住哪里的。


    主要也是两个姑姑和娘家的关系不好,很少回娘家,自己有什么事也不会求娘家,也没想过让娘家人登门。


    她们姐妹以前没来过县城,并不知道小姑住在哪里。虽说这段时间在县城做生意,然而每天忙忙碌碌,也没什么时间去拜访住在县城的小姑。


    “我知道!”孙芳娘想到什么,眼里流出眼泪,“我以前来过县城,娘带我和正哥儿去小姨家……”


    那时候小姨还说,如果他们母子几个实在过不下去,可以去找她的。


    小姨也知道孙大田是什么德行,正是如此,她一直怨恨父母的偏心和将女儿当成货物的行为,说这辈子都不会原谅他们。


    只是她娘怕拖累小姨,一直没答应,甚至很少去找小姨。


    孙大田那样的人,就像血蛭一样,谁摊上谁倒霉。她娘觉得自己已经倒霉了一辈子,不想祸害妹妹。


    郁离坐在一旁,漫不经心地听着她们商量,不由摸了摸肚子。


    异能消耗完,肚子早就饿了,没有咕咕叫还是她克制的结果,现在还不睡觉,一直饿着肚子挺难受的。


    见两人商量好,她问道:“你们饿不饿?”


    两人同时转头看她,孙芳娘正要说什么,就见郁金脸色大变。


    “大姐,你饿了?”她一脸焦急,“怎么办?这么晚了,街上有卖吃的吗?”她对夜晚的县城并不熟悉,也不知道还有没有东西卖。


    这么想着,郁金去找那边在煎药的药徒问这事。


    药徒有些懵,见她一脸郑重,还以为她们饿得厉害,便道:“你们去码头附近的那条大街,从大街穿过去有一条小巷子,晚上那里有摆摊卖宵夜的,就是那条大街比较危险,你们小心些……”


    “真的?那真是太谢谢了。”


    知道晚上还有东西卖,郁金很高兴地转去找郁离,告诉她这消息。至于药徒说的危险什么的,她完全不放在眼里。


    再危险有她姐危险吗?


    郁离也很高兴,说道:“那就去吃点。”


    “大姐,我陪你一起去。”郁金说道,“等会儿我们给芳娘表姐他们带点吃的回来。”


    郁离点头。


    孙芳娘要守着母亲和弟弟,确实不敢随便离开。不过她也有些担心,“这么晚了,你们要小心……”


    “不怕啦!”郁金笑道,“有我姐在呢。”


    孙芳娘:“……”


    想到郁离掐着孙大田的脖子举起来的那一幕,孙芳娘不禁哑然。


    她从来不知道,郁离的力气居然这么大。


    似乎,并不用担心的吧……


    姐妹俩一起离开医馆,朝码头附近的那条大街走去。


    出门时,郁金突然问:“大姐,你带了多少银子?”


    她没想到大姑他们伤得这么重,大半夜送他们来医馆,是以出门时并没有带多少钱。其实能想到带钱,还是她最近做生意养成的习惯,要是以往没分家时,哪里会想到出门要带钱?


    那时候去哪里都是两手空空的。


    郁离将钱袋子取出来,沉甸甸的一袋。


    她掂了掂,说道:“应该有二十两。”


    除了一些碎银子,还有一个银锭,凑到一起有二十两。


    郁金惊讶道:“大姐你出门都带这么多银子的吗?”


    “对!”郁离说了句大实话,“万一看到有什么好吃的,钱不够,那太可惜了。”


    所以不管去哪里,她肯定要兜着钱的,身上的银子不能少于二十两。


    郁金:“……”-


    回春堂离码头很近,不过一刻多钟,她们便抵达目的地。


    只见前方的大街灯火辉煌,一片热闹,这么晚了,居然还有店铺是开着的,好些门店进进出出的人不少。


    郁金看得眼花缭乱,她第一次知道,原来夜晚的县城这么热闹。


    突然,她看到一栋装璜华丽、门前悬挂着一排红灯笼的朱楼,楼前有好些穿着漂亮衣服的姑娘在那里招揽客人,她们的神态娇媚风流,和男人调笑,被那些男人搂着腰进去……


    “别看。”


    郁离将她的脸掰回来,手半捂着她的脸,从容地带她从这条大街走过,无视周围那些男人的目光。


    郁金愣愣地问:“大姐,刚才那栋楼里是做什么的?”


    “花楼。”郁离淡定地说,“花楼旁边就是赌坊。”


    自从来县城干活后,她就将县城视作“地盘”,习惯性地先巡视一遍,已经将县城摸清楚——当然,摸清楚的是白天的县城,晚上的县城她还没摸清楚。


    郁金眨了下眼睛,识趣地没再问。


    她自然知道花楼是什么地方,第一次见到,确实有些愣。


    不过她姐这么单纯的人,居然也知道花楼这地方……


    穿过大街后,来到另一条巷子,果然看到这里有不少卖宵夜的摊子,有卖面条包子和馄饨等面食,也有卖炙肉、羊羹、卤肉和一些甜汤饮品,整条街道充斥着食物的香气。


    街巷狭窄,有一种人间烟火的气息,与隔壁那条灯火辉煌的大街形成鲜明的对比。


    这条巷子离大街不远,一般来这边吃宵夜的,都是那些逛花楼赌场出来的男人,或者是一些夜里在外游荡的闲汉,很少有百姓这么晚了还出来吃东西的。


    郁金姐妹过来时,引来不少人的注意。


    特别是那些闲汉,一双双眼睛都黏在姐妹俩身上。


    郁离挑了一家人少的面摊,要了五碗肉丝面。


    肉丝面上来后,她将一碗推到郁金面前,剩下的四碗都是自己的。


    晚饭吃得早,又忙了活大半夜,郁金其实饿了,夹起面香喷喷地吃起来。


    看到旁边正在吃面的大姐时,觉得这面似乎也更美味,让她非常有食欲。


    那些正在暗中观察姐妹俩的人看了会儿,突然也生出一股极想吃面的念头,然后纷纷过来要了碗肉丝面。


    郁离吃得快,四面碗很快就吃完。


    接着她又去吃了馄饨、炙肉、羊羹和甜汤等,几乎将这条巷子的所有摊子都吃一遍。


    众人:“……”这姑娘是不是太能吃了?


    那些因为她吃得太香,忍不住也跟着她一起尝尝味道的食客最后已经走不动,摊在位置上,然后发现这姑娘居然还在吃,看她吃时,仍是让他们有种也跟着吃的冲动。


    不行,肚子实在太撑了!


    他们忍不住想,这姑娘长得那么瘦,她到底将那些食物吃到哪里的?


    倒是那些卖宵夜的摊子老板高兴得不行,见郁离来买东西,还给她多送了点,笑道:“姑娘以后有空再来啊。”


    郁离点头,表示以后她肯定会来的。


    吃饱喝足,她们也没忘记给孙芳娘他们带些吃的。


    郁金摸着鼓起的肚子,满足地道:“要是天天晚上这么吃,以后一定会胖起来的。”


    想到自己会变胖,她就一脸向往。


    这年头的百姓,只有饿得面黄饥瘦的,没有胖的,如果能胖,一定是家里过得好,不缺吃喝。


    她也希望自己以后胖起来,证明她们家的日子一定过得很好了。


    当然,也不能太胖,太胖会影响她干活做生意。


    郁离却在心里琢磨着来县城买房的可能性。


    以前她就想过要搬到县城住,不过没想买房,毕竟县城的房子并不便宜。


    现在嘛,她手里有些银子,虽然买完房后会就不剩多少,不过知道县城晚上还有这么多好吃的宵夜,她觉得买房子也没什么,带着婆婆他们一起搬过来,届时晚上饿了,她就出来吃宵夜。


    两人回去时,仍是经过那条大街。


    却不想路过赌坊时,几个赌鬼被赌坊扔出来,差点就砸中郁金。


    郁离眼疾手快地将妹妹提溜到一旁,避开撞过来的人,一双眼睛幽幽地看向从赌坊里出来的几个打手。


    赌坊的打手见到她们愣了下,然后哟地笑起来。


    “哪里来的两个小娘子,这大半夜不在家里伺候相公,跑到这儿,莫不是来这里找相好?”


    这话说得实在轻佻,那目光也十分淫邪,让人很不舒服。


    赌坊的几个打手打量姐妹俩,然后互视一眼。


    这大半夜的,两个漂亮的姑娘打这边路过,看着无依无靠,很难不让人起什么心思,他们这些在赌坊当打手的,确实不是什么好人。


    要是好人,还真干不了这行。


    几人嘴巴不干不净地说起来。


    “小娘子,别找什么相好了,你看咱们行不行?咱们给你们当相好。”


    “来,先叫声情哥哥,就带你们进去玩,让你们见识一下。”


    “……”


    郁金气红了脸。


    郁离的反应是直接一脚踹过去,将说话的打手踹飞,那人狠狠地砸在赌坊立在旁边的一块招牌上,并将之砸烂了。


    一时间,所有人都愣在那里。


    这是明晃晃的挑衅!


    赌坊的那块招牌立在那儿,向来没人敢动,这条街的人都知道,赌坊的背景极为深厚,连那些衙役路过时,都会退避三舍,不敢招惹赌坊,对赌坊的一些事睁只眼闭只眼。


    这会儿,居然有个小娘子敢挑衅赌坊,砸了赌坊竖在那里的招牌!


    赌坊的打手们的脸色都不太好。


    他们的心情很不好,赌坊的招牌被她砸了,这会儿就算县令来了,他们也得将这女人捉住,否则赌坊的脸往哪搁。


    几个打手直接朝郁离冲过去,要将她捉住。


    郁离将妹妹推到一旁,旋身一转,原地跃起,将这些打手一人一脚踹飞,甚至有个打手被踹得飞起,直接砸向赌坊正门的牌匾,那牌匾和人一起砸下来。


    嘭嘭嘭的声音不绝于耳,赌坊牌匾落地的声音极为明显。


    看到这一幕,不仅那几个被丢出来的赌鬼呆住,就是赌坊隔壁花楼的人都惊呆,满脸不敢置信地看着站在那里的郁离。


    他们很难不去怀疑,她是不是故意这么做的。


    这是上门来踹馆吗?


    ?


    作者有话说:


    今天第一更


    下章又开打啦~~


    第 84 章


    ◎打了再说◎


    这边的动静引起赌坊的注意,只听得一阵脚步声从赌坊里传来。


    这时,郁离拉起妹妹转身就跑。


    郁金呆了下,差点吃了一嘴的风。


    “站住,你们别跑!”


    身后有人大喝道,毫不迟疑地追过来。


    赌坊就像县城里的一颗顽痼、毒瘤,在县城根深蒂固,行事霸道,就连县太爷都要敬着,向来没人敢在赌坊作乱,更不用说打回去。


    今儿居然有人敢动手,甚至连赌坊的牌匾都被砸下来,赌坊是不可能善罢甘休的,要不然赌坊以后如何在县城立足?


    是以在看到赌坊前的一幕,根本不用问什么,直接将两人捉起来便是。


    赌坊出动不少打手,追着姐妹俩而去,在夜色中浩浩荡荡的,那动静之大,引来不少人的注意。


    沿途的百姓从睡梦中惊醒,听到外头的动静,不免有些害怕,根本不敢出去查看。


    风声在耳边呼呼地吹着,郁金怀里还揣着用油纸包着的包子,然后她被她姐揽着腰拎起来,整个人像挂在她姐身上。


    这一幕她觉得十分熟悉。


    更熟悉的是,来到一处月光朦胧的巷子,她姐将她放下来,然后转身面对那群追过来的赌坊打手。


    郁金:“……”


    所以她姐这是故意将人引到这边开打?


    郁金果断地往后退了退,退到墙边的阴影处,坚决不拖她姐的后腿。


    然后她便看到她姐迎上前,一拳将为首的一个赌坊打手打飞,并顺手夺了他手中的棍子,接着那根棍子横扫千军,所过之处,人倒了一片。


    追过来的赌坊打手有十来个,可惜都坚持不了多久。


    不过须臾,地上就躺了不少人。


    郁离拿着那根棍子一个个敲晕过去,如果没晕的,再补上一棍子。


    对这些打手,她丝毫没留情,也不管他们醒来后会不会脑震荡什么的,反正平时他们迫害那些无辜的人时,也没见他们手下留情。


    见这边解决完了,郁金从阴影处跑过来,说道:“大姐,我帮你绑他们!”


    上次见她姐打完人,将葛衙役绑起来后,她便学到了。


    郁离愣了下,看向妹妹兴奋的模样,“你想绑就绑吧。”


    她其实没想绑这些人,不过要是妹妹想这么做,她自然是支持的,甚至帮她将打手的衣服撕下来,拧成一条比较结实的布绳,让妹妹去绑人。


    “你要这么绑,人才不会挣脱……”


    郁离指点妹妹怎么绑人,才能将人绑得结结实实的,绝对不会让他们挣脱,就算是旁人想解也解不开。


    以后她要是遇到这样的事,就知道怎么绑人了。


    郁金是个聪明的,学习能力很不错,很快就绑得似模似样。


    当她将最后一个打手绑紧实时,看了看地上那些被绑起来的打手,说道:“大姐,他们好像螃蟹哦。”


    手脚都被捆起来,这姿势真是越看越像螃蟹,实在好笑。


    郁离道:“这是龟甲缚。”


    郁金眨了下眼睛,“明明看着像螃蟹,不像乌龟啊。”应该叫螃蟹缚才对。


    郁离对什么称呼并不在意,随意地道:“你喜欢都行。”


    做完这些,郁离就带着妹妹回医馆。


    至于地上的那些打手,明天叫衙役过来处理就行,不用费什么心。


    郁金很兴奋,第一次遇到那两个衙役时,她还怕得不行,现在她已经能坦然地接受,不仅不怕,还兴奋得紧,甚至想和她姐一起打。


    可惜她没她姐的实力,力气也不如她姐,不然她就可以帮忙了。


    郁离听罢,说道:“如果你坚持练我教你们的那套基础体术,以后你也能一打十。”她没要求太高,她们能做到一打十已经不错。


    “真的?”郁金双目灼灼地看着她。


    郁离点头,摸了摸她的脑袋,“只要你坚持。”


    郁金当即决定,她一定要坚持,以后要一打十。


    虽然没办法像她姐这样一打百——或者不仅是一打百,一打千都有可能,但她也不贪心,能一打十就行,届时她姐打架,她就能帮忙了。


    还有两个妹妹,也要催促她们努力练,练成后看谁还敢欺负她们。


    回到医馆,郁金眉梢眼角还带着兴奋。


    “你们回来啦。”孙芳娘看她们平平安安回来,不禁松了口气。


    郁金将刚才买的包子和饼等给她,让她垫垫肚子。


    药徒已经煎好药,将药端过来,见两人居然真的买宵夜回来,有些吃惊,问道:“你们没事?”


    “当然啦。”郁金觉得他问了句废话。


    药徒忍不住又瞅了瞅她们,特别是郁离,暗忖这么漂亮的姑娘,若是打那里路过,肯定会有一些心怀不轨的男人对她们动手才对。


    先前得知她们真的出门后,他心里多少也有担心,还想着要是她们回不来,他得去找许大夫想个办法,算是尽份力。


    药还烫着,得等药凉了再给郁大姑和孙正喂药,而且两人仍昏迷着,喂药也有些困难。


    孙芳娘心不在焉地吃着包子,食不知味。


    这时,郁离道:“二妹,你和芳娘待在这里,我出去一趟。”


    郁金一听,便知道她姐可能要去搞事,忍不住问:“大姐,你是想去……那边?”她瞥了孙芳娘一眼,含糊地略过赌坊,免得她害怕。


    “对。”郁离点头。


    刚才因为还有妹妹在,她不好直接动手,以免自己不注意让妹妹遇到危险,是以决定先将妹妹送回来,再去赌坊。


    这可不是她主动挑衅,是赌坊挑衅在先。


    那些男人的嘴巴不干不净的,可见平时没少这么欺负女孩子,甚至可能有更过分的,她肯定得去打回来,不然心里不舒服。


    郁金张了张嘴,想到什么,忙道:“大姐你去吧,不过你要不要先将脸遮一遮?”


    她怕她姐拆了赌坊后,要是被人认出来,要她赔偿的话……


    还是先将脸遮起来,届时没人找到她,就不用赔偿啦。


    郁离原本不解,等听到她妹妹说会涉及到赔偿的事,顿时严肃起来。


    “你说得对。”


    赚钱不容易,能不赔偿就不赔偿,她也不能保证等会儿动手时会不会不小心拆了什么,还是要注意一些。


    郁金看了看,四处找布巾,发现这里没有,然后将自己的裙摆撕下一块。


    她道:“大姐,用这个遮脸。”


    郁离默默地瞅着她,总觉得这个妹妹做这些很在行,也不知道是不是以前打探外面的消息时打听到的做法,还是她本来就想这么干。


    她没有拒绝,将布接过来,将半边脸掩住,在脑后打个结。


    虽然这模样看着有些怪,不过到底能遮住半边脸。


    孙芳娘盯着姐妹俩,嘴里的包子都忘记嚼。


    直到郁离出去,她迟疑地问:“金娘,离娘去哪?”


    郁金淡定地说:“我姐去处理点事,很快就会回来的,你不用担心。”


    孙芳娘:“……”


    等孙芳娘吃完两个包子,药也凉了,郁金帮忙给郁大姑和孙正喂药。


    喂完药后,郁金想到什么,朝孙芳娘道:“芳娘表姐,你在这里守着,我有点事要出去。”


    你也有事?!!


    孙芳娘有些紧张,“你去哪里?去找离娘吗?”


    “没有。”郁金安抚她,知道这个表姐在孙大田的暴力中长大,虽然今晚鼓起勇气反抗,但让她彻底地改变,并不是短时间的事。


    她道:“我去找个衙役。”


    孙芳娘茫然地看她,找什么衙役?金娘居然还认识衙役的?


