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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 61 章


    ◎骗他们的◎


    虽然郁离这么说,两个衙役仍是一脸踌躇之色,并没有动作。


    想到什么,郁离去将绑着葛衙役的布条直接扯开。


    听到那撕拉的裂帛声,让人不禁心惊肉跳。


    其实男人也能将衣服撕成一条条的,却没有她这般干脆利落,像撕纸一样简单,仿佛不费什么力,想将那衣服怎么撕就怎么撕。


    这得多大的力气啊?


    先前他们都体验过她的力气,打起人来可疼了。


    葛衙役的手脚恢复自由后,赶紧将腰带系好,免得裤子掉下来。


    他怕裤子掉了,露出不该露的,又让某个恐怖的女煞星想到要劁猪什么的……至于光着的上半身,衣服都被撕成条,没法再穿,只能先光着了。


    幸好这天气热,光着上半身也没什么。


    彭衙役虽然挺同情这同僚的,但看到地上的崔管事奄奄一息的模样,又忍不住头皮发麻。


    他实在没主意,强忍住害怕问:“如果他醒来……咱们该怎么办?”


    葛衙役也是一脸期盼地看着郁离,希望她给个主意。


    不等郁离开口,一直安分地待在一旁不给姐姐添乱的郁金终于忍不住了。


    她上前一步,开口道:“你们可以让他永远闭嘴,不供出这事,不就行了?”


    郁金觉得这两个衙役脑子可能真的不好,明明她姐都说得这么明显,让他们想怎么做都行。


    两个衙役同时看她,不知道想到什么,脸上的表情很是惊悚。


    这姐妹俩都挺恶毒的,居然还想怂恿他们杀人。


    这人死了,确实可以彻底地闭嘴,这样就供不出他们啦。


    郁金奇异地看懂了他们脸上的表情,气得想骂人。


    此时她哪里还记得他们是衙役,自己刚才看到她姐打他们时,还十分害怕。


    她的语气有些不好:“让人不能开口说话的法子那么多,你们可以自己想,反正只要让他开不了口,供不出你们,不就行了?”想到什么,她又问,“他识字吗?”


    葛衙役两人摇头。


    自从崔管事凭着裙带关系成为码头的管事后,他们为了讨好他,没事就给他当跟班,知道不少崔管事的事,也知道他就是个不学无术的草包。


    在崔姨娘进县令府前,崔家只是平头百姓,哪里有什么钱送孩子读书。


    后来崔家仗着崔姨娘得宠,打着县令岳家的名号盘剥百姓,积累了大量的金钱,改头换面。


    这乍然变富,崔家哪里懂得克制,行事十分张扬。


    崔家更不会注重对孩子的教育,反正他们是县令老爷的姻亲,不用去学那些东西也能吃香喝辣的,大把人给他们送银子,只为了让崔姨娘在县令大人那里帮美言几句。


    “那不就行了?”郁金说,“他伤成这样,还不知道能不能治好呢,就怕伤到嘴巴说话都不利落。”


    最好以后都在家里躺着,别出来祸害人了。


    想到码头那个头破血流的力夫,她心里就难受。


    看到那力夫,仿佛看到自己,甚至和自己一样无权无势的平头百姓。


    更让她气恨的是,崔管事居然想纳她姐当小妾,只要一想到这个,她就觉得她姐将他打断腿一点不过分。


    两个衙役闻言,目光落到地上的崔管事身上。


    崔管事已经昏迷过去,模样看着挺惨的,脸肿得胖了一圈,那双腿也断了……


    这样的伤,看着挺严重的,若是大夫说治不好,以后只能在床上躺着,开口却说不了话,也是正常的吧?


    这时,郁金道:“今天这事,你们也是帮凶,如果让人知道是你们将崔管事叫过来……”


    她意味深长地看他们。


    葛衙役和彭衙役浑身一震,对视一眼,目露凶光。


    今天这事,如果让崔管事说出去,倒霉的绝对会是他们,甚至会被崔管事当成和这两人是一伙的。


    他们不想倒霉,也不想丢了衙役这职务,只能让崔管事以后都躺着了,最好不能说话。


    郁金见两人脸上露出凶色,就知道他们听进去了。


    她的手心有些湿濡,心里其实怕得不行,还有些虚,知道自己只是在虚张声势。然而她仍是努力地维持平静,一副镇定从容的模样,成功地吓唬住两个衙役。


    郁离一直没说话,由着郁金发挥,看到她别在身后的手暗暗握紧成拳头,知道她其实挺害怕的。


    见两个衙役很上道,她没再做什么,带着郁金离开-


    拐过几条巷子,远离那边后,郁离拍拍妹妹紧绷的肩膀,问道:“吓到了?”


    郁金僵直的肩膀微塌,然后摇了摇头。


    “我、我没怕。”她小声地说,“如果大姐不出手,大姐就要被那崔管事捉走,届时还不知道发生什么事,那我宁愿这样……”


    大抵是事已成定局,她现在反倒不怎么怕了。


    怕有什么用,还不如仔细想一想怎么善后,有没有什么疏漏之处,以后怎应对。


    她一边想一边说:“大姐,你放心吧,那两个衙役绝对不敢说出去的,不然他们也要受到牵连。”


    毕竟先前在码头,大伙儿都看到,崔管事是被彭衙役叫过去的。


    崔管事被打成这样,他们也是从犯。


    郁金想着,抬头看向她姐,看到阳光下她白晳的侧脸,突然说:“大姐,你现在还是太瘦了,以后要多吃点。”


    尔后想到她姐的食量,顿时无言以对。


    她姐好像已经吃得够多了。


    郁离点头,“我会的。”


    至于瘦这事,她也没办法,吃下去的食物的营养,首先要供给异能,能分给身体的不多,所以她也没办法让自己胖一些。


    只能以后继续多吃点。


    郁金突然笑起来。


    似乎不管遇到多可怕的事,只要看到她姐平静从容的模样,她就觉得都不算什么。


    她笑着说:“大姐,你看起来那么瘦,就算有些力气,只怕大伙儿也不相信你能将崔管事打成这样。”


    她姐就是个纤瘦的姑娘,谁会相信她能打伤人?


    如果哪天葛衙役两个说漏了嘴,想必世人更愿意相信是他们做的,除非崔管事亲自指认。


    不过看那两个衙役的反应,只怕崔管事以后都开不了口了。


    郁离淡淡地嗯一声,不在意世人相不相信。


    她想着,如果县令要派衙役来捉她,大不了她带着傅家和郁家二房的人躲进山里,或者到别的地方避难。


    等安定下来,再搞定身份的事,完全可以在其他地方换个身份继续生活。


    这个世界没有高科技网络,想要弄个假身份很容易。


    当然,能不暴露是最好的,不用大伙儿一起跑路,就看那两个衙役怎么做了。


    郁离转头对妹妹说:“等这事解决后,你便来县城卖饭团吧。”


    郁金呆了呆,然后点头,表示听大姐的。


    她完全不觉得事情发展成这样大姐有什么错,只要大姐做的,就是对的,要不是那崔管事居然敢打她大姐的主意,会变成这样吗?


    想到什么,郁金突然问:“大姐,那个、那个……”


    郁离不解地看她,“哪个?”


    郁金的视线飘了飘,小声地说:“你真的在学那个劁猪吗?”劁猪这两个字出来,她的脸便红了一大片。


    “是想学的。”郁离不觉得这有什么不好说的,“听说干这活也有钱。”


    所以,她姐是因为劁猪可以赚钱,便想去学一学吗?


    郁金面红耳赤,小小声地说:“大姐,这个……不如咱们不学了吧?”


    她是在乡下长大的,庄户人家说起话来比较直白粗俗,自然也懂劁猪是啥意思,正是懂了,难免有些害羞。


    郁离道:“为什么?这活挺简单的呀,我还想着,下次等张哥被人请去劁猪时,我也跟着他一起去学一学呢。”


    作为一个屠户,张复不仅会杀猪,也会劁猪。


    他时常去乡下收生猪,有时候还会帮人家劁猪,久而久之也接起劁猪的活。


    郁金尴尬地笑了笑,这不是简不简单的问题,而是、而是……


    看她姐满脸不解,郁金有种是不是自己太龌龊了,明明她姐觉得这只是一个很正当的营生,为了钱才去学的。


    最后郁金决定还是什么都不说了,她姐高兴就好。


    只是难免在心里感叹,她姐还是太单纯了,这样很容易会被人骗的啊。


    当然,有一件事郁金还是要问清楚的:“大姐,刚才你说要劁那两个衙役……”


    “骗他们的!”郁离淡定地说,“虽然我很想这么做,但如果男人被劁了,会心理变态的,影响社会治安,还是算了。”


    又不能弄死一劳永逸,那就别让他们在那地方伤残吧。


    郁金暗暗松口气。


    原来不是真的要劁啊,那就好。


    要不然,她觉得大姐去碰那个,脏了她的手,她姐不至于要这么委屈自己-


    发生这样的事,姐妹俩都没心思再逛,直接回肉铺那边。


    进门便闻到满屋子的肉香味儿。


    午饭已经做好了,张耀平和罗叔正将一张案桌挪到屋檐前的阴影处,然后将做好的炖肉、酸菜豆腐炖鱼和炒青菜、酱菜等端到桌上。


    今天的饭菜很丰富,光是炖肉就是一大锅,酸菜豆腐炖鱼也是一大盆。


    主食是捞饭,也是一大锅,还有一筐子的馒头,是从隔壁包子店买的,主要是怕郁离不够吃,所以就去买了一些。


    大伙儿都在,见姐妹俩回来,招呼她们过来吃饭。


    郁离带着妹妹去洗了手,便一起上桌。


    饭桌很热闹,没什么食不言、寝不语的规矩,有什么就说什么。


    张复笑着叫大伙儿多吃肉,对郁离说:“离娘,你难得在这里吃午饭,多吃点,也让你妹妹多吃点。”然后又问,“你们刚才逛到哪里?二妹有什么想做的营生?”


    郁金听到他问“你们刚才逛到哪里”时,神色有些僵硬。


    虽然先前面对那两个衙役时,她条理清晰地威胁他们,事后想想也是对自己的大胆很是吃惊,还有些后知后觉的紧张。


    张复和屠老大都是敏锐之人,自然发现她的神色不对。


    郁离说道:“先前去了码头那边,遇到点事。”


    便将码头那受伤的力夫的事和他们说了说。


    众人的脸色十分不好,张耀平甚至骂了一句:“什么县令老爷的小舅子,不过是仗着有个在县令后院当姨娘的姐姐,到处作威作福,也不想想他们以前过得并不比那些人好多少。”


    为什么人一朝得势后,总要去欺压剥削曾经和他们一样等级的人?


    罗叔给他夹了一块肉,让他吃,别生气了。


    码头那边的事他们都知道,自从崔管事去码头当管事后,那些力夫的日子过得更加艰难了,赚的钱越来越少。


    可惜他们都没什么太大本事,除了做这个,找不到其他的营生。


    他们要养一家子老小,吃喝拉撒都要钱,只能沉默地被盘剥,至少最后手里还能得几个钱,勉强能过活。


    众人见郁金脸色不太好,以为她被这事吓到,都体贴地没再问什么。


    吃过午饭,郁离便带着妹妹离开。


    屠老大顺便和她们一起回村。


    他们是一起走路回去的。


    出了城,屠老大问道:“离娘、金娘,你们先前没遇到什么事吧?”


    他是个粗中有细的,总觉得刚才郁金脸上的神色有些异样,似乎并不是因为码头那力夫受伤的原因,应该还有其他。


    郁金紧张地低下头,不敢与他对视。


    她年纪还小,遇到那些事,尚做不到粉饰太平,乍然听到他问,就忍不住紧张。


    果然,看到她这副模样,屠老大越发的肯定她们一定遇到什么事。


    郁离并没有瞒他,将她们先前遇到的事告诉他。


    对于屠老大,她觉得这人是可信的。


    他因为自己救过宣怀卿而特地多照顾她,可见是个懂得感恩的,为人也正直,就算告诉他,也不必担心他会暴露出去。


    当听到她说,她将县令的小妾的兄弟的腿废了时,屠老大吃惊地瞪大眼睛。


    他直愣愣地看着她,好像一时间没反应过来。


    郁金没想到她姐居然会和屠老大说这事,但她不会去质疑郁离的决定,赶紧辩解道:“屠叔,是那个崔管事太过分了,他居然看上大姐,想、想……”


    说到这里,她仍是气怒难消。


    屠老大也是满脸不悦,他对郁离说:“离娘,这事你做得对。”


    郁金愣了下,惊讶地看他。


    她还以为他会觉得她姐太冲动了,虽然知道屠老大应该会站在她姐这边,没想到他居然赞成。


    屠老大瞥了她一眼,暗忖看来离娘的妹妹并不知晓她的本事。


    虽然因为郁离救了宣怀卿之故,他是抱着为宣少爷报恩的目的对她照拂一二,渐渐地发现,她其实很厉害,给他一种深不可测之感。


    屠老大素来相信自己的直觉,虽然也没见过郁离除了杀猪外做过什么,却莫名地有一种笃定感。


    她很厉害。


    甚至他有一种错觉,如果自己和她对上,他绝对不是她的对手。


    “你们不用担心这事。”屠老大朝她们笑了笑,“像金娘说的那样,那两个衙役是帮凶,为了不让张县令清算他们,他们绝对不会让那姓崔的将这事透露出去的,甚至会盯紧崔家。”


    崔管事会有什么下场,屠老大已经能想象得出。


    永远不要小瞧人性的恶和自私,更不用说那两个衙役身后还有一家老小。


    为了自己,也为了家人,他们可以将事情做得更绝,更冷酷。


    郁离淡淡地点了点头。


    郁金原本有些忐忑的心也跟着落定。


    她暗暗握紧拳头,终于坚定下来。


    说完这事,屠老大转而问郁金想干什么营生,等听完她的想法,他赞许地道:“金娘这主意不错,杂粮饭团是干的能饱腹,价格也不贵,肯定会有不少人来买。如果你想做卤下水,可以来肉铺拿下水,肉铺的下水都是当搭头送出去的,你若是要的话,看在离娘的面子,不收你的钱。”


    “这怎么行?”郁金摇头,不想占他们的便宜。


    屠老大笑道:“这有什么,就算你要,也是十文一副下水,不值什么钱。”


    十文的东西并不值得推来推去,屠老大很快就帮张复作了决定,让她尽管来拿。


    他道:“你若是没空,也可以让离娘给你带回去。”


    郁离点头,“可以。”


    反正她每天去县城,顺便给妹妹带副下水回去也没什么。


    郁金一脸感动,“谢谢屠叔。”


    屠叔真是个好人,虽然长得像土匪,心肠却很好,怪不得会给大姐介绍活计。


    快到村口时,屠老大突然想到什么,转头对郁离道:“对了,我明天要去府城,卿哥儿那边有事找我,我就不和你一起去县城。”


    他并不是时时都待在肉铺,偶尔会去其他地方,有时候是进山打猎,有时候去府城。


    去得最多的还是府城,说去那边找朋友,他在府城好像有很多朋友。


    也不知道什么朋友总让他过去。


    郁离已经习惯,说道:“我知道了。”然后又问了一句,“他的脚伤好了?”


    “上个月就好了。”屠老大有些不好意思地说,“原本他想过来谢你的,只是他临时有事绊住走不开。”


    郁离哦一声,没将这事放在心上。


    等屠老大朝着另一条路上山,郁离和郁金姐妹俩也朝村口走去。


    郁金好奇地问:“大姐,那个卿哥儿是谁啊?你怎么认识他的?”


    她从来没听说过卿哥儿这人。


    “是屠叔在府城那边的朋友。”郁离道,“我以前在山里救过他,他当时伤了腿,没法走。”


    郁金哦一声,只过了个耳就抛开,在心里琢磨着做生意的事。


    屠老大说她们不用担心,让她想做生意就去县城,什么时候都行。


    进入村子,郁金道:“大姐,我想好了,明天我就去买香料和下水,试着做卤下水。”


    穷苦人家也吃下水,毕竟这东西便宜,但这玩意味道重,要想做得好吃还是挺难的。


    她以前是不知道下水居然也可以卤,还是周氏卤了下水,郁离带过去给妹妹们吃,顿时惊为天人。


    原来下水也可以这么好吃。


    下水便宜,做成卤下水又那么好吃,成本实在低廉。


    这是她生起做生意的念头时,第一个想做的,只是她没做过卤味,还得先摸索一翻。


    郁离道:“不用买,我那边有些香料,明天我去肉铺给你带一副下水回来,让你卤。”想到什么,“你若不会卤,可以来找我婆婆,让她教你。”


    “这……会不会不太好?”


    “没什么。”郁离说,“你到时候带点礼物过来给她就好。”


    和周氏相处这么久,郁离已经了解她的为人,知道周氏不会在意这些。


    比起做菜,周氏更喜欢刺绣,对于做菜什么的,如果有人来问她,她向来不吝啬指点,就像隔壁的周家。


    ?


    作者有话说:


    祝大家中秋节快乐!


    第 62 章


    ◎恶徒不会是她吧◎


    因中午在肉铺吃饭,郁离回到家时已经是下午。


    周氏坐在堂屋绣桌屏,见她回来,便放下手里的活,一边帮她取下背篓,一边问:“离娘饿不饿,吃饭了吗?”


    她知道郁离今天要陪郁金逛县城,会晚点回来,没想到晚成这样。


    心里记挂着她有没有吃饭,担心她饿着。


    “吃过啦,是在肉铺吃的。”郁离道,“张哥说二妹难得来,要请我们吃饭,他做的炖肉好香,没想到他还有这样的手艺……”


    别看张复一副粗旷的模样,洗衣做饭什么的都会干。


    大概是单身没媳妇照料,样样都要自己来。


    他做的炖肉也是一绝,比周氏做的还要好吃,也不知道那肉是怎么炖的,里面好像什么都没加,单纯的炖肉。


    周氏抿嘴笑起来,肉铺里的人好相处,自家孩子在那里干活不会受什么委屈,让她很是欣慰。


    郁离喝了两碗茶水解渴后,便和周氏说郁金想在县城做点小生意的事。


    “娘,她想做杂粮饭团,饭团里再塞点豆泥和卤下水之类的,添点肉味儿,这样也比较好卖。不过她没做过卤味,想过来向你讨教如何做卤下水。”


    周氏爽快地道:“让她来罢,做卤下水挺简单的,只要懂做卤味的都会。”


    卤味的配方在大庆朝不是什么秘密,各地都有卤肉卖,就是香料太贵,很多人都舍不得花这个钱去做卤肉,想吃不如到街上去买一些。


    当然,卤肉做得好,香料的用量和配比也是比较重要的,配比得不好,做出来的卤肉的味道也有差异。


    郁离听后,高兴地说:“谢谢娘,我明天就让她过来。”


    “可以啊。”周氏笑了笑,“让她直接过来就行,不用带什么礼物了。”


    郁离坚持道:“还是要的,毕竟这也是娘你的手艺,你肯指点她,她应该感激,不能什么都没表示。”


    不劳而获是可耻的!


    周氏无奈地笑下下,心里却很是舒心,知道郁离是真的将自己当娘看的,不想让她吃亏。


    她很喜欢离娘这种事事认真的性子,从来不会含糊,心里有一杆秤。


    这样的性子,就算是在……应该也不会吃亏吧。


    将今天买的东西归置好,郁离回房拿衣服去洗漱。


    进门时,她看了看,发现傅闻宵正在休息,便放轻了声音。


    等她洗漱出来,傅闻宵已经醒过来,坐在床上,双眼微眯,像是还没醒过神。


    听到声音,他抬眸看过来,见到她时,看着清醒了不少。


    他掀开被子,慢慢地下床,问道:“离娘,什么时候回来的?”


    “刚回来。”郁离一边擦头发一边问,“我吵醒你了?”


    傅闻坐到窗边的位置,朝她招手,拿过她手里的巾帕帮她擦头发,说道:“没有,是时间到了,自然就醒了。”然后又问,“今天还顺利吧?”


    他也知道她今天要带妹妹在县城逛,会回来晚一些。


    只是没想到会这么晚,现在才洗漱完毕。


    郁离坐在矮凳子上,由他帮她擦头发,说道:“嗯,还算顺利吧。”


    “还算?”


    他听出她话里的意思,看来今天发生了其他的事情,不过在她看来是顺利的,应该不算什么大事。


    正当傅闻宵如此想着,便听到她说起今天她在县城干的事。


    “……我特地将那两个衙役带到没人的巷子才动手。”郁离手里拿着一把扇子,有一下没一下地摇着,“阿金好像吓到了,脸都白了。原本我不想搭理他们的,哪知道他们自个撞上来,想到以后阿金要来县城干活,她长得漂亮,要是也被那崔管事看上,不知会对她做什么。”


    傅闻宵擦头发的动作一顿。


    他问道:“他看上你?”