    郁金没再解释,她去医馆的后院找了一根棍子,在手里掂了掂,觉得适合,就这么出去了。


    **


    赌坊大门前有几个打手站在那里,四处张望,嘴里骂骂咧咧的。


    若是近一些,便能听到他们骂那群人怎么还不回来,难道一群人还对付不了两个小娘皮云云。


    这条大街有不少在夜晚开门做生意的,店里的人时不时探头,好奇赌坊的人能不能将踹了他们牌匾的姑娘带回来。


    还有那些出来寻花问柳的男人,这会儿也没心思寻欢作乐,一个个都坐在花楼的大堂,漫不经心地听着外头的动静。


    赌坊的后门是一条狭窄幽暗的巷子。


    郁离没有从大门进赌坊,而是拐到后门这边,看了看那院墙,有一丈多高,然后直接翻墙而入。


    进入赌坊后,她将脸蒙起来,然后去寻了一根棍子。


    这赌坊的武器挺多的,特别是棍棒这种东西,后院就放了好几根,显然是专门定做的,给那些打手当武器。


    郁离掂了掂手里的棍子,发现挺结实的,应该不容易断。


    正好有两个赌鬼喝多了,来后院寻茅厕,与一个蒙着脸的女子迎面相逢时,还有些迷糊,然后被一棍子敲倒在地上。


    赌坊里的人不是什么好东西,这些赌鬼也是。


    自己赌输就算了,输了后总喜欢拿妻儿或家人去抵赌债。


    郁离敲晕两个赌鬼后,也不急着去前面的大堂,而是在后院转了转。


    突然,她听到后院一间厢房里传出奇怪的声音,凝神侧耳倾听,然后毫不犹豫地朝那厢房而去。


    房门是从外面锁着的,郁离看了眼那把锁,伸手就将它掰断,推门进去。


    屋子里很暗,没有点灯。


    郁离现在的视力很好,经过异能的治疗,能在黑暗中视物。


    她扫了一眼屋子,绕过屏风,当看到屏风后被绑住手脚、堵住嘴巴的一群姑娘时,不禁沉默了。


    那些姑娘们有几个正在挣扎,身体蛄蛹着,嘴里发出呜呜的声音。


    虽然夜已深,但她们毫无睡意,只想挣脱身上的绳子逃走。


    发现有人进来时,她们吓了一跳,双眼睁得大大的,警惕地看着进来的人。只是屋子里很黑,她们只能看到一个人的轮廓,看不清是男是女,不禁有些害怕。


    郁离弯身,将一个姑娘身上的绳子扯开,同时开口道:“别出声。”


    这群姑娘愣了下,听出这是一个女声。


    等郁离扯开那姑娘嘴里的布时,她果然没有出声,而是紧紧地闭着嘴。


    直到郁离将所有人身上的绳子扯开,她们都很安静,小声地问:“你、你是谁?”


    郁离没有回答,而是问她们:“你们为何在这?”


    听到这话,她们都沉默了下,然后一个带着愤恨的声音说:“我是被人拐卖到这里的。”


    接着又有人说:“我爹欠了赌债,将我卖给赌坊抵债。”


    “我也是,我爹娘早死,我在二叔家长大,我堂哥欠了赌坊的钱,二叔和二婶就将我卖过来。”


    “我是附近村里的人,路上遇到匪徒,被捉过来的。”


    “……”


    一共有七个姑娘,有三个是家里的赌鬼爹或亲戚欠了赌坊的钱,被卖到赌坊抵债,一个是府城的姑娘,出门逛庙会时,被拐卖过来,剩下三个是附近村子里的人,在路上被一些不法之徒捉住卖到这里。


    郁离听完她们的话后,问道:“你们要离开吗?”


    她们不敢置信地看她,带着期盼,有些结巴地问:“可、可以吗?”


    “自然可以!”郁离道,“不过我还有事,等会儿赌坊会乱起来,你们先在这里待着,等我忙完后,我再过来找你们。”


    房间里一片漆黑,七个姑娘看不清郁离的模样,听说她要走,心里有些忐忑,但她们都是明事理的,没有问她要去做什么,表示会在这里等她。


    既然她能闯进来,帮她们解开束缚,她应该能救她们出去吧?


    反正绑着她们手脚的绳子已经解开了,实在不行,她们也可以自己跑。


    郁离见她们应下,便走出去,然后重新将门锁起来。


    锁门的是一条铁索加铁锁,不过锁被郁离扯断,她便将铁索拧起来锁住门,除非她亲自动手,否则旁人绝对打不开,不然就要将门拆了才行。


    等会儿赌坊乱起来时,也不用担心有人闯进来对她们不利。


    做完这些,郁离深吸口气,决定这次搞个大的。


    她握着那根棍子,大摇大摆地穿过后院,迎面就遇到几个在后院巡逻的赌坊打手。


    看到蒙着半边脸的郁离时,打手们愣了下,这模样实在可疑,不禁大喝一声:“你是何人?!!”


    郁离拎着棍子将冲过来的打手挑飞,一人给一棍子,将他们敲晕。


    她下手的力度掌握得极好,能让人晕个大半天,避免他们中途醒来碍事。


    既然要搞个大的,那这赌坊的人都趴下才好搞。


    这边的动静很快就引来赌坊其他巡逻的打手,纷纷跑过来,都被她不留情地一一敲晕。


    因郁离没有留手,故意闹大,很快赌坊就知道这边有人闹事,打手们纷纷聚集过来。


    可惜都是来送菜的。


    很快便见一个管事打扮的中年男人带着人赶过来。


    当看到郁离时,他惊疑不定,想到刚才有人来报,说有一个女人砸了他们赌坊的牌匾,直觉应该是她。


    只是这会儿她居然蒙着张脸,这是干啥?怕人认出来?


    “就是你砸了我们的牌匾?”管事生气地问,朝周围的人喝道,“将她捉起来!”


    赌坊在县城盘踞这么久,还是第一次被人寻上门闹事,连牌匾都被打下来,管事十分生气,只想给闹事的人好看。


    先前听被打的人说,对方是个长得很标致的姑娘,想来能卖不少钱。


    就算不卖,自己享用也可。


    管事心里打着小九九,并不觉得那么多人打不赢一个女人。


    女人的力气天生就比男子弱,这是不争的事实,就算她的拳脚功夫再好,若是人一多,打起来还是她没胜算。


    打手纷纷涌过来,郁离手持棍子,一挑一刺一扫,一群人都倒飞出去,然后她再补上一记闷棍,将他们敲晕。


    不过须臾,管事身边的打手就被她解决掉,她看向管事。


    管事心中一惊,转身就跑。


    这时,腰背被一根棍子戳过来,管事只觉得一股剧烈的疼痛感从腰椎泛开,好像腰骨都要断了,整个人朝前扑过去,狠狠地砸落在地。


    没等他爬起,一只脚就踩在他的脑袋上。


    管事在赌坊这么多年,向来都被人敬着、畏着,何时被人如此折辱?


    然而脑袋上那只脚丝毫不留情,将他的脸狠狠地碾压向坚硬的地面,只觉得五官都要压扁,同时鼻血也飙出来。


    等那只脚松开时,管事的脸已经被鼻血糊满,好不凄惨。


    郁离毫不客气地将他敲晕,继续朝前走。


    她就这么一路打过去,终于来到赌坊前头的大堂。


    大堂里人声鼎沸,一片乌烟瘴气,郁离目光一扫,望向二楼处的一个包厢,那包厢的窗打开,隐约能看到窗边坐着一个身材壮硕的男人,周围还有好几个打手站着,显然地位特殊。


    郁离持着棍子,走进大堂。


    赌坊的人发现她,心中一惊,正要伸手扯她时,她反手将人一扯,随手抡起甩飞出去,那人从天而降,狠狠地砸中一张赌桌,将那赌桌砸得稀巴烂,桌上的东西四下飞溅,击中不少人,让他们嗷地叫出声。


    这声音也惊住在场的人。


    大堂里喧闹的声音渐渐地消失,所有人都朝着声音看过去,远一些的人则满脸茫然,不知道发生什么事。


    这时,郁离已经迅速地穿过大堂,在赌坊外守着的打手们察觉不对涌进来时,她一棍子横扫过去,棍尖一挑,将赌坊的大门关上。


    看到关上的门,在场的赌鬼们还是愣愣的,一时间没反应过来。


    只有赌坊的人脸色大变,一脸凶狠地抄起武器,毫不犹豫地朝郁离杀过去。


    郁离夷然不惧,棍子一扫,再次将人扫飞,那些打手根本没近她的身,就倒下了,手里有武器也没用。


    有人聪明地将手里的大刀朝她掷过来,想要将她当场击毙。


    这时候,已经没人管得了那么多,也不管能不能捉活的,先将她击杀,免得赌场的损失太大。


    郁离侧身,并伸手在半空中将那大刀握住,然后看向掷刀的人。


    那人寒毛直竖,有种她反手就要一刀甩过来将自己的头颅砍下来的恐惧感。


    郁离没用大刀砍他的脑袋,人命在她这里是值钱的,不到必不得己,她不会轻易夺人的性命,但受些伤是在所难免的。


    她一刀掷过去,那人可能已经吓懵了,居然下意识地伸手挡,一条手臂血淋淋地横飞出去。


    “啊——”


    这一幕让那些赌鬼惊恐地叫出声,现场一阵混乱。


    特别是当那条断臂砸在一张赌桌上,血飞溅到周围的人身上,连带着桌上的筹码沾了血,看着十分可怕。


    赌鬼们吓软了腿,甚至有人脚下出现一滩水渍,一屁股坐下。


    看到这一幕,想必他们这辈子都不敢再踏入赌坊。


    现场一片混乱,尖叫声此起彼伏。


    赌坊的人朝郁离涌过去,想将她制服,赌鬼们则四肢发软,下意识地想要离开赌坊,只是大门被郁离关上,而且她就守在那里,赌鬼们哪里敢直面这煞星,趴在地上,到处找地方躲。


    楼上包厢的魁梧男人看到大堂混乱的一幕,气得脸色发青,大喝一声:“杀了她!”


    房间里的打手纷纷涌出去,从二楼跳下,手中的武器对准郁离。


    郁离闻言,抬头看过去。


    当与她那双幽冷的眼睛对上,魁梧男人背脊发寒。


    只是此时已容不得他多想,眼看赌坊被闹成这样,只能硬着头皮上。


    赌坊的打手很多,不过再多也有限,加上郁离先前在后院解决一批,现在的也没多少,不超过一百人。


    她解决得很轻松,每一个打完后,还会给一棍子敲晕。


    如果敢向她亮武器,那么她会毫不犹豫地将武器对准他们,于是又有不少断手断腿等散落在地上,血淋淋的一片,浓郁的血腥味在大堂中弥漫。


    赌鬼们吓得魂飞魄散,有不少人承受不住昏厥过去。


    等郁离解决完赌坊里的打手,大堂已经没有站起来的人。


    赌鬼们躲在角落里瑟瑟发抖,腿软得站不起来。


    让他们心慌的是,这女煞星不仅打赌坊的人,也打他们这些赌鬼,她经过时,随手就一棍子敲过去,将人敲晕。


    郁离打完大堂的人,看向二楼的包厢。


    然后,她支着那根棍子跃起,脚朝着一张赌桌一蹬,身体往上窜,瞬间便窜到二楼,从包厢打开的窗口飞进去,和那魁梧男人对上。


    魁梧男人惊骇地看着她,迅速地将旁边的大刀抽出来,朝她挥过去。


    郁离侧身避开,那只白晳的手十分柔软灵活,也没看清楚她怎么做的,那把大刀就被她夺走,朝着魁梧男人砍过来。


    男人骇然大叫:“等等!等等!我可是府城康家的人!”


    砍向他的大刀停在他的脑袋前。


    郁离:“府城康家?不认识。”


    魁梧男人心中一凉,居然连康家都不知道?


    这是哪个山旮旯里来的乡巴佬?不对不对,乡巴佬可没这么可怕,能将他的赌坊的人都打下,心狠手辣,砍胳膊砍腿都不手软的。


    怕她手里那把大刀砍过来,他哆嗦地说:“康、康家在本朝出过好几位皇妃,是三皇子的外祖家,你确定要和我们对上?若是三皇子知道,一定不会饶过你……”


    他知道,只要这些人得知赌坊的背景,都不敢轻举妄动。


    就连那些县令,不管是多硬脾气的,最后都灰溜溜地离开山平县,不敢动赌坊。


    可惜,郁离对这个世界的皇权并没有什么深刻的认知,就算知道皇权至高无上,那和她有什么关系?


    没听过一句话吗,山高皇帝远。


    等那三皇子真的过来再说吧,还不知道是猴年马月呢。


    ?


    作者有话说:


    今天第二更


    第 85 章


    ◎围剿赌坊◎


    三更半夜,葛衙役被敲门声惊醒。


    以为是衙门那边有什么急事,他匆忙起床穿衣。


    这种事以往也发生过,不过一般很少,而且能在这种时候找他的,也只有衙门那边有急事。


    床上的妻子睡意朦胧地道:“都这么晚了,还有啥事啊?”


    葛衙役也不知道。


    前阵子张县令在整顿码头,将不少盘剥百姓的管事捉去牢里关起来,这对百姓来说是好的,但对那些胥吏富绅而言并不是那么友好,因为码头里的那些管事和他们有千丝万缕的关系。


    是以他们最近明里暗里没少使绊子,让张县令焦头烂额的。


    葛衙役虽然升职了,但只是一个小捕头,实在帮不上忙,这些事也不需要他去操心。


    他唯一能做的,就是和彭衙役、朱衙役几人一起盯紧县城的治安,努力减少百姓被欺压的事,若是遇到一些太恶劣的事,直接告到县尉或张县令那里。


    至于他们处不处理,不是他能决定的。


    不过没关系,如果哪些家伙仗着身份做出来的事实在太恶劣,县令又不管,他们可以偷偷告诉离老大。


    幸好目前太过恶劣的事他们还没遇到,是以也没去找离老大打小报告。


    经过剿匪一事,在葛老大等人心里,这世间已经没什么是郁离做不到的事。


    三人对她盲目到言听计从的地步。


    甚至朱衙役因为让陈仲询给郁离道歉一事,彻底地和陈家交恶,他也没怎么后悔。


    奇特的是,陈仲询回去后,并未在陈家人面前说这事,不过听说他最近读书非常努力,像是不考个功名不罢休。


    葛衙役有些警惕,他不会是想努力考取功名,将来好报复他们吧?


    不过想到科举不是那么好考的,陈仲询他爷爷陈秀才,考了一辈子也只是个秀才,顿时又不怎么担心。


    葛衙役一边乱七八糟地想着,一边提着盏灯笼去开门。


    秋风起,夜间风大,油灯容易熄灭,县城里的大多数人都选择用灯笼照明。


    当门打开,就着灯笼的光线,葛衙役看到门口的人时,吃惊地瞪大眼睛。


    “你咋在这里?”


    这不是离老大她妹妹吗?


    葛衙役虽然不怎么和郁金打交道,因时常去码头巡视,每次都能见到她,早就将她深深地记住。


    这可是离老大的妹妹,说什么也要记住她,还要注意她有没有被人欺负。


    这三更半夜的,她怎么会在县城,还过来找他?不会是出什么事吧?


    果然,就听到郁金道:“葛衙役,出事了。”


    葛老大莫名地有些害怕,这才发现,郁金手里还拿着一根棍子,一副要去干架的模样,颤声问道:“出什么事?是……离老大又要去哪里剿匪了吗?”


    不怪他这么想,上次郁离喝醉酒拎着他们翻城墙出去剿匪,让他毕生难忘,觉得一般出事,也只能出这种事。


    郁金一愣,尔后反应过来,原来她姐还去剿过匪啊。


    不过现在不是探究这些的时候,她飞快地说:“不是剿匪,我姐是去除暴安良。”


    “什么?”葛老大一时间没太明白,她除的是哪个暴?


    郁金想了想,说道:“嗯,这次算是去围剿赌坊吧。”


    不是剿匪,是剿赌坊!


    葛老大的表情有片刻的空白,理解她的意思后,整个人都哆嗦起来,“赌、赌坊?”是他知道的那个赌坊吗?


    “是的!”郁金一脸诚恳地看他,“我姐现在在赌坊,按我的猜测,赌坊那边估计已经打得差不多。你要不要去看看?”


    葛老大:“……”


    最后葛老大深吸口气,毫不犹豫地带着她一起去找彭衙役和朱衙役。


    三人住得并不远,正因为住得近,平时没少打交道,是以这交情才会不错。


    等他们衣衫不整地跑出来,听说郁离去了赌坊后,都是一脸震惊。


    “离、离老大终于对赌坊出手了?”彭衙役吓得不行,“她不怕吗?”


    朱衙役暗暗吞咽口唾沫,“她肯定不知道赌坊的靠山是谁,要不然……”要不然,还是一样会出手的吧?


    三个衙役决定去看看。


    没别的,就是想看看赌场在离老大的摧残下,会有什么下场。


    反正总不会比那些匪寇的下场好吧?届时他们也好去报县太爷,来个先发制人,尽量将离老大摘出来。


    在他们要过去时,郁金顺便将某条巷子里那群被捆着的打手的事告诉他们,让他们找人将他们带走,省得天亮后吓到百姓。


    三人无语地看着她。


    他们突然发现,她不愧是离老大的妹妹,这胆量也没谁了,三更半夜呢,居然还敢直接过来找他们,让他们去给离老大善后。


    “你怎么拿着根棍子?”朱衙役纳闷地问。


    她不会是要去打架吧?有那样凶残的姐姐,如果说她也能打,他们一点也不意外。


    郁金腼腆地笑了下,“是用来护身的。”


    这大晚上的,她要出来找人,肯定要拿点东西防身。


    这会儿要去赌坊那边,自然不能带一个小姑娘,郁金也识趣,没有跟过去。


    她离开后,三个衙役赶紧朝着赌坊那边赶过去。


    当他们靠近那条街时,发现街上有不少人,男男女女都有,就站在赌坊不远处,满脸震惊地看着大门紧闭的赌坊,里面的惨叫声不绝于耳,不用看也知道里面发生什么事。


    这是第一次。


    赌坊在县城盘踞这么久,第一次发生这种事,居然真有人上门踢馆。


    听着那不间断的惨叫声便知,吃亏的一定是赌坊,要不然赌坊的门早就打开,而不是一直紧闭着。


    三个衙役的到来引起众人的注意。


    有认识他们的人凑过来,“哎哟,这不是葛爷、彭爷和朱爷吗?”他神神秘秘地问,“你们咋来了?今晚是你们巡逻吗?”


    三人都没回答他,朝赌坊走去。


    等他们靠近时,闻到一股若有似无的血腥味,是从赌坊里飘出来的。


    见血了。


    三人面色微变,再次想起青崖山的匪寇,赌场里的人不会落到那下场吧?


    那些匪寇被带回来后,很快就被定了罪,被送去采石场当苦役,听说直到现在他们身上的伤还没好,也不知道他们在采石场能不能撑下来。


    三人都有些惊恐,生怕郁离屠了整个赌坊,若是出了人命……


    这时,又听到一道凄厉的惨叫声响起,在这夜里格外的瘮人。


    “康六爷!”


    里头有人大喊着,声音从紧闭的门传出来。


    外头的人听到这道喊声,不少人脸色大变。


    康六爷?那不是赌坊的幕后老板吗?


    听说这人是从府城那边过来的,是康家的人,虽然不是嫡系,也是极得康家看重,来这边经营赌坊。


    但若是他在县城这里被人伤着,那是挑衅康家,康家不会善罢甘休。


    葛衙役三人急得不行。


    就算离老大有宣小将军撑腰,可康家是皇子的母族,是他们这些低层人士绝对不敢想像的人物,如果康家要对付离老大,离老大肯定不会束手就擒,万一她凶性大起,决定屠了康家……


    这么一想,三人眼前一黑,毫不犹豫地过去拍门。


    “开门!开门!我们是官差,快给我们开门。”


    三人大声吆喝着,只希望离老大听到他们的声音后,能手下留情,别将那康六爷给宰了。


    对了,劁了——也不太行。


    里头自然是没开门的。


    不仅如此,在康六爷惨叫声结束后,又传来阵阵尖叫声,不过这声音听着不像是受伤,更像是受到极大的惊吓,只叫一声就没了。


    门从里面关上,就是不打开,三人也没办法。


    至于破门而入?