    “好像吧,那两个衙役是这么说的。”郁离不在意地说,“我原本还以为是大伯他们不忿分家的事,找人来对付我呢,哪知道原来不是,只是因为看上我,想捉我去当小妾。”


    说起这事,她没啥反应。


    让她给人当小老婆是不可能的,想捉她也是不可能的。


    正因为觉得绝不可能发生这种事,所以她对此没什么感觉。


    傅闻宵久久没有动作。


    郁离有些不解地转头看他,见他眉眼沉沉,心情似乎并不怎么好。


    “宵哥儿?”她叫了一声。


    傅闻宵敛下眉眼间的沉怒之色,朝她温和地笑了笑,继续给她擦头发。


    等她说完今天的事,他说道:“离娘,你做得对。”


    郁离有些好笑,“你和屠叔说的都差不多。”


    话是这么说,她却挺高兴的,看来她今天动手确实没做错,他们都赞同她呢。


    以前她和傅闻宵说自己在外面做了什么,其实是想从他这里确认一下自己做得对不对,以免和这个世界格格不入,招来麻烦事。


    后来便习惯了这么做。


    这人怪好的,不管她做什么,他从来不会大惊小怪,反而会为她分析好或不好,当然大多时候,他都觉得她做得对。


    看来她已经顺利融入这个世界了。


    郁离很满意。


    傅闻宵自然知道屠老大的意思,就算撇开其他不提,他也不觉得她做得不对。


    那等强抢民女的恶霸,不知祸害多少姑娘,死不足惜。


    如果她没有这样的武力,届时她被那恶霸捉去,还不知道发生什么事。既然如此,他宁愿她如此厉害,遇到这种事就直接动手,不用与其废话什么。


    傅闻宵轻柔地用巾帕为她擦拭头发,声音不疾不徐,“日后若是再遇到这种事,你不必顾忌什么,直接做了便是。”


    郁离呆了下,觉得他这话不对:“不行吧,要是暴露出去,会连累你们的。”


    其他人就算了,傅家和郁家二房的人,她没办法撇开他们,还是要为他们考虑一二的。


    “不会。”傅闻宵微微一笑,“就算暴露了也没什么。”


    郁离不解,再次抬头看他。


    要是暴露了,岂不是和官府为敌?县令虽然只是一个七品官,但也是有官身在的,她还没想过要和县令打交道。


    傅闻宵没说什么,转而道:“说来,也是我没本事,不能护着你。”


    他心里还是在意这事。


    如果是以前……


    郁离又是一呆,不太明白他的意思,这和他有什么关系?


    她可以自己保护自己,不用别人护着啊?而且他这么弱……郁离觉得自己不至于要一个病弱的人来保护。


    让人保护什么的,听着怪怪的。


    傅闻宵不知道她心中所想,继续说:“离娘,等我的身子好了,我便去参加科举,日后给你挣个诰命,没人敢欺负你。”


    说到底,也是因为她只是白丁,不管她如何厉害,轻视她、欺负她的人都不会少。


    他无法忍受这事。


    郁离眨了下眼睛,并不理解诰命是什么。


    因为原主的记忆里没有这概念,她更是不知道了,这东西离乡下人太遥远,大家聊天时也不会说。


    “你想去考科举?可以啊。”郁离说道,知道这世界的读书人都想考取功名。


    到时候他身体好了,能随便出门,想考就考呗。


    傅闻宵听出她声音里的随意,便知道她并未意识到自己若是成了秀才、举人或进士,于她而言代表什么。


    他们是夫妻,夫荣妻贵,她可以当秀才娘子、举人娘子或者是进士娘子。


    可惜她目前并未将他当成丈夫看待,所以不会去想这些,他的荣誉与她无关,她更喜欢凭自己的本事去获得什么。


    傅闻宵无奈一笑。


    虽然心里知道,多少还是有些失落。


    **


    傍晚,葛衙役和彭衙役从崔家出来,身后还能听到崔老太呼天抢地的声音。


    两人脸上维持着凝重的神色,心里却十分不屑。


    这崔老太仗着女儿在县令府后院受宠,平时没少拿乔,瞧不起这个、瞧不起那个,甚至对儿子抢回来的那些姑娘,天天给她们立规矩,让她们以他为天,不能有丝毫忤逆,不然就是一顿打骂,一副恶婆婆的嘴脸,不拿那些姑娘当人看。


    不知情的,还以为她儿子是皇帝呢。


    连县令夫人都没这么要求那些姨娘立规矩,打骂她们。


    离开崔家后,两人没有随便乱转,直接回家。


    他们面上表现得很为崔管事担心,一路上若是遇到熟人,有人问他们遇到什么事,为何如此忧心时,便叹息一声,告诉他们:“崔管事今儿遇到一些不法之徒,将他打伤了……县令大人很生气,勒令咱们一定要将伤害崔管事的恶徒捉拿归案。”


    听闻这事,众人都吃了一惊,不知道什么样的恶徒,居然敢在城里伤人,嘴里纷纷谴责那些恶徒的凶行。


    当然,受伤的是崔管事嘛……


    不少人打着眉眼官司,心里是乐见其成的。


    先不说崔管事平日并不怎么得人心,他的行事张扬霸道,嘴脸太过难看,求他办事,要价高不说,还嫌人家给的不够,很多人心里都不服他;更不用说他借着县令的势,成为码头的管事,不知道挡了多少人的路。


    要不是县令大人看重崔姨娘,对他有几分关照,像崔管事这样行事张扬的蠢货,早就不知道被弄死多少次了。


    没想到这次居然真有人出手。


    那些人对此自是乐见其成,甚至不少聪明人都觉得那恶徒的身份还有待商榷,忍不住怀疑是哪个被崔管事欺压过的人专门针对他的。


    “不知崔管事身体怎么样了?”问的人也是表现一副很担忧的样子。


    “不太好,一直昏迷不醒,大夫说,崔管事这次伤得太重,只怕以后都没法子下床了……”


    “哎哟,这么严重?”


    “可不是。”


    “怪不得先前还看到崔姨娘从县衙后院那边匆匆忙忙地出来,原来是为这事。”


    “崔管事也真是太倒霉了,居然遇到那起子凶恶之徒。”


    “……”


    经过两人的宣扬,县城不少人都知道崔管事遇到恶徒受伤之事,日后不良于行,彻底变成废人。


    至于崔家如何生气,崔姨娘如何哭求张县令一定要捉拿那伤人的恶徒等事,众人都在暗地里当笑话看。


    市井之中,消息灵通些的人,也得知了这消息。


    那些受过崔管事压迫的人恨不得买炮竹放个几圈。


    总之,为崔管事担心的没几个,反倒是都在幸灾乐祸,唯一担心的是那伤人的恶徒会不会在县城继续作恶,为此很多人晚上都不敢随便出门,连去花楼赌场那边的男人都少了许多。


    彭衙役以担心崔管事的身体为由,跟着葛衙役一起去了葛家,说要商量一下那恶徒的事。


    来到葛家,关上门,两人便坐下来喝口水压压惊。


    彭衙役小声地问:“那大夫没问题吧?”


    “没问题。”葛衙役说道,“他以前有个妹妹,他妹妹从小就定了亲,与未婚夫感情极好,哪知道婚前却被崔管事看上捉到府里糟蹋了,她受不了投河自尽,那大夫一直想要为他妹妹报仇,这么好的机会,他绝对不会错过的。”


    原本崔管事身上最严重的伤便是被郁离踩断的两条腿,目的也是不想让他往外跑去糟蹋人家姑娘,其他伤只是看着严重,实则都是皮肉伤,养养就能好。


    然而因为大夫这一治,皮肉伤也变成重伤,再加上灌入的药中还有哑药……


    这下子崔管事以后不仅会在床上躺着,也没法子再说话,就算别人问他什么事,他也说不了。


    甚至这段时间,他都要在床上昏昏沉沉地躺着,不会清醒。


    届时怎么说,还不是由他们来。


    两人确认这事没有什么疏漏之处,总算松口气。


    他们放松下来后,便觉得身体酸疼不堪,想起今天他们也被打了,还摔了好几下,额头现在还肿着呢。


    也是他们这副凄惨的样子,才让人相信他们遇到恶徒,为了救崔管事与恶徒相搏受了伤之类的。


    “那娘们的力气真可怕,打人也疼。”彭衙役小声地说,“她不会真的想将咱们当猪来劁吧?”


    葛衙役脸色一变,“可能。”


    那女人实在太恶毒,他觉得她做出什么都有可能。


    彭衙役龇牙裂嘴的,“要不,明天去巡逻时,咱们也走一趟落鱼巷?”


    她特地告诉他们可以去落鱼巷找高生,看来并不在意身份暴露,只怕在暗处盯着他们。


    既然如此,不如他们识相点。


    要不然,她哪天真的将他们家里的男丁当猪给劁了……那可是绝后啊。


    哪个男人能受得了?


    葛衙役想了想,说道:“我去一趟吧。”


    他不太放心彭衙役,他比较年轻,撑不住事,还是由自己去。


    “行,到时候你多注意,千万别惹她。”彭衙役算是被吓怕了,他不敢拿家里所有男人的未来开玩笑,承受不起断子绝孙的后果。


    **


    县城有恶徒流窜伤人的消息传开后,衙役们的巡逻次数都变多了。


    街上的气氛也变得比较严肃,百姓们都不怎么敢在人少的巷子走动。


    不过,大多数人的生活倒是没受到影响,他们凑到一起总在聊着恶徒伤人的事,得知被恶徒所伤的是县令小妾的兄弟时,大多数人都是在心里偷着乐。


    葛衙役和同僚一起巡逻,经过落鱼巷。


    打着巡查的借口,他问清楚落鱼巷的高生、吴瘦子的身份,很快就得知他们以前就是一群无恶不作的闲汉,最近突然改邪归正了。


    听说改邪归正前,他们顶着一身的伤回来,然后就痛改前非。


    葛衙役觉得,这故事咋那么耳熟?


    不就和他们昨天一样吗?


    这下子,他总算明白郁离让他来落鱼巷的原因,看来那些闲汉估计也没少被她折腾。


    他心里突然就平衡了。


    葛衙役在一处热闹的街口找到正在等活的吴瘦子。


    这里的人很多,有不少自带着工具的工匠等在那儿,他们有木工、竹匠、泥瓦匠等,干的是帮人干修理门窗、家具和屋顶补漏、砖墙泥补等活。


    吴瘦子的父亲便是泥瓦匠,他也跟着学一些,现在改邪归正后,实在找不到什么正经的营生,便自带工具,每天都在这里等活。


    葛衙役找上门时,吴瘦子还以为这衙役要为以前的事找他麻烦,哪知道是来夸他的,说先前听说他以前的事,得知他现在改邪归正,特地来嘉奖一番。


    吴瘦子面上殷切地笑着,心里压根儿不信。


    他们这些市井闲汉确实不是好人,但这些衙役也没比他们好多少,不过是会投胎,继承了父辈的衙役之职,其实本质上也是一群无赖之徒,百姓们没少被他们祸害。


    谁也别笑谁。


    葛衙役和吴瘦子说了会儿话,趁着周围的人不注意,问他认不认识一个漂亮的姑娘,力气很大、很会打的那种。


    吴瘦子脱口而出:“离老大!”


    葛衙役浑身一震,僵硬地看他,暗暗吞咽口水。


    “她、她还是你们老大?”


    给一群闲汉当老大的,哪会是什么正经人家的姑娘?怪不得打起人来那么凶狠。


    吴瘦子是个机灵的,看到葛衙役脸上的僵硬,哪里不明白。


    他嘿嘿地笑了下,看来这衙役也是受过离老大摧残的,怪不得会突然找上门来呢。


    葛衙役离开后,吴瘦子也不等什么活了,东西一收,赶紧去找其他人。


    很快,落鱼巷的巷子口榕树下聚集了一帮闲汉。


    当他们听了吴瘦子说的事,一个个都满脸惊叹,“离老大可真厉害啊,连衙役都栽在她手上。”


    突然他们觉得自己栽在她手里,好像也不算什么了。


    莫名地快乐起来-


    郁离今天去送货时,能感觉到县城的衙役巡逻的次数多了,盯着街上往来的人,仿佛在找什么犯人似的。


    她只是看了一眼,便没多注意。


    工作完,领了今天的工钱,她转去落鱼巷那边。


    刚到巷子口,就见到伸着脖子在那边张望的吴瘦子。


    吴瘦子快步跑过来,殷勤地向老大问候,请她去巷子附近的茶铺喝茶。


    茶很便宜,两文一壶,花上一文还会配花生米佐茶呢,是一个闲聊的好地方。


    吴瘦子给她斟茶,小声地将今天葛衙役过来找他的事说了说,然后又说起码头的崔管事受伤的事。


    “……那崔管事真是可怜,昨天遇到和他有仇的恶徒,被打得奄奄一息,听说双腿都被打断了,昨晚发起高热,一直没退,一个不好,这高热可能会让人得点什么小毛病。”


    郁离吃着花生米,眉眼淡然。


    吴瘦子一边说,一边暗暗瞅着她,没在她脸上看出什么,越发的觉得她心机深沉又可怕。


    幸好他们没和她对着干,安分地去找正经的营生,不然崔管事就是他们的下场。


    噫,那伤了崔管事的“恶徒”,不会就是她吧?


    ?


    作者有话说:


    中秋节第二更,早些更新,晚上一起去看花灯~~^O^


    第 63 章


    ◎做生意◎


    郁离今天带了一副下水回来。


    下午,郁金带着谢礼来找周氏学习卤下水。


    郁离午觉醒来,便见院子那边,周氏正在教郁金如何清洗下水。


    要做好下水,第一步便是要清洗下水,要尽量除去下水的异味,否则这异味太重,不管怎么做都不会好吃,难以下咽。


    郁金学得很认真,虽然过程臭烘烘的,但她面上并未有什么变化。


    郁离走过来时,郁金和周氏都看到她。


    周氏和她打了声招呼,说锅里煮了红豆汤,让她去喝点,红豆补血。


    郁金道:“大姐,你别过来,这里臭。”


    “没事。”郁离站在旁边看她们干活,其实也是好奇怎么清洗下水,一边说道,“没猪圈臭。”


    郁金闻言笑了笑,不再说什么,继续低头处理下水。


    周氏奇怪地看她一眼,郁家养了两头猪,喂猪清理猪圈这些活,以前都是二房的姑娘干的,郁离没出嫁前肯定是干过的。


    能习惯猪圈的味道,下水这味儿其实也没什么,乡下长大的人没那么讲究。


    但看郁金,好像挺怕熏到离娘。


    处理干净下水后,便开始卤。


    周氏和郁金一阵忙活,等到晚饭前,傅家已经飘满浓郁的卤香味儿,很是诱人。


    郁离和傅燕回兄妹俩正在屋子里跟着傅闻宵学习——应该是傅燕回兄妹俩读书识字,郁离在练毛笔字。


    虽然她拒绝了傅闻宵要教她书画的提议,但写字这事还是要学的。


    要不然,以后若是需要她写字时,她却写出一坨让人看不出来是什么的字,那可不行。


    闻到灶房那边飘来的卤香味儿,郁离便有些坐不住。


    她放下笔,朝坐在旁边看书顺便监督他们学习的傅闻宵说:“我去瞧瞧,看看娘做好饭了没。”


    傅闻宵:“……”


    见她走了,两个孩子也蠢蠢欲动,有些坐不住。


    只是当傅闻宵轻飘飘地瞥一眼过来,他们不敢再动,乖巧地继续学习,不敢说要跟小婶婶出去。


    两个孩子从小没有父亲,心里是将家里唯一的男性长辈当成父亲来看待的,平时很听小叔叔的话,没有完成傅闻宵布置的功课前,他们还真不敢像郁离这样随意跑开。


    郁离不知道自己给两个孩子作了坏榜样,摸到灶房,进来就见郁金将锅里卤好的下水捞起来,放到盘子里晾凉。


    见她过来,郁金说道:“大姐,下水卤好了,等会我切点给你尝尝味道。”


    郁离嗯一声,去给正在做饭的周氏打下手。


    卤下水放凉一些,郁金切了一盘,让周氏和郁离都尝尝。


    周氏吃了一块,点头道:“味道可以了,如果在卤汁里泡上一晚,味道会更好。”


    “好吃!”郁离肯定道,“虽然比不过包大厨做的,不过比一般的卤味店做的好吃。”


    郁金正要问包大厨是谁,就听到周氏笑道:“包大厨那卤肉的手艺一般人都是比不得的,应该是他的独门配方,要是随便都能比过他,他也不会成为福来酒楼的大厨了。”


    虽然郁离说了个大实话,周氏并未在意。


    她的厨艺是跟着主家的厨子学的,当时学做饭只是为了防止有人在傅闻宵的吃食上动手脚谋害他。


    她从来不觉得自己的厨艺好,确实比这乡野之地的人好一些,和那些酒楼的大厨是没法比的。


    周氏对郁金说:“你做的是小本生意,做成这样已经够了。”


    郁金卖饭团的主要群体是那些干体力活的低层人士,他们对食物的味道并不挑,能吃饱就不错了。这卤下水对那些人而言,就是多添些肉味,只要不是太难吃的,他们都不会介意。


    郁离点头,“娘说得没错,他们应该会觉得好吃,可以做。”


    反正她也觉得好吃。


    听她们都这么说,郁金总算对自己要做的饭团有了信心。


    做好晚饭,周氏要留郁金在家里吃饭。


    郁金有些不好意思,正要拒绝,就被郁离按着坐下,让她吃了再回去。


    “那、那就打扰了……”她红着脸说。


    周氏笑道:“你这孩子,不用这么客气的!你们都是离娘的妹妹,来这里不用见外。”


    她是真心喜欢郁家这几个女孩子的,看到她们,就像看到当年穷得只能无奈卖身为奴的自己。只是她很幸运,遇到好心的主家,日子过得越来越好。


    是以她也想帮帮这些女孩子,看她们过得好,她就开心。


    郁金心里感动,嘴巴嚅动了下,没有说什么。


    感谢这些话不必总挂在嘴里说,她会记在心里,日后她有能力,定会报答他们。


    直到晚饭时,两个孩子终于完成功课。


    他们来堂屋吃饭,和他们一起过来的还有傅闻宵。


    看到傅闻宵出现,周氏惊喜地说:“宵哥儿,你咋出来了?你的身子怎么样?没事吧?”


    傅闻宵唇角含笑,说道:“娘,今天感觉好一些,便来和你们一起吃饭。”


    坐着的郁金赶紧站起身,小声地叫了一声“姐夫”。


    傅闻宵朝她微微点头,自然地挨着郁离坐下。


    郁离将周氏特地给他准备的饭菜端到他面前,说道:“正好二妹来了,你也和咱们一起吃吧。”


    这段日子,她除了给自己治疗身体外,如果异能还有剩,也会给他一些。虽然他的身体还是病恹恹的,却比以前要好一些,能出门走几步。


    是以看到他过来,她并不奇怪。


    傅闻宵笑着点头。


    傅家人少,没有男女不同席的规矩,大伙儿都是坐到一起的。


    傅闻宵今儿难得出来和他们一起吃饭,周氏高兴坏了,在她心里,傅闻宵能出门,证明他的身体情况还算不错。


    她希望他以后都好好的。


    吃过饭,郁金帮着收拾碗筷和灶台,便准备离开。


    周氏让她将先前剩下的卤下水端回去,给二房的其他人也尝尝味道,让她明天用剩下的卤下水试着做饭团。


    现在秋风起了,天气没有那么热,卤下水能放到第二天,不用担心会坏。


    郁金应下,转头对郁离说:“大姐,明天你过来,给你尝尝我做的饭团。”


    “行。”郁离点头,送她出门。


    来到门口处,她说道:“阿金,你几时去县城出摊?县城已经没什么事,你随时可以过去。”


    郁金惊喜地看她,“真的?”


    郁离点头,将今天从吴瘦子那里听说的消息告诉她。


    崔管事被打一事,那两个衙役处理得挺好的,对外将崔管事受伤一事硬是安在“恶徒”身上,对那些认识崔管事的人,实则暗暗引导他们,让他们以为崔管事会伤成这样,定是那些受过他欺负的人的报复。


    现下县城里知道这事的人,都觉得将崔管事打成那样的,一定是和他有仇的人,都朝着崔管事以前得罪的人身上想。


    只要那两个衙役不说,崔管事也开不了口,没人会怀疑到她们身上。


    郁金很高兴,总算松口气。


    虽然屠老大也说让她们不必担心这事,但怎么可能不担心?


    幸好,那两个衙役很上道,按着她们的预想去做,崔管事以后再也不是威胁。


    她欢喜地说:“大姐,我明天先试着做饭团,让你们尝尝味道,如果没问题,后天我就去县城卖饭团。”


    既然不用担心崔管事,那就赶紧将生意做起来。


    对赚钱这事,郁金非常积极,已经迫不及待了。


    送走郁金,郁离回房换了一身衣服。


    已是暮色四合,她在院子里开始练体术。


    这体术是她从小就开始练的,每个被送到训练营的小孩都要练,用来打磨身体,效果也是显著的,它也是为了发挥人类潜力而科学推演出来的一套体术。


    郁离练了一个时辰,等她停下时,天色已经彻底暗下来。


    堂屋那边点了一盏灯。


    郁离满头大汗地走进堂屋,正要倒水喝,发现傅闻宵坐在那里,问道:“你怎么不回房歇息?”


    傅闻宵先是给她倒了碗水,然后让她坐下来,拿一条帕子给她擦汗。


    郁离喝水的动作一顿,抬眸看他。


    他做得很自然,似乎没觉得有什么不对,见她看自己,温和地问:“离娘,你一直练这个,能强身健体吗?”


    西厢房的窗口对着院子,从她第一次练体术时,他就知道了。


    这些日子,她一直坚持练,每天不间断,可谓是风雨无阻。


    她的力气异于常人,光是靠这力气,估计没人能欺负得了她,可她却仍是坚持练体术,让他不免有些好奇,为何她要练这个。


    “当然可以。”郁离说道,“这体术本来就是为了打磨人类的身体创造出来的,自然也能强身健体。”想到什么,她又说道,“等你身体好了,你要是想学,我也可以教你。”


    她打量他,虽然没有因为长期生病而形销骨立,但身体看着仍是十分单薄。


    以后他的身体好了,约莫也是个手无缚鸡之力的书生,实在不够看,遇到个强壮些的男人,一拳就能将他打倒。


    太弱了,最好练一练体术。


    傅闻宵并没有拒绝,笑着点头,“好啊,到时候要麻烦离娘教我。”


    “没问题。”郁离说道,然后给他打预防针,“不过能练到什么程度,要看你自己了。”


    这套体术更适合末世后的新人类,这个世界的人……


    约莫能练到可以轻松翻墙吧,再多的就练不成了,毕竟他们的身体素质摆在那里,没有基因战士的强度,没法子练到飞檐走壁,一窜就是百米开外。


    郁离知道自己不管再努力,也练不到前世的程度。


    不过她现在有异能,先用异能治疗好身体,将身体恢复最佳的状态,然后可以用异能不断地激发身体的潜能,多少还能练得这具身体的力气更大一些。


    傅闻宵没有多想,笑着点头。


    他的眼力好,脑子也聪明,只看一遍,便能将她先前在院子里练习体术的动作记下来。


    可惜现在身体太虚弱,不能练,多少有些遗憾,不然就能陪她一起练了。


    晚上睡觉时,郁离躺在床上,抓着傅闻宵的手,用先前恢复的一丝异能给他治疗身体。


    最近她仍是每天早晚两碗补药,有补药的加持,异能每次被消耗后都会恢复得很快。


    这剩余的异能,她直接给他治身体。


    将体内的异能消耗完后,郁离放开他的手,觉得十分疲惫。


    “离娘。”


    黑暗中,傅闻宵唤了她一声。


    因她要给他治疗,两人离得很近,不像平时各睡各的,中间隔着一段距离,此时他的声音就像在耳边响起,离得非常近。


    郁离含糊地应一声。


    要不是两人相处了好几个月,她在清醒时勉强算是习惯他的存在,这样的距离会让她忍不住一巴掌将他抽下床。


    傅闻宵问:“离娘,是不是很累?”


    他知道她每次拉着他的手治疗后,都会很疲惫。


    虽不知道她到底是怎么治疗的,但被她触碰的地方,会有一股几不可察的暖意,在身体里慢慢扩散,心知应该是她的治疗法子。


    郁离又嗯一声,已经开始昏昏欲睡。


    “离娘,累的话别太勉强。”他轻声说,每次看到她累成这样,实在舍不得。


    “没事。”郁离含糊地说,“我睡一觉,明天多吃点就好……”


    她的声音渐渐地沉寂,很快便没了动静。


    听着她平缓的呼吸声,傅闻宵知道她睡着了。


    他睁着眼睛,感受身体渐渐变得轻松。


    每当这时,那一直在体内徘徊不去的沉疴痛楚似乎都退去不少,让他晚上不至于昏睡过去,仿佛这一昏睡便永远不能醒来。


    他的神色有些复杂。


    原来这就是她每天吃这么多,仍是这么瘦的原因吗?


    虽然她现在看着比初见时胖了不少,但与正常人相比,还是太过纤瘦,他心里是希望她能胖一些,看起来健康一些。


    **


    当郁金和家里的人说,她要去县城做生意时,郁老二夫妻是懵的。


    郁银和郁珠早就知道她的打算,姐妹俩十分支持。


    “二姐,这卤下水好吃,你的饭团一定能卖出去的。”郁银很看好二姐要做的买卖。


    郁珠一边吃卤下水,一边点头。


    她的嘴巴鼓鼓的,说道:“有饭又有肉,肯定很多人来买。”


    郁金现在也很有信心,说道:“明天我就做给你们尝尝,没问题后天就去县城开摊。”


    “二姐,你一个人能行吗?要不我和你一起去县城吧。”郁银怕她一个人忙不过来。


    郁金想了想,说道:“也行,先看看情况,等我熟悉后,我一个人摆摊。”


    三妹要跟周婶子学刺绣,她的性子也很适合做这个,等自己适应后,就不用三妹来帮忙了。


    郁珠马上说:“二姐,我也可以帮你。”


    郁金摸摸她的脑袋,“等你身体好了再说。”


    “我已经好啦。”郁珠撅起嘴,“我现在都不头晕了。”


    刚开始那几天,她晕得厉害,只能躺在床上,后来渐渐地就好了,能下床多走几步,现在感觉一天比一天好。


    “二姐,带上小妹吧,顺便带她去药馆那边让大夫看看,如果大夫说她好了,就让她去帮你。”郁银提议,她还要和周婶子学刺绣,没办法一直帮二姐卖东西,正好小妹可以。


    小妹的年纪小,地里的活也干不了什么,不如让她去帮忙。


    郁金想了想,便点头应下。


    郁珠高兴地欢呼起来,继续吃卤肉。


    郁老二夫妻俩听着三个女儿你来我往地商量,便明白她们早就有主意,并不是临时决定的。


    甚至她今天还去了大女婿家,跟着亲家母学做卤下水。


    准备得非常充分。


    “金娘,这能行吗?”柳氏不确定地问。


    “可以的。”郁金说道,“我昨天和大姐去县城看过了,这买卖能行。”


    柳氏思索片刻,很快就做了决定:“既然如此,那你们就去做吧,有什么要帮忙的,尽管和娘说。”


    她决定支持女儿。


    既然女儿想做,当父母的便支持她,不能给她拖后腿。


    闻言,郁金姐妹三个都讶异地看她,似乎没想到,她居然会这么说。


    在姐妹几个心里,她们的父母,一个老实巴交,一个懦弱没主见,并不是能依靠的父母,最终还得靠她们自己。


    是以郁金从头到尾都没想过要找他们商量。


    不过柳氏能说这话,还是让郁金挺欣慰的,父母可以没用,但他们绝对不能拖后腿。


    她说道:“行,我会和娘你说的。”


    柳氏抿嘴笑起来,黑瘦苍老的面容看起来都舒缓不少。


    郁老二看着说话的妻女,张了张嘴,憋出一句:“金娘,爹也可以帮忙的。”


    他发现妻子最近变了许多,如果是以前的她,绝对不会说出先前那席话。


    看到这样的妻子,他意识到什么,心里多少有些不安,觉得自己也不能什么都不做。


    郁金听后,也给了他一句:“知道了。”


    如果真需要的话,她也会让父母帮忙,大家一个锅里吃饭,齐心协力才能将日子过好。


    **


    郁金是个勤快的,第二天大早就忙起来,用了大半天做好准备工作。


    晌午过后,郁离从县城回来,直接去了郁家,将从肉铺带回来的下水给郁金,同时也来尝尝她做的饭团。


    饭团用洗干净的菜叶子包起来,里面是压得紧实的杂粮饭,饭里还有煮得软烂的豆泥,掺着一些切碎的卤下水,并在饭团上浇了一些卤汁。


    郁离咬了一口,觉得味道挺不错的。


    杂粮饭的口感粗糙,但它是干的,能饱腹,菜叶子的清爽、豆泥的绵软和卤肉卤汁的肉香味儿,让它的层次感非常丰富,是一样不错的吃食。


    吃完后,郁离道:“二妹,你打算一个饭团卖多少钱?”


    一个饭团和成年男人的拳头差不多,压得十分瓷实,普通人吃一个就能有六七分饱,干苦力活的人需要吃两个左右。


    郁金说道:“这么大的饭团,素的两文钱,加肉的三文钱,你们觉得怎么样?”


    两文钱,比一碗素面还少一文,份量和素面差不多。


    郁金是个脑子灵活的,继续说道:“如果觉得这个份量不够吃的,还有三文素的,四文肉的。三文素的会加多一些杂粮饭,再浇点卤汁,如此应该也能饱了。四文肉的份量和三文素的一样,只是里面多了肉,所有加肉的饭团都比素的贵一文。”


    在县城,三文钱就能吃饱,这个价格还是很划算的。


    去过县城打零工的郁老二表示,这个价格非常实惠,如果是他,他肯定会买,那些在码头做苦力活的人,大多还是很愿意花这个钱的。


    柳氏也跟着点头。


    第 64 章


    ◎生意变好◎


    郁金这价格定得不错,客人可以根据自己的需求购买饭团,最低是两文素的,最高是五文加肉的。


    这价格定得灵活,客人的选择也多。


    当天晚上,郁金就开始泡杂粮豆子,清洗下水提前卤制,做好准备工作。


    郁老二和柳氏都过来帮忙,像清洗下水这活,郁老二将之接过去,让她们母女几个去干一些轻省些的活。


    他们要帮忙干活,郁金自然不会拒绝。


    怕他清洗得不干净,郁金还指点他怎么清洗,哪些部位可以不要,为了让下水更干净一些,她咬了咬牙,加了小半碗的面进去。


    这可是要卖的东西,不能太马虎,一定要洗得干干净净的。


    郁老二吓了一跳,迟疑地问:“金娘,这会不会太浪费?”


    下水一般都是用草木灰来清洗的,他还是第一次听说要加面洗的,这可是粮食呢。


    虽然用的不是细面,还是让庄稼人很是心疼。


    “不会!”郁金耐心地说,“要想将下水卤好,一定要清洗干净,用面可以洗得更干净,没有异味,这是周婶子说的。”


    如果是自家吃的,就算有异味忍忍就算了,但客人可不会忍。


    郁老二张了张嘴,最后没说什么。


    郁珠和郁银也一起来帮忙。


    全家人一起干活,准备工作很快就做完,郁金开始卤下水。


    快到中秋,天气渐渐地转凉,以后可以晚上将下水卤好,第二天加热后带去县城卖,不用起那么早。


    这天早上,天还黑着,郁家人就起来了。


    起得最早的还是郁老二和柳氏,他们不怕苦、不怕累,便想帮女儿多干点活,让她们能轻省一些。


    两人将泡好的杂粮放到锅里煮,等煮得差不多时捞起来蒸。


    然后他们去后院的菜地里摘些青菜回来洗净,挑大片的叶子一片片码放到篮子里。


    接着郁金、郁银也跟着起床。


    郁珠是最后起的,她的年纪还小,加上前阵子受了伤,姐姐们心疼她,轻手轻脚地下床,没有吵醒她,让她多睡会儿。


    郁珠醒来时,杂粮饭蒸好了,昨晚卤好的卤下水也重新加热过。


    郁老二按照女儿的吩咐,趁热将杂粮饭倒在洗净的桶里,用干净的布盖着。


    一共装了两个桶,一个桶装蒸好的杂粮饭,另一个桶装捣得软烂的豆泥和切碎的卤下水,卤下水是装在的罐子里的,还有卤汁,让下水泡在卤汁里,更加入味。


    洗净的青菜叶子和碗筷勺子等东西放到篮子里,同样用布盖着。


    准备就绪,天边已经露出鱼肚白。


    郁金和郁银也准备出门了。


    郁老二问:“金娘,你们提得动吗?要不要我送你们去河埠头那边坐船?”


    郁离说过,让她们坐船去县城,不要吝啬那几文钱。


    主要也是坐船去县城的时间是最快、最安全的,让她们早点去县城当早饭卖。


    郁金将装杂粮饭的桶提起来,她从小就干活,力气并不小,虽然有些重,但她还是能提得动;就是妹妹郁银,她年纪小,加上时常坐着做绣活,力气比较小,不太提得起来。


    郁珠说:“我可以和三姐一起提的。”


    郁银和郁珠一起合力提起来,走了几步,发现还是比较轻松的。


    见状,郁金让两个妹妹一起那个提装豆泥和卤下水的桶,她一边手提一个桶,一边手提着装碗筷菜叶的篮子。


    姐妹三人踏着微暿的晨光来到河埠头那边。


    王艄公每天出船的时间很早,天没亮就撑船往县城而去。


    这年头,人只有早起没有晚起的,附近村子里一大早赶去县城干活的人不少,像王艄公这种撑船做生意的,更要早早出门,送那些早起的人赶往县城。


    今天路过青石村,王艄公见河埠头那边早早地等了三个人,靠近一看,没想到居然是郁家二房的几个姑娘。


    三个姑娘提着两个桶、一个篮子上了船。


    那两个桶用布盖得严严实实的,也不知道是什么。


    王艄公一边招呼她们,一边问:“你们是要去县城?这桶里装的是啥东西?”


    郁银和郁珠都有些害羞,坐在那里没说话。


    郁金脆生生地答道:“是杂粮饭还有一些卤味、菜叶子,我们要带去县城卖的。”


    王艄公吃了一惊,没想到郁家二房这三个姑娘居然要去县城卖东西,卖的还是吃食。


    他就着微亮的晨光,往三个姑娘身上瞅了瞅,问她们怎么卖。


    郁金便说了下,王艄公来了兴趣,秉着照顾她们生意的心思,说道:“我还没吃早饭,不如你们给我一个二文钱素的饭团尝尝。”


    他还真没吃早饭。


    像他这种一大早就要出来撑船做生意的,因为起得太早,在家里折腾早饭嫌麻烦,一般都是去到县城后再吃。


    反正也不过几文钱的事,这点钱他还是花得起的。


    郁金抿嘴一笑,说道:“王叔,我请你吃吧,你吃完后和我说说味道怎么样。”


    想着以后可能都要坐王艄公的船去县城,不如和他打好关系,麻烦他每天能早点送她们过去。


    是以她决定请王艄公吃。


    没等王艄公说什么,郁金已经利索地拿出一个碗,在碗底垫了两片青菜叶子,将杂粮饭盛在碗底铺了一层,放上煮得软烂的豆泥,一汤匙的卤下水,然后又铺上一层杂粮饭,将之压实后,往上头又浇了一勺子的卤汁,最后用青菜叶包起来。


    如此便成了一个青菜叶子包着的杂粮饭团了。


    “王叔,尝尝看。”郁金将饭团递过去。


    王艄公擦了擦手,接过那青菜包着的杂粮饭团吃了一口。


    杂粮饭的口感素来粗糙,比不得白米饭,不过这杂粮饭中因为添了卤汁,味道很香,粗糙的口感也不是那么让人在意。


    咬开外面一层浸着卤汁的杂粮饭和青菜叶子后,里面是软烂细腻的豆泥,还有喷香的卤肉,几样混在一起,连杂粮饭都变得美味起来。


    王艄公很快就将一个杂粮饭团吃完了。


    “王叔,怎么样?”郁金问道。


    郁银和郁珠也是一脸期盼地看着他,虽然她们觉得杂粮饭团很好吃,却也怕客人觉得不行。


    王艄公夸道:“杂粮的口感素来粗糙,不过豆泥很软烂,卤肉和卤汁真香,混在一起这杂粮饭也变得好吃了,这生意能做。”


    他是乡里人,明白这三个女娃的杂粮饭团主要卖给那些干苦力活的,他们平时吃的也是杂粮饭,不会嫌弃杂粮口感粗糙,难以下咽。最主要的是,这杂粮饭团是干的,顶饱,里头还能尝到肉味呢,关键是并不贵。


    王艄公又问:“里头的卤味是什么肉?”


    卤肉炖得很趴软,加上切比较太碎,他一时间还真吃不出是什么肉。


    郁金道:“是下水。”


    王艄公有些吃惊,惊讶道:“下水还能卤得这么好吃?咋没下水的异味哩?”他当然是吃过下水的,下水的味道重,异味很难除去,是以很多人都视下水腌臜,除非真的穷,不然都尽量不去受这个罪。


    郁金抿嘴笑了笑。


    王艄公在心里算了下,杂粮不贵,下水也不贵,唯一贵的是卤下水的香料,不过一份卤汁能卤好几副下水,可以重复使用,成本不算高。


    细算下来,这生意赚得不算多,但绝对会有得赚的。


    他夸道:“没想到你们居然会想做这杂粮饭的生意,你们郁家人果然都很厉害。”


    郁金脸上的笑意微微敛了下。


    她知道王艄公素来看好大伯他们,觉得他们是读书人,有出息,每次大伯他们坐船回村都不收他们的船费,现在这话多少有些讨好之嫌。


    不过除了这点,王艄公和大房也没啥关系,他和三婶王氏是本家,和大伯可不是本家。


    郁金没接这话,转而道:“王叔,以后我们早上都会去县城卖饭团,麻烦你载我们一程。”


    “没问题!”王艄公笑道。


    船朝着县城而去,沿途经过一些河埠头时,会有人等在那里坐船去县城。


    不过这人不多,加上郁金三姐妹,今天这趟只有五个客人。


    每个客人要给四文的船费,王艄公这一趟可以赚二十文,郁金在心里算了算他一天走几趟约莫能赚的钱,十分羡慕。


    来到县城时,天色已经大亮。


    其他的客人下船后,王艄公将郁金姐妹三人送到码头那边。


    她们要在码头那边出摊,那里有一条专门给小摊贩卖早饭的地方,不过需要去管理码头的管事那里领个牌子,给一些费用,不然会被巡逻的衙役驱赶,不准在那里摆摊做生意。


    船停好后,郁金付了十二文的船费。


    王艄公是不想要的,毕竟他吃了她们的饭团,看在亲戚的面子上,决定今天就给她们免费,只是郁金没接受。


    “我们以后都要坐你的船来县城,可不能占你的便宜。”


    王艄公只好收下,说道:“你们姐妹都一样。”


    他说的是郁离第一次去县城时,他也想不收她的船费,最后她还是坚持给了。


    相比之下,郁家大房每次都心安理得地免费坐他的船,虽说也是他自己愿意免费的,但和二房的姑娘对比,衬得郁家大房的人脸皮太厚。


    下了船,姐妹三人来到码头附近专门卖早点的地方,发现这里的摊子很多,卖什么吃食的都有。


    她们来不及多看,去领了牌子,交了钱,赶紧提着桶去找位置摆摊。


    放好桶后,姐妹三人看向周围卖早饭的摊子,发现他们的桌椅都有,还有方便推东西的小推车,很是齐全。


    相比之下,她们只有两个桶、一个篮子,摆在那里看着孤伶伶的,简陋得不行。


    应该弄个简易的桌子,将桶和篮子什么的放在桌上。


    姐妹三人有些呆傻地站在那里。


    她们第一次做生意,不知道怎么开始。


    旁边几家卖吃食的小摊子老板都忍不住多瞅她们几眼,很快就因为买早点的人多,忙去招呼客人。


    码头这边早上的人格外多,那些早起的力夫为了省时间大多不在家里开火,来这边吃早饭,码头人来人往的,好不热闹。


    有人路过姐妹三人的小摊子时,看到地上摆着两个盖着布的木桶,便问她们卖的是什么。


    这是第一个来问的人,姐妹三人都紧张得不行。


    郁金暗暗握紧拳头,嗓子眼紧张到干涩,努力地让自己出声:“我们卖的是杂粮饭团。”


    那人一听是杂粮饭什么的,便没兴趣。


    眼看他要走,郁金赶紧道:“这饭团有素有肉的,素的是两文钱起步,会浇上卤汁,肉的是三文,里面有卤肉。”


    那人一听,居然还有卤肉,马上说:“给我来个三文肉的。”


    三文能买一个肉包子,但肉包子也不算大,里面的肉可不多,一个肉包子绝对吃不饱。


    这饭团是杂粮饭,杂粮不值钱,份量应该会比肉包子瓷实。


    郁金利索地开始做饭团。


    昨天开始她就做过好几次,过程很熟悉,也很利索,不过一会儿就做好一个有肉的杂粮饭团。


    那人亲眼看她做饭团,发现还真有卤肉,虽然卤肉切碎了,看不出是什么肉做的,掀开罐子的盖子时,还能闻到卤肉香味,挺诱人的。


    饭团做好,他看到用青菜叶子包着的饭团,觉得也可以尝尝。


    这一尝,那人便高兴起来,这卤汁很香,浇在杂粮饭上,杂粮饭粗糙的口感都可以忽略,满嘴的肉香味儿,更不用说里头的卤肉更香。


    这人是在码头扛货的力夫,身上穿的衣服很破旧,但因为年轻,力气大,干活多,吃得也多。


    一个饭团根本不够吃,只能吃个半饱。


    他又要了一个两文的素饭团,虽然没有肉,但卤汁浇上去还是很香,两个饭团下肚,吃得很饱了,这顿能顶上大半天。


    这比吃一碗肉丝面还要划算,一碗肉丝面五文钱,可吃不饱。


    有了第一个客人,就有第二个客人。


    生意渐渐地好起来。


    大概是三姐妹摆摊时,连张桌子都没有,就两个桶摆在地上,看着实在是太寒酸,引来路过的人的注意,很快又有人过来询问她们卖的是什么。


    **


    郁离送完货后,特地来码头这边看看妹妹们的生意顺不顺利。


    她们第一天出摊,担心有不长眼的找她们麻烦,


    郁离过来时,见三个妹妹的摊子前正好有人在买饭团,三个妹妹都有自己的事做。


    郁金和郁银负责做饭团,郁珠负责收钱。


    她的年纪小,没学过怎么数数字,但收个钱还是可以的,毕竟饭团是小本生意,一般人都是买一个尝尝,两文、三文地给,不用费什么脑子。


    郁离提着竹筐走过去。


    知道今天郁金要来县城出摊,是以她便接了码头附近送货的活,送完货后也不急着回去,正好可以过来看看,顺便帮镇一下场子,以免有人看她们是年轻姑娘欺负她们。


    看到她,三个妹妹都很开心。


    “大姐!”