    他们完全没这想法,甚至努力地拖延时间,直到里头再也没动静,方才让朱衙役去衙门那边搬救兵。


    衙门的人来得很快,连张县令都从小妾的床上爬起,亲自过来。


    任谁得知屹立在山平县多年的赌坊被人挑了,都要从睡梦中惊醒,连滚带爬地过来看个究境。


    有县太爷在,衙役们齐心协力一起撞门,终于将赌坊的大门撞开。


    当门打开时,一股浓郁的血腥味扑鼻而来,门口的衙役吓得往后退了退,接着就看到赌坊的大堂里倒了一地的人,这乍然一看,还以为躺了一地的尸体,看着非常可怕。


    还有不少断胳膊断腿的。


    衙役们忍住害怕进去,迅速查看地上的“尸体”,发现他们都还活着时,不由有些吃惊。


    居然没死?


    看来挑了赌坊的人没下狠手,只是不知为何,居然所有人都昏迷了。


    张县令问:“都还活着的?”


    “检查过了,都活着,没有死。”县尉说道,“就算没了胳膊和腿的,也活着。”


    “那康六爷呢?”张县令很关心这人,怕康家那边怪罪,继而引出三皇子。


    虽说三皇子远在京城,可若是康家为康六爷的死不依不饶,要找三皇子主持公道,小小的山平县可受不住,他这县太爷也做到尽头。


    县尉查看着地上脸色苍白的康六爷,说道:“也活着,不过胸膛被砍了一刀……”


    “那赶紧请大夫啊!”张县令跳脚,“不管如何,只要人没死就行。”


    他其实也不喜欢康六爷,这家伙管着县城的赌坊,可谓是无恶不作,他这县令都要看他的脸色,心里巴不得他死了才好。


    可他也知道,康六爷绝对不能死在这里。


    要死也等回府城后再死,别害自己丢了乌纱帽。


    **


    郁离给了那自称“康家六爷”的男人一刀。


    她是个恩怨分明的,不对她亮武器,她最多就打一棍,然后将人敲晕,敢对她亮武器,就做好被她回击受伤的准备。


    是以夺了康六爷的刀后,她就给他一刀,再将他敲晕。


    解决完赌坊的人,她顺便将在场那些没晕过去的赌鬼们一个给一棍子敲晕。


    将最后一个赌鬼敲晕后,整个赌坊安安静静的。


    郁离没急着走,而是在赌坊里转了一圈,确认有没有漏网之鱼。


    结果漏网之鱼没找着,倒是发现赌坊放银子的地方,库房用好几把锁来锁着,苍蝇都飞不进去,不过这难不到她。


    里头有三十五口的大箱子,每个箱子里堆满银子,看得她眼花缭乱。


    赌坊真是赚钱啊!


    郁离的目光掠过银箱,发现最里头还有一个放着无数银票的匣子。


    这银票叠在一起,整整有十万两之巨。


    她直接将匣子抱起。


    离开银库时,她将那些锁重新挂上,顺便还将一条铁索系上,将之捏合。


    接着她又转去账房,将账房里的那些账册和装银票的匣子一起放到一个大箱子里,然后将之抱起来,准备一起带走。


    做完这些,郁离终于去找那些关在屋子里的姑娘。


    她将门口的铁索掰断,打开门,朝屋子里的人说:“没事了,你们和我一起走吧。”


    黑暗的屋子里响起几道惊呼声,七个姑娘从里头走出来。


    她们忐忑地走到门口,先是往外左右看了看,没见着赌坊的人出现,然后看向站在门前不远处的郁离。


    就着廊下的灯笼,看到蒙着半边脸的郁离时,她们都有些吃惊,没想到她居然还蒙着脸,那露出的肌肤很白,一双眼睛很好看。


    郁离朝她们道:“你们跟我走。”


    七个姑娘自然没有意见,忙跟在她身后,生怕迟一步赌坊的人就会出现。


    若是她们知道赌坊的情况,就不会这么急切了。


    郁离带着她们穿过后院,沿途遇到不少躺倒在地的人。


    七人认出那些人身上是赌坊的衣服,眼里露出仇恨之色,被绑这么多天,其实她们受到的污辱和苦楚不少,只是不愿意去回想。


    要不是赌坊还要将她们卖出去,只怕她们……


    很快她们来到后院的一扇小门。


    后院的门也是有锁的,可能是防止有人逃跑,那锁还是个笨重的铁锁,看着很难掰开。


    郁离也不掰,她一脚踹过去,将门踹成几截。


    七人:“……”


    郁离带着七人大摇大摆地离开赌坊。


    直到她们走在月光朦胧的幽暗巷子里,七人还有些不可思议,没想到她们居然真的从那可怕的地方逃出来了。


    她们看向前面带路的郁离,光是看身量,能看出她很瘦,让人无法相信她有那么大的力气,居然能将她们顺顺利利地从赌坊救出来。


    而且她怀里还抱着个大箱子,看着挺重的,可她抱得很轻松。


    许是因为郁离的救命之恩,虽然不知道她要带她们去哪里,七人却没有开口询问,默默地跟着她穿过县城那些幽暗无人的巷子。


    七个姑娘彼此手牵着手,有些光线不足的地方,走得跌跌撞撞的,却没有一个人松开手。


    她们紧紧地拉着身边的人,互相扶持着走过段黑暗。


    走了约莫小半个时辰,郁离带着她们在一处巷子里的一栋宅子前停下。


    她上前去敲门。


    七个姑娘站在她身后,神色忐忑又紧张。


    一会儿后,门被打开了。


    一个高大魁梧的男人出现在那里,就着朦胧的月光,能看到那张长满络腮胡子的脸,像土匪似的,吓得那群姑娘脸色发白,以为刚出虎口又入狼窝,都有些绝望。


    屠老大看到门口出现的一群人时,有些反应不过来,特别是看到蒙着半边脸的郁离,整个人都要傻住。


    “离……这是怎么回事?”


    郁离淡定地说:“先进去说吧。”


    屠老大十分无奈。


    虽不知道发生什么事,但看她抱着个大箱子,还带着七个姑娘找上门,便知她估计又去干了什么,不然怎么会三更半夜出现在这里。


    他莫名地有种预感,以后这种意外可能会越来越多吧?


    郁离带着那七个姑娘进去。


    七人虽然觉得屠老大不像是好人,可她们目前也不知道去哪里,只能试着相信救她们的郁离。只是经过屠老大身边时,她们浑身紧绷,大气都不敢吭一下,下意识地往郁离那儿靠近。


    屠老大哪里没发现她们的害怕,顿时想叹气。


    长这模样也不是他愿意的,爹娘给的长相,他能有什么办法?


    郁离回头看了一眼那些怯生生的姑娘,朝屠老大说:“屠叔,你将脸上的胡子刮了吧,挺吓人的。”


    屠老大面无表情,当作没听到。


    男人没点胡子,会被说嘴上无毛、办事不牢,这胡子是打死也不剃的,剃了就没威严,怎么管得住下面那些不听话的家伙?


    这里是屠老大的宅子,郁离来过几次,都是来给屠老大送东西的,对这里也算是熟悉。


    她朝那些面露不安的姑娘道:“你们先进房里歇息,没事的。”想到什么,又问道,“你们渴吗?屠叔,给她们烧点水喝。”


    顺便压压惊。


    “灶上就有烧好的水,我去端来。”


    屠老大说道,转身去了灶房,识趣地没出现在这些姑娘面前。


    郁离带着七人来到客房。


    房间不大,只有一张床,睡不下七人,不过这种时候,她们也没什么睡意,精神一直紧绷着,纵使逃离赌坊,也不敢稍有放松,生怕睡过去又会发生什么可怕的事。


    她们被吓怕了。


    屠老大将烧好的水提过来。


    他站在门口,让郁离将水端进去。


    等她们喝完水,情绪稳定下来,郁离道:“你们先歇着,等明天早上我让人送你们走。”


    七个姑娘迟疑地看她,最后选择相信她。


    只是想到她们失踪这么久,就算能顺利回到家,也不知道家里的人会怎么想,外面的人会怎么想……心里充满了忧虑。


    **


    郁离抱着那口箱子去找屠老大。


    屠老大在堂屋那里等她,看着那口箱子,问道:“这是什么?”


    郁离没有回答,将箱子放到桌上,然后从里面取出一个匣子递给他,示意他打开。


    当看清楚匣子里那一叠叠的银票时,屠老大整个人都惊住。


    他吃惊地问:“这是哪里来的?”


    “赌坊。”郁离淡定地说,想了想,给自己这次的行动作个总结,“我今晚将赌坊剿了。”


    山里的土匪都能剿,赌坊也能剿吧?


    反正都是会影响人类安全的不良因素,不应该存在。


    屠老大目瞪口呆地看着她,怀疑自己听错了。


    她居然跑去剿了县城唯一的赌坊?那赌坊可是……


    “屠叔,这些都是赌坊的账册。”郁离指着箱子说,“听说今年镇南军的军饷,朝廷那边不是没发过来吗?这些就拿去当军饷吧。”


    反正都是赌坊搜刮的民脂民膏,用来发军饷,正好合适。


    屠老大:“……”


    哪里合适了?!!!


    屠老大很想这么咆哮,但看到她清澈的眼睛,又说不出话来。


    应该是上次他们在福来酒楼吃饭时,宣怀卿随口提了一句,然后被她听进去了,只是没想到她居然想到将赌坊的银子弄过来给他们当军饷。


    那可是三皇子娘家的赌坊,这银子也算是三皇子的银子。


    哪里是那么好拿的?


    但不得不说,她这份心意很让人感动。


    屠老大深吸口气,低声问道:“离娘,难不成你是因为这个原因,所以才去剿……剿了赌坊?”


    说“剿了赌坊”这几个字时,他的脸皮抽搐了下。


    这辈子他从来没这么无语过,只觉得不管是喝醉的郁离,还是清醒的郁离,都让他一言难尽。


    “当然不是啦!”郁离道,“要不是赌坊要拿我大姑家的表妹去抵赌债,我暂时不想搭理他们。”


    屠老大暗忖,“暂时不想搭理”,以后还是会去剿了赌坊的吗?


    一时间,他的心情有些复杂,他知道郁离的所做所为都是在做好事,做一些对百姓有利的好事。


    偏偏她有这个能力。


    她能做得到,她从来不惧什么。


    他忍不住想,到底教导她的那位能人异士是什么样的?


    为何将她教成这般?


    以小见大,难不成那些能人异士出山的目的,不是祸国殃民,而是为国为民?


    等听完郁离剿灭赌坊的原因后,屠老大也不知道要不要同情一下赌坊和负责赌坊的康六爷。


    如果赌坊行事不那么绝,就不会招惹这么一个能打的姑娘,想必赌坊现在也好好的,康六爷也没被砍一刀,如今生死不明。


    只能说,真是活该!


    屠老大知道赌坊的行事极其恶劣,多少百姓因此家破人亡,血泪满地,可谓是吸着百姓的血肉,像是盘踞在县城的毒瘤。


    曾经有人想过要关闭赌坊,可惜落得身死异处的下场。


    就算是那些县令,最后也只能无奈地看着赌坊逍遥法外,灰溜溜地离开山平县。


    郁离说完,看了看他,突然问:“屠叔,我做得不对?”


    屠老大沉默片刻,说道:“也不是不对,就是你动手太快,那康六爷是康家的人,康家是三皇子的母族……”


    对此郁离反应很平静,“我刚才知道了。”康六爷都亲口告诉她。


    “那你……”


    “天高皇帝远,三皇子若是要治我的罪,等他来了再说。”她眯了眯眼睛,“我可是蒙着脸呢,赌坊的人没看清楚我的脸。”


    屠老大无语地看她,“你砸他们的牌匾时,不是被看到了吗?”


    “我和剿赌坊的人有啥关系?我当时都吓得逃跑,根本没去赌坊!”她理直气壮地说,只要没看到她的脸,她就不承认自己进了赌坊。


    屠老大:“……”行吧,你爱狡辩就狡辩罢。


    屠老大能如何?


    只能给她收拾善后,谁让她是在做好事呢?


    就算是个陌生人,知道她做了这样的事,他也会伸手帮一把的,宣少爷也很乐意。


    屠老大道:“你先回医馆那边,快要天亮了,你就别去肉铺,今天休息罢,我会让人和张复说的。等安排好你大姑,你就回村里歇息,最近几天也不要来县城。”


    郁离皱眉,“不好吧?”


    “怎么不好?”


    郁离老实道:“我不在的话,张哥他们杀猪,人手不够,不是很累吗?”


    屠老大被噎住,他还以为她的“不好”是指别的呢。


    他深吸口气,“行了,听我的,给你放几天假,好好歇息。”


    “也行。”郁离没意见,转而问道,“屠叔,你能让人去安排屋里的人吗?她们是我从赌坊里带出来的,总得将她们安顿好……”


    这种时候,只能靠屠叔了。


    谁让屠叔跟着宣家的少爷,有些门路,所以便带过来。


    “行,这事交给我。”屠老大说道。


    郁离叮嘱道:“一定要将她们安排好,别让她们再受罪。”


    屠老大看她一眼,突然伸手摸了摸她的脑袋,脸上露出笑容,“放心,会安排好的。”


    这些姑娘不是被拐的,就是被家人卖去赌坊抵债的,十分可怜。


    若是直接送回去,心疼自家姑娘的人家还好,就怕那些顽固不化的,觉得她们已经损了名节,不知道会做出什么事,受苦的还是她们。


    这事确实得好好安排。


    ?


    作者有话说:


    今天第一更


    第 86 章


    ◎郁小姑◎


    郁离和屠老大聊完后,便去客房看那七个姑娘。


    她敲了敲门,里头响起一道警惕的声音,等她应声后,一阵窸窣的声音响起,门从里头打开。


    郁离对她们将门在里面锁上的行为并不在意,经历这些事,她们已成惊弓之鸟,短时间内无法缓过来,稍有风吹草动就能让她们害怕,警觉一些倒也没错。


    “我先走了。”她朝屋子里的姑娘说。


    此时她没有蒙脸,那些姑娘愣愣地看着她,一时间没应声。


    屋子里点了一盏油灯,郁离的目光扫过七人,继续道:“这房子的主人是屠叔,他是个好人,会安排好你们的,你们听他的就行。如果你们有什么困难,也可以找他,他能帮的会尽量帮。”


    七人仍是没作声,沉默地看着她。


    郁离交待完后,正要离开,一道声音叫住她。


    “等、等一下……”


    她转过头,看向其中一个面容艳丽的姑娘,她是七人中最漂亮的,肌肤白晳、面颊丰盈,有一副健康的体态,能从她眉眼间的自信中看出,她的家境应该不错,在家里颇为受宠。


    这姑娘就是被从府城拐卖过来的。


    在郁离转头时,她主动询问:“赌坊那边现下如何?”这一路上,虽然没有问,但她心里其实知道赌坊一定出什么事。


    这当然是好事,她巴不得这种恶心肮脏的地方全部毁灭才好。


    郁离道:“已经被剿灭了。”


    “……”


    那姑娘怔住,其他人也有些反应不过来,愣愣地看着她,像是在消化这不可思议的消息。


    怪不得她能将她们救出来,一路上没遇到什么人。


    那艳丽的姑娘嘴巴一撇似乎有些想哭,但她忍住了,只有那双美丽的眼睛有些湿润,然后她道:“那赌坊……还做人口买卖的生意,对象都是年轻漂亮的姑娘,他们会派人专门盯着一些落单的女子,然后假装成匪徒将她们捉走……我被拐卖到赌坊时,听说他们这次还弄了不少货,要送去北地那边……”


    郁离耐心地听着。


    不远处的屠老大也听到这话,脸色阴沉得厉害。


    这姑娘说的很含糊,但他很明白“货”是什么,不仅仅是人口,还有其他害人的东西。


    等她说完,郁离道:“我知道了。”


    那姑娘盯着郁离,像是要将她记住,又说道:“这次……谢谢您。”


    其他人也腼腆地朝她致谢。


    郁离朝她们笑了笑,让她们在这里安心地待着,终于离开。


    屠老大送她出门,对她道:“你放心,我一定会让人安排好她们的。”


    郁离嗯一声,突然问:“屠叔,这世道,是不是有很多被拐卖的人?”


    “有。”屠老大沉声说,“其实不管男女老少,都有被拐卖的可能,不过一般女人和孩子更可能被拐卖,价钱也高。还有年轻力壮的男人,也会被捉去一些私人的采矿场里干活,一辈子都出不来……”


    郁离脸上露出若有所思之色。


    要是吴瘦子在这里,一定会吓得头皮发麻。


    上次她听完匪寇的事,也是露出这副表情,当晚就喝醉酒去剿匪。


    屠老大没吴瘦子有经验,但他已经了解郁离的性子,赶紧道:“你别多想,这些事我们会注意的,如果哪天需要你帮忙,我们会去叫你的。”


    她的战斗力这么强,不叫上她太可惜,有她在,肯定能减少伤亡。


    这世道远比人们所见的要黑暗,暗地里的肮脏能让人绝望,就算只接触一些,已让人头皮发麻,他并不愿意她去掺和。


    这次她毫无预警地动手挑了赌坊,虽然行事莽了点,但也不失为一个突破口,正好可以趁机搅浑水,清理掉康家在这边的一些势力,省得三皇子借着康家压制镇南军。


    他得赶紧给宣少爷消息,让他过来,先将赌坊的那批银子给劫下,千万别被康家的人带走。


    听她的意思,那可是整整三十五口大箱子的银子,这数量简直让人震惊,绝对不能让康家的人得到。


    至于张县令,他没那个胆,账册都在他这里,少一笔银子都能找他。


    所以银子现在放在赌坊的库房里,他并不担心。


    郁离脸上露出笑容,说道:“屠叔,打架的事你们尽管叫我,我别的没有,就是有力气,能打的。”


    屠老大哭笑不得,“知道知道。”-


    离开屠老大家,距离天亮已经没多少时间。


    郁离没到处乱转,直接去了医馆。


    来到医馆时,见医馆的门关着,郁离没去敲门,直接翻墙进去。


    哪知她刚翻进去,就听到一道声音:“大姐,你回来啦?”


    郁离转头,看到从窗口探头的郁金,一双眼睛亮晶晶的,显然并没有睡。


    郁金轻手轻脚地从屋里出来,小声地说:“大姐,先前有官差过来,将许大夫他们叫走了,说赌坊那边有很多伤患,需要他们去帮忙……”


    说这话时,她瞅着她姐。


    赌场受伤的人太多,就算没有受伤的,那些被敲晕的人一时半会也醒不过来。


    担心出什么事,先前张县令让人将县城里所有的大夫都请过去。


    郁离很淡定,问道:“你怎么还没睡?”


    “我等你。”郁金毫不犹豫地说。


    郁离摸摸她的脑袋,和她一起进入医馆供给病患歇息的地方,房间挺小的,只有两张竹床,和几张椅子,一张竹床给郁大姑和孙正躺着,一张由孙芳娘躺着。


    孙芳娘同样受了伤,虽然没郁大姑母子俩严重,但撑到半夜已经撑不住,郁金便让她到床上躺着,由她来守。


    郁离进来时,孙芳娘都没醒,可见她真的累了。


    姐妹俩在靠窗边的位置坐下。


    郁离朝妹妹道:“你先睡会儿,等天亮后,咱们回村里歇息,今天你就不去做生意了,让娘和三妹、小妹去。”


    “不用,我不累呢。”郁金说道,这几个月吃得好、休息得好,还调理身体,她现在的身体已经很健康,精神也比以前好,熬个一两天并没什么问题。


    郁离见她坚持也没再劝,她向来不是个会劝人的。


    她坐在那里,开始闭目养神。


    天边露出鱼肚白时,孙芳娘从睡梦中惊醒。


    当她看到周围的环境,对面竹床上的母亲和弟弟,以及不远处歪坐在那里休息的郁离姐妹俩,终于松口气。


    这里不是青牙村,孙大田也不在,他被小弟砸断了双腿,以后再也没办法去赌,也不会再伤害他们了……


    清楚地意识到这点,她的双眼发亮。


    直到现在,她终于意识到孙大田的腿断了带来的结果。


    他以后不能站起来,也没办法打人,他要是打他们,他们可以跑开,就算跛脚的孙正都能跑,更不用说孙大田只能躺在床上,他们反而可以想打他就打他……


    孙芳娘越想越快乐,双眼亮得诡异。


    她擦去额头的冷汗,从床上爬起。


    竹床发出咯呀的声音,窗边正在打瞌睡的郁金瞬间惊醒。


    她起身活动了下身子,转头看她姐,见她已经睁开眼睛。


    “芳娘表姐,你醒啦。”郁金问道,“你的身体怎么样?有没有哪里难受?”


    孙芳娘摇头,“我不难受。”


    她担忧地看着竹床上的母亲和弟弟,这一晚过去,他们都没有醒过来。


    郁离也站起身,朝她们道:“你们饿不饿?我去买些吃的。”


    这个时间县城已经有早点卖。


    孙芳娘见到她,便问道:“离娘,你几时回来的?”


    她完全不知道昨晚县城发生什么惊心动魄的事,醒来见她就在了,人也好好的,并未多想。


    郁离不想说话,因为她又饿了。


    昨晚回来后,趁着异能恢复,她又给郁大姑母子俩输了些异能,现在是又饿又累的,只想去吃些东西。


    郁金答道:“你睡下后不久,我姐就回来啦。”然后又问道,“我们要不要去找小姑?”


    “我去吧。”孙芳娘咬了咬唇,“小姨若是知道我娘这样,她肯定不放心,会过来看看的。”


    郁离站起身,“我和你一起去。”


    让郁金在药馆这边守着,她们便出门。


    虽然天色还没有彻底大亮,县城的街道已经有不少人,街道两边卖早点的店铺都开了,路边还有不少卖吃食的小摊子。


    郁离来到一家包子店,买了十几个大肉包子,一边走一边吃。


    她递一个给孙芳娘,“吃吧。”


    孙芳娘愣愣的,说了一声谢谢,见她一个又一个包子地吃着,忍不住问:“离娘,你吃这么多,肚子不会撑吗?”


    “不会。”郁离面无表情,“我力气大。”


    孙芳娘想起她的力气,确实挺大的,于是也没再多想。


    郁小姑住在一个叫双榕巷的巷子,因为巷子里有两株榕树,以此得名。


    巷子里有不少经营各种买卖的店铺,都是当街店铺,后院居住或者用来制作商品,琳琅满目,可谓是将生活中的柴米油盐酱醋茶等都汇集在这里。


    她们来到一家卖醋的店铺,店面不大,里头有一个女人正在整理东西。


    这大清早的,一般没人来买醋,虽然开着门,其实还没开始做生意,趁着天亮前,将铺子里的东西整一整,顺便将做好的醋摆好,等客人过来买醋。


    孙芳娘朝着那整理东西的女人喊道:“小姨。”


    女人抬头,看到门口两个俏生生的姑娘时,吃了一惊,“芳娘?你咋来了?”


    这大早上的,看到孙芳娘突然出现在这里,着实让她吃惊,等她从屋子里出来,就着微曦的天光,看到孙芳娘那张脸,声音顿时拔高。


    “谁打的!”不等孙芳娘开口,她气怒道,“是不是孙大田那鳖玩意?”


    孙芳娘眼里露出泪意,哽咽地说:“小姑,我娘和弟弟还在医馆,我……”


    郁小姑二话不说,拉着她要去医馆。


    她扭头朝屋子里叫道:“他爹,我有事出去一下,你看着店。”


    里头响起一道男声,接着便见一个精瘦的中年汉子从后院过来,然而只见到郁小姑拉着人走的背影-


    路上,郁小姑从孙芳娘这里了解事情的来龙去脉,气得差点就想打人。


    如果孙大田在这里,她肯定会抄起棍子打他。


    她从小就是个好强的,不然也不会因为不满父母的安排,直接跑到县城将自己嫁了,甚至连一文聘金都没给娘家。


    为此郁老太太当年还扬言要和她断绝关系,但她一点也不惧,反而威胁娘家,如果他们敢来找她要什么聘金,她就去大哥读书的地方闹,好让人知道大哥为了读书如何吸妹妹的血,还要将妹妹嫁给一个老男人当小妾……


    因她这威胁,郁老爷子夫妻都拿她没辙,最后当作没生过她这女儿。


    郁小姑就是这么个好强的性子,可惜郁大姑不是。


    在郁家,她最心疼的就是她姐,因她姐生得早,从小就被家里当牛作马,郁老太太时常在她耳边灌输她要怎么为娘家付出、为大哥读书付出之类的。


    这十多年下来,性子也养成了。


    郁小姑再心疼她姐,也掰不了她姐的性子,每次知道孙大田又做了什么,只能暴躁地骂,却做不了什么。


    郁小姑生气过后,突然看向默默地走在旁边的郁离,问道:“她是谁?”


    怎么和芳娘一块儿来?


    她好奇地打量郁离,越看越觉得眼熟,这么漂亮的姑娘,若是她见过肯定会有印象的,可她好像并未见过她。


    郁离道:“小姑,我是离娘。”


    逢年过节时,郁小姑会带丈夫儿女回娘家走个过场,也是见过娘家的几个女孩子的。


    她心疼郁家的女孩们,觉得她们生在郁家十分不幸,特别是郁家二房的姑娘,担心她们也会像她和她姐一样,被郁家卖了供郁家的男人读书。


    过年回娘家走亲戚时,明里暗里没少提点,她很想帮她们,可惜她们都有爹娘,而且若是她们自己立不起来,她也帮不了什么。


    郁小姑吃了一惊,“你是离娘?你咋变成这样?”


    怪不得她觉得眼熟,可不是眼熟吗,眼前的姑娘很像年轻时的柳氏和郁老二,齐集父母的优点,漂亮得招人。


    郁离又将那套调理的说法和她说了说,听得郁小姑一愣一愣的,不过等她知道一副药要多少银子时,觉得这是应该的。


    银子都花了这么多,将人调理成这般,不是正常的嘛。


    “你阿奶舍得花这么多钱给你买药?”郁小姑一脸不信。


    郁离淡定地道:“不是阿奶花钱……”


    郁小姑还想再问,郁离却没在这话题上打转,问她饿不饿,得知她还没吃早饭,又去买了些包子、芝麻饼一类的,几人一起赶去医馆。


    来到医馆,看到竹床上的郁大姑母子两人,郁小姑差点就破口大骂,心里疯狂地咒骂孙大田,咒他不得好死,死后下地狱云云。


    孙芳娘犹豫着,小声地将孙大田被打断腿的事告诉她。


    “干得好!”郁小姑脱口而出,整个人看着都明媚起来。


    郁小姑听说昨晚在孙家发生的事,一脸赞许地看着三个姑娘,说道:“既然如此,芳娘你们就先在我家住段时间,省得赌坊的人上门找你们……”


    “不用了。”郁离开口道,“赌坊昨晚出事,他们以后都不会再上门。”


    “什么?”


    郁小姑和孙芳娘都愣住。


    郁金眼睛一转,说道:“小姑,昨晚我们去买宵夜时,路过赌坊那边,听说有人去赌坊闹事,闹得挺凶的,连官府的人都出动了,也不知道情况如何,我想肯定不太好……”


    郁小姑闻言,说道:“等会儿我去打听一下。”


    虽然赌坊在山平县的名声很可怕,但她还是愿意收留郁大姑母子几个,让她们能避开赌坊。


    不过如果赌坊真的出事,那就太好了。


    不用郁小姑去打探,医馆的药徒便能告诉她们。


    药徒将煎好的药送上来,打着哈欠说:“赌坊那边的伤患太多,许大夫他们直到现在还没回来,可见情况很严重。你们先给他们喂药,等许大夫回来后,再给他们看看吧。”


    大夫不在,他只是个药徒,也看不出病人灌了两副药后有什么变化,什么时候能醒。


    郁小姑惊喜得不行,越发的安心。


    得知郁离和郁金姐妹昨晚一宿没睡,她有些心疼,对两个姑娘说:“你们回家歇息,这里有我,不用担心。”


    她对两人的情况不太了解,见她们愿意帮孙芳娘母子几人,知道她们都是好孩子,心里十分宽慰。


    郁金见她来了,确实也放心,说道:“那我和我姐先走了。”


    得知郁金等会儿还要去码头做生意,郁小姑道:“别去啦,你和离娘回家歇息罢,省得熬坏身子。”


    两个侄女现在看着很健康,完全没有以前面黄饥瘦的模样,她可不想她们年纪轻轻的就熬坏身子。


    得知柳氏和郁银今天会在码头卖东西,郁小姑就说,等会儿她去跑一趟,和她们说一声,让郁金和郁离一起回村里歇息。


    有一个长辈管着,郁金实在没办法,只好答应和大姐一起回家-


    离开医馆时,天色已经大亮。


    姐妹俩没急着回家,而是在路边一家卖早点的摊子吃点汤面。


    主要是郁离吃,她先前离开时,又给郁大姑母子俩输了次异能,很快又饿了,决定吃饱再回家。


    两人正在吃面,听到周围的食客神神秘秘地说赌坊出事了。


    “……我没骗你,真的出事了,昨晚官府都出动,闹得挺大的哩。”


    “我也听说了,我一个表哥昨晚就在那边,原本他是去花楼找相好的,哪知道正好遇到赌坊被人打上门,听说赌坊那些人老惨了,都被打得体无完肤……”


    “不是关着门嘛?你们咋知道体无完肤?”


    “官府不是连夜找了大夫吗?听说受伤的人太多,大夫都不够,几乎将县城所有大夫都找过去。当时赌坊的门被撞开时,里头血腥味扑鼻,那场景像地狱,实在是……”


    众人倒抽口气,连面摊的老板都停下揉面的动作,满脸骇然。


    好一会儿,有人咽了咽唾沫,小声地问:“谁这么大胆?敢对赌坊出手?”


    “不知道,不过肯定是和赌坊有仇的人,来的人应该不少,不然赌坊那么多人,怎么打得过?”


    “说得也对。”


    “……”


    众人的讨论渐渐地变成猜测到底是谁对赌坊出手,都猜是不是什么江湖义士,或者是受过赌坊迫害的受害者,要不然就是县太爷让人暗中做的……


    充分发挥人类特有的想像力。


    反正,就是没人相信只是一个人做的,还是一个姑娘。


    郁金嘴里的面条都忘记嚼了。


    听到他们的猜测越来越离谱,她总算松口气。


    看来赌坊发生的事,目前透露出去的消息不多,要不然,怎么会不知道闯进赌坊的只有一人,还是个年轻姑娘呢?


    也不知道是不是官府的人趁机压下这消息,还是赌坊的人都晕过去,没一个透露真相。


    郁金看向对面专心吃面的郁离,觉得应该是后者。


    她姐这么厉害,想打晕那些人轻而易举。


    回去时,两人是坐船回去的。


    坐的仍是王艄公的船。


    王艄公看到她们,问道:“你们大姑他们咋样了?”


    郁金一脸忧心忡忡,“我们昨晚在医馆里守了一晚,他们一直没醒,也不知道什么时候醒过来,大夫说醒得越晚越危险,就算以后能治好,只怕也会留下什么后遗症……”


    王艄公不禁叹气,嘴里说着可怜的-


    郁离回到傅家,天色已经大亮。


    周氏在灶房里熬药,傅燕回兄妹俩在菜地里捉虫,见她回来,都很高兴。


    “离娘,没事吧?”周氏紧张地问。


    昨晚她一晚没回家,多少还是担心的。


    郁离道:“没事,就是有些累。”


    周氏看了看她的脸,这张脸现在太白了,没有点瑕疵,也不知道是不是天生丽质,一宿没睡,连个黑眼圈都没有,面无表情地站在那里,也看不出哪里累。


    不过周氏是无条件相信她的,得知她昨晚一宿没睡,便催促她去歇息。


    “我要洗个澡再睡。”郁离说道,她不是一个人睡,还有个床伴,自然得讲究一下卫生。


    周氏让她等会儿,去给她烧水。


    郁离先回房里找衣服,见傅闻宵已经起来,坐在窗边看书。


    见到她,他的目光在她身上转了转,确认她没什么事后,问道:“离娘,没什么事吧?”


    她一晚没回来,比去剿匪那日花的时间还多,总觉得应该还做了什么。


    傅闻宵这个预感是对的,便听到她说:“没什么事,昨晚顺便去剿了赌坊,多花点时间。”


    傅闻宵:“……”


    ?


    作者有话说:


    今天第二更


    第 87 章


    ◎家暴男的下场◎


    周氏做好午饭,将饭菜端到堂屋时,便见傅闻宵走进来。


    他走得并不快,不过步子看着比以往要轻松一些,没有那般吃力。


    虽然他没说,但周氏知道他的身体不好受,连出门多走几步都会带来莫大的痛苦,无法负荷,以至于他很少能走出房间。


    周氏问道:“离娘还在睡?”


    傅闻宵嗯了一声。


    想到郁离昨晚一宿未睡,估摸要睡到下午,周氏便将郁离的饭留出来,招呼他们过来吃饭。


    饭后,傅闻宵将一封信交给周氏。


    周氏接过看了一眼,然后愣住了。


    她张了张嘴,“宵哥儿,你……”


    傅闻宵朝她笑了笑,说道:“娘,麻烦你帮我将这封信寄出去。”


    “可是……”周氏犹豫地说,“宵哥儿,你为何突然要联系……会不会有什么危险?”


    如今虽然日子好过了,但只要想到三年前的事,她便如惊弓之鸟,无法安心。


    她只希望傅闻宵好好的,将身体养好,远离那些危险,就算他一辈子隐姓埋名躲在这偏僻的乡野之地,她都是甘愿的,至少他能保住性命。


    可是她也知道这是不可能的。


    他是傅家的孩子,他的骄傲不允许自己永远躲着,以前是因为他身体垮了没办法,一旦他的身体养好……


    傅闻宵道:“危险肯是会有的。”


    周氏眼眶蓦地一红,“就不能……”


    “我必须这么做。”傅闻宵温声说,“娘,我们迟早要离开这里的!不可能一直待在这里,不过您放心,结果并不坏。”


    周氏低头拭泪,她不知道结果会怎样,只是希望他们都平平安安的。


    她觉得还是太快了,以为能清净几年的。


    “就不能再迟些吗?”周氏小声说,“你现在的身子还没好呢。”要是他像以前那样,健健康康的,她还没那么担心。


    傅闻宵平静地道:“不能再迟了。”


    总不能一直让宣怀卿他们为她善后,他也想为她做点什么,让她以后想做什么就去做什么,他可以为她兜着,为她善后。


    何况,她做的是好事,又没有错,何必惧那些小人?


    周氏不知他心中所想,只能叹了一声,说道:“行吧,我明天去县城一趟。”


    “谢谢娘。”傅闻宵露出笑容。


    周氏抬头看了看他,突然问:“宵哥儿,你是不是想去考科举?”


    最近这段时间,她发现他从书笼里翻出不少书来看,那些书以前他并不怎么碰的,也没必要。当初周氏会将它们收拾一起带走,也是想给他留一些念想。


    她也是识字的,曾经下了苦功夫学,也是想让自己将来多条出路。


    识字总归不是坏事。


    正是如此,所以他看了什么书,她都知道有什么用。


    傅闻宵微微一笑,“是的。”


    “可是你的身体……”周氏担忧地看他。


    如果他这次想要以科举入仕,他应该去参加明年的县试。


    县试一般在二月份举办,那时候刚出正月,天寒地冻的,考院那样的地方冻都要冻死人,身体弱一些的,根本就熬不住。


    明年初春之时,他的身体会好吗?