    郁离将竹筐放下,站在妹妹们身后,看她们卖饭团。


    小摊前正等着饭团的男人突然见卖饭团的三个姑娘身后多了个人,抬头看了一眼,正好和站在那里的郁离的目光对上,然后面红耳赤地低下头。


    当郁金将包好的饭团递过去后,那男人红着脸说:“我、我还想再买个素的。”


    郁金没多想,又给他继续做个素的饭团。


    两个饭团做好后,那男人拿着饭团,红着脸离开。


    当他走远一些,终于鼓起勇气,回头往摊子这边瞄过来,脸更红了。


    见客人离开,郁离便问生意怎么样。


    “还可以,我们来这里有半个时辰,已经卖出七份饭团啦。”郁金高兴地说。


    她们是第一天出摊,大家没尝过她们的饭团,也不知道她们卖的是什么,没人来买也是正常的,幸好她们今天也没做多少杂粮饭,想着先试着卖一下,看看生意如何,县城的人能不能接受杂粮饭团。


    郁离却觉得这人挺少的,看周围的那些卖早点的摊子,都是小摊贩,但他们的客人非常多,而且听他们和老板说话,显然都是熟客。


    她正要说什么,便见又有人过来买饭团。


    郁金姐妹三人赶紧忙起来。


    只是没想到,这来买饭团的人渐渐地多起来,一个、两个、三个……明明前面都有人在等了,后头居然还有人源源不断地过来买饭团,都排起了队。


    一般见摊子客人多的,都会去别的摊子买早饭,不会大家一起挤,浪费时间。


    起初郁金还有些疑惑,怎么突然这么多人来买饭团,等她朝那些排队的客人看过去,发现来都是一些年轻男人,他们的目光时不时往她们身后的地方瞄,不禁回头看了一眼。


    当看到站在那里的郁离时,她顿时明白了。


    这些都是被她姐那张脸引过来的。


    大概是同住一个村子,加上自从郁珠受伤后,郁离几乎每天都要过去看看。


    姐妹经常见面,虽然她们知道郁离的变化很大,但因为天天都能见到,并没什么特殊的感觉。


    偶尔也会感慨一下,大姐变漂亮了呢,那调理身子的补药真有用。


    多的便没有了,不管郁离变成什么样,她都是她们的大姐,这点是不会变的。


    只是没想到,她姐那脸变好看后会带来这样的后果。


    欣赏美是人类的天性,更不用说世人大多都是肤浅的,喜欢美好的皮相。


    她姐现在这副样子,往那里一站,就算她什么都不做,那种特殊的气场,很容易吸引旁人的注意。


    这不,就吸引了不少男客,借着买饭团,其实是偷偷看她姐。


    因为今天是第一天出摊,她们准备的量不多,很快就卖完了。


    后头还有几个客人等着买饭团,得知已经卖完后,面上露出遗憾之色,犹豫地说:“你们明天还来摆摊吗?”


    “还来的。”郁金露出客气的笑容,“明天这时候,我们还在这边摆。”


    两个客人听后,高兴起来,瞄了她们身后的地方一眼,依依不舍地离开。


    看到这一幕,周围那些摊子的老板不禁羡慕她们的生意好。


    不过她们卖的是饭团,两个桶里的杂粮饭也没多少,算不上抢他们的生意,是以看到她们的生意火爆,倒也没觉得有什么。


    就是这姐妹几个长得也太好看了吧,幸好那县令老爷的小舅子崔管事前几天被人打了,听说变成废人,在家躺着,以后都没法出来祸害人,要不然被他看到这姐妹几个,还不得被他弄回家里糟蹋?


    她们还真是赶上好时机。


    ?


    作者有话说:


    今天第二更


    第 65 章


    ◎甜到心里◎


    桶里的杂粮饭和豆泥都卖完,罐子里的卤肉和卤汁也没了,只剩下几片菜叶子。


    东西卖完了,郁金姐妹几个开始收拾。


    等她们收拾好,去还了码头发的牌子后,郁离将两个空桶和装着碗筷勺子等的篮子放到大竹筐里,将之提起来。


    “走吧。”她朝三个妹妹说。


    见她将那竹筐轻松地拎起,想到她的力气大,郁金便没坚持要自己拿,她和郁银拉着最小的妹妹郁珠的手,姐妹三个乖巧地跟在大姐身后。


    这会儿早市还没结束,街上还有不少人。


    姐妹三人紧跟郁离,生怕走丢了似的,对她有一种本能的依赖和信任。


    经过那天的事,郁金对县城还有几分戒备,总担心又跑出一个“崔管事”要捉她们,倒是郁银、郁珠一脸好奇地打量码头周围的街道。


    郁离边走边问:“你们饿不饿?”


    闻言,郁金瞬间就想起几天前,大姐也是这么问她的,然后带她去吃了个撑不说,还连吃带拿的。


    那天花了多少钱,她都不敢去数。


    “我们不饿的。”郁金赶紧说,“先前趁着没人来买东西,我们都吃了饭团的。”


    自家就是做杂粮饭团卖的,自然不会去买别人家的东西。


    刚开始时,郁金见来询问的路人不多,且大多问了却不买,因为没吃过,他们担心不好吃。


    她心里也有些急,便弄了个饭团,姐妹三个站在那里吃,当作她们的早饭,同时也是吃给路人看的,好让路人知道她们卖的是什么。


    也因为如此,倒是吸引了几个人过来买。


    郁离闻言,便道:“那行,中午我带你们去酒楼吃饭。”


    难得三个妹妹都来县城,她决定带她们去吃顿好吃的,所能想到的地方便是福来酒楼。


    嗯,那就带她们过去吧,因为她也想吃。


    姐妹三人瞪大了眼睛,“……酒、酒楼?”


    是她们想的那个地方吗?


    能叫酒楼的,肯定是县城里最高档的吃饭之地,一般乡下人还真不敢进这种地方,听说进去吃顿饭,要一两银子起步。


    三个妹妹想说什么,因为在外头,周围的人太多,也不好再说,默默地闭上嘴巴。


    离开码头,郁离先带她们去回春堂。


    今天来县城除了卖饭团外,还要带郁珠去医馆给大夫看看她的身体情况,还需不需要继续喝药。


    回春堂离码头并不远,走了约莫一刻多钟就到了。


    进门时,只见医馆里来买药的人不少,还有排着队找大夫看病的,一片热闹。


    姐妹几个也去排队,等了会儿,总算等到她们。


    郁离带着妹妹们过去。


    看到郁离,许大夫问道:“傅家娘子,你是来抓药的?是傅郎君的药喝完了,还是你的补药喝完了?我先给你看看吧。”


    说着,让郁离伸手过来,先给她把脉检查她的身体调理得怎么样了。


    郁离平静的神色微微僵硬了下,就算是上辈子强大的基因战士,其实也是怕医生的。


    她绷着脸道:“我们的药都还没喝完,不是来抓药的。”


    不管是她调理身体的药,还是傅闻宵的药都还有。


    要不是傅闻宵和周氏坚持,让她一定要遵从医嘱,喝药调理身子,她真的很想断了那补药。


    想到可能真的要喝半年,就觉得现在这生活一点也不美。


    生怕许大夫当场给她又开几副补药,郁离赶紧将郁珠推上前。


    “许大夫,你给我妹妹看看她的身体好了没有,需不需要继续喝药。”


    许大夫看向郁珠,认出这小姑娘是上个月磕到脑袋的那个可怜孩子。


    当时他觉得这孩子伤得太严重,可能再也醒不来了,心里还有些难受,为她叹息,没想到过了两天,居然醒过来了。


    简直是奇迹。


    后来他去青石村看了一遍,确认这孩子已经脱离危险,只要好好地养着,便会恢复,心里觉得这孩子是个有福气的,她的求生意志非常坚强,最后自己挺过来了。


    等郁珠坐下,许大夫给她把脉。


    郁金和郁银紧张地盯着许大夫。


    一会儿后,许大夫收回手,笑道:“这孩子的身体恢复得不错,没什么大碍,再喝副药巩固一下,以后便不用喝了。”


    许大夫也是看出郁离重视几个妹妹,方才会提议让郁珠再喝副药巩固身体,这对她的身体也好。


    郁家二房的人以前吃不饱、休息不好,当牛作马一样干活,所有人身体都有所亏损,在所有的大夫看来,他们都需要调理身体。


    郁珠这次遭了大罪,许大夫觉得可以趁机给她调理一下。


    郁离听后,毫不犹豫地说:“许大夫,麻烦您开药吧。”接着又将郁金、郁银一起推过去,“您顺便也给她们看看。”


    既然都来了,所有人都一起给大夫把个脉。


    要是需要调理身体,就一起喝药调理吧。


    姐妹两个:“……”


    郁金正说不用,就被她姐按着坐下,给大夫把脉。


    许大夫给郁金、郁银把过脉后,告诉郁离,这姐妹俩的身体最好也调理一下,否则日后年纪大了要受罪。


    知道姑娘家脸皮薄,这会儿也没个女性长辈在,他只能委婉地表示,若是不调理好身体,只怕日后她们来天癸时会受罪,而且郁金都十四岁了,初潮还没来的迹象,这问题有些严重。


    其实这样的情况,对于那些穷苦人家的姑娘来说是正常的。


    她们大多从小吃不好,营养跟不上,发育迟缓,甚至有些乡下的姑娘要到十八九岁才来初潮,来了也不正常,每次来时还会受极大的罪。


    这已经严格影响到她们的身体健康。


    许大夫知道这种情况在乡下很普遍,太穷了,没办法。


    遇到这种,他大多都会好心提醒一二,只是大部分人都没放在心上,也没那条件给她们调理身体。


    不知多少女孩子因此受罪。


    郁金姐妹都没听懂许大夫的话,一脸茫然。


    郁离起初也没听懂,不过她前世活了二十多年,在训练营时,该学的生理课都学了,隐约明白了什么。


    她果断地道:“许大夫,你给她们开药吧。”


    许大夫露出笑容,这姑娘果然是个关心妹妹的好姐姐。


    他知道郁离在县城干活,平时应该攒了些钱,手头宽裕,很次她过来拿药时,背篓里都是满满当当的物资。


    不缺钱,自然不会吝啬给妹妹们调理身体。


    要是她过得落魄穷苦,他肯定不好和她说这些。


    医馆不是善堂,就算有心帮也没法子帮,这天下穷人太多,医馆没办法所有人都帮,只能按规矩行事,除非人命关天时,有能力就搭把手。


    许大夫给郁金三人都开了药方,让医馆的学徒去抓药后,朝郁离道:“傅家娘子,到你了。”


    郁离:“……”


    最后郁离还是没逃过被大夫把脉。


    她将手伸过去,僵硬地坐着。


    许大夫的手刚搭过去,就咦了下,让郁金姐妹三人莫名地紧张起来。


    半晌,许大夫收回手,笑道:“傅娘子的身体好了许多,看来最近调理得不错。”


    事实上,是好得太快了。


    他知道自己开的补药里有什么东西,因周氏要求,还往里头加了点人参须,效果比一般的补药要好,但也没好到这程度,能让一个身子亏损得厉害的人在短时间内就补成这样。


    按他的预想,起码要喝两三个月的药,才能调理好大半。


    这还没到一个月呢。


    郁离神色平静,一副她啥都不知道的样子。


    许大夫虽然疑惑,并没有深究。


    病人的身体好得快是好事,他做医者的,只盼着这天下的人都不生病、不用看大夫才好。


    许大夫笑道:“看来很快傅娘子就不用喝药了。”


    这话郁离爱听,从许大夫这里得知,如果按这个趋势下去,说不定她再调理两个月就不用再喝药了。


    从半年减到三个月,挺好的。


    等医馆的学徒将抓好的药包送过来,郁离结了药钱,带着药和三个妹妹离开。


    走出医馆,郁金的脸瞬间就垮下来,郁银和郁珠也是一脸不安之色。


    “你们怎么啦?”


    郁离不解地看她们。


    郁金欲言又止,“大姐,其实我们没病,不用喝什么药的……”


    这药太贵了,刚才看大姐去付钱,她的心都在滴血。


    原本今天赚了钱她还很高兴的,这会儿她觉得自己赚的那几十文真不算什么。


    郁离总算明白她们这是心疼钱了,严肃地说道:“钱这东西没了可以继续赚,但身体是自己的,要是身体哪天垮了,有再多的钱也买不回健康,病痛缠身之时,你们躺在床上,会发现钱真的没什么用。”


    接着她和她们说,什么都比不过身体的健康重要,拥有健康的身体,才能赚更多的钱……


    这一通大道理砸下来,郁金姐妹三人被砸得晕头转向,最后默默地低下头,被迫接受大姐的教育。


    虽然心里还是觉得钱更重要,但也知道如果她们生病了,要花的钱更多。


    算了,还是听大姐的吧。


    大不了以后等她们赚了钱再还给大姐。


    见她们都听话了,郁离很满意,带她们去了肉铺那边放东西。


    已经过了早市时间,现下没有多少人来买肉,张耀平无聊地守着肉铺,见郁离带着三个姑娘过来,不禁瞪大眼睛。


    “郁阿姐,这两个也是你妹妹?”张耀平看了看郁银和郁珠。


    他已经见过郁金,还没见过郁银和郁珠。


    看到站在那里的姐妹四人,他觉得能生出郁家这四个姐妹花的,她们的父母肯定长得也不差。


    郁离嗯一声,给郁银、郁珠介绍张耀平,让她们叫人。


    郁银和郁珠乖巧地叫:“张哥。”


    张耀平神色有些飘,他居然也成为“张哥”了。


    等看到屋子里的张复,他赶紧道:“不用叫我张哥,那边的是我七叔,他才是张哥。”


    郁银和郁珠见到屋子里头人高马大的张复,有些畏惧,小声地叫:“小张哥。”


    张耀平:“……”


    他突然觉得,张哥也是挺好听的,不想加个小字。


    郁离带着三个妹妹进去。


    张复、罗叔都在,屠老大去了府城还没回来。


    见到姐妹四个,罗叔夸道:“你们姐妹四个都长得漂亮,站在一起像四朵花儿般,咱们这肉铺都亮堂了不少。”


    郁金三人抿着嘴笑,有些害羞。


    郁离大大方方地接受了他的夸奖,点头道:“我的妹妹们自然都是好看的。”


    这几个月,郁金姐妹几个吃得好、睡得好,营养跟上去后,加上都是在长身体的时候,她们不再瘦巴巴的,脸上也有了些血气,看着可不就像是花儿一般娇嫩可爱。


    她们的长相遗传了柳氏,本来底子就不差,以后再养养,肯定会更好看。


    知道郁金今天来县城出摊,张复便问她们的生意,得知一个多时辰就卖完了,便夸了一句。


    郁金认真地感谢张复低价卖给她的下水,说道:“十文钱一副下水太便宜了……”


    她不想占别人的便宜。


    张复摆了摆手,不在意地道:“我铺里的下水一般都是送货时,当作添头送出去的,很少会放肉铺卖,你既然要,就十文钱一副,不用再涨。”


    就算是其他肉铺,最多也是卖到十六七文一副。


    这下水从来都不是赚钱的东西。


    郁金见他坚持,只好看向她姐。


    郁离道:“就按张哥说的吧,谢谢张哥。”


    她知道张复不在意这点小利,他既然这么说,那就不用再为几文钱的事推来推去,大不了以后她多干点活,感谢他对她们的照顾。


    领了今天的工钱,郁离便带着三个妹妹出去。


    时间还早,她先带三个妹妹去买些东西,例如给她们扯点布,做两套新衣服换洗,以后郁金要来县城做生意,不能穿得太寒酸。


    来到卖布匹的绣庄,郁离大手一挥,扯了好几种颜色的布,给她们一人做两套新衣服换洗。


    “阿银不是和我婆婆学刺绣吗?这衣服就让阿银做吧,正好也学习一下。”


    郁银张了张嘴,想说什么,大姐就将布塞到她手里,让她自己挑颜色。


    郁金头皮发麻,“大姐,不用,我们有钱……”


    就算要扯布做衣裳,也不用大姐出钱。


    她知道大姐花钱如流水,要是不制止,还不知道她会怎么花。分家后二房也有一些银子傍身的,并不是什么都没有,想要买布自己花钱就行,不用大姐出钱的。


    郁离按下了她的抗议。


    “你们都是我妹妹,我手里有钱,给你们买布做衣裳是应该的。”这不过是些小钱,她没放在心上。


    这三个妹妹,她要替原主照顾好她们,现在她们的事业刚起步,手头是紧巴了一些,等日后她们自己立起来,日子好过了,她自然就不会再插手。


    授人以鱼不如授人以渔,她自然明白这个道理。


    将三个妹妹感动得泪眼汪汪后,郁离又带她们去买其他需要的东西。


    很快,她的背篓都装满了。


    路过一处热闹的集市,郁离带她们去买了几个能放桶的背篓,这些背篓的容量比较大,郁家暂时没有容量这么大的背篓,所以今天姐妹三个是用手提着桶来城里,不然可以将桶放到背篓里背过来,这样比较轻便。


    买好背篓,郁离将给她们买的东西放到背篓里,由她们自己去背。


    眼看时间差不多,大家都饿了,郁离将三个妹妹带去福来酒楼吃饭。


    这也是她一直想来的地方。


    来县城这么久,她还没来过酒楼吃饭呢,每天过来送货时,闻到福来酒楼后厨飘出的香味,要说不馋是不可能的。


    正好今天三个妹妹在,打着请她们吃饭的名义,郁离决定来这里搓一顿。


    福来酒楼的饭菜果然好吃,酱肘子、蟹粉狮子头、板栗烧鸡都极为美味,还有一份藕粉桂花糖糕,居然比外面糕点铺里做的还要好。


    这是他们的招牌之一。


    可惜它们的份量不大——郁离更喜欢家里大锅的炖肉,那份量才瓷实,以她的食量,这一顿她根本没吃饱。


    等三个妹妹吃完,她问道:“你们吃饱了吗?”


    “饱了!”


    郁金三人摸着肚子,表示很撑。


    这是她们生平第一次来这种地方,可谓是终身难忘。


    纵使后来她们已经不再缺钱,各有境遇,生活富裕而顺遂,吃过无数的山珍海味、珍馐美味,仍是觉得这一天,姐妹四人坐在一起吃的这一顿饭,是最令她们怀念的。


    郁离让店小二帮忙打包了一份藕粉桂花糖糕,然后结了账,带着三个妹妹离开。


    接着她们回肉铺,去拿先前放在肉铺的桶等东西。


    还有一副肉铺留给郁金的下水,顺便割了一斤肥瘦相间的肉。


    这猪肉郁金是打算和下水一起卤,这是周氏说的,加了猪肉一起卤,卤汁里的油水足,卤出来的下水会更好吃。


    同时也能给家里添道肉菜,给大家补补身体。


    因郁珠大病初愈,怕她累着,是以回去时,她们是坐船回去的。


    她们并不是坐王艄公的船回去。


    船行到青石村,姐妹四人下了船,朝郁家走去。


    将妹妹们送到郁家,郁离方才转回傅家。


    今天是在县城吃了午饭才回去的,等她回到家时,已经是下午。


    周氏在堂屋绣桌屏,两个孩子刚睡了个晌午觉醒来,挨着她打哈欠,看着没什么精神。


    见到郁离,他们马上就精神起来,朝她扑过去。


    “小婶婶,你回来啦!”


    郁离搂住他们,和他们贴贴脸,然后去洗净手,将今天买的藕粉桂花糖糕取出来,分给他们吃。


    两个孩子高高兴兴地搂着她,奶声奶气地谢她。


    “离娘,别总给他们买东西,会将他们惯坏的。”周氏笑着说了一句,不让她太宠两个孩子。


    郁离一脸无辜,“我没给他们买啊,其实是我想吃的。”说着,她直接就拿了一块糖糕塞进嘴里。


    先前在县城里,她还没吃饱呢。


    周氏见状笑了笑,没再说什么。


    郁离每天买回来的东西很多,除了分给他们外,剩下的都进了她的肚子里。


    对此周氏没觉得有什么,她的饭量大,吃得多是正常的,能吃就是福嘛。作为傅家的媳妇,要是连给她吃饱饭都做不到,那也太愧对傅家之名。


    吃了几块糖糕,剩下的郁离带回房给傅闻宵尝尝。


    傅闻宵也是刚午觉醒来,听到声音,抬眸见她捧着一盘点心进来,墨玉般的眸子微微一亮。


    他含笑道:“离娘,回来啦。”


    郁离将那盘藕粉桂花糖糕放到桌上,让他也来尝尝,“这是我在福来酒楼打包的藕粉桂花糖糕,我觉得味道不错,比外面点心铺子里的要好吃,带些回来给你尝尝。福来酒楼不愧是县城数一数二的酒楼,它的菜很好吃,就是份量太少,我都没吃饱。”


    接着她将自己请妹妹们去福来酒楼吃饭的事和他说了说。


    “以后等你身体好了,我也请你去那边吃饭。”她没有厚此薄彼,对金疙瘩还是很看重的,非常大方。


    傅闻宵含笑应下,“那我就等离娘带我去酒楼吃饭。”


    看她端着那装藕粉桂花糖糕的盘子,坐在那里高高兴兴地吃着点心,不由失笑。


    明明说是带回来给他尝尝的,但她自个反而先吃起来,胃口看着非常好,和她一起吃饭时,总会不自觉多吃一些。


    郁离吃了几口,后知后觉地想到他还没吃,便递给他一块糖糕。


    “你快尝尝。”


    傅闻宵笑着咬了一口,见她盯着自己,点头道:“嗯,确实好吃。”


    “是吧?下次和你一起去吃。”她笑眯眯地说。


    傅闻宵只觉得嘴里的糖糕仿佛甜到心里,他的心情如同院子里明媚的秋阳,温暖而绚烂。


    ?


    作者有话说:


    今天第一更


    第 66 章


    ◎离老大◎


    早上郁老二夫妻送走三个女儿后,心里一直不踏实。


    他们的性子老实,还有些胆小,一辈子在地里刨食,没见过什么大世面,从未想过除了种地外,要去县城谋生。


    县城那样的地方,如果没有必要,他们从来不会去,去了也不敢多停留。


    现下他们女儿要去县城出摊卖东西赚钱,他们忍不住担心起来,一会儿担心她们会遇到什么事,一会儿又担心杂粮饭卖不出去,白白浪费粮食。


    总之,啥都能担心。


    中午,三个女儿不在,夫妻俩随便吃了一些应付,饭后也不去睡晌午觉,在家里一边干活,一边等三个女儿回来。


    以往他们去地里干活时,一般都是女儿在家里等他们。


    这会儿,他们总算体会到等女儿的心情,心里多少有些复杂。


    快到下午,总算将三个女儿等回来。


    柳氏赶紧给她们倒水,心疼地问她们累不累,郁老二则接过她们手里的桶和篮子,发现两个桶都已经空了,没什么重量。


    他有些吃惊,难道卖完了?


    姐妹三个也正好渴了,喝了一碗水方才回答。


    郁金说:“娘,我们不累,刚才是坐船回来的。”


    郁银道:“今天卖得快,没花多少时间。”


    郁珠双眼亮晶晶的,“大姐还带我们去吃饭,县城真大啊,那里的东西好好吃,街道好干净,房子好漂亮,都是两层三层的……”


    看着三个女儿脸上的笑容,柳氏心情也变得很好,说道:“时间还早,你们去休息会儿,等我们回来,我们去处理下水。”


    郁老二憨憨地笑着。


    姐妹三人和父母说了会儿话,便回房歇息。


    今天起得太早,现下有些困了,可以去眯一下,晚点再起来干活。


    郁老二夫妻总算等到三个女儿回来,且知道她们带去的杂粮饭都卖出去后,也很开心,便不在家里待着,去地里干活。


    回到房,郁金将今天赚的钱从钱袋里倒出来。


    哗啦啦的声音响起,铜板散落在床上,让原本有些困的郁银和郁珠都睁大了眼睛。


    “二姐,我来数!”郁珠兴奋地说。


    郁金想着,小妹的年纪也大了,确实要学一学怎么数数字,以免以后数钱都不会,便决定教教她。


    两个姐姐耐心地坐在那里看她数,若是有不对的,便会纠正她。


    郁珠数完后,惊喜地说:“二姐、三姐,共有九十八文钱!”然后哇的一声,“好多钱啊,都是咱们今天赚的!”


    她特别有成就感,十分满足。


    郁银也很高兴,不过仍是纠正道:“还没扣除买下水、杂粮和柴火酱料的钱呢。”


    “杂粮又不是买的,是咱们家自己种的,不用花多少钱。”郁珠说,“这不用算上去吧?”


    郁银道:“还是要算的。”


    郁金在心里算了下,除去十文的下水——今天的杂粮饭的量不多,卤好的下水只用了一半,应该是五文。


    杂粮是自己家的粮食,如果在外面买的话,应该也就十多文,还有香料和调味料、柴火的钱等,加起来二十文,柴火是去山里砍的,可以不算在里头,只算香料和调料钱便行。


    如此,应该还能赚个六十文左右。


    果然还是有赚的!


    郁金很是高兴。


    这时,郁银提醒一句:“二姐,你还没将咱们的船费、交给码头的费用算上去呢。”


    郁金:“……”


    姐妹三人来回的船费一共是二十四文,交给码头八文。


    如果扣去三十二文,她们今天只赚到四十文左右。


    郁金突然觉得,好像也不算多。


    很快她又振作起来,“没事,这只是开始,以后咱们卖得多,会越来越好的。”大不了以后走路回村子,不花钱坐船。


    就是郁珠太小,怕她累到。


    郁银也想到这个,看了一眼已经困得歪在一旁的郁珠,记得她那天磕伤脑袋、面如金纸的模样,将他们都吓坏了。


    她说道:“二姐,要从村里背杂粮饭到县城卖,只有你一个人不行,你背不了那么多。珠儿还小,没办法帮你背,不如让娘帮你吧。”


    郁金一愣,说道:“可是地里的活……”


    “爹一个人就行了。”郁银说道,“等到收割时,咱们可以帮忙,如果忙不过来,可以花钱请短工,按照咱们村里的价格,一天给二十文就行。”


    村里有些人家,家里的田地多,农忙时会请短工。


    就像里正家,他家里的田地可不少,每次农忙时都要请短工。


    村里的穷人不少,自己家里的田地不多,收割完自家的粮食后,便会去给人打短工,都是日结。


    郁金不是想不到这个,而是心疼钱。


    自己能干的活,从来没想过要花钱请人,宁愿自己苦点累点。


    如果她有大姐那样的力气,她觉得自己啥都能干,绝对不会多花一文钱去请人帮忙,甚至自己一个人就可以扛着杂粮饭去县城卖。


    这时,郁银又说:“我觉得等到秋收时,阿奶他们应该也会请短工。”


    虽然分家了,但只隔着一堵墙,大房三房那边发生什么事,她们这边也能听到的。


    郁家大房除了一个郁琴,其他人一直待在县城不回来。


    郁老太太为此没少骂陈氏,可陈氏总会找借口不回,她也不能亲自去县城捉人吧?就算她想去,郁老爷子也会制止她,生怕她去县城闹,给长子和长孙、次孙丢脸,影响他们的前途。


    郁老太太没办法,只好将气出在郁琴身上,让郁琴委屈得不行。


    甚至因为太过生气,郁老太太都没再给县城那边送粮。


    当然,这事也拿捏不住他们,郁老大就在米铺当账房,想要买粮挺方便的,甚至米铺还会给他降低些价格,不用花多少钱。


    以前是因为家里送粮过来,能省点钱,他自然是愿意的,现在不送,也没什么。


    看大房的情况,就算到秋收,他们也不会回来帮忙。


    郁老大有工作,郁敬德、郁敬礼要读书,郁敬宗还小,也干不了地里的活,只有一个陈氏能行。


    但陈氏是铁了心不想回来干农活的,要不然也不会宁愿让老太太骂也不回来。


    大房和老两口分到的地有十几亩,总不能都靠这老两口去干吧?


    只能请短工了。


    当然,老两口可能会想让二房、三房的人帮忙干,就像以往,家里的地都是二房和三房的人打理,都不用他们去操心什么。


    不过已经分家了,这是不可能的。


    虽说郁老二夫妻可能会被老爷子用孝道压着帮忙,只是二房的几个女儿怎么可能答应,没有分家了还要帮兄弟干活的道理。


    郁金姐妹几个绝对不允许父母去做冤大头。


    三房那边更不可能了,郁老三夫妻俩心眼多,如果没给什么好处,他们是不可能干的。


    郁金嗤笑一声,对这事丝毫不意外。


    她笑道:“要是阿奶他们真的请短工,咱们也请,他们大房读书金贵,我们做生意也走不开。”


    郁银抿嘴一笑。


    她现在跟着周氏学刺绣,经过周氏的指点,已经能绣得似模似样,很快她就能赚钱了。届时家里不仅二姐在赚钱,她也可以赚钱。


    他们家很快就能过上好日子的,就算花点钱请短工干活也没什么。


    **


    连续几天,郁离送完货后,都会绕去码头那边看看。


    有她在,每次杂粮饭团都卖得很快,让郁金都有点想给她姐分点钱,让她没事过来坐镇一下。


    郁银跟着来了几天,就没再来了。


    来的是柳氏。


    柳氏到底心疼女儿,见桶里装着的杂粮饭太多,若是由她们背去县城,小姑娘家正在长身体,只怕这腰都要压弯,日后长不高。


    自从嫁到郁家后,她去县城的次数并不多,对县城有种天然的畏惧感,也不觉得自己能帮干什么,做生意这种事她从来没想过。


    可总不能让郁老二去吧?


    家里的庄稼实在离不开人,那可是他们的粮食,郁老二得在家里伺弄那些地。


    最后柳氏只好咬咬牙,跟着女儿一起去了。


    郁离今天过来时,看到神态怯懦地站在郁金身边的柳氏,只是挑了下眉,没说什么。


    郁金正给人做杂粮饭团,见她来了,抿嘴笑了笑,将做好的饭团递给客人。


    对方递了两文钱过来,柳氏伸手接过,将它们小心地放到身上装钱的钱袋子里,钱这东西还是随身放着更让人安心。


    见没有客人过来,郁金转头朝郁离道:“大姐,我给你做个饭团。”


    她姐去送货,干的是体力活,现在肯定饿了。


    柳氏见到郁离手里拎着的大竹筐,小声地问:“离娘,你刚送货过来?”


    郁离轻轻地嗯了声。


    “累不累?”柳氏又问。


    “不累。”


    “是、是吗?”


    “……”


    柳氏几次三番鼓起的勇气,都在郁离的冷淡中消弥尽殆。


    她有些失落,却不知道该怎么做。


    其实她心里明白,在他们夫妻俩没有坚决反对郁老太太将大女儿嫁去傅家冲喜,这父女、母女关系就断了,无法再修复。


    就算他们现在知道以前做错了,有心想要修复,大女儿也不再稀罕。


    柳氏心里有些难过。


    她自己醒悟得太迟了,几个女儿都因他们的无能和无作为受了太多的苦和委屈。


    就算是陈氏和王氏那样的,都知道要护着自己的孩子,不让人欺负他们,他们却什么都没做,反而更加可恨。


    郁金将做好的饭团递给郁离,看到这一幕,没有说什么。


    有什么好说的?就算现在爹娘知道错了,想要修复和大姐的关系,却不代表大姐就要接受,要是她接受了,以往受的那些苦算什么?


    郁金觉得,不是父母想要修复关系,子女就一定要接受的。


    就算世人觉得她不孝,她也这么想。


    郁离捏着饭团,慢慢地吃。


    她刚干完活,这边没有水洗手,不过饭团是用菜叶子包着的,只要不吃弄脏的菜叶子就行了。


    郁金对她姐素来大方,这杂粮饭团又大,里面的肉又多,格外的瓷实。


    郁离吃得很快,但她的动作并不粗俗,加上人长得好看,做什么都赏心悦目,只要看到她吃饭的人,都会有种食欲大增之感。


    于是那些路过的人都不觉过来买一个杂粮饭团尝尝。


    郁金知道,她姐一来,生意就会好,很快就忙起来。


    倒是柳氏有些手忙脚乱的,差点连钱的数目都收错,还是郁离吃完后,过来给她帮忙。


    这下子,来买杂粮饭团的年轻人更多了。


    这边正忙着,码头那边有衙役过来巡查。


    码头的一名管事跟在两个衙役身边,殷勤地陪着。


    码头的管事一般都是有后台的,不然也不能来这边当管事,只是他们的后台没有崔管事那么硬,现在崔管事在家养病,码头的管事自然也做不成了。


    如今码头这边的盘剥依然不少,但至少没有崔管事在时那么厉害。


    这些管事身份有些不如衙役,看到衙役时也要敬上几分。


    这名在码头发牌子的管事身份正好不如这两个衙役,不敢太随意,陪着他们一起巡视卖早点的街道。


    路过一家挤满人的小摊时,两个衙役突然停下来。


    管事不明所以,看了一眼便道:“官爷,可是有什么问题?这家是卖杂粮饭团的,我吃过一次,那杂粮口感可不好,不过浇了卤汁,倒是有些肉味,还算可以。”


    两个衙役僵硬地站在那里,直到小摊后的人移开目光,他们总算松口气。


    此时他们心里暗叹倒霉,今天难得来这边巡逻,咋会遇到这女煞星?


    她怎会在这里?


    等他们朝正在做饭团的少女看过去,认出郁金的身份,总算确认了,差点就丧着脸。


    她妹妹在这边卖吃食,她在这也是正常的。


    听到管事的话,葛衙役便问:“你吃过了?给钱了吗?”


    彭衙役大惊,一双眼睛紧盯着管事。


    管事不明所以,说道:“给钱?给什么钱?”


    他是码头的管事,来这边吃东西,当然是随便拿的,干嘛要给这些贱民钱?没得抬举他们。


    不用问就知道这管事是没给钱的。


    两个衙役顿时气得不行,厉声道:“你吃人家的东西怎么能不给钱呢?赶紧去补给人家。”


    管事懵逼地看着他们,怀疑自己的耳朵出问题了。


    你们这些吃东西从来不给钱的无赖衙役,居然好意思这么说他?


    难道天要下红雨,他们要改邪归正了?


    虽然管事很懵,不过他不想得罪这两个衙役,只好保证,一定会补给她们钱,以后去吃她们家的东西都不会白拿。


    两个衙役的神色总算好一些。


    接着葛衙役又说:“这家卖杂粮饭的,以后你们不准欺负她们,按规矩行事就行。”


    这意思是,也不准盘剥她们。


    管事忙应下,小心翼翼地问:“官爷,她们是你们家的亲戚吗?”


    要是亲戚,倒也能明白他们为何如此,谁乐意自己家亲戚被盘剥?


    他们可没有这么可怕的亲戚!


    两个衙役暗忖。


    巡逻完这边,让管事离开,两个衙役站在不远处,犹豫不决。


    “葛老哥,咱们要不要过去?”彭衙役小声地问。


    他很怕,万一那女煞星觉得管事吃饭不给钱是他们授意的,她生气之下对他们的家人……还是得解释清楚。


    “肯定要去的。”葛衙役说,“都见着了,不和她打声招呼,万一她记恨可不好。”


    他们没摸清楚郁离的性子,不知道她的想法,小心些准没错。


    两个衙役不敢光明正大地去找郁离,怕被人看到惹来是非。


    当然,他们更怕郁离觉得他们碍事,生气打他们一顿……


    还是谨慎些。


    不久后,两个衙役便见郁离朝他们走过来。


    他们紧张得心脏都要跳到嗓子眼,僵硬地站在那里,如果有人靠近,一定会发现他们的异常。


    郁离走到他们附近时,并没有和他们说话,继续朝前走。


    两个衙役对视一眼,然后慢吞吞地跟上,和她保持着一段距离,就像是他们在周围巡逻,不会让人觉得他们是跟着她走。


    等两人看到她拐进一条狭窄清净的巷子,便明白她果然是冲着他们来的。


    不久后,两人进入巷子,便见郁离站在那里等他们。


    对上她那双幽冷的双眸,彭衙役一个没忍住,脱口而出:“离老大!”


    葛衙役:“……”你也太上道了吧?


    他们不知道郁离的名字,也不敢去打探她的来历,加上吴瘦子他们不敢随意透露,只知道吴瘦子他们都叫她离老大。


    能让闲汉们心甘情愿叫老大的,可不是什么善茬。


    彭衙役有时候说起她时,也会直接叫离老大。


    郁离对这称呼接受良好,问道:“你们刚才去码头巡视?”


    “是、是的。”葛衙役紧张地说,连面对县令大人时,他们都没这么紧张,因为县令大人不会好端端的打他们。


    郁离继续道:“你们看到了,我妹妹在码头卖饭团,你们日后去巡逻时,帮忙照看一下,若是有人欺负她……”


    “我们一定不会让人欺负她的!”


    两个衙役赶紧保证。


    郁离看着他们,直到他们紧张到汗出如浆,终于唔了一声。


    “行了,你们走吧。”


    听到这话,两人如蒙大赦,却不敢迫不及待地离开,小心翼翼地朝她行了一个礼方才走。


    走出巷子,两人互看一眼,都能看到对方脸上的汗渍。


    他们不敢说什么,生怕后头的郁离听到,默默地朝前走,来到一处茶馆,坐下来点了一壶茶压压惊。


    正喝着,一个高瘦的衙役走过来。


    来人打招呼:“彭老哥、葛老哥,你们在这喝茶啊!”


    两人也回了一句,“朱老弟,你咋在这?”


    ?


    作者有话说:


    今天第二更


    第 67 章


    ◎谋划◎


    朱衙役和葛衙役、彭衙役的交情不错,平时没事,三人还会凑到一起喝个小酒、聊聊县衙里的八卦之类的。


    算是酒肉朋友的那一类。


    这会儿见葛彭两人坐在这里喝茶,朱衙役正好没事,便也跟着坐下。


    朱衙役给自己倒了杯茶,喝了一口,然后便放下,有些嫌弃这茶的味道不好,不如文娘给他沏的茶好喝。


    这是路边的一家茶铺,茶铺不大,三文钱一壶,可以一直添水。


    一般来这里喝茶的都是住在附近的一些上了年纪的大爷,他们喜欢坐在这里和周围的人喝茶聊天,是个适合吹水消磨时间的地方,并不在意茶好不好。


    朱衙役问道:“你们是刚从码头那边巡视过来的?”


    崔管事没出事前,这两人巴结到崔管事,一直跟着他,在崔管事那边挺得脸的,于是码头这边便给他们管,平时他们没事都是来这边巡视。


    码头的油水可不少,光是那些孝敬就能鼓了他们的钱袋子。


    朱衙役心里其实是有些羡慕他们的。


    现在崔管事成了废人,在家里躺着,但对两人好像也没什么影响,毕竟他们这衙役的身份是从父辈那里继承过来的,和崔管事无关,最多就是没法子和崔管事一起吃香喝辣的,孝敬收得少一些罢了。


    葛衙役和彭衙役低头喝茶,含糊地应一声。


    他们刚从那边过来,受到极大的惊吓,现在需要压压惊,实在没心情说话。


    三人有一下没一下地聊天,直到朱衙役说,让他们赏个脸,他想请他们吃饭。


    一听赏脸吃饭,葛衙役和彭衙役便知道有活了。


    要是以前,他们会直接一口应下,不管是什么活,反正都是吃吃喝喝那么回事,大多数是以衙役的身份去吓唬一些平民百姓,这招屡试不爽。


    自从崔管事变成废人后,他们就没心思在外头干这种欺男霸女的事了。


    他们现在只想平淡过日子。


    或者说,他们现在对欺压百姓相关的事都没兴趣,生怕哪天又遇到第二个“离老大”。


    离老大的威胁实在太可怕,心脏现在还在扑通扑通地跳着,腿都有些软,还没缓过来。


    虽是如此,葛衙役还是给面子地问了一句:“你要咱们做什么?”