    “到时候看情况。”傅闻宵道,“可以就去,若是不行,那就等后年。”


    虽然他想尽快参加科举,取得功名,但也不确定自己的身体在明年初能不能熬得过县试的恶劣环境,已经做好心理准备。


    只是明年也不知道离娘会跑哪里剿匪,自己能不能跟上她的速度。


    周氏闻言,只能叹气。


    她知道他是个有主意的,一旦下定决心,旁人根本劝不住。


    周氏决定,明天开始给他们多熬补汤补身体,一天三顿地补。


    正好她有一幅桌屏绣好了,明天顺便拿去县城卖了,再加上郁离给她家用的银子,手头很宽裕,可以多买些药材和肉给他们补身体。


    傅闻宵回到房里。


    他的动作很轻,生怕惊扰到床上安睡的人。


    纵使如此,当他靠近时,床上的人眉头还是微微地动了下,不过并未睁开眼睛。


    傅闻宵脱去外袍,慢慢地躺下。


    她的警觉性很高,一旦有人靠近,能迅速清醒,甚至不能容忍房间里除了她自己外,还有另一个呼吸声。


    不过最近这段时间,她的容忍性高了许多,就连晚上睡觉时,他已经很少会惊醒……


    入睡之前,傅闻宵心想,这算是件好事吧。


    或许有一天,她会习惯床伴多一个呼吸声,多一个人。


    届时,不管是做家人,还是做夫妻,或者是做朋友……他觉得都可以,最好希望三者都有。


    **


    郁离是在傍晚时醒来的。


    当她醒来时,听到秋风将窗棂吹得啪啪响,室内的光线有些昏暗,整个世界静悄悄的,让她心里徒然生起某种不知身在何处的迷茫感。


    “离娘,你醒了。”


    温润的声音打破室内的安静,也将那些轻微的迷茫感打破。


    郁离转过头,看到坐在窗边的男人。


    窗半掩着,挡住外头的秋风,屋外的光渗不进来,怪不得屋子里的光线昏暗。


    郁离很快就收拾那些没必要的情绪,掀开被子下床,将旁边箱笼上叠得整整齐齐的外衫拿过来穿上。


    傅闻宵看她打着哈欠,披头散发走过来,脸蛋因为睡得太久红扑扑的,添了几分娇憨,有别于平时的平静淡然。


    怪可爱的。


    他给她倒了一杯温水,让她润润喉。


    喝完水,郁离摸着肚子,“我好饿。”


    傅闻宵拿来一把梳子,给她梳头发,说道:“娘给你留了饭……等等,梳好头发再出去。”


    因头发在他手里,郁离只好按捺住,乖乖地坐在那里,双手放在膝盖上。


    其实她不喜欢留长头发,但这个世界的人都是长发,讲究身体发肤受之父母,不能随便剪。


    再加上她一直在用生命异能修复身体,不仅皮肤会变白,这头发也会越来越黑,不仅黑,还浓密,长得更是贼快……


    郁离觉得洗完头后擦头发和绑头发都是一件麻烦事。


    大概是察觉到这点,每次若是他看到的话,会主动帮她擦头发或者绑头发。


    他还会给她梳好看的发髻,非常的心灵手巧,第一次还有些不熟练,第二次、第三次时,他居然就熟练了。


    郁离对此很满意。


    她觉得自己这同居人不仅脑子聪明,动手能力也不错,养他并不吃亏。


    当然,她每天都用异能给他治疗身体,他帮自己擦头发、绑头发是应该的,就当给自己请了个生活助理。


    等他帮她梳好头发,郁离便急哄哄地跑出去。


    实在饿得不行,也不管他梳了什么头发,赶紧去填饱肚子要紧。


    灶房那边,周氏看到她跑过来,笑了笑,将灶上正温着的饭菜端去堂屋。


    “慢点吃啊,不急的。”她叮嘱一声,怕她吃得太急会呛到。


    郁离嘴里嗯嗯嗯地应着,头也不抬。


    等她吃得差不多,周氏又端出一锅饭后甜汤。


    这是刚做好的,原本是想放到晚饭后再吃,当饭后甜品,不过早吃晚吃都一样,不如端出来给她吃了。


    反正看她也能吃得下。


    吃到甜汤,郁离心里很高兴。


    只要是婆婆做的,不管是什么她都喜欢,觉得没哪样是不合她的胃口。


    吃饱喝足,郁离将最后剩的一碗甜汤端回去给傅闻宵。


    她朝坐在那里看书的男人说:“宵哥儿,喝甜汤啦,这是娘做的,超好喝的。”


    傅闻宵放下手里的书,拿起汤匙,慢慢地喝起来。


    察觉到她落到甜汤的视线,他伸手将旁边一盘糕点递过去,问道:“要吃吗?”


    “要!”郁离没有丝毫迟疑,她觉得自己的胃还能挤出点空间放糕点的,反正等会儿给他输完异能就会饿了。


    两人一边吃东西一边聊天。


    郁离将昨晚的事简单地和他说了说,最后道:“赌坊真的好有钱啊,光银票就有十万两,还有三十五口大箱子装的银子……”


    当时她看得眼都花了,这么多的银子,能买多少东西啊。


    傅闻宵垂眸,眼神有些冷。


    等他再次抬眸时,双眸温和润泽,如同一块墨玉。


    他沉吟道:“康家的势力在南地一带,想必除了山平县,其他地方还有这样的赌坊,仗着三皇子的关系,没少敛财……”


    一个皇子要夺嫡,钱是最不能缺的,不然没点好处,谁会心甘情愿地跟着你去做会砍头的事?就凭你是皇子,自觉身上有明主之气吗?


    三皇子并非明主。


    若他是明主,就不会放纵母族如此敛财、祸害百姓。


    郁离双眼一亮,“是吗?那我去打探一下哪里还有康家的赌坊……”


    反正剿了一家也是剿,剿十家八家也是剿,都一起剿了吧。


    其他的便罢了,这赌坊居然还买卖人口,对无辜的百姓下手,这是她最不能忍的。


    傅闻宵见她双眼发亮,跃跃欲试,不由失笑。


    他继续道:“康家的赌坊没少做伤天害理之事,若是剿灭了它,也算是功德一件,百姓不会再受其迫害……”


    “你说得对!”郁离附和,“宵哥儿,还是你懂。”


    听到自己挑了康家的赌坊,还砍了康家人一刀时,他连眉头都未动一下,甚至不觉得她做错了,还说她这是为民除害。


    郁离真是越来越欣赏他的淡定。


    他果然是明理之人,更难得的是,他没有这个世界读书人的迂腐,很懂得变通。和这样的人相处,实在舒服。


    郁离想,如果傅闻宵像有老大父子那样,屁大的本事没有,却喜欢指手划脚,一副正气凛然的嘴脸,站在道德高处指责别人,从不反省自己扒着郁家其他人吸血的恶毒……


    如果他也是这样的读书人,她直接将人踹出去,管他死活。


    不得不说,傅闻宵很聪明,摸清楚她的脾性,清楚她想要的是什么。


    所以他愿意放下某些不必要的原则。


    当然,随着对她越来越了解,他十分欣赏她的为人处事,这才是让他由衷赞赏的原因,为之心悦。


    和他聊完后,郁离心情变得明朗,双手撑在案桌上说道:“屠叔让我在家休息几日,不用去县城,正好这几天我进山里转转,不知道山里还有没有什么果子之类的。”


    可能是穿越过来后,在山里转了大半个月,她对青石村后的大山极有感情。


    没事就喜欢上山去转转,要是能遇到几只猛兽就好了。


    傅闻宵想了想,说道:“现在是板栗的季节,可以去打板栗。”


    “真的呀?”郁离马上坐正,双眼亮晶晶地看着他,想起福来客栈那道板栗烧鸡,可好吃了。


    “那行,明天我去山里打些板栗回来,让娘做板栗烧鸡。”


    **


    翌日,郁离进山打板栗,周氏则去了县城。


    午后周氏从县城回来,郁离也背着一筐的板栗回到家,同时还带了几条鱼。


    好些日子没上山,山里的水潭的鱼又肥美不少,一并带几条回家尝尝。


    晚上,郁离吃到香喷喷的板栗烧鸡,连汤汁都用来泡饭,格外美味。


    吃过晚饭,她装了小半篓的板栗,送去郁家二房,给三个妹妹尝尝。


    郁金三姐妹都在,正忙着卤下水,郁老二夫妻还在地里干活没回来。


    见到她,她们招呼她吃烤地瓜,同时抓了把板栗丢进灶里,用灶里的灰焖熟,等会儿就有香喷喷的烤板栗吃了。


    姐妹几个围坐在灶前说话。


    郁金扒了一颗烤地瓜递给她姐,说道:“大姐,我今天卖完东西后,去小姑那里看大姑他们,听说大姑他们一大早就回村了。”


    “回村?”郁离问,“大姑和正哥儿醒来了?”


    “醒啦!昨天中午醒过来的,后来许大夫看过,说他们的情况挺好的,让他们带了几副药回去,先喝药养一段时间。以后若是好好调理身体,多吃些好的补身体,应该不会留什么后遗症。”


    其实许大夫也挺惊讶的。


    郁大姑他们能醒来不意外,意外的是他给他们把脉时,发现他们的脉相居然强健不少,就像突然间注入了生命力一样,就连他们身体都像是被特地补过,没有亏损得那么严重。


    挺奇怪的。


    郁大姑醒来后,就想带儿女回村里,生怕给妹妹带来灾难。


    后来听说赌坊出事,加上郁小姑的挽留,就在县城住了一晚,今儿一早就带着孩子回村。


    听说赌坊已经被县太爷趁机封了,那些赌坊的打手不是被关押在牢里,就是因为受伤太重,目前无法下床,想去作恶是不可能的。


    既然不需要再担心赌坊,那便不用躲在县城。


    郁大姑惦记着地里的庄稼没收完,这可是他们下半年的口粮,这个比什么都重要,是不可能在县城安心地待着的。


    郁离默默地啃着烤地瓜。


    她给郁大姑他们输了三次异能,这足够给他们保命,日后配合大夫的治疗,多补补身体,说不定能恢复健康。


    “现在没有赌坊的威胁,孙大田也不能再打他们,他们以后会越来越好的。”郁金一脸高兴地说。


    郁银和郁珠也很高兴。


    果然,只要大姐在,就没什么事是解决不了的。


    郁金继续道:“还有,他们的药钱都是大姐你付的,大姑说,以后他们会还给你的。”说着,她去房里拿来三两银子,“这是小姑让我给你的,说她帮大姑还一半。”


    这次郁大姑他们去药馆治病,共花了六两银子。


    之所以这么贵,是因为许大夫给他们用了好药,其中就有人参,那可不是几根人参须,所以药钱比较贵。


    再加上郁离当时说,要给他们开好药,于是价格便这么高了。


    这也是百姓生不起病的原因。


    治病太贵,他们宁愿自己熬,实在熬不下去,哪天吃点毒草自我了结,也不想拖累家人。


    郁离将三两银子推过去,“你拿去还给小姑吧,这次大姑他们的药钱由我来付。”


    每年过年时,两个姑姑回来都会给她们压岁钱,纵使不多,也是一份心意,是将她们这些姑娘放在心里的。


    如今郁大姑出事,家贫如洗,能帮一把便帮。


    郁小姑的夫家虽然在县城开了一家卖醋的店,其实赚的钱并不多,还要养两个孩子,能掏出这三两,只怕是她的私房钱。


    郁离没将这些小钱放在心上。


    这种救命钱,她从来不去计较。


    钱确实很重要,可也没重要过人命,更不用说她还养着一个金疙瘩,以后金疙瘩会赚钱给她花。


    郁金笑了笑,将钱收起,说道:“我最近也赚了些钱,这药钱我也可以帮大姑付一些。”


    郁银道:“我最近的绣品有进步,绣庄说绣的图案很受欢迎,每副绣品的钱提了不少,我现在已经攒了七两银子,我也可以帮大姑她们付一些。”


    见姐姐们都有所表示,郁珠皱起脸。


    她捧着一颗烤地瓜,觉得嘴里的地瓜不香了,沮丧道:“我没钱,这可咋办?”


    虽然她因为帮忙干活,二姐三姐有时候会奖励她一些小钱,可也不过存了几十枚铜板,都没存到一两呢,这可怎么办?


    三个姐姐们摸摸她的脑袋。


    郁金道:“没事,以后你赚钱了,再去帮吧。”


    郁银笑道:“小妹这么厉害,以后肯定能赚钱的。”


    郁珠很快就高兴起来,对郁离道:“大姐,我以后会努力赚钱给你花的,你要是生病,我也给你付药钱。”


    “瞎说什么话呢!”郁金拍她一下,哭笑不得,“哪有指望着别人生病的?”


    郁珠也发现这么说不对,赶紧道:“那、那我给大姐买好吃的!”


    郁离接过郁银扒好的一颗地瓜,一边吃一边说:“行,我等你给我买好吃的。”想到什么,她又说,“我不会生病,你们不用帮我付医药费。”


    “为什么?”郁珠不解。


    “因为我在练体术。”郁离一本正经地说,“练体术的人很少会生病。”


    这话她已经说过一次,再次听到,郁金姐妹三人还是有不同的感触。


    郁银若有所思,突然问道:“大姐,你教我们的体术,可以教芳娘表姐吗?”


    “当然可以。”郁离无所谓地说,“女孩子都可以学一学,这是强身健体的,如果学好了,还能一打十。”


    这世道,女孩子还是厉害些比较好。


    郁离暗忖,练体术是一件持之以恒的事,同时也是一个忍耐痛苦的过程。


    谁更能坚持、更能忍耐痛苦,谁就能出头。


    其实女孩子练体术真的很适合,现实中太多的痛苦施压在她们身上,她们早已经习惯忍耐,能忍男人所不能忍的极端痛苦,就连分娩时的痛苦她们都能忍了,何况只是练体术的痛苦。


    只要她们坚持下去,这套体术她们会练得比男性更好,弥补女性天生体力不如男的缺点。


    “大姐,你放心,我们会好好练的!”郁金郑重地说。


    郁银和郁珠也点头,表示她们一定会坚持。


    郁离摸摸她们的脑袋,“嗯,我相信你们。”


    **


    郁大姑带着儿女回到村里时,已经快到晌午。


    因他们的伤还没好,郁小姑让他们坐船回去,还给孙芳娘偷偷塞了一两银子。


    孙芳娘当时红了眼眶。


    不管是小姨还是二舅家的表姐表妹们,都记挂着他们。


    这些她都一一记在心里,等日后若是自己有能力,定会报答他们。还有离娘帮他们垫付的药钱,现在他们没有能力还,以后一定会还给她的。


    母子三人回到村里,引来不少村人的注意。


    得知他们这两天去县城看大夫,众人嘘唏不已,同时也感慨,幸好孙芳娘是个机灵的,知道去找外祖家的人送昏迷不醒的母亲和弟弟去县城看大夫,要不然两人还不知道撑不得住。


    他们将那晚孙大田的惨叫声当成是孙正,都以为他们差点被打死。


    这两天邻居见孙家的院门是从外面锁着的,在门外唤了几声,见里头无人应答,以为他们不在家,并没有谁门进去查看。


    是以他们不知道双腿尽断的孙大田在屋子里。


    反正孙大田素来是个不着家的,听说在县城里找了个相好,一般住在相好那边,他就算一直不在村里出现,众人也不会多想。


    应付完村人的关心,母子三人总算回到家。


    回到家后,孙正跛着脚进入正房,看到床上躺着的男人。


    床上的男人看起来极其糟糕。


    他的脸色灰败,壮硕的身体瘦了一圈,脸上是未消的青肿血瘀,脖子还有一圈恐怖的瘀痕,这掐痕和孙芳娘脖子的痕迹差不多,因为没有处理,都肿起一圈。


    此外,孙大田身上还散发着一股带着血腥味的恶臭,可见这两天他过得很不好。


    此时他的双眼紧闭,不知道是睡着了还是昏迷,安静地躺在那里,像是一具尸体,只有胸口微微地起伏着。


    居然还活着!


    孙正只是遗憾了下,然后又高兴起来。


    他盯着床上的孙大田。


    许是他看得太久,孙大田终于醒过来,他睁开眼睛,看到床边有个人影,虚弱地叫道:“水……给我水……”


    他被丢在这里,饿了两天,加上双腿伤得严重,伤势没有处理,虚弱得厉害,就连想喊救命都喊不了。


    因为郁离当时掐着他的脖子时,伤了他的喉咙。


    他既然喜欢掐人,那便让他尝尝被掐的滋味。


    孙正无动于衷,甚至还朝他靠近一些,让转醒的孙大田终于认出他。


    看到他,孙大田双眼迸射出强烈的恨意,双眼死死地瞪着他,“你、你这个小畜生,当初早该打死你……”


    要不是这丢脸的玩意,他的双腿会这样吗?


    他居然硬生生地砸断自己的双腿!


    那种可怕的痛苦,让他睡梦中都能惨嚎出声,想到自己变成了废人,就痛苦不已。


    孙大田恨不得掐死这儿子。


    可惜,不管他如何伸手,都勾不到孙正。


    孙正冷眼看着他折腾,然后笑了下。


    他脸上的笑容格外诡异,孙大田本能地有些害怕,然后听到他说:“爹,你放心,我会好好孝顺你的,你以后就等着享福吧。”


    说着,他转身出去。


    一会儿后,孙正端了一碗水回来,一把扯住孙大田的头发,迫得他仰起脸,嘴巴张开,然后一股带着令人作呕的怪味的水就灌进喉咙。


    孙大田被呛住,疯狂地扭头,可惜怎么都扭不开,最后只能被迫咽下那水。


    喂完一碗放了三天的馊水,孙正露出笑容,“爹你是不是饿了?等会儿我就过来喂你吃饭。你看我孝顺吧?放心,我以后都会孝顺你的!”


    说着,他便端着碗出去。


    孙大田虚弱地躺在床上,喉咙发出嗬嗬的声音。


    他的双眼瞪得老大,眼瞳布满血丝,一双手用力地撕扯着身下的竹席,指甲抓出嘶拉的声音,却毫无用处,无法改变他现在凄惨的处境……


    ?


    作者有话说:


    今天第一更


    第 88 章


    ◎牵制◎


    郁离在家休息了三天。


    第三天的晚上,屠老大来到傅家,并带来不少东西。


    “这是宣少爷让人从府城捎带过来的,说给你尝尝味道。”屠老大指着两个竹筐里的东西,就算他一个大男人,要带着这么多东西过来,也累得够呛。


    郁离看了看竹筐里的东西,“他干嘛要给我送这么多东西?”


    难不成他的钱很多?


    屠老大忙道:“这有啥的?这些也不值什么钱,都是府城那边的一些特产和吃食,他一人也吃不了那么多,不如给你补补身体,瞧你瘦的。”


    他这话说得真心实意,觉得郁离还是太瘦了,吃这么多,咋就不长胖点呢?


    宣怀卿自然也是这么认为,知道她喜欢吃,便让人从府城那边捎些过来。


    郁离闻言,还真以为是不值钱的吃食,便没拒绝。


    要是宣怀卿送些贵重又不实用的东西给她,她肯定是不收的,食物的话,没人会和它过不去,肯定要收的呀。


    郁离一边给他倒茶,一边问道:“宣少爷啥时候来的?”


    “那天夜里,他就从府城赶过来了。”


    说到这里,屠老大也庆幸他得到的消息早,在郁离回医馆后,他就马上去联系人,让人赶紧去府城那边给宣怀卿送消息,让宣怀卿带人过来。


    他则是待在县城这里盯着,天亮后就去找张县令,先是稳住张县令,然后让张县令查封赌坊。


    这样便能社绝康六爷醒来后,让人将赌坊的银子转移出去。


    康六爷爷也是个精明的,看张县令居然敢封赌坊,就知道有人趁机要搅浑水。


    山平县的赌坊是彻底废了,但赌坊里的那些银子,得转移出去,送到府城给康家收好。


    这些银子可不仅是赌坊的,还有其他地方送过来的,将来要送去给三皇子的。


    山平县距离府城不算远,坐船的话,也就大半天时间,一天可以来回。


    等宣怀卿接到消息赶过来,已经是大半夜。


    因他来得比康家的人早,直接接手赌坊的事,并让人将赌坊库房里的银子连夜抬走。


    这会儿,那些银子已经被送去镇南军那边。


    康家知道又如何?除非康家敢追到镇南军的军营找宣老将军要这笔银子,问题是,他们以什么名义来讨要?


    难不成以三皇子的名义,说这是康家为三皇子敛财助他夺嫡的银子?