    彭衙役继续给自己倒茶,灌了好几杯的热茶,方才觉得舒坦一些。


    朱衙役没注意到两人的异常,说道:“我以前不是和你们说过,我有一个在城东那边开私塾的秀才舅老爷吗?前阵子,舅老爷家的一个表弟来找我,说他弟诚哥儿被人打了,想让我帮个忙。”


    听到这事,葛彭两人都明白了。


    葛衙役说道:“咋地?你是想让我们帮你打人?”


    他们一脸理解,毕竟朱衙役那舅老爷家的表弟被打了嘛,这口气哪里能吞得下,让他们帮忙打回来是正常的。


    看来对方应该很能打,不然朱衙役不会找上他们。


    有些刁民就喜欢和他们这些衙役对着干,像落鱼巷的那些闲汉,当他们聚在一起生事时,连官府的人都拿他们无可奈何。


    “这倒没有。”朱衙役赶紧摆手,“我那表弟是读书人,可不兴打打杀杀的,只是想让咱们去吓唬一下,让她去道歉,最好能跪着道歉。”


    彭衙役来了些兴趣,“这多大仇?居然还要跪着道歉?”


    道歉就道歉,哪还提这种要求的?那读书人看来挺狠毒的啊,摆明着要折辱对方。


    “这我可不知道了。”朱衙役摊手,那边就是这么要求的。


    葛衙役道:“这种事你自个去就行了,哪需要我们?”


    普通老百姓都畏惧官府,他们这些衙役的身份很能唬人,只要往那一站,再喝斥几句,就不信对方不怕。


    光是朱衙役一个人就能应付。


    朱衙役叹道:“原本我也以为挺容易的,哪知道对方这段日子都不来县城,找不到她的人。”


    陈家表弟请他吃饭,和他提这事时,他应得爽快,表示得了空就去张家肉铺那边转转。


    陈家表弟打探得倒是清楚,告诉他,对方在张家肉铺干活。哪知等他去张家肉铺找人,发现那打诚哥儿的人居然不来了。


    听说病了,而且病得挺严重的,肉铺里的人都为她担心。


    过了半个月,他再去张家肉铺,并没见到陈家表弟所说的人。


    按陈家表弟说的,那打了诚哥儿的是一个姑娘,长得很瘦,看着黑黑瘦瘦的,还挺丑的。


    可他只在张家肉铺里看到一个皮肤很白的姑娘,虽然有些瘦,却也没有瘦到丑,反而长得挺标致的。


    这一看就不是他们所说的那个会打人的丑姑娘。


    朱衙役去张家肉铺那边转了好几次,都没找着人,便去告诉陈家表弟,人已经不在了。


    陈仲询自是不信,怀疑朱衙役是不是没认出人。


    他和郁敬德兄弟俩亲自在当初他们遇到郁离的早点铺守着,等张家肉铺的人送货上门。


    后来确实也等到张家肉铺送货的人,是朱衙役见过的那个皮肤很白的姑娘,不是黑瘦的丑姑娘。


    郁敬德兄弟眼睁睁地看着对方送完货后离开,确认她并不是郁离。


    他们记忆里的郁离,就是个又黑又瘦的丑姑娘。


    在他们心里,二叔家的几个堂妹都挺丑的,不如县城的姑娘长得好看。


    “看来她应该是生病回村里,不在肉铺干活了。”郁敬德失望地说。


    或者是在县城的其他地方干活。


    县城那么大,他们可没时间一家一家找过去。


    郁敬德兄弟俩都没放弃让郁离给他们爹道歉的事,他觉得如此能让他们爹振作起来。


    兄弟俩都能感觉到,郁家被迫分家这事对他们爹的打击很大,自从他病好后,他们已经很久没见他笑过了,甚至脾气变得暴躁,有时候还会莫名其妙地发火骂人,将他们小弟骂哭过几回,连他们娘都被他骂得哭着回娘家。


    家里的气氛一天比一天压抑,不复曾经的夫妻和睦,父慈子孝。


    这样可不行。


    解铃还需系铃人,他们觉得,父亲的心结就是郁离,如果哪天郁离跪着给他道歉,父亲一定会振作起来,家里定会恢复以往的气氛。


    为此郁敬德兄弟再次求上陈仲询,不管怎么样,都要让郁离去道歉。


    陈仲询没办法,只好又来找朱衙役,请他吃了顿饭,麻烦他一定要帮这个忙-


    朱衙役将这事简单地和葛衙役他们说了说。


    “……那打人的姑娘应该是回村里了,听说她是个不孝的,都已经嫁人,居然还插手娘家的事,逼着她娘家分了家,这样的女子,一点也不贤惠,若是放任她继续,可是乱家之兆。”


    葛衙役和彭衙役没想到打了朱衙役表弟的居然是个姑娘。


    这让他们想到打人不手软的“离老大”,脸色有些僵。


    此时两人心里不禁想着,管她贤不贤惠,和他们没什么关系,他们并不想听这些。


    朱衙役朝他们道:“过些天就是中秋,届时咱们都有假,不知两位老哥能不能陪我去一趟青石村?”


    “不行不行。”彭衙役赶紧摇头,“这乡下地方多刁民,我可不敢去。”


    而且对方还是个姑娘,他怕要是和“离老大”一样可怕,他们这不是主动送上门去给打吗?


    他们现在最怕的就是这种会打人的姑娘了。


    如果让他们去吓唬个男的,他们还没那么抗拒,但若是去吓唬个姑娘……


    不管那姑娘是不是会打人,要是被“离老大”知道他们干这种事,只怕她会再次将他们暴打一顿。


    葛衙役同样拒绝。


    和彭衙役一样,他觉得会打人的姑娘肯定像“离老大”一样可怕,还是算了吧。


    以后都别让他们去接触那些会打人的姑娘,怕哪天就遇到个女煞星。


    朱衙役不解地看着他们,“你们这是咋啦?其实也不让你们做什么,就是随我去一趟。”


    他觉得自己一个人去不稳妥,听说对方会打人,他怕自己一个人应付不了。


    郁敬德从小弟那里得知郁离的力气很大后,怕朱衙役吃亏,还特地提醒他一声。


    朱衙役虽然不觉得一个女人的力气能有多大,为保守起见,决定还是多带两个人。


    反正只是去青石村的傅家转一转,吓唬一下人就行。


    见两人还是拒绝,朱衙役只好道:“你们若是愿意随我去一趟青石村,我可以让文娘伺候你们一晚。”


    原本坚定拒绝的两人顿时双眼一亮。


    文娘是朱衙役的老相好,她是寡妇,有一副风流婀娜的好身段,还读过书,身上有一种书卷气,很令男人着迷。


    男人本性就是贱,既喜欢女人骨子里的风骚,又想让她们在床下端着,最好能识文断字。


    文娘便是如此,她的书卷气和风流媚骨,都让男人对她迷恋不已。


    因为朱衙役以前救过文娘,文娘成为寡妇后,便一直与朱衙役往来。


    见过文娘的男人没少讨好她,然而她的态度暧昧,欲拒还迎,不答应也不拒绝,除非朱衙役开口,她才会陪一晚。


    两人和朱衙役的关系不错,自然也知道文娘,和大多男人一样,他们对文娘十分上心,没少馋文娘。


    可惜文娘对他们和其他男人一样,想要让她相陪很难。


    这会儿,朱衙役说事成后让文娘伺候他们一晚,怎么不令人心动。


    这样的话,好像去青石村走一趟也挺值的。


    最终两人还是答应了,问什么时候过去。


    “就在中秋节前一天吧。”朱衙役说道,“等下了衙,咱们就过去,晚上正好回来,届时去文娘那里,让她整治几个小菜,咱们一起喝一杯。”


    葛彭两人自是爽快地应下。


    **


    郁金的杂粮饭团生意已经步上正轨,她们卖的是早市,一般都能在早市结束前卖完,然后母女俩收拾东西,和送完货的郁离一起回家。


    有郁离相伴,她们一起走路回村,如此也安全。


    郁金觉得,有她姐在,就算遇到那些打劫的匪徒,应该也是不需要怕的。


    有时候早市结束时,杂粮饭仍是没卖完,也不会继续卖,可以带回家当午饭。


    当然,大多时候还是能卖完的,特别是有郁离在时。


    每次郁离过来,郁金就会给她做一个瓷实无比的大饭团,让她坐在那里吃。


    因她吃得实在太香了,路过看到的人都会忍不住也想买一个尝尝,很快就能卖完了。


    让郁金高兴的是,每天去码头的管事那里领牌子时,对方只收她五文钱。


    后来她才知道,原来按照正常的规矩,码头这边的早市摆摊卖东西的,只需要交五文管理费就行,先前管事是看她面生,专门欺生呢,才会多收她的钱。


    郁金有些生气。


    不过很快她就不生气了。


    因为管事突然间不仅正常收费,还给她补了以前多收的费用,以及在她这里吃的杂粮饭团的钱。


    当时管事嫌弃是杂粮饭团,是以他没吃多少,只要了一个加很多卤肉的饭团,吃完还嫌弃口感粗糙。


    郁金那时挺生气的,想着和气生财,加上也不想得罪他,硬生生地忍下了。


    这会儿见他居然还给她补了钱,十分意外。


    见到郁离,郁金便和她说了这事,瞅着她姐说:“大姐,他这样,是不是你……”


    她没办法不怀疑。


    自己只是一个乡下来的,在县城没权没势,码头的管事凭什么突然给她补钱,还正常收费?


    肯定是出了什么事,让他不敢再随便乱收费,还给她补了先前多收的钱及饭团的钱。


    郁离点头,将遇到葛彭两个衙役的事告诉她。


    郁金愣了下,有些紧张地说:“大姐,他们……”


    “放心,以后当作不认识他们就行。”郁离平静地说,“就算在路上遇到,你也不必多理会。”


    郁金很听姐姐的话,闻言应下了,转而说起其他。


    “大姐,后天就是中秋节,咱们明天一起去买些过节的月饼果子吧。”


    以往这种节,郁金是没什么心思过的,不过现在的日子和以往不一样,郁家分家了,头顶没有压着他们的郁老爷子夫妻和大房,最近她在县城做生意,每天都能赚到钱,手里也有了余钱,便想对自己、对家里的人好一些。


    正好中秋节到来,想着买些好吃的和家人一起过个富余的中秋。


    听到她突然提起中秋节,郁离微微一愣,然后点头应下。


    随着中秋节越来越近,这些天她时常听到周围的人提起中秋节,大家干着活,时不时就会聊两句和中秋节有关的事,仿佛突然间,大街小巷里都迎来了节日的气息。


    这让她觉得很新奇。


    末世后人类差点就灭绝,朝不保夕,人们早就不过什么传统的节日,就算后来人类建立安全基地,然而对他们这些基因战士而言,是没有过节的概念,更多时候是在各种训练和学习中渡过。


    等她长大,要出城围剿异种和污染物,更不提过什么节了。


    这个世界安稳、祥和,人们过着安定的生活,他们忙忙碌碌,沿着祖祖辈辈的脚步前行。


    郁离很喜欢这种平凡的生活。


    所有人都有自己的人生轨迹,从生到死,过完平凡的一生。


    这样的平凡生活中,偶尔会有不一样的惊喜。


    正如每一个特殊的节日,喜庆而热闹,会让人打从心里为过节而高兴,然后去庆祝它,庆祝的方式就是吃好喝好。


    郁离心里也惦记着中秋节。


    这是她来到这个世界后的第一个节日,挺让她期待的。


    晚上,郁离将装银子的匣子拿出来,从里面取出一些碎银子。


    将碎银子装到荷包里,她扭头问:“宵哥儿,后天就是中秋节,明天我要和二妹去县城买些过节的东西,你有什么想吃的吗?”


    傅闻宵披散着头发靠坐在床上,等她上床睡觉,闻言说道:“我都可以,你买什么我就吃什么。”


    这也是实话,他身体不好,吃什么都没味道,觉得什么都行。


    这三年来,早就将他以前挑剔的毛病治得差不多。


    郁离道:“行,那我就按我的意思来买啦。”


    她有很多想买,不买就不舒服,特别是县城各种各样的吃食,永远都不会腻味。


    他笑着应了一声,由她作主就行。


    郁离将剩下的银子放好,和他一起上床睡觉。


    她拉着他的手,给他输了一些异能过去。


    最近她都是在白天时用异能给自己治疗身体,等晚上恢复异能,就给他治。


    没办法,她的异能实在太少了,再加上傅闻宵的身体属于病入膏肓的程度,实在虚得厉害,是以这个治疗的过程是漫长的。


    他曾说想去参加科举,明年春天的县试,他想去试一试。


    那么她得在明年春天之前,让他可以走出家门,不然就算进了考场,以他的身体情况,只怕半途会被人抬出来。


    两人靠得很近,近得她能闻到他身上清苦的药味。


    郁离觉得自己身上估摸也有这药味,谁让她也在喝药,两人饭后都要喝一碗,喝得多了,仿佛骨子里都渗出股药味。


    这味道也不算难闻。


    等异能消耗完,郁离打了个哈欠。


    她开始昏昏欲睡,一边说道:“明天我给你多输两次,后天你就能和我们一起坐在院子里赏月吃月饼了……”


    中秋是团圆日,这边有一家人在院子时赏月的习俗,总不能撇开他。


    为了让他能在中秋和他们一起赏月,她决定这几天都先顾着他。


    傅闻宵没说话,感受身体那股令人放松的暖洋洋的温暖感。


    就像她身上的温度,让人心生眷恋。


    原来她给他治病,是要“输”的吗?不知道这输的是什么……


    察觉到她已经熟睡,傅闻宵拉来一条被子,盖在她身上。


    临近中秋,青石村这边夜晚的天气已经开始变凉,晚上睡觉不盖被子不行。


    为她盖好被子后,傅闻宵躺下,挨着她沉沉睡去。


    半夜,傅闻宵突然惊醒过来。


    察觉脖子上那只手,没等它收回去,他伸出手臂,将半压在他身上掐他脖子的人搂住。


    郁离:“……”


    “离娘,怎么不睡?”他睡意朦胧地问。


    郁离说:“你放开。”


    顾忌他的身体弱,她没有随意将他甩开,怕伤到他孱弱的身体。


    黑暗中,傅闻宵勾了勾唇,慢吞吞地放开她。


    见她卷着被子往外头挪,两人终于隔开了一个距离,他心里还有些遗憾。


    郁离怕自己离他太近,又忍不住在睡梦中掐他,这会儿几乎挨到床边睡。


    再次睡去时,她迷迷糊糊地想,他好像越来越难懂了,惊醒时居然敢搂着她睡,胆子挺大的……


    ?


    作者有话说:


    今天第一更


    第 68 章


    ◎上门讨打来了◎


    中秋节的前一天,县城热闹无比。


    似乎附近村子的人都趁着这一天赶往县城,他们来县城采购明天过中秋需要的东西,有吃的、用的,都趁着这一天买完。


    郁离看着大街小巷中,比平时还要热闹的景象,感觉很新奇。


    街道两边的商铺摆满了商品,人们进进出出,他们手里的篮子或背篓里装的东西不少,越发感受到这个世界的人对节日的注重。


    就算再穷的人,也会在过节时努力挤出点余钱,去买些应景的吃食,好好地吃一顿。


    郁金努力地避开拥挤的人流,指着前方的一家点心铺,说道:“大姐,我听人说,这家的月饼好吃,咱们快点去,省得卖完了。”


    她在码头的生意稳定下来后,和周围的小商贩也混熟了,这是她听那些人说的。


    郁离闻言,决定就去那里买。


    她拉着妹妹的手,朝那家点心铺走去。


    来点心铺买月饼糕点的人不少,大家挤得不可开交。


    郁离仗着自己力气大,所过之处,如摩西分海一般,周围的人不由自主地让开,给她们腾出一条路。


    郁金:“……”


    看到那些被挤到旁边一脸懵的人,郁金的脸有些红,然后忍不住笑了。


    有个力气大的姐姐真好,都不用和别人挤。


    等两人从点心铺出来,她们的背篓里多了各色月饼和糕点。


    当然,郁离买得更多,毕竟她自己想吃。


    月饼是过中秋节必备的吃食,这里有各种馅的月饼,她每一样都想吃,于是每一样都买了。


    郁金买的不多,只给家里人一人买一个月饼。


    虽然她现在做生意赚了点钱,不过这钱要存着,她想等钱存够了,就拿去建房子,搬离郁家这边,省得和郁老太太他们住得太近,又发生当初郁珠受伤的事。


    既然大家无法和睦相处,不如远离,眼不见为净。


    买完月饼,她们又去买糖饼和新鲜的果子等。


    山平县这边处于大庆朝的最南边,气候温暖,每到秋天时,便有很多成熟的果子,附近的村民会将自家种的各种果子摘下来,挑到县城卖。


    郁离买了些梨、枣子和桃子等。


    这桃子是秋天成熟的,口感脆生生的,比较酸的那种。


    最后姐妹俩的背篓都装满东西,甚至郁离的手里还拎着一个篮子,两人来到肉铺那边。


    柳氏在肉铺等她们。


    她们过来时,便见柳氏和张复正在打扫院子。


    柳氏是个勤劳能干的,她知道张复这肉铺老板对她的两个女儿很照顾,二女儿在这里拿下水,也是便宜卖给她,心里十分感激。


    第一次来到肉铺,见郁离在清洗院子,她便撸起袖子帮着一起干。


    后来每次过来,她都会帮忙干活。


    见她们买了满满当当的东西回来,张复笑着问了一句,“你们买了啥东西?”


    郁离道:“我买了很多种馅的月饼,张哥你们也来尝尝。”


    说着,她将背篓放下,从里头拿出刚才买的月饼,递给张复和张耀平。


    张复擦干净手,拿过一个肉馅的月饼,一边吃一边说:“离娘你咋买这么多馅的月饼?除了肉馅的,我觉得其他馅的都不好吃。”


    肉馅的月饼是咸口的,他爱这个。


    张耀平则拿了个甜口的,反驳道:“七叔你说错了,花生芝麻馅的才好吃,肉馅的一点也不好吃。”


    张复朝他挥手,“去去去,你们小孩子家的懂什么,甜口的月饼不好吃!”


    “你才不懂呢,你只喜欢吃咸口的,吃太多咸的不好。”


    “嘿呀,肉那么好吃,我喜欢咸口的又咋啦?吃那么多甜的,小心坏了牙。”


    郁金抿嘴笑起来,没想到两人还能为月饼的咸甜口吵起来。


    柳氏见大女儿也递了一个月饼给自己,有些受宠若惊。


    她舍不得吃,只掰了小块尝尝味道,又分了点给二女儿,剩下的用油纸包起来,打算拿回家里给两个小女儿吃。


    吃过月饼,大伙儿又聊了下,然后将院子打扫干净,郁离和郁金、柳氏便准备离开。


    张复朝郁离道:“离娘,明天是中秋节,早上还要杀猪,要麻烦你过来帮忙。”


    过节时来买肉的人更多,再穷的人也会咬咬牙,割点肉回去加菜,他们还得多杀两头猪才行。


    郁离朝他应一声,表示知道了,明天会过来的。


    她和郁金、柳氏一起离开肉铺,出了城后,便去坐骡车回村。


    郁金今天买的东西不少,要是让她们一路背回去,实在太累,决定去坐骡车回村。


    骡车的价格三文钱一个人,偶尔一次还是坐得起的。


    骡车的主人是里正的三儿子。


    里正姓周,周姓在青石村是大姓,郁金她们一般叫骡车主人周三叔。


    昨晚郁金就去里正家打了一声招呼,让周三叔中午时等她们一会儿,她们坐车回去。


    坐骡车的人不少,车上还有好几个青石村的村民,都是今天特地来县城采买的,他们放在车上的背篓满满当当的,用布盖着。


    见母女三人过来,他们笑着打招呼。


    “哎哟,是你们呀,你们买了啥东西,瞧这背篓都满出来了。”


    说话的是桂花婶,她今天也来县城了。


    其实郁老太太有句话也没说错,桂花婶这人挺懒的,又懒又馋,来县城采买这种轻省的活,她一般都是争着去的。


    除此之外,她这人还爱嚼舌根、喜欢八卦,村里但凡有点什么事,都脱不开她的掺和。


    桂花婶嘴里说着,伸手就要掀开郁金放在旁边的盖着背篓的布,被一只手按住。


    郁金将她的手拉开,说道:“桂花婶,我这东西多,你别随便打开,会掉下来的。”


    虽然被她明摆着拒绝了,桂花婶也不生气,笑盈盈地说:“金娘,听说你们最近在县城卖杂粮饭,你们这生意咋样?能不能也教教婶子,婶子也想做点生意,赚几个钱补贴家里。”


    听到这话,骡车里的人都看过来,也有些心动。


    郁金去县城卖杂粮饭这事,根本瞒不住人,村里的人很快就知道这事。


    大多数的人都是羡慕的,毕竟赚钱谁不乐意,只是羡慕归羡慕,敢这么干的人并不多,他们平时去县城买东西时,都是畏手畏脚的,怕得不行,更不用说去县城做生意,他们没那头脑,也没那胆量。


    也因此,大伙儿都觉得郁金胆子实在大,也很厉害。


    不仅是郁金,还有在县城找了个杀猪营生的郁离同样也厉害。


    这姐妹俩都是大伙儿聊天时必定会提起的人物。


    现在村里的人凑到一起聊天,都会说郁家二房的女儿很有本事,会自个找吃的。虽然也有人说郁家二房的姐妹几个不安分,姑娘家成天跑县城不着家什么的,但大伙儿都明白,他们就是酸。


    哪家赚了钱,都会被人酸上几句,毕竟他们自己赚不到,只能酸别人了。


    “也就那样呗。”郁金说道,“能赚几个钱,不过花费也更多。你们知道的,我做的是杂粮饭团生意,除了要买粮食、买肉和调味料外,去县城的早市出摊时,还要给码头管事那边交些费用,每天一大早坐船过来……这零零总总加起来,能赚到手里的只有几个辛苦钱了。”


    听她这么一分析,车里的人都觉得,好像真的赚得不多。


    这种辛苦钱,和他们种地也没什么区别嘛。


    桂花婶不太相信,要是真没赚多少钱,她们今儿能买这么多东西吗?


    肯定是手里有钱了,花起来才大方的。


    她转头看向旁边沉默的柳氏,问道:“柳妹子,你们赚的应该不少吧?听说你们每天都能卖完,肯定有得赚的。”


    柳氏有些局促,小声地说:“也没有每天卖完……”


    “没卖完?不可能吧?”


    “真的,我们都是带回来当午饭吃了。”


    “……”


    听柳氏这么说,大伙儿不禁叹气,果然杂粮这些东西,县城人的咋能看上呢?没卖完最后只能拿回家里自己吃,这得多浪费啊?


    平时村里人大多吃的是稀的,混着水能喝个肚饱,这样也能省下很多粮食。


    这杂粮饭团是干的,这天天带回来自己吃,想想就让人心疼。


    桂花婶见柳氏这一棍子打不出个屁来的模样,有些郁闷。


    她最不喜欢和这种人说话,因为你说再多,她也不会吭一声,像在唱独角戏似的,什么都打探不出来。


    桂花婶的目光最后转到坐在骡车外侧的郁离身上,她笑道:“离娘,你在县城杀猪,这一个月能赚多少?”


    见她转去问郁离,郁金脸色一沉,有些恼怒。


    她姐性子单纯,旁人问她话时,她都会很有礼貌地回答,在她看来,她姐简直就是这世间性子最好的姑娘。


    这桂花婶分明就是知道,才会去找她姐打探。


    郁离转头看向桂花婶,果然很有礼貌地开口了,“没赚。”


    “什么?”


    瞬间,所有人都看过来,一脸愕然。


    为啥她会说没赚?难道她去杀猪,对方不给工钱?


    郁离耐心地解释,“每天领到钱时我都花光了,而且都不够花,还要我婆婆他们补贴,所以也算是没赚,反倒倒贴了很多进去。”


    众人:“……”


    桂花婶瞠目结舌,没想到“没赚”居然是这个意思。


    她忍不住问:“你咋花的啊?为啥不够花?”


    杀一头猪都有四五十文,就算要和别人分,也能有个二三十文吧,肯定还有其他的进项,不可能每天就那么点钱,这钱肯定够花的。


    郁离掰着手指头说:“有时候要去医馆抓药,我和宵哥儿都要喝药调理身子,还要买甜嘴的果脯,家里的粮食没了,要去买粮食,还要买吃的、用的……太多需要买了,钱真的不够花。”


    “……”


    桂花婶沉默了。


    是这么算的吗?傅家有这么多东西要买吗?


    她瞅着郁离,这姑娘一脸真诚,一看就是不会撒谎的好孩子,让她噎得慌。


    郁家这母女三个,当娘的是锯嘴葫芦,大女儿虽然实诚但说了堆废话,二女儿精明又强势,和老实木讷的郁老二夫妻俩一点也不像。


    发现没法从她们这儿打探到什么,实在让她抑郁。


    桂花婶终于决定不搭理这母女三人,转头找别人说话,打探其他人的八卦。


    郁金嘴角勾了勾,朝大姐偷偷竖起大拇指。


    赚了多少钱,自己知道就好,不用往外说,毕竟这世界上,很多人会同情你过得不好,却不会高兴你过得好。


    一个时辰后,骡车抵达青石村。


    众人付了钱后便下车,各回各家。


    郁离回到傅家,将今天采买的东西交给周氏。


    周氏被她带回来的东西惊到,看到那半篓子都是月饼,顿时有些无语。


    “离娘,咋买这么多月饼?”


    郁离道:“看着都挺好吃的,就买回来尝尝了。”她坐下来吃饭,一边说,“娘,你们也尝尝,真的好吃。”


    周氏笑着应一声,拿了一个豆沙馅的月饼掰开,和两个孩子一起尝了尝味道。


    咬了一口,她就说:“太甜了。”


    两个孩子倒是很喜欢,他们年纪小,喜欢吃甜的,甜腻腻的更喜欢。


    吃过饭,郁离就回房去补眠。


    下午,她睡醒后,将今天买的月饼拿出来,摆在桌子上,窝在那里吃月饼。


    坐在旁边的傅闻宵:“……”


    看她吃完一个又一个,嘴巴和手都没停过,傅闻宵忍不住说:“离娘,别吃太多,会积食。”


    “积食?”郁离瞅着他,“不会,我能吃完。”


    积食是不可能积食的,只有吃不饱。


    傅闻宵沉默了下,又道:“别吃太多甜的,对你的牙不好。”


    时下的月饼有甜口和咸口的,她买的月饼甜咸口都有,甜口的大多都是花生芝麻馅和豆沙馅等,看起来甜腻腻的。


    郁离哦一声,压根儿没放在心上,只道:“我等会儿会刷牙。”


    她现在有异能,蛀牙什么的是不可能有的。


    当然,牙齿的清洁还是要做到位。


    傅闻宵便不再说话。


    最后他眼睁睁地看着郁离将今天买的月饼都吃了大半,都有点为她腻得慌。


    看着剩下的月饼,郁离纠结了下,决定还是不吃了,留点明天过节吃。


    “你想吃就吃吧,明天再买便是。”傅闻宵说道,看她那一脸犹豫,便想要满足她。


    如果是以前,他肯定不会说这样的话。


    人的原则底线果然是可以不断地被打破的,只是以前他没遇到那个让他打破原则的人。


    似乎就在等他这话,郁离愉快地应了一声,伸手继续拿月饼。


    周氏怕她吃得太腻了,还特地泡一壶茶过来。


    “离娘,茶佐着月饼吃能解腻,多吃点啊。”她一脸慈爱,“我以前也学过做月饼,你要是喜欢,明天我也试着做一些给你尝尝。”


    郁离双眼一亮,“谢谢娘,明天我去买些做月饼的材料回来。”


    婆婆实在太能干了,没想到居然还会做月饼,还有什么是她不会做的?


    此时在郁离心里,觉得全世界最厉害的就是周氏。


    傅闻宵倒茶的动作一顿,看了一眼两人,不禁失笑。


    她的表情实在很好懂,不过有时候让人宁愿不想懂,如同他从昏迷中醒来时,她那种看“诈尸”的表情,让人一言难尽。


    虽然也是挺可爱的。


    **


    下了衙后,朱衙役赶紧往城门口那边走。


    来到城门口,见其他两人还没到,朱衙役便到附近的包子铺里,要了好几个包子垫垫肚子。


    他们这些衙役平时挺清闲的,除了每天要去衙门那边点个卯,并在上峰面前露个脸外,其他时候不是在街上巡逻,就是哪里有打架斗殴的,赶紧过去处理,维护城里的治安。


    很多时候都是在街上乱逛。


    临近中秋节,附近的村民都涌到城里采购,县城的人增多,导致他们这些衙役也跟着忙起来。


    原本打算今天早点去青石村,哪知道忙到现在。


    从午后忙到现在,朱衙役饿得不行,只想赶紧去青石村将事情办了,好回县城找文娘,文娘今天可是答应要给他们整治些吃的,陪他们一起喝酒。


    等了约莫半个时辰,葛衙役和彭衙役终于过来。


    “葛老哥,彭老哥,你们总算来了,咋这么晚?”朱衙役迎过去,问他们饿不饿,给他们递了几个已经放凉的包子。


    两人确实饿得厉害,也不管这包子已经冷了,大口地吃着。


    他们今天也忙,可能明天就是中秋节,码头那边来的商船不少,甚至还闹出了点事,他们只能守在那里,直到刚才终于忙完。


    朱衙役听罢,脸上露出羡慕之色。


    这两人忙归忙,捞的油水可不少,要是自己也愿意这么忙。


    吃完包子,三人便出发,坐船前往青石村。


    夕阳已经落到山的那头,暮色渐染,两岸的草木呈现一股秋日特有的沉沉暮霭之色。


    山平县这边的秋天素不明显,除了天气没有那么炎热外,草木仍是青翠一片,让人很难感觉到秋天的萧瑟什么的。


    撑船的艄公看到这三个衙役,心头发颤。


    他鼓起勇气,问道:“三位官爷,你们这是要去哪?”


    “青石村。”朱衙役道。


    “你们去那里可是有什么公务?”


    “哪能啊!”彭衙役笑道,“我们只是去那边找人。”


    他们心知这些平头百姓对官府的畏惧,没有什么公务,自然不能乱说的,免得引来那些村民的害怕,连里正、乡老都引出来,太过兴师动众,对他们此行可不太好。


    三人这次去青石村,只是去找个姑娘吓唬她,让她去给人跪着道歉,这种事自然不能和人说。


    要是让那些百姓知道,摸清楚他们衙役办事的规则,以后可就不能仗着衙役之威吓唬他们,得不偿失。


    是以这种事大家都是心照不宣,自己明白就行。


    艄公暗暗松口气,神色也轻快一些。


    他没有再问,心里多少还是有些畏惧这些衙役。


    船行到青石村时,暮色更深了。


    村子里的人大多都已经回家吃饭,只有几个在外头。


    三人站在青石村村口处的河埠头,因为暮色太沉,他们身上的衙役衣服也不显,倒也没引来什么注意。


    三人没来过青石村,不知道傅家在哪里,便拦了个人询问。


    被拦的是一个老实的村民,靠近些时,总算看清楚他们身上穿着的衣服是县城的衙役,吓得直哆嗦,差点就跪下。


    三人:“……”


    “行了,别跪了。”朱衙役不耐烦地说,“傅家在哪?”


    那村民闻言有些愕然,小心地问:“官爷,你们找傅家做甚……”


    “啰嗦!”彭衙役喝斥一声,“直接告诉我们就行,不该打探的事就别打探,对你没好处。”


    这村民是个胆小的,一辈子没和官府打过交道,平时连衙役都少见,哪里想到刚从地里干活回来,就遇到三个衙役,吓都能吓死他,被他这么一喝斥,更不敢再打探什么。


    他哆哆嗦嗦地指了个方向,“……往那边走,那里有一栋青砖瓦房,就是傅家。”


    问清楚路,三人便离开了,并没去管那村民。


    村民瘫坐了会儿,总算腿没那么软,赶紧往家里跑,生怕又遇到那几个凶神恶煞的衙役。


    他家人见他这副模样,奇怪的问:“你这是咋啦?”


    村民后怕地说:“刚才我遇到三个衙役,他们问我傅家在哪里,我、我……”


    “什么?有衙役来找傅家?难道傅家犯了什么事?”


    瞬间,全家人都围过来,害怕地询问消息。


    村民摇头,表示他也不知道,他没敢去打探,那三个官爷看起来很不好惹。


    众人都有些疑惑,同时也为傅家担心。


    傅家老的老、弱的弱、病的病,只有郁离一个能干活的,但郁离也只是个年轻姑娘,要是遇到什么,也顶不了什么事吧?


    只希望傅家没事。


    **


    三个衙役很顺利地找到傅家,因为傅家很好找,这附近只有傅家是青砖瓦房,其他的都是泥土房。


    “看来这傅家挺有钱的嘛。”朱衙役说了一句。


    他心里想着,那打人的女子嫁的是傅家,傅家能建青砖瓦房,可见家境不差,怪不得她有那胆子打人呢,这是就是底气。


    这么一想,他心里一松,觉得这一趟稳了。


    朱衙役上前去敲门,将门敲得梆梆响。


    葛衙役和彭衙役两人站在他身后,姿态很放松,同样觉得这一趟没什么意外,等会儿吓唬完人后,他们就可以离开了。


    这乡下的人,和刚才那村民一样,胆小又无知,很容易吓唬。


    正想着,便见门从里头打开。


    葛衙役和彭衙役两人顺势看过去,看到一张就算在暮色中也白得晃眼的脸,而且这张脸挺眼熟的……


    ?


    作者有话说:


    今天第二更


    第 69 章


    ◎跪着道歉◎


    天色已晚,将暗未暗的暮色将人的轮廓掩去大半。


    看到开门的人时,朱衙役愣了下,也以为自己看错了。


    这姑娘怎么看着有些像在张家肉铺干活的姑娘?


    他去张家肉铺转了几次,见过她去送货,因这姑娘长得实在出挑,自然会多看几眼,便将人记住。


    朱衙役也不蠢,瞬息间就明白了什么。


    这里是青石村的傅家,他要找的人正是嫁到傅家的郁家女,而这姑娘正好在县城的张家肉铺干活……


    所以,他其实并没找错人,而是郁敬德他们给的信息不对。


    或者说,郁敬德他们自己都没认出人。


    朱衙役只觉得匪夷所思,这郁家女不是郁敬德他们的堂妹吗?居然有人连自家堂妹都没认出来,亏得他们在一个屋檐下生活了十几年。


    说什么人长得黑瘦黑瘦的,看起来很丑。


    按照这个说法去找,能找得到才怪吧。


    朱衙役觉得郁家那对兄弟实在不靠谱,连自己堂妹长啥模样都不知道,这是读书读傻了吧?


    朱衙役心里腹诽,劈头就问:“你就是郁离?是青石村郁家二房的女儿?”


    他的语气不善,一听就知道是来找茬的。


    朱衙役此行就是来吓唬人的,自然不会好声好气地说话,这种事他做得十分熟练,第一时间就要拿出气势来,才能将人吓唬住,达到自己想要的目的。


    郁离刚才正在院子里练体术,突然响起的敲门声将她的锻炼打断。


    这敲门声梆梆响,十分不客气。


    她只好停下,擦了擦脸上的汗,过去开门。只是没想到,开门时会看到三个衙役,其中两个还是老熟人,让她挺意外的。


    郁离没有多想,还以为葛衙役他们打探到她的身份,他们那边发生什么事,特地过来找她。


    她在张家肉铺干活,只要有心,很容易就能打探到她的身份。


    郁离并不怕这两个衙役打探。


    他们被她威胁过,看两人的反应,便知道他们暂时是不敢报复的,再加上她就在县城里工作,已经将县城的情况摸索清楚,还有还有高生、吴瘦子等人作眼线,如果他们有什么异动,她能在第一时间得知,并直接处理了两人。


    然而这种想法,在听到朱衙役不客气的问话时,隐约明白他们确实是来找她的,不过是来找麻烦的。


    郁离平静地道:“找我有事?”


    确认了她的身份,朱衙役继凶神恶煞地道:“听说你对长辈不孝,对兄长不敬,还当街打人,这可是要坐牢的,你最好跟我走一趟……”


    说着,他伸手就要去捉她。


    他很有自信,若是寻常的姑娘,此时已经吓软了腿,接下来就好办了。


    后头的葛衙役和彭衙役总算在乍然看到郁离的惊恐中回过神,见朱衙役居然要对她动手时,一颗心提了起来,下意识叫出声。


    “别……”


    下一刻,高瘦的朱衙役从他们中间倒飞而出,狠狠地砸落在地上,发出沉闷的声音,就这么昏死过去。


    两人噤若寒蝉,僵硬地站在那里,动也不敢动,惊恐地看着郁离。


    她这轻飘飘的一脚,直接将人踹飞出去,和当日她踹飞他们那幕简直一模一样,仿佛他们是没什么重量的纸人。


    做完这些,郁离随手将身后院门关上,然后看向站在那里的葛衙役和朱衙役。


    对上她的目光,两人的腿一软,就这么对着她跪下。


    “离、离老大!”彭衙役哆哆嗦嗦地说,“我们、我们是来给您道歉的。”


    “道歉?”郁离面无表情地问,“你们来道什么歉?”


    两个衙役汗流如浆,嘴巴嗫嚅着,不敢说话。


    大概是这一路上,听朱衙役说了好几次吓唬住她后,让她去给郁家长辈跪着道歉什么的,这会儿见到她,他们就直接跪下了,说话也没过脑子。


    让她跪着道歉?那是不可能的。


    他们跪着道歉还差不多!


    郁离可没忘记刚才朱衙役的话,问道:“你们是过来捉我去坐牢的?”


    “没没没……没有!”


    葛彭两人哆嗦着摇头,几乎要将自己的脑袋摇断,吓得心脏险些爆裂。


    郁离自认是个讲道理的人,没有第一时间定他们的罪,问道:“那你们来做什么?”


    生怕她误会他们和朱衙役是一伙的,两人迫不及待地开口。


    “是朱寿说你打了他舅公家的表弟,他舅公是在县城里开私塾的秀才,姓陈。”


    “他这次来是为了吓唬你,好让你去给他表弟道歉。”


    “对了,还要你跪着给郁家的长辈道歉,说你不孝顺,是乱家之源。”


    “……”


    听他们你一言、我一语地说着,虽然有些语无伦次的,不过郁离很快就弄清楚情况。


    原来是大房找来的衙役,要报复她的。


    上个月她听吴瘦子他们提了一句这事,一直没等到人来。


    先前吴瘦子和她说,有一个姓朱的衙役在张记肉铺那边转过几次,不过因为对方没干什么,她没怎么放在心上。


    没想到这朱衙役居然找到村里,还和葛衙役两个一起来找她麻烦。


    “不不不,我们不是来找您麻烦的,我们并不知道朱寿要找的人是您!”葛衙役急切地说,急得都哭了,“离老大,给我们十个胆子,我们也不敢找您麻烦。”


    彭衙役也说:“是的是的,要是知道他要找的人是您,我们肯定不会来!”


    两人急得不行,恨不得赌咒发誓,他们真没想过找她麻烦。


    郁离没放过他们,“所以,如果不是我,你们就要去吓唬别人?”


    “不不不,没有的事……”


    两人反驳得有些气弱,如果今天遇到的人不是她,他们真的会去吓唬对方,毕竟都答应了朱寿,还有文娘的伺候呢……


    郁离懒得听他们狡辩,她走过去,一把扯下地上朱衙役的衣服,将之撕成几块,团成一团塞到他们的嘴里,然后随手扯了一根树枝,撸去上面的叶子,就朝他们抽过去。


    三个大男人被抽得满地打滚。


    因为嘴巴被堵住,无法出声,偶尔只有几声闷哼响动。


    朱衙役也在昏迷中被抽醒,那根树枝铺天盖地抽过来,让他疼得眼泪都飙出来。


    突然,院子里响起周氏的声音。


    “离娘,是谁来啦?你咋将门关上了?”


    先前那梆梆梆的敲门声响起时,周氏正在帮两个孩子洗漱。


    敲门声听着挺急的,她还以为有什么急事,心里难免有些担心,想着郁离就在院子里练武,她倒没有急着出去。


    哪知道她都给两个孩子洗漱完,也没见郁离回来。


    周氏让两个孩子上床睡觉,出来查看。


    就着天边那快要消失的暮光,发现院门被关上了,郁离不在院子里,倒是院子外有些奇怪的动静。


    正要打开门出去看看,周氏就听到郁离的声音在外头响起:“娘,有人来找我,您不用出来。”


    周氏的动作一顿,到底还是不放心,打开了门。


    等她开门往外一瞧,看到好好地站在家门前不远处的郁离时,松了口气。


    周围的光线昏暗,除了站在那里的郁离外,周氏并没看清楚地上躺着的那三人,还有些疑惑。


    不是说有人来找离娘吗?咋没见到人?


    “离娘,人呢?”


    郁离看了一眼草丛中的三人,转身走过去,将周氏推回家里。


    “娘,您回家待着,这边没事,我一会儿就回去。”


    周氏哪里敌得过她的力气,被她轻飘飘地推回家里,院门再次关上。


    虽然还是有些疑惑,但郁离明显不希望她出去,想了想,决定作罢,转去找傅闻宵。


    傅闻宵坐在窗前的位置,一双眼睛幽幽地望着院子的方向。


    他的神色很冷,那张苍白的脸在灯光下,如冰雪般的凛冽锐意,锋芒毕露,很是吓人。


    周氏见到他这模样,心中微悸,小声地说:“宵哥儿,夜风大,别坐在这里吹风。”


    傅闻宵问道:“娘,是谁来找离娘?”