    要是康家真敢这么说,三皇子第一个倒霉。


    这次的事,宣怀卿以赌坊防碍治安为由,将其查抄。


    镇南军驻守在这一带,山平县这边也算是由镇南军庇护的,有人在此欺压百姓,做出伤天害理之事,镇南军有义务保护当地百姓。


    就算有人要拿这事来攻击镇南军,宣老将军也是不惧的,除非圣人不怕东南这边失守,让夷人和倭寇打过来。


    原本这些事应该由山平县的县令负责的,但张县令怕得罪康家和三皇子,见宣怀卿赶过来接手,自是乐见其成,忙不迭地将这事交出去。


    宣怀卿不怕事,不客气地笑纳了那笔银子。


    “昨天康家的人也从府城赶过来了。”屠老大和她说,“康家是为赌坊的那笔银子来的,还有看看康六爷的情况,他们正在找你。”


    康家真是恨死了对赌坊出手的人,恨不得将人捉出来抽筋剥皮。


    得知居然是一个女人做的,他们不敢置信之余,也怀疑是不是其他皇子派来的杀手故意所为,特别是和三皇子不对付的那几个。


    郁离将桌上的一叠米糕拿过来,给他递了一块,闻言哦一声。


    见她捧着米糕津津有味地吃,似乎康家的事都比不过她手里的一块米糕,屠老大哭笑不得,却也觉得这是她的姓子。


    她既然敢对康六爷下手,自然不惧康家。


    “宣少爷还在县城和康家的人周旋,实在脱不开身,便让我给你送东西过来,告诉你一声。”屠老大说道,“现在康家到处派人找你,你最近别去县城。”


    郁离问道:“那要多久?”


    屠老大想了想,说道:“大概半个月吧。”


    郁离眉头微皱,觉得半个月挺久的,要半个月不去县城,那县城里有好多东西都吃不到了。


    好麻烦啊……


    有些好吃的东西,只有县城才有卖,每天领到钱,她就喜欢在县城里买买买,一路买一路吃,觉得这是最幸福的时候。


    要是让她一年半载都不能去县城,她觉得自己可能会受不了。


    屠老大见她皱眉,心脏微跳,赶紧道:“你放心,宣少爷会尽快让康家的人离开县城的。”


    郁离看他,有些不好意思,“那就麻烦宣少爷了。”


    她性子确实莽,但也知道做完后要找人善后,她虽不惧康家和三皇子,但她还有家人在,总得为他们考虑一下。


    “这没啥。”屠老大笑眯眯地说,“镇南军这次收缴那么多银子,这个冬天,那些将士们都能领到饷银,添些冬衣,好好地过个冬天,这比什么都强。”


    郁离也很高兴,瞅着他说:“屠叔,我听说康家还有很多像这样的赌坊……”


    看她双眼亮晶晶的,屠老大头皮发麻,“千万别!”


    “别什么?”郁离问。


    屠老大有些坐卧不安,解释道:“其实这次的事,因为太过突然,康家那边都没反应过来,以后估计就不会了,他们会提前做好准备……”


    “这没什么。”郁离说道,“就算他们在赌坊外砌一道城墙,我也可以翻墙进去,他们拦不住我。”


    屠老大:“……”


    屠老大被噎住,正要劝她别冲动,就见她想到什么,又说:“还是算了,这种事不能做得太频繁,万一他们请来什么能人异士,不好下手。”


    她可没忘记,这个世界有像国师那样的能人异士。


    万一那些能人异士的实力不弱于她,那可不好办,她的力气还没有恢复上辈子的三分之一,还得继续多练体术。


    屠老大暗暗松口气,擦了擦额头的冷汗,转脸就看到出现在堂屋门口处的傅闻宵。


    他惊了下,忍不住盯着他。


    这人是什么时候出现在这里的?刚才他们的话,他听到多少?


    没等屠老大细思,便见郁离朝傅闻宵道:“宵哥儿,你来啦。”


    傅闻宵走进来,朝屠老大微微颔首致意,便挨着郁离坐下。


    他笑道:“屠叔,你来了。”


    听到这声“屠叔”,屠老大只觉得浑身不自在,郁离这么叫他时,他打从心里升起一股长辈特有的保护欲,忍不住为她操心来操心去。


    而傅闻宵这么叫,总有股怪异之感,头皮微微发麻。


    屠老大压下心头的怪异感,笑问道:“傅郎君的身体最近如何?”


    “好了许多,多谢关心。”


    两人客气地寒暄几句,傅闻宵便奔主题,询问县城赌坊那边的情况。


    屠老大稍微迟疑,便也没隐瞒,和他说了说。


    傅闻宵沉吟,突然说道:“宣小将军来县城处理赌坊之事,可有知会庆安府的席知府一声?”


    屠老大瞳孔微颤,见他面含笑意,一副云淡轻风,心里莫名地发寒。


    他谨慎地说:“这是自然,毕竟赌坊在县城做了太多伤天害理之事,情况太过恶劣,定要知会席知府。”然后又补充一句,“宣老将军驻守在南地一带,与席知府也算是有几分交情。”


    傅闻宵笑了笑,“康家行事无法无天,想必以席知府为人,无法容忍罢?”


    屠老大暗忖,席知府正好是个刚正不阿的,十分看不惯康家行事,不过是碍于三皇子,只能一直忍耐着。


    这次山平县的赌坊出事,席知府得知后,还特地让人去拦了拦康家,好让宣怀卿有更多操作的空间。


    席知府也希望能趁着这次机会,拔掉康家一些害人的行为。


    这几天,郁离在青石村中过着安稳平淡的乡村生活,却不知县城和府城那边风起云涌。


    这一切不过是因为她随手挑了一家赌坊。


    她干完就走,毫不拖泥带水,却不知那些人暗中的博弈,一个不慎便会万劫不复。


    这次的事,因为宣怀卿得到消息早,先下手为强,顺便暴光赌坊所做的那些伤天害理之事,引起民怨。


    不过等康家缓过来,若是他们让人去找京城的三皇子帮忙……


    正想着,屠老大听到坐在郁离身边的那病秧子温润和缓的声音,“听说几年前,姚家的老祖宗回乡,住在府城那边……”


    屠老大有些茫然,什么姚家老祖宗?


    不等他细思,傅闻宵温声道:“姚家的老太爷是帝师,在下当年在府城时,曾听闻这事,姚家老太爷深受圣人敬重,素来在圣人那儿能说上话。”


    屠老大好像有些明白,又有些不太明白。


    他看着对面的男子,苍白而单薄,一副病恹恹的模样,可说出来的话,哪是一个这乡野之地的人能知道的?


    他的猜测果然不错,这人确实不简单。


    他忍不住看了向郁离,却见她只是安静地听着他们说话,脸上的表情很淡定。


    难道她早就知道傅闻宵的来历?也对,毕竟她可是能人异士呢,想必是知道的,怪不得莽起来都不怕呢。


    这么一想,屠老大也淡定了。


    屠老大顺便告诉郁离,那七个姑娘他已经让人送走了。


    “你不用担心,我已经安排好,若是她们的家人不能接受她们回来,便送到府城那边,宣家在府城有一个庄子,可以安排她们在那边生活。”


    郁离听罢,点了点头,觉得可以。


    等屠老大离开后,郁离去翻两个竹筐里的东西。


    她向来对吃的感兴趣,屠老大说这里面都是府城那边的特产和吃食,便想知道府城里有什么吃的。


    等她一一取出来,双眼亮晶晶的,发现居然还有一条老火腿……


    傅闻宵看她高高兴兴地扒拉着竹筐里的东西,脸上笑眯眯的,也看了一眼,有些失笑。


    看来宣怀卿身边的人挺能干的,捉住了她的心思,都能送到她的心坎里。


    瓜果点心和腊肉火腿等应有尽有,另一个竹筐里还有不少上好的药材,光是这些药材的价格就不一般。


    确实费心了。


    郁离叫来周氏,将那些药材交给她。


    周氏一看,同样很高兴,“这都是好药材呢!正好最近我还想着给你们做些补汤药膳,可惜有些药材县城的药店买不到……”


    听到这话,郁离突然觉得宣怀卿也不是那么好,送东西就送东西,为啥要送药材?又要喝药膳了。


    比起药膳,她更爱吃正常的食物。


    得知这是宣怀卿让人送过来的,周氏感慨道:“这位宣少爷有心了。”


    她约莫也猜出宣怀卿的身份。


    想到宣老将军戎马一生,镇守边境,宣家不知牺牲多少人,都是值得敬佩的英雄人物。离娘不过顺手搭救宣小将军一把,对方居然一直惦记着这恩情,可见宣家的人品贵重。


    将东西交给周氏,郁离抱着点心果脯和糖等回房。


    她快乐地在屋子里转来转去,将东西放好,现在这房间已经成为她的地盘,哪里放什么东西,她都有数,特别是靠墙的柜子,被她腾出来放各种各样的吃食,有易于存放的点心,还有干果、果脯和糖饼等。


    傅闻宵坐在那里,良久没有翻开一页书。


    他的目光追随着她的身影,看她嘴巴鼓鼓的,嚼着一块糖,满屋子欢快地转,不觉露出笑容。


    “离娘。”傅闻宵唤了一声。


    在她转头时,他招手道:“我给你冲了壶蜜水,要不要喝?”


    “要!”郁离马上过来,端起他冲的蜜水就喝了大半杯,双眼眯起来,十分享受那甜蜜蜜的滋味。


    傅闻宵也给自己倒了一杯,他喝得很斯文,不像她几口就灌完。


    他突然问:“离娘,你没什么想问我的吗?”


    “问什么?”郁离不解地看他。


    “刚才……”傅闻宵含蓄地提醒。


    郁离起初有些不解,等明白他的意思后,说道:“宵哥儿,你的消息可真灵通,听说你们以前住在府城,府城是怎么样的?是不是大街小巷都有很多好吃的卖?”


    傅闻宵:“……是的。”


    他虽然没去过府城,但在京城待过,应该都差不多吧。


    先前傅闻宵和屠老大说的话,郁离其实没太懂,加上并不关心,什么姚家、什么帝师的,和她没关系,压根儿就没放在心上。


    比起这些,她对府城更感兴趣。


    这个世界很大,山平县只是一个小县城,因镇南军驻守在这边,方能让这个边境小城繁荣发展,百姓安居乐业。


    在县城外,还有很多城市,大小城市都有。


    她想,有一天,她会去看看的。


    **


    屠老大回到县城时,时间已经不早。


    他在屋子里等了会儿,总算等到宣怀卿回来。


    宣怀卿带着一身酒意,脸色却十分阴沉,一看就知道心情不好。


    先前他去赴康家的宴会,这次来县城的是康家的一个嫡系,对方年约三十,在康家排三,大家叫他康三爷,是个狡猾的狐狸,宣怀卿到底年轻,好几次差点被他绕进去。


    见到屠老大,他的神色微缓,问道:“东西送过去了?”


    “送去了。”屠老大脸上露出笑容,“离娘很高兴。”


    宣怀卿阴沉的脸也露出一个笑,“那就好,我原本还想过要不要送她一些衣服首饰的,每次我娘和祖母收到时,都挺高兴的……”


    然而他这个想法很快就被宣家的一名幕僚按下。


    他是要给救命恩人送东西,又不是给家里的女眷送东西,能送衣服首饰这些吗?宣少爷果然是个没成亲的男人,太过想当然,不知道这里头的道道。


    更不用说,那还是一个已经成亲的姑娘,送东西更要谨慎,以免引来不必要的误会。


    那幕僚问清楚郁离的性格喜好,最后提议给她送府城的吃食,甭管什么,都收集一些送过去。


    还有药材,既然她家还有个病秧子的夫君,那就送些药材,总归不会出格。


    宣怀卿还是觉得这送得也太随便了,奈何幕僚坚持,最后只能按他说的。


    这会儿,听屠老大说郁离很高兴,那他便放心了。


    送礼嘛,肯定要送到对方的心坎上,这才不会得罪人。


    既然她那么喜欢,以后还可以让人再从府城捎带些东西给她,不能给银子,他多送些食物和药材什么的,那应该没事吧?


    接着屠老大又将傅闻宵和他说的话告诉宣怀卿。


    他能听出傅闻宵是在提点他们,虽然他不懂——主要也是他对京城那边的情况不了解,不过宣少爷一定懂。


    宣怀卿愣了许久。


    他吃惊地看着屠老大,“真是郁姑娘的夫婿说的?”


    “对!”屠老大肯定地说,见他脸上涌起激动,有些不解,“少爷,他这话是啥意思?”


    宣怀卿站起身,激动地握紧拳头,“我想到怎么对付三皇子了!就算是皇子又如何?他上头还有个圣人呢,只要圣人一日在那里,他就永远只是皇子,永远越不过圣人!”然后又飞快地说,“对,圣人很信任帝师,只要姚家那位老太爷出面,三皇子就算想要插手这边的事,也不敢太过明目张胆,康家这个亏是吃定了……”


    他在屋子里转来转去。


    “我想想……好像祖父说过,席观朝与姚家有私交,知道这事的人很少,倒是可以去找席观朝……”


    屠老大肃手站在一旁,闻言想起席观朝就是安庆府的知府。


    他终于明白傅闻宵的提点,这是让他们用圣人牵制住三皇子,没有比皇位上的那位圣人更适合的人,要是圣人得知三皇子的母族给他敛财,肯定会多想,三皇子绝对没好果子吃。


    这真是一打就直接打了七寸啊!


    屠老大突然很好奇,傅闻宵到底是何许人,为何能知道这么多,连京城那位帝师都知道,出手就是直接朝三皇子要害而去。


    从这事也可以看出,此人的心思之深沉……


    这样的人,最好不要成为敌人。


    宣怀卿越发的激动,马上就让人磨墨,要给府城那边递信。


    等他写好信后,他突然问:“屠叔,你见过郁姑娘的夫婿吗?他是什么样的人?”


    他对傅闻宵也挺好奇的。


    屠老大道:“他的容貌极佳,谈吐文雅,俨然一位清贵君子。”


    这是给人的第一印象。


    “实则心机极深,是个心思深沉之辈,我实在看不透。”


    这是与之相处后的第二印象。


    宣怀卿有些好奇,“容貌极佳?有多好看?比我好看吗?”


    他虽不重长相,但从小到大,他也是一直被周围的人夸着的,说他是最俊俏的小郎君什么的,以前连宫里的贵妃看到他时,都会露出笑脸。


    能让屠老大这样的粗人也说长得好看,不禁升起几分好奇。


    屠老大瞅着他,耿直地说:“比少爷你要好看,你比不上。”


    宣怀卿面无表情地看他,然后哼一声,“男子汉大丈夫,容貌乃其次,最不值得一提,唯有能力本事才是最重要的。”


    要是没点能力,只有个好样貌,有啥用?


    屠老大表示同意,“宣少爷说得对,男人的容貌不值一提。”


    哪知宣怀卿越发的不高兴,瞪了他一眼。


    **


    自从赌坊被剿后,张县令的日子就过得极为煎熬。


    也没别的,就是宣小将军和康家的人都来到县城,两方势力拉扯,他一个小小的县令夹在中间,里外不是人。


    张县令日子不好过,连带着对抱小妾也没什么心思,时常往县令夫人那边跑。


    他将自己的难处和夫人说了说,然后期盼地看着她。


    县令夫人看着丫鬟给她染的指甲,见他愁得头发都掉了不少,没忍住刺了一句,“老爷,崔姨娘说你很久没在她那里歇息了,她一直等着您过去呢。”


    她是大妇,虽不屑针对小妾,可若是小妾总是仗着老爷的宠爱舞到她面前,那就不能忍了。


    只是拿捏个小妾也没什么意思,要是没有男人纵容,她能这么张狂吗?


    说来说去,还是男人被美色所迷,失了分寸。


    张县令讨好地朝她作揖,“夫人,夫人,这次你可得帮我。”


    “我怎么帮?”县令夫人讽刺道,“我不过是妇道人家,外头的事哪里能帮得了老爷?”


    要是她做了什么,还不得被那些腐儒骂一句牝鸡司晨?


    张县令朝她凑近一些,让屋子里的丫鬟下去,小声地说:“姚家的老夫人不是还在县城吗?你去找她,让她出面……”


    县令夫人沉默了下,说道:“我要是过去,汪家那边又要给我白眼,说我去打扰姚老夫人清净。”


    她也知道自己上赶着讨好惹人嫌,要是下头的人这么上赶着讨好她,她自己也烦。


    上回姚老夫人惊马后,她又去过几次,确认姚老夫人没事,她便没再往那边跑。


    “夫人,你一定要帮帮我。”张县令恳切地说,“只要你能帮我这次,为夫日后定会听你的话,多听你的劝。”


    县令夫人白了他一眼,恨声道:“你若是能守住自己的承诺,我就高兴了。”


    她知道丈夫好色的性子,旁的不说,看他以前纵容崔姨娘的娘家那些人在县城兴风作浪,甚至那崔管事以县令的小舅子自居,她就生气。


    偏偏他居然不以为意,结果崔管事被人打断腿,至今躺在床上,连话都说不利索,真是报应。


    可以说,崔管事变成这样,还是他的纵容害的,崔姨娘哭瞎眼也没用。


    最后县令夫人还是答应去汪家别院跑一趟。


    也没别的,要是张县令不好,她这县令夫人肯定也不好。


    ?


    作者有话说:


    今天第二更


    第 89 章


    ◎练字◎


    县令夫人来到汪家别院拜访姚老夫人。


    姚老夫人的脾气很不错,并未拒绝她的拜访,县令夫人只在外头等了会儿,便被下人引进去。


    按规矩,应该是县令夫人先往别院递帖子,得到对方同意的回涵后,再来拜访的。


    只是姚老夫人暂居此地,没那么多规矩,是以对县令夫人这种“没规矩”的行为,她倒也不在意,每次都很和气地接待她。


    只有汪夫人偶尔会有些意见,很是厌恶县令夫人经常上门打扰老人家清净。


    见到姚老夫人,县令夫人先是问候老人家的身体,然后有些忐忑地将赌坊的事告诉她。


    她知道想请姚老夫人帮忙,就别搞那些弯弯绕绕的,直接告诉她更好。


    这是县令夫人经常来拜访姚老夫人后得出来的经验。


    姚老夫人早就知道这事。


    毕竟它在县城造成的轰动极大,大街小巷都在谈论,就算是姚老夫人这般深居简出的老人家,也能听到一些消息。


    不过外头传的消息到底不如县令夫人的详细。


    原本姚老夫人只是礼貌性地听一听的,直到听县令夫人说挑了赌坊的是一个年轻标致的姑娘。


    “年轻标致的姑娘?”姚老夫人有些吃惊。


    当日赌坊里的人不少,特别是那些赌徒,他们亲眼目睹血腥的一幕,醒来后大多都吓破胆,甚至有不少人从此戒掉赌博,再也不敢沾赌,就怕哪天他们去赌时,又跳出一个女煞星一刀杀过来,断胳膊断腿乱飞。


    就连赌坊当日发生的事,他们都没胆子往外说。


    主要是被吓怕了,能眼睛不眨地砍掉赌坊打手的胳膊或腿、连康六爷都敢砍一刀的姑娘,实在太凶残。


    当日那断手断脚齐飞的一幕,还有飞溅的鲜血,衬得那姑娘就像夜间出行的夜叉,他们根本不敢回想。


    除此之外,他们还被敲了一棍子,晕乎大半天,醒来后只觉得恶心想吐,好些天都没缓过来,人也跟着浑浑噩噩的。


    就算官府让人来问他们,他们回答得也是颠三倒四的。


    连官府都被他们弄得迷糊,若不是后来从赌坊的人那里得到更加准确的答案,估计官府都要被这些赌徒弄懵。


    甚至有些迷信的,还真以为那晚出现在赌坊的不是人。


    如此脑补想像一番,真是越想越害怕,越想越觉得那或许是阴间来索命的女鬼。


    这让他们更加害怕,不敢与外人说,只和家里人偷偷说,家人也被他们神神叨叨的举动弄得十分害怕,同样不敢往外传。


    正是如此,导致外头百姓并不怎么清楚赌坊那晚发生什么事,不少人都以为,那晚是一群人闯进赌坊杀了个来回。


    总之县城现在什么流言都有,甚至还滋生许多不同版本。


    这些版本一多,百姓又无分辩能力,根本让人分不清到底哪个是真、哪个是假。


    就算后来有人说,干掉赌坊的是一个蒙着脸的年轻姑娘,很多百姓都不相信,以为对方是胡说八道。


    先不说一个人怎么能打得过赌坊那么多人,居然还说只是一个姑娘?


    这可能吗?


    姚老夫人从伺候的下人那里听到好些版本,便知这其中多有不翔实。


    等她知道那赌坊是康家的产业,私底下干的更是一些肮脏的勾当,心里自然是厌恶的,有人毁掉它,觉得反倒是好事,自然不会过多去探究是谁做的。


    却不想,今日居然从县令夫人那里听到最真实的版本。


    县令夫人点头,“我家老爷说,这是康六爷同他说的,康六爷当日与那女子接触过,还被她砍了一刀……”


    姚老夫人还真是有些感兴趣,“那姑娘长什么模样?”


    “我们也不清楚。”县令夫人尴尬地笑了下,“据说她蒙着脸,不过露出来的天庭饱满、眉眼生得极好,一看就是个美人胚子,长相定然不差……”


    有些美人,只是露出半边脸,便能让人知其容貌姝丽不俗。


    这个说法亦可以套在那晚闯进赌坊的姑娘。


    虽然众人只看到她的上半边脸,都觉得有那样的眉眼,一定是个极为美丽的女子。当然,也因她太过凶残,一人干掉整个赌坊的人,这份美丽在世人眼里,变成夜叉女煞般的可怕,让人生不出丝毫绮念。


    姚老夫人只觉得此事太过稀奇,如果真是一个姑娘干的,那姑娘该有多厉害?


    这让她想起当日扶住快要翻倒的马车救了她的姑娘。


    她的力气实在大,绝非寻常人。


    可惜除了车夫老常外,没一个人看到她的模样,直到现在,居然还没找着她。


    当然也可能是汪家的人找错了方向。


    姚老夫人心里是失望的,但也知道这种事强求不得,那姑娘当日救她只是顺手,只怕连马车里有谁都不清楚,要不然也不会扶正马车就走了。


    姚老夫人心里感激那救了自己的好心姑娘,得知毁掉康家赌坊的也是一个姑娘时,自是对她们都极有好感。


    是以在县令夫人说康家人来到县城,还要让县令悬赏那女子时,她心里是不喜的。


    “发什么悬赏?”姚老夫人语气淡淡的,“赌坊做了那么多伤天害理之事,那姑娘为民除害,乃是义士,如何能悬赏?应该给赏银方是。”


    她不说,不代表不知道康家背地里干的一些事。


    以前没弄到明面,大家不好说,这次宣怀卿为了牵制康家,将赌坊干的一些恶事曝光,赌坊惹来一片骂声,赌坊被毁掉,世人只会叫好,更觉得那姑娘是为民除害,是一名不慕名利的义士。


    县令夫人听姚老夫人这么说,一阵高兴,忙不迭地附和。


    然后又面露为难之色,说道:“老夫人,您也知道,康家行事虽过于狠毒,到底是三皇子的母族……”


    姚老夫人看她一眼,哪里不清楚她未尽的话。


    若是平时,她懒得搭理这些,除了厌烦外,也怕不小心给姚家招难。


    不过这次嘛,因为那义士是个姑娘家,她心里十分欣赏,倒也想为她做点什么。


    县令夫人离开后,姚老夫人写了封信,让人送往府城。


    几日后,康家人终于不甘不愿地离开县城。


    张县令却有些遗憾。


    他和夫人道:“我原本还想继续公布赌坊所做的恶事,宣小将军公布的那些,不过是十分之一,还有好多没向外公布,最好能让康家被治罪。但宣小将军说适可而止,不然康家若是决定撕破脸……”


    说到这里,他打了个哆嗦。


    康家到底是三皇子的母族,若是三皇子要保康家,随便推出个替死鬼便能将康家摘出来,除非有人将康家犯罪的确凿证据送到御案前,让圣人对此上心,不偏心自己的儿子。


    可惜康家行事素来小心,除了明面上的账册外,根本没留下什么证据,单只是这些账册,根本无法定康家的罪。


    康家这样的庞然大物,想要捏死一个小小的县令轻而易举。


    张县令也知道自己当日查封赌坊的行为已经彻底得罪康家,他只能投靠宣家,自然希望宣小将军能将康家踩下去,最好让康家永远起不来。


    只要康家一日不死,他就一日不能安心。


    还有京城的三皇子……


    这么一想,张县令觉得自己的仕途只怕很快就要到头。


    县令夫人同样忧心,不过她面上很撑得住,说道:“既然已经得罪康家,不如你以后就用心为宣小将军办事,日后说不定宣家还能拉你一把。”


    宣家掌着镇南军,就算是三皇子,想要对付宣家也要三思而行。


    只要宣小将军愿意保他,康家也拿他没辙吧。


    张县令道:“也只能如此了。”然后又虚心问,“夫人,你觉得我若是投靠宣小将军,要如何做方好?”


    他能感觉到宣小将军对他的不满,就算这次他帮着查封赌坊,宣小将军好像也没高看他几眼。


    上次宣小将军和他说码头的事时,眼里是带着责备和失望的,好像在宣小将军眼里,自己这县令当得很失败。


    张县令觉得,自己不过是和山平县以前的那些县令所做的事一样,不求大功,只求无过,怎么宣小将军却对他如此失望?


    他也很无奈啊。


    县令夫人其实很不耐烦应付他,听到这话,立即就道:“宣小将军是个疾恶如仇的,你若是想让他高看一眼,首先便将崔家治罪。”


    自从崔管事去了码头,仗着是县令“小舅子”,做下不少欺男霸女之事。


    要她说,最应该负责的还是张县令,要不是他的纵容,“小舅子”能做出这么多恶行却没个惩罚吗?


    “这……”


    见他面露犹豫之色,她冷笑道:“怎么?不会心疼崔姨娘吧?”


    张县令忙不迭地摇头,最近他因为赌坊的事忙得焦头烂额的,已经许久没有见崔姨娘,也没那心思。


    县令夫人道:“既然如此,你就让人去办,先查崔家犯的事,再查一些情况严重的,该罚的罚、关的关,好让宣小将军看到你的诚意,也算是将功赎罪。”


    说完这事,她懒得再听张县令说什么,直接摆手让他走。


    张县令:“……”


    **


    郁离硬是在家里休息整整一个月。


    这一个月,她过起了像猪一样的生活,不用大半夜起床赶去县城干活,一觉睡到天亮,而且吃食更丰富,份量同样不少。


    她虽然没去县城,屠老大却时不时会给她送东西,送粮送肉送糖果点心等,有县城的东西,也有府城那边的特产,不用问也知道是宣怀卿吩咐的。


    到最后郁离都有些不好意思,和屠老大说:“告诉宣少爷,不必再送了,已经够了。”


    就算要报恩,送这么多东西,恩情都可以报完。


    屠老大没答应,说道:“这是宣少爷的心意,你若是过意不去,就当是我们提前预支给你的酬劳。”


    然后小声和她透露,等过完年,宣怀卿打算带兵去剿匪,届时带她一起去。


    这算是提前预支给她的酬劳之一。


    听到剿匪,郁离可就不困了。


    既然是提前预支的报酬,她没再拒绝,甚至表示如果去剿匪的话,她只要赏银就行,届时不用他们再给什么酬劳。


    “这可不行,赏银归赏银,酬劳还是要给的。”屠老大不愿意占她的便宜,也怕她以后傻傻的被人骗了,“哪有请人去剿匪,不给酬劳的?让牛干活都要给牛吃草呢。”


    赏银是官府那边出的,酬劳则是宣家这边出。


    有她在,能减少将士的伤亡,可谓是大大地帮了他们的忙,这点宣怀卿还是分得清的,自然不愿意亏待她。


    郁离最后还是接受他们的好意。


    然后屠老大和她说,康家的人虽然离开县城,不过仍是留了人手在这边,到处打探那些漂亮的姑娘,让她别那么快去县城,等他们撤走后再去。


    郁离问:“他们大概什么时候撤走?”


    “宣少爷已经让人盯着他们,最多一个月,应该就能解决了。”


    得到准确的答案,郁离总算放心。


    是以这次休息,便整整休息一个月。


    除了刚穿到这个世界的第一个月,她从来没这么清闲过。


    郁离是个闲不住的人,这是上辈子带来的习惯,基因战士肩负保护人类、剿灭污染物和异种的使命,每天到处奔波忙碌,不敢稍有松懈,更没有什么休息之说。


    实在闲得难受,郁离只好花大量的时间练体术,顺便给傅闻宵治疗身体。


    或许是她练得太勤奋,也或许是最近吃得太好,休息得也好,她发现自己总算有所突破,力气终于变大许多。


    当她将半人高的石头一掌拍成齑粉时,十分满意。


    总算有上辈子三分之一的力气。


    傅闻宵看到这一幕,沉默了下,问道:“离娘,你练这体术,是否会让人增长力气?”


    “这是自然。”郁离肯定地说,要不然她干嘛这么努力地练?


    这辈子她没有觉醒力量异能的可能,只能靠练体术来增加力气,可惜就算练到极致,力气也无法媲美力量型异能。


    傅闻宵恍然,终于明白她为何一直敦促郁金她们练体术。


    女子的力气天生比男子弱,导致男子成为一个家庭重要的劳动力,世人更重视男儿,女子只能屈居男子之下。


    若是要被放弃,往往都是女子率先被放弃。


    如果她们开始练习体术,并坚持下去,那么当她们的力气得以增长,男女之间的力量不再悬殊,而是平等时,届时男人便没有什么优势。


    当男人能做的事,女人也能做,男女又有什么区别?


    届时,男人不再高高在上,女人也不再低贱如尘埃。


    对此傅闻宵没什么感觉。


    他并不觉得男人便应该高人一等,女人便低人一等。


    他从小饱读诗书,学圣人之道,教授他的是当代大儒,曾经接触的是这世间最尊贵的一群人,在他眼里,权力面前不分男女,只要掌握这世间至高权力,男女俱是平等。


    这是母亲曾经教他的。


    也是外祖母亲自教导他的。


    他的母亲和外祖母,都曾手握权柄,她们被人敬重,也被人敬畏,甚至被人骂牝鸡司晨,却从来不曾影响她们手中的权力分毫。


    女人从来不比男人差在哪里。


    如果有一天,当女子不再是男人眼里的弱势群体,而是能和他们平起平坐,届时又会如何?


    那一定很有趣吧?


    傅闻宵想到这里,那双墨玉般的眼眸渗出丝丝笑意。


    他看向面前并不知道自己说了什么惊世骇俗之语的少女,或许她明白,但她不在意。


    这是强者的自信。


    他想,她的到来,或许是命运的安排,要给这个世界带来一些惊天动地的变化罢。


    现在只是一个开始,尚无人意识到这点。


    将来她能走得多远,他会一直看着,只要想到她所能达到的高处,他便开始期待起来。


    果然,活着真好呢!


    活着能看到很多美丽的风景,也能看到更多的奇迹。


    **


    郁离对自己的力气仍是不满意,并没有停下练体术。


    当然,因为在家休息,她有更多的时间,锻炼之余,也会指点周氏和三个妹妹们练体术。


    相比起周氏,郁金三姐妹练得很认真。


    她们都想要强身健体,想要力气变大,能一打十,这样就不会再被人欺负。


    在郁家这样的环境长大,她们极度缺乏安全感。


    就算现在已经分家,生活变好了,她们心里偶尔还是惶恐着,生怕哪一天又被打回原形,她们仍是家人眼里的赔钱货,吃不饱、睡不好,干得比谁都多,却得不到一声好。


    她们不想再过这种被人左右人生、被骂赔钱货却只能低着头麻木承受的日子。


    不想被欺负,不想被当成赔钱货,那就努力地练。


    她们也想像大姐一样,谁骂她们是赔钱货,她们就直接打回去,打到他们不敢骂,不敢说为止。


    为了这个愿望,她们学得非常拼命,一遍一遍地纠正动作,让自己的动作和纸上的小人一样标准。


    然而越是标准的动作,越是吃力,也越是痛苦。


    她们从来不知道,原来会这么痛。


    练到最后,姐妹几个终于忍不住痛哭出声,眼泪不要钱一样地掉,脸庞都憋得通红。


    可是她们还是咬牙坚持下来。


    郁老二夫妻俩不明所以,看她们哭得稀哩哗啦的,还以为发生什么事,吓得不行。


    直到他们得知三个女儿是在锻炼身体,顿时哭笑不得。


    既然锻炼得这么痛苦,那为什么还要继续练?


    “因为可以强身健体。”郁金平静地说,“等练成后,还可以不被人欺负。”


    郁银和郁珠也是一脸认真地点头。


    明明她们的眼睛因为刚哭过,还红彤彤的,但她们的神色却是那样的认真。


    认真到郁老二夫妻莫名地不敢与她们对视,面露羞愧之色。


    郁老二夫妻没再说什么。


    当郁老二萧索地坐在院子里发呆时,柳氏则去找女儿,忐忑地问她可不可以学。


    “可以啊。”郁金说道,“我姐说了,不管是谁,只要想学都可以,不过如果坚持不下来,那就别学了。”


    柳氏想到她们哭成那样,便知道一定很难。


    她看着几个女儿,她们现在健康活泼,极有活力,让她不由想到当初没有分家时,她们瘦骨嶙峋、沉默而麻木的样子,终于下定决心。


    她说:“我会坚持的!”


    于是柳氏每天晚上也抽空也跟着女儿们练体术。


    就算中途也哭得不行,见三个女儿都在咬牙坚持,她也继续坚持。


    郁老二没办法,妻女都跟着练,他只好也跟着练,只是当他发现实在太痛苦,他没法再坚持,最后决定放弃。


    柳氏私下笑话他:“虽然是痛了点,但比起生孩子的痛,也就那样。”


    她生第一胎时,可是痛了三天三夜才生出来。


    等生郁金、郁银时,倒是挺顺利的,直到生小女儿郁珠,当时在地里干活时摔了一跤难产,挣扎两天两夜,终于生下小女儿,也因此坏了身子,再也不能生。


    那时候真的是痛不欲生,觉得自己的命都要没了大半。


    但她还是熬下来。


    现在想想,其实练体术的痛根本比不上分娩的痛,只要想想当时的痛,突然觉得练体术也没什么。


    郁老二愣了愣,然后挠了挠脑袋,承认道:“看来我确实不如你能忍痛。”


    柳氏刚开始还笑着,笑到最后却沉默了。


    **


    除了练体术外,郁离总算增加练字的时间。


    其实练字和练武一样,都是要坚持的,是一件持之以恒的事,否则字不会好看。因她练字练得不勤奋,是以她现在写出来的字还是大大的一坨,一个字就能占据三分之一的纸张。


    还是得练一练。


    这时候,傅闻宵终于有用武之地。


    他站在她身后,握着她的手,纠正她执笔的姿势,引着她的手在纸上写下龙飞凤舞的两行字。


    一行是他的名字傅闻宵,一行是她的名字郁离。


    两人的名字跃然纸上,并排在一起,赏心悦目。


    傅闻宵看着纸上的名字,耳尖微微发烫,轻咳一声,“你可以先练自己的名字。”


    郁离看着纸上的两个名字,哦了一声。


    她将两人的名字当成字帖描红,对着它们练习。


    半天后,郁离已经能将两人的名字写得工工整整,开始练其他的。


    傅闻宵看了眼认真练字的姑娘,捡起旁边一张废纸,看着上面并排的名字,歪歪扭扭的,称不上好看,却让他觉得格外的顺眼。


    在郁离努力地练字时,郁大姑带着儿女来到青石村


    郁大姑没有回娘家,而是去了傅家。


    郁大姑和孙正的身体已经好得差不多,便想过来感谢郁离姐妹们的帮忙,因为家里也没什么好东西,只带了一篮子的鸡蛋和一些自家种的菜上门。


    周氏得知他们的身份,热情地将他们迎进门。


    这可是离娘的娘家人第一次正式登门,她心里很高兴,定要好好地招待他们。


    周氏的热情让郁大姑母子三人有些无措。


    幸好这时郁离和傅闻宵听到声音,也从房间里出来。


    郁离问:“大姑,芳娘,正哥儿,你们怎么来了?”


    听到她的声音,母子几人松口气,转头就看到一起出现的两人。


    郁大姑母子三都呆住了。


    这是郁大姑第一次见到“调理”后的郁离。


    至于傅闻宵,那更是第一次见。


    他们第一次来傅家,并不认识路,先前他们还找人问傅家在何处。


    得知他们来找郁离时,有个多嘴的村民提了一嘴郁离嫁的夫婿是个病秧子,还是个丑陋不堪的,见不得人的丑男。


    ?


    作者有话说:


    男主很快就会出现在人前,澄清“病丑男”的误会啦。


    还有,发现有姑娘对女主的战斗力有误会,说女主对赌坊出手行为太幼稚,遇到权贵大势力就能轻轻松松弄死女主什么的——那是不可能的!!!


    这么说吧,在冷兵器时代,女主的战斗力是天花板,就算出动军队也杀不死她,反而会被她团灭。因为她的力气真的是大到可以崩山裂地,直接弄个山崩就能团灭军队这样……


    她的莽是建立在绝对的武力上,真的不用担心她遇到危险,只要她自己不想死,就没人能弄得死她-


    再次声明,这篇文里,女主的战斗力最强始终贯穿整篇文,强得不是人。


    因为她一直都在努力变强,只会越来越强!


    第 90 章


    ◎身体转好◎


    “大姑,表妹、表弟。”


    傅闻宵露出一个笑容,温和与三人打招呼。


    郁离招呼他们进堂屋歇息,亲自给他们倒了茶。


    周氏笑呵呵地说:“你们来得正好,今儿就在这里吃饭罢,吃完饭再回去。”


    现下是下午,想来三人应该是用过午膳后走过来的。


    他们挑这时间过来也很好理解,不早不晚的,过来送点东西,聊一聊,然后便可以回家,正好错过人家吃饭的时间,这样也不必让主人家费心招待。


    只要不是逢年过节,乡下人一般去别人家拜访时都是如此。


    这乡下地方,粮食珍贵,哪家都不容易,很少有人会厚脸皮留在别人家吃饭。


    然而周氏不这么想。


    离娘的娘家人虽然不少,但除了郁金三姐妹,其他人都是不登门的,显得郁离好像与娘家人关系不好,这日子久了,肯定会有一些不好的传言。


    周氏不希望有人嚼郁离的舌根,说她性子不好,与娘家闹翻什么的。


    难得郁大姑他们上门,且是带着善意来的,那肯定得好好地招待。


    郁大姑忙不迭地摆手,“不、不用,时间不早,我们等会儿就回去……”


    “没关系。”周氏热情地说,“难得你们来,就多坐会儿吧,和离娘说说话。”


    郁大姑慌忙说:“路太远,太晚回去总归不好……”


    郁离端着一盘点心过来,说道:“没事,等会儿我送你们去坐船,天黑时就能到家。”


    连她都这么说,郁大姑纵使还有些不安,也只能应下,要是再拒绝就显得太生分。


    孙芳娘和孙正都讷讷地朝周氏谢了一句。


    因为家庭环境的原因,姐弟俩其实没怎么接触外人,和母亲一样,不怎么会说话。


    喝了口茶,郁大姑似乎镇定一些,然后郑重地向郁离表达感谢。


    “……离娘,真不知道该怎么感谢你们才好。”郁大姑眼角浮现泪光,“若不是你们,我和正哥儿可能已经……”


    孙正也是一脸正色地站起,恭恭敬敬地朝郁离行礼。


    要不是郁离和正哥儿是平辈,怕折了她的寿,郁大姑都想让儿子跪谢她。


    她心里很清楚,当日自己和儿子被孙大田打得很严重,儿子还吐了血,她甚至能感觉到自己的身体阵阵发冷,意识模糊,快要撑不下去,可能很快会死了。


    如果不是郁离姐妹俩将他们送去县城看大夫,或许他们现在已经……


    心里的感激不知道如何表达,郁大姑只能一遍又一遍地说:“离娘,谢谢你……”


    孙芳娘也跟着弟弟郑重行礼,一双眼睛感激地看着郁离。


    她娘和弟弟现在好了,孙大田双腿尽断,只能躺在床上,以后他不能再打他们,这样的日子是以前连想都不敢想的,只觉得一切都苦尽甘来,她对未来也生出了些期盼。


    郁离面无表情地喝了口水,见他们不断地感激,无奈地偏了偏脸。


    对她而言,那不过是顺手为之的事,真不用他们这么郑重的。


    她将点心朝他们推过去,说道:“行啦,不用这样,你们坐下来吃点东西。”


    傅闻宵见状,微微笑了下,开口道:“离娘说得对,你们坐下罢。”


    郁大姑见两人都这么说,总算坐下来。


    不过三人都不怎么敢看傅闻宵。


    郁离还好,虽然她变了个样,但到底是郁家的姑娘,他们本能地亲近她。


    傅闻宵是郁家的女婿,这人长得也太好看,和这乡下地方格格不入,让他们生出一种多看几眼就会冒犯的错觉。


    他们真没想到,前一刻听到有人说他丑,下一刻就被所谓的“丑男”刺激到。


    如果这也叫丑,这世间只怕没有长得好看的人了吧?


    想起村人说他是个病秧子,郁大姑忍不住朝傅闻宵看了看,心里有些纳闷。


    这脸色看着确实有些苍白,不算健康,但也没有想像中那般羸弱,他坐在那里,身姿端正,气定神闲,说话不疾不徐,并没有那种久病之人的虚弱感。


    不会是外头乱传的吧?


    郁大姑感谢郁离帮了他们母子几个,心里也是希望郁离好的。


    她鼓起勇气,询问傅闻宵的身体。


    “多谢大姑关心,我的身子已经好了许多。”傅闻宵含笑道,“等过段日子,应该就能出门走动。”


    郁大姑愣了下,讷讷地道:“这就好、这就好……”


    大家坐在一起闲聊会儿,周氏便起身去做饭。


    郁大姑不好干坐着,便跟着周氏一起去灶房做饭,这乡下地方没有那么多的规矩,他们上门作客,一般也会帮主人家做些事。


    周氏原本不欲客人帮忙的,只是看她一副不自在的模样,便同意了。


    孙正和孙芳娘也想去帮忙,被周氏挡住。


    周氏笑道:“你们难得来,和离娘他们说说话,都是年轻人有话聊,这里有我们就够啦。”


    姐弟俩只好作罢,拘谨地坐下,不知道和屋子里同是年轻人的表姐、表姐夫聊什么好。


    他们就这么傻傻地坐着,别人问一句他们就回一句。


    只是彼此实在不熟,随便聊几句后便没什么可说的。


    郁离眨了下眼睛,努力招待他们:“你们吃点心,多吃点。”


    让他们多吃没毛病。


    姐弟俩:“……谢谢表姐。”


    郁离:“……”


    傅闻宵看了眼同样陪着一起吃点心的郁离,不由失笑,知道她不擅长应付这种场面,让她去招待人,只会让他们赶紧吃,和她一起吃。


    他温声道:“不知二妹她们回来了没有,难得大姑过来,让她们过来吃顿饭罢。”


    “我去叫他们。”郁离马上说。


    见她要出门,乖巧地坐在小叔叔身边吃点心的傅燕回兄妹俩忙道:“小婶婶,我也和你一起去。”


    兄妹俩平时很少出门。


    因周氏一直拘着他们,再加上他们平时接触的人少,胆子比较小,没人带他们出门,他们也不会闹着出去,大多时候都会乖乖地待在家里。


    不过这个月郁离在家休息,带他们出去几次后,他们就喜欢跟小婶婶出门。


    郁离无所谓带孩子,一边牵着一个,带着他们一起出门。


    三人去了郁家二房那边。


    这时候郁金姐妹三人果然在家,正忙着泡豆子、处理下水等东西,郁老二夫妻则进山里砍柴,并不在家。


    得知郁大姑他们过来,郁金笑道:“那我们也过去看看。”


    自从郁大姑他们回村后,便没再见他们,也不知道他们的身体怎么样,郁金姐妹对此也是关心的。


    对于郁大姑直接去傅家而未回娘家的行为,姐妹几个都能理解,宁愿她们过去看他们,也不会让他们过来,省得遇到郁老爷子夫妻,大家心里都不痛快。


    郁离道:“你们今天顺便在那边吃饭,和大姑他们一起。”


    看得出郁大姑几人很不自在,她决定把妹妹们拉过来,如此人多热闹,大家也自在一些。


    郁金自是应下。


    她们和周婶子已经很熟悉了,大姐夫看着也是个温和的性子,偶尔去吃个饭也没什么,这样姐妹间的感情反而更亲近。


    因郁老二夫妻俩去砍柴还没回来,便留郁银在家里等他们。


    回到傅家,郁离发现傅闻宵和孙正姐弟俩说话,他们看着仍是有些拘谨,但好像放开不少。


    此时姐弟俩双眼发亮地看着傅闻宵,眼里满是崇拜和亲近。


    郁离有些不解,朝傅闻宵看了一眼,见他含笑看过来,气定神闲的模样,很容易让人放松下来。


    “金娘、珠娘。”孙芳娘姐弟俩朝郁金姐妹俩打招呼,能看得出他们现在都很高兴。


    郁金看了看他们,笑道:“看来你们的身体都好了。”


    “是好了。”孙芳娘说,“当时真是多谢你,要不是……”


    “行了行了。”郁金赶紧打断她,让他们不必再谢。


    和傅闻宵打了声招呼,她将孙芳娘拉到一旁,小声地问:“那个……他怎么样?”


    孙芳娘奇异地明白这个“他”是谁,眼里闪过某种光亮,说道:“还活着,正哥儿说由他来照顾,每天都会端一些米汤去喂他……”


    不过那是馊掉的淘米水,再往里头添些糠什么的,不饿死就行。


    至于糠会拉坏嗓子?那更好,省得他时不时大骂嚎叫,吵人休息。


    孙芳娘每次看到孙正端过去的东西时,当作没看到。


    要知道,以前家里的钱和粮食时常被孙大田抢走,他们饿肚子时,可是连吃糠都是一种奢侈,现下能喂他一点糠都算是仁慈的。


    就连郁大姑也对此视而不见,默许儿子的行为。


    母子三人每次坐在灶房里,吃着今年秋天的新粮,配着野菜和咸菜疙瘩,只觉得香甜无比,这段日子是他们过得最开心的。


    甚至心里还有些遗憾,若是孙大田早就变成这样,多好啊?他们就不用受那么多的苦了……


    郁金哦一声,没去问为什么还给他喝米汤,又道:“你们咋和村里人说的?”


    他们不可能一辈子瞒着孙大田双腿尽断瘫痪在床的事,等到孙大田哪天撑不住没了,届时还要给他办丧事,村里头的人若是过来查看,肯定会发现孙大田的情况。


    “这个啊……”孙芳娘眨了下眼睛,眼里露出笑意,“其实前阵子,村里的人就知道孙大田在家,我们说他的腿是被赌坊的人打断的……”


    对他们的说法,村人都是深信不疑。


    就算有村民听说县城赌坊出事的消息,他们也可以说,是赌坊一些潜逃在外的打手趁机去找孙大田要钱,因孙大田拿不出来,只能打断他的腿,后来怕出人命,就半夜将他丢回家里。


    他们只能将他养着了。


    村人没什么判断力,再加上孙大田挺不是人的,自然愿意相信他的腿是被赌坊的人打断的。


    他们可不觉得,孙家母子几个又弱又跛的,能打断他的腿。


    再加上孙大田伤了喉咙,说话不利索,大伙儿去孙家看他时,也没功夫听他说什么。


    谁不知道孙大田极其厌恶孙正这跛脚的儿子,觉得他丢脸,经常想砸断他的另一条腿,说省得孙正出去丢他的脸。


    这哪里是当爹的,简直就是畜生。


    反正大伙儿都习惯他对孙正的恶劣态度,对他指着孙正激动地想和他们说什么,都没放在心里,懒得听他说话。


    郁金总算放心了。


    她笑道:“真好,以后你们可以好好过日子。”


    “是的。”孙芳娘感激地说,“多亏你和离娘,要不然……我们还不知道何时才能摆脱他。”


    郁金看她脸上露出的笑容,孙芳娘长得像郁大姑,也是个眉眼秀丽的女子。


    今年她已经十六岁,若是没有孙大田这搅屎棍,估计她应该嫁人了。


    不过现在嘛,像她姐说的那样,十六岁还小呢,身体都没长好,急啥啊?只要女人有本事,就算四十岁都能嫁得出去。


    “芳娘,要不要过来帮我干活,我给你开工钱?”郁金突然问。


    孙芳娘愣了下,迟疑地问:“我、我行吗?”


    见状,郁金便知道她是愿意的,只是不确认自己能不能做得好。


    其实乡下人都知道去县城卖东西能赚钱,特别是那杂粮饭团生意,看着很简单,只要有心的人都能做。


    可除了郁金外,仍是没有村民去县城卖饭团。


    是他们笨吗?


    当然不是,而是他们不敢,没那胆量!


    他们畏惧外面的世界,也是怕没时间打理地里的庄稼,万一赚不到银子,庄稼也伺弄不好,年底饿肚子咋办?他们最多只敢在农闲时,去县城打点零工,赚个几文钱补贴家用,其他的根本不敢去尝试。


    孙芳娘以前也没那念头的,觉得县城离他们很远,更不用说去县城找活干什么的,直到她得知郁离姐妹都在县城干活,郁金还卖杂粮饭团挣了点钱,手里有钱,不用看人脸色……


    她也希望自己能像她们一样,努力赚钱,以后不用看人脸色过活。


    “怎么不行?只要你想来。”郁金高兴地说,“我已经在县城租好房子,只是人手实在不够……”


    说到这里,她不禁叹气。


    杂粮饭团这生意赚的还可以,但她有野心,想扩大生意,赚更多的钱。


    这便需要更多的人手。


    只是家里就这么多人,父母都是老实巴交的,没法帮她,加上比起做生意,郁老二更愿意在村里伺弄庄稼,只有柳氏一人能帮忙。


    两个妹妹,一个要做绣活,一个年纪还小,也帮不上什么忙。


    至于在外面请人?


    这年头大家都喜欢请信得过的人,不熟悉的人,谁敢请来帮忙?


    郁金觉得孙芳娘倒是可以。


    现下孙家没有孙大田这搅屎棍,孙芳娘就算出来干活,也不会有人阻拦,郁大姑和孙正肯定不会有意见。


    如此,她也算是拉孙芳娘一把。


    等孙芳娘将来攒了钱,想找个什么样的夫婿都可以,不必担心年纪大嫁不出去什么的,只要女人有钱,大把的男人愿意娶,说不定倒插门都愿意。


    这是郁金做生意以后得出来的一些道理,越发的觉得女人只要想干,还是能找着出路的。


    她觉得挺好的,甚至决定等自己过了十八岁后再考虑婚事,这期间,她要努力地赚钱。


    她要赚钱给她姐花。


    这时,郁离过来,问道:“金娘,你租好房子了?”


    “是的。”郁金笑着朝她道,“就租在码头附近,每个月的租金一两左右。”


    “一两?”孙芳娘脸色大变,县城租房子这么贵的?


    郁金表示还好,“还有更贵的,那些位置好的,最低都要三两……”


    这是葛衙役帮忙找的地方,已经是压低价的。


    她去看过,除了房子有些破旧外,家具什么的都有,还是便宜算的,最主要的是,这房子和郁小姑家所在的双榕巷一样,都是当街店铺,后院住人。


    原本郁金不打算租的,一个月一两银子实在太贵了,尔后想到可以用铺面卖东西,又有些心动。


    她打算将生意做大,不仅在码头那边卖,也在铺子里卖。


    码头那边只卖早市,铺子里可卖一天,这样能赚的钱更多,特别是下雨天时,码头那边卖不了早饭,还有铺子可以卖呢。


    郁离觉得挺不错的,又问:“你们是要搬到县城?”


    “嗯……要是忙的话,就在县城的房子那边住下,这样不用每天赶回家。”郁金将自己的想法和她说,“以后需要的杂粮豆子的份量会很多,光是家里种的肯定不够,还得在村里收,这样比较便宜……青菜这些,每天都有附近村里的人挑着菜去县城卖,可以找几个合作,也不用大老远地从村里送过来……”


    郁离不懂做生意,听她娓娓道来,说得有条有理,知道她心里有数。


    连孙芳娘都不由自主地被吸引了注意,认真地听郁金说。


    她看着郁金,觉得这个比自己小两岁的表妹,实在太厉害了,怪不得她敢去县城做生意,还赚到钱……


    这让她心里也生出一股期盼,她也要向金娘学习-


    周氏和郁大姑做好晚饭时,郁银也过来了。


    只有她一个人,郁老二夫妻没来,他们说家里的活太多,要在家里帮忙蒸杂粮饭,就不过来了。


    对此郁离没什么感觉,比起郁金三姐妹,她和郁老二夫妻关系极为冷淡,也没想去改善,大家淡淡地处着。


    一群人热热闹闹地吃了一顿饭。


    晚饭过后,天色已经不早,怕要走夜路,郁大姑他们便准备回去。


    周氏收拾一篮子的东西让郁大姑带回去。


    “这咋行,不用不用。”郁大姑满头大汗地推回去。


    周氏笑着给她,说这是回礼,让他们带着,如此有往有来,大家都好。


    郁大姑是个嘴拙的,哪里说得过她,便这么愣愣地收下,觉得离娘的这婆婆不愧是见过世面的,做事就是周全,让人心里十分舒坦。


    晚上,郁离给傅闻宵输送异能。


    结束后,傅闻宵端来一盘点心给她垫肚子,说道:“离娘,我最近感觉好许多,或许冬天到来时,应该能出门走走。”


    郁离边吃点心边看他,“冬天太冷了,你还是别随便出门吧。”


    原主的记忆里,这边的冬天会下雪,下雪没什么,就怕下冻雨,那才是最冷的时候,缩在被窝里都能瑟瑟发抖。


    当然,也有可能是原主的衣衫单薄,被褥都是硬梆梆的棉花,不保暖的原因。


    她现在自然不怕冷,就怕这人身体刚有转好就病倒,还是得小心一些。


    傅闻宵觉得她说得在理,笑道:“嗯,我会小心的。”


    说着,他给她倒杯水,让她润润喉咙。


    郁离想到什么,突然问他:“对了,你一个人敢出门吗?”他上次不是说,他很久没出门,不知道外面世界怎么样的,会害怕吗?


    傅闻宵神色自若,“所以届时要劳烦离娘陪我才行。”不等她说,他又道,“等你不忙,我想和你去县城买些纸和墨……”


    郁离哦一声,爽快地道:“行啊。”


    她同情地看他一眼,被关在屋子里三年,接触的人只有他们几个,也是挺可怜的。


    **


    天气越来越冷,转眼一个月过去。


    当屠老大又一次给郁离送东西时,顺便告诉她,宣怀卿已经让人将康家留在县城的人手都解决,她可以去县城了。


    郁离顿时精神抖擞,“那我明天就去肉铺。”


    屠老大失笑,第一次见到这么闲不住的姑娘,就算是天生劳碌命的人,偶尔也要休息一下,让她休息她反倒不乐意。


    翌日,郁离来到肉铺干活。


    肉铺里的人看到她时,都很高兴,热情地欢迎她。


    “郁阿姐,你的身体好啦?”张耀平高兴地问,“听说你生病了,在家里休息,我们都挺担心的,要不是屠老大说你没事,咱们都想去看看你。”


    他心里嘀咕,既然没事,为啥她不来县城?


    总觉得她不是因为生病在家,肯定是去干什么惊天动地的大事,郁阿姐可是能人异士,是要做大事的人。


    可惜,不管是张复还是屠老大,都让他别去打听。


    张耀平没办法,面对一些来买猪肉的客人询问怎么不见她时,便说她生病了。


    鉴于她上回生过一次病,众人都没有怀疑。


    比年少没定性的张耀平,罗叔倒是有些猜测。


    他知道张复和屠老大以前都在镇南军服役,再联系郁离不来肉铺的那天,正好县城的赌坊出事,难免会将两者联系起来。


    就算不是,估计也有点关系吧。


    不过就算心里有猜测,罗叔也知道这些是不能问的。


    大家坐在一起吃完早饭,开始忙活起来。


    因为今天郁离在,猪也多杀了几头,然后去送货。


    天色渐渐地亮起来,街上的人变多,县城也变得热闹。


    县城仍是没什么变化,就连原本关于赌坊的那些沸沸扬扬的传闻也消得差不多。


    郁离送完货,去买了几张芝麻饼填饱肚子,路过热闹的集市口时,见到蹲在那里等活上门的吴瘦子,他正和旁边的人说着什么。


    见到她,吴瘦子双眼瞪得老大。


    “离老大!”


    郁离走过去,递给他一张芝麻饼,问道:“你们最近有没有去赌?”


    吴瘦子吓得不行,忙不迭地说:“我们哪敢啊!”


    他恨不得赌咒发誓,他们最近真的没有赌。


    现在县城的人哪个还敢赌?没看到赌坊的下场吗?


    赌坊以前多厉害啊,可现在看,那些赌坊的打手是什么下场,赌鬼又是什么下场?每当他们赌瘾发作时,都会先想一想,然后什么想法都没了。


    ?


    作者有话说:


    有姑娘说,男主是“傅茶皇后”……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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