    他一直坐在这里看郁离练体术,突然的敲门声将她叫出去,然后人便没有回来,刚才他敏锐地听到外面似乎有什么重物坠地的声音。


    显然今晚的人来者不善。


    周氏摇头,“我没看清楚呢,离娘就将我推回来了。”她有些担心,小声地说,“宵哥儿,你说会不会是……”


    “不会!”傅闻宵神色冷然,“那些人应该以为我已经死了,最多只会派人来确认我是不是死得彻底。”


    周氏张了张嘴,不知道说什么。


    **


    门外,郁离站在树下,树影沉沉,遮掩了她的身影。


    她的面前是三个跪着的男人。


    天色已晚,村里的人都回家吃饭休息,加上傅家和周围的邻居隔着一段距离,倒是没有人发现这边发生的事。


    郁离也不想惊动村里的人,所以才会堵住他们的嘴再动手。


    她不怕这些衙役,不代表村里的人不怕。


    葛衙役和彭衙役跪得心甘情愿,甚至希望她看在他们跪得如此恭敬的份上,网开一面,不要再打他们了。


    朱衙役还没弄清楚情况,就被葛衙役两人拉着跪下。


    他知道,他们今天是栽在这里了。


    这会儿,三个衙役心里都恨死陈家人和郁敬德兄弟俩。


    葛衙役和彭衙役不仅恨陈家人,也恨朱衙役,要不是他,他们也不会落到这下场,再次被郁离暴打一顿。


    这次打得可真是疼,比那日在巷子里打的疼多了,还是堵着嘴打的。


    郁离冷眼看着三个跪着的男人,问道:“你们刚才说,让我跪着给谁道歉?”


    “不不不!”葛衙役两人赶紧摇头,“没有的事!应该是他们跪着给您道歉!”


    这是大实话,此时他们真是恨不得将郁敬德几人捆到她面前,让他们跪在她面前道歉。


    那几个王八蛋!


    居然敢招惹她,他们是不是活得不耐烦了?


    两人心头发狠,等他们回去后,一定要将郁敬德几个给绑起来,绑到她面前,让他们跪着道歉,方才能消他们今日之恨。


    朱衙役也是胆战心惊,忙不迭地说:“这位……大姐,都是误会!请您宽宏大量,放过我们一马,我们以后一定不会找您的麻烦……”


    打不过就求饶,这不丢脸。


    朱衙役虽然平时没少欺压百姓,但也不是真没眼色,觉得所有的百姓就会怕他们,县城里可是有不少逞凶斗勇的闲汉流氓,他们在大街小巷里流窜,有时候发生了冲突,真打上火时,连衙役都要怕他们。


    此时郁离在他眼里,好比那些闲汉和流氓,求饶起来很利索。


    不然继续被她暴打吗?


    郁离手里掂着那条打人的树枝,在空气中发出飒飒的声音,听得三个男人心惊肉跳,只觉得身上被打出来的伤更疼了。


    “误会?”她慢慢地说,“今天可以是误会,以后或许就不是了。”


    如果不是她,而是一个普通的乡下女子,遇到几个衙役寻上门,不管事情是怎么样的,她和她的家人只怕都要受苦。


    这是郁离最厌恶的事。


    她对官府没什么畏惧,打了人也不怕,但她知道,这个世界等级森严,平民百姓乃至那些女子,他们的日子过得并不怎么样。


    甚至可以说很差。


    虽然她没打算挑战整个社会制度,并不代表她见到这些事时能容忍。


    这意味不明的话,让三个衙役心头一惊,意识到她非常厌恶这种事。


    强烈的危机感让他们瞬间就作出了决定。


    三人再次赌咒发誓,他们以后一定不再做这种事,安安分分做人,不再欺压百姓。


    郁离平静地听着,并不作声。


    直到三人惊吓不已,冷汗如浆,她终于开口:“是吗?可我不相信你们的保证。”


    听到这话,葛衙役和彭衙役都要绝望了。


    他们还记得她的威胁,以她的心狠手辣,说不定真的会将他们家所有的男丁都像劁猪一样劁了,让他们葛家(彭家)断子绝孙。


    这对男人而言,是最可怕的惩罚。


    朱衙役虽然没被这么威胁过,但经过刚才的那一顿毒打,已经让他意识到面前的人有多可怕。


    他胆战心惊,吓得手脚发软,惊恐地看着她。


    暮色终于消失在尽头,一轮皓月从东边升起。


    眼看就要到中秋节,月光一晚比一晚明亮,能让人在夜间视物。


    郁离站在树下,将身体隐在树影之中,若不是她出声,很容易会将她忽略。


    三人看不清楚她的模样,不知道她是什么表情,这陷入阴影中的身影,只会让他们更加恐惧。


    郁离道:“我不相信你们,不过我以后会盯着你们。”


    盯着他们?


    三人愣了愣,一股寒意往心头直窜,不禁打了个寒战,恐惧在心中蔓延,让他们无法说话。


    “行了,你们走吧。”郁离开口道。


    三人没动,小心翼翼地看她,仿佛在确认她是不是真的让他们走。


    他们刚才被毒打一顿,已经被打怕了,还有她那未尽的威胁,也让他们不寒而栗。


    郁离见他们没动,又道:“还有这次的事,你们知道怎么做吗?”


    既然郁敬德他们这么想让她跪着道歉,那他们就跪吧。


    三人非常上道,闻言马上道:“您放心,我们明白的,一定会让他们过来给您跪着道歉!”


    这事涉及到陈仲询、郁敬德兄弟三人。


    至于陈仲询是朱衙役的舅公家表弟什么的,三人压根儿就没放在心里,他们都这么惨了,哪里还顾及什么亲戚情义?总要先让她消气再说。


    朱衙役满腹怨气,觉得自己被那几人坑了。


    要是知道她这么可怕,他才不管他们有什么恩怨,有多远就躲多远。


    郁离终于满意,大方地让他们起身。


    三人互相挽扶着,龇牙裂嘴地站起,只觉得浑身无一处不疼。


    特别是朱衙役,他还被一脚踹飞,摔在地上仿佛骨头都错位了,肩膀也脱臼,一条手臂不自然地垂下。


    他们从小到大,从来都没受过这么大的罪,疼得都有些受不住,葛衙役和彭衙役没想到,上次被郁离打时,居然不是最疼的,还有更疼的。


    大概是这次他们直接找到她家,甚至想吓唬她,方才让她下狠手。


    郁离转身回家。


    三人目送她进入傅家,将院门关上,许久确认她不会出来,方才小心翼翼地离开。


    他们一路忍耐着,因为天色太晚了,没有船回去,只好走路回县城。


    直到他们离开青石村,终于停下,嘶嘶地抽冷气。


    三人都出了一身的冷汗,当汗水蔓延过那些纵横交错的红肿伤痕时,刺痛无比,就像软刀子割肉、盐水洒在上头一般。


    他们一屁股坐在路边的草丛间歇息。


    先前实在太过紧张,也不敢在郁离面前叫疼,现在离开青石村,确认她不会出现后,总算松口气。


    彭衙役浑身疼得不行,心里又气又恨,埋怨道:“朱寿,下次这种事别再叫我们了,我们绝对不会再干这种事。”


    要不是朱寿叫他们来这一趟,他们也不会受这种罪。


    真是疼死个人了!


    葛衙役也是这么想的,他已经被打怕了


    也怕郁离哪天就将他们家的男丁都当猪劁了,他唯一的儿子以后还要娶妻生子,他爹年纪那么大了,可不能让他临老还要受那样的罪。


    当然,他作为一个正常的男人,更不想被……他还想继续当个男人。


    朱衙役比他们更苦,“我哪敢啊,我要是知道……”说到这里,他问两人,“你们是怎么认识她的?”


    他没想到,这青石村里还隐藏了这么可怕的人。


    要是知道绝对不会来这里。


    回想刚才葛彭两人的反应,朱衙役忍不住猜测这两人是不是以前被她打过?


    因为他们跪得非常利落,还将他一起拉着跪下。


    男人跪天跪地跪父母,哪能跪一个年轻的小姑娘?


    他一直是这么想的,看到这两人就这么跪下,他还震惊得不行,哪知道下一刻他们就拉着他跪下。


    这对朱衙役的冲击不小。


    葛彭两人听到这话,神色一顿。


    虽然今天三人是难兄难弟,但他们没想过告诉他们,不然会扯出崔管事受伤一事,少一个人知道,就少一份暴露的危险。


    要不然,他们辛苦将崔衙役弄哑,岂不是白废功夫。


    葛衙役说:“以前我们不小心得罪她,被她打过,所以……”


    这话说得含糊,让人可以随便脑补,朱衙役自以为明白了,左右不过是他们见郁家女长得漂亮,可能做了什么,犯到她手里。


    这事不光彩,怪不得两人都不太愿意说。


    经过这次的一顿暴打,葛衙役和彭衙役都觉得,他们以后再也不敢去做什么欺压百姓、或者是吓唬人的事。


    以后谁敢让他们去吓唬小姑娘,他们绝对会打死他!


    他们终于作了决定,以后洗心革面,安安分分地做人。


    **


    解决门外三个不速之客,郁离重新回到院子,正要继续练体术,便见周氏过来。


    “离娘。”


    周氏站在屋檐下,翘首以待,见她回来了,赶紧询问刚才的事。


    郁离道:“没什么事,是县城来的人,特地来找我的,我和他们说了会儿话,他们就离开了。”


    周氏狐疑地看她,“真的没事?”


    “没事!”


    再三确认没事后,周氏总算松口气。


    她的嘴巴动了动,轻声说道:“离娘,如果以后遇到坏人,你一定要先保护好自己。”


    郁离点头,“这是当然。”


    虽不知她为何说这种话,不过郁离素来是个听话的。


    她保证道:“娘你放心吧,我的力气很大的,如果有坏人,我一定会保护你们!”


    婆婆会做很多好吃的,还会刺绣,她实在舍不得离开婆婆,肯定不会让坏人欺负她的。还有傅燕回兄妹俩,傅闻宵,这些都是婆婆的家人,她自然也会保护他们。


    周氏抿嘴一笑,原本有些沉重的心情都轻松几分。


    她笑道:“不用不用,保护好你自己就行。”


    这些日子,每天看郁离在院子里练体术,虽然她看不懂,却也明白这儿媳妇似乎并不简单,这样她就放心了。


    和周氏说了会儿话,眼看时间不早,明天还要早起去县城,郁离索性不再练了,拿了衣服去洗漱,然后回房歇息。


    傅闻宵坐在屋子里等她,见她洗了头,拿巾帕给她擦拭头发。


    他一边擦一边问:“离娘,刚才发生什么事?”


    郁离便将先前的事和他说了说,她怕吓到柔弱的婆婆,所以没和她说,不过对傅闻宵便没什么顾虑。


    这人虽然看着身体弱得不行,性子可不柔弱,而且接受能力还挺强的。


    看他对她的异常行为接受良好就知道了,晚上被她下意识掐脖子惊醒时,还能不动声色地躺在那里,可见心理承受能力非常强。


    不用担心会吓到他。


    傅闻宵听完后,神色淡淡的。


    只是当他开口时,听到他语气里的冷意,便知他是生气的。


    “这事你要怎么处理?”他问道。


    郁离眨了眨眼睛,理所当然地说:“他们这么想让我跪着道歉,那就让他们跪着道歉吧。”


    傅闻宵:“……”


    郁离道:“等过了中秋,我就去找他们。”


    来而不往非礼也,人都找麻烦找到家里了,肯定不能放过他们,总得让他们知道她的厉害,才不会总想着搞什么小动作。


    她从来不惧别人的报复,有能力就来,没能力就憋着,道理非常简单。


    傅闻宵沉默了下,然后低低地笑起来。


    在她抬眸看过来时,他继续给她擦头发,温声道:“挺好的,就这么办罢。”


    有人欺负她,他很生气。


    但若是她去欺负那些人——那不是他们该得的吗?


    ?


    作者有话说:


    今天第一更


    第 70 章


    ◎喝醉就跑◎


    中秋这日,县城比以往都要热闹。


    大清早,衙役们就在街上巡逻,以防有人趁节日闹事。


    这种特殊的日子,要是发生什么事,闹到县令那里,让县令大人过不了节,只怕大家都没好果子吃。


    每到逢年过节,大家都绷紧了神经,宁愿累一些。


    衙役们也很少会在这种时候请假,除非病得实在起不来。


    是以葛衙役三人就算身体难受得厉害,也不敢随意请假,要不然,这一请就是三人,肯定会在上峰那里留下坏印象,日后有什么事也不会叫他们,让他们成为边缘人物。


    甚至要是恰逢今日遇到点什么事,上峰说不定会迁怒他们。


    昨晚葛衙役三人快到半夜时才回到县城。


    若是平常时候,这么点路,走慢点也就两个时辰都能到了,可当时他们刚被暴打一顿,浑身酸疼,甚至都走不了路,三人是互相挽扶着回来的,甭提有多可怜。


    也幸好有月光照明,能让他们看清楚路,不然以他们这样的状态,能不能顺利摸回县城还是未知。


    回到县城,三人实在难受得厉害,连夜去敲开医馆的门。


    大夫看到他们的惨样时,大吃一惊,连忙问他们是不是去追捕什么凶恶之徒了,不然咋被打成这样?


    看朱衙役,这上半身的衣服都被撕裂了,只有几块布挂在那里,露出来的胸膛有纵横交错的伤痕,一看就是受到了毒打。


    三人有苦难言,只能厚脸皮地表示,他们在城外遇到“凶恶之徒”。


    这让大夫很是害怕,看来城外挺不安全的,他得叮嘱家人,让他们最近不要随便出城,省得遇到一些穷凶极恶之徒。


    那可是连衙役都敢打的恶徒,寻常百姓若是遇到他们,可没好下场。


    处理好身上的伤,三人各自回家,怀着某种复杂后怕的心情,疲惫地沉沉入睡。


    翌日天还没亮,他们就被家人叫起。


    他们的家人都知道逢年过节时,他们这些衙役会很忙,早早地将他们叫起,以免他们睡过头,耽搁了时间。


    昨晚他们的家人很早就睡了,半夜时约莫听到三人回来的声音。


    对此他们都已经习惯,毕竟有时候忙起来,三人也会在大半夜回来,或者去某些地方玩,整宿不归都是有的。


    反正县城是他们的地盘,也不用为他们担心什么。


    是以三人的家人都不知道他们受伤的事。


    等他们从房里出来,就着微暿的天色,看到他们脸上、脖子上红肿的痕迹,都吓了一跳,忙不迭他们这是怎么了。


    三人不想和他们透露昨晚的事,继续以在城外遇到“恶徒”敷衍。


    面对家人时还好,等他们来到县衙,面对那些看热闹的同僚,这才是难熬的。


    “你们这是做了啥?咋被打成这样?”


    “这是被鞭子打的吗?什么人如此胆大妄为,居然敢打官府的人?”


    “你们这是一起被打了?你们三个加起来都没能打过?”


    “……”


    三人一律都以遇到恶徒作答。


    就连他们的上峰县尉也特地询问了一句,毕竟官府的衙役被人打了,还打得这么惨,肯定要过问一下情况的。


    面对上峰县尉的询问,他们自然要说得详细一些。


    “……我们昨晚约好去附近的乡下寻友,哪知道回来时,在半途遇到几个从山里出来的匪寇,他们见到我们,二话不说就动手,因他们人多势众,我们实在不敌……”


    这也是三人昨晚想好的借口,反正他们是不敢将郁离扯进来的。


    回到县城,朱衙役终于缓过来,确实想要报复郁离,觉得她只是一个平头百姓,难不成真能和官府对上?


    葛衙役两人闻言,赶紧将他摁下。


    他们和他说了郁离曾经的威胁,这事关男人的尊严以及家族子嗣传承大事,一桩桩都戳到男人的软肋,让男人不敢不重视。


    “你不会真想你们朱家断子绝孙吧?最好不要抱着侥幸,否则你家所有男丁若是都被……到时候你哭都来不及!”葛衙役很严肃地说。


    彭衙役同样严肃道:“你不会以为她做不出来吧?”


    朱衙役也迟疑了,想到郁离打他们跟打孙子似的,看着似乎还没怎么用力,终于决定按下报复的心思。


    他也不敢拿自家传宗接代的事去试探-


    县尉听后果然又惊又怒。


    上次崔管事被县城流窜的恶徒所伤时,张县令对此气怒不已,害得他们都被张县令批了一顿,还罚了月俸,哪知道又有外头的匪寇生事。


    县尉倒没怀疑他们的话,因为这种事很常见。


    山平县这边紧邻着夷人部族之地,山的对面就是南诏国,虽然两国维持着表面的平静,暗地里常有摩擦,也幸亏附近有军队驻守,震慑着那些夷人和南诏人,让山平县能一直维持着和平稳定。


    山平县之外却不是那么平静的。


    这边的环境特殊,周围的山林间有不少穷凶极恶的匪寇栖息,这些匪寇有大庆人,也有夷人,甚至还有南诏那边的人。


    反正实在分不清是哪里的人,都是一群凶恶之徒,无恶不作。


    平时便罢了,每当临近什么重要的节日,便会有匪寇在附近生事,专门挑一些落单的百姓下手,甚至某些杀人如麻的匪寇还会对那些的百姓下手,杀人抢劫,弄出不少命案。


    也是近年来,驻守在这边的宣老将军下了狠手整治,方才让那些匪寇安分一些。


    得知三人遇到匪寇,县尉颇为同情,大方地让他们回去歇息,养好伤再来上衙。


    三人感激了县尉,却没有回去歇息,表示他们还能继续。


    虽然浑身疼得厉害,但也没有疼到让他们动不了的程度,那种疼就像蚂蚁啃噬骨头一般,密密麻麻的,只要坚持一下又能撑住。


    只能说,郁离打他们时是掌握了分寸的,绝对不会打到他们卧床不起,耽搁他们干活,就算她打了他们,但他们该干的事还是要必须干。


    衙役们不敢歇息,甚至希望顶着这副样子努力干活,最好让她看到,他们真的已经洗心革面,改邪归正。


    县尉十分欣慰,特地去张县令那边夸了他们,然后和张县令说起县城附近有匪寇流窜的事。


    得知匪寇居然敢对官府的人出手,张县令确实非常恼怒。


    他赶紧派人到县城周围巡视,以免有住在附近的百姓被那些匪寇所害,要是死的人太多,被上头知道,他这县令肯定会受到责难,年底的考核评定也不好。


    衙役们被派出城巡逻,确实震慑了那群想要趁节日下山作乱的匪寇。


    他们在心里抱怨,以往都没见官府有什么作为,怎地这个中秋节,居然派出这多衙役去巡视?


    原本他们只是想趁着节日下山抢些物资的,这会儿,还是先回去罢。


    葛衙役三人因有伤在身,没有被派出城,而是在县城里巡视。


    三人忙了大半天,午时去吃饭,聚到一起,趁着周围没人时,商量了下几时将陈仲询和郁家兄弟绑到郁离面前让他们给她跪下道歉。


    “还是等中秋过后吧。”葛衙役犹豫地说,“今天是中秋节,我觉得她应该不会想见到他们。”


    好好的节日,谁想见一些糟心的人?


    彭衙役表示赞成,“确实,要是我,我也不想见,还是等中秋过后,再将人弄过去吧。”说完,他转头看向朱衙役,“到时候就看老朱你了。”


    朱衙役愕然,“看我作甚?”


    “他们是你的亲戚,不看你看谁?”彭衙役没好声气,“届时你将他们叫出来,然后咱们一起将他们绑了送到离老大那里。”


    朱衙役呆了呆,没有说话。


    葛衙役眯起眼,“咋的?你这是想退缩不干?”


    彭衙役后牙槽紧咬,如果朱衙役敢说他不干,他绝对要将他弄去离老大那里,让离老大再暴打他一顿。


    打一顿他就知道怎么做了。


    “当然没有。”朱衙役说,“他们害我遇到这种事,我哪里还当他们是什么亲戚,肯定不会退缩的。”


    比起那些亲戚,肯定是郁离更可怕。


    他在心里叹气,知道如果自己真的做了,只怕他们家和陈家那边交恶,真的要断了。原本他还想着,等儿子大些,送去陈家的私塾读书的。


    不过自从他祖母不在后,陈家自诩耕读之家,家风清贵,其实也不太看得起他这衙役,两家往来并不多……


    算了算了,还是先顾好自己吧。


    **


    郁离忙了一个早上,连口水都来不及喝。


    送完所有的货后,她总算能停下来歇一歇,肚子也饿了。


    经过一家卖芝麻饼的摊子,闻到那芝麻特有的香味,她顺便买了几个芝麻饼。


    买好饼,她一边吃一边往码头那边走去,路过热闹的街口时,有人叫住她。


    “离老大!”


    郁离转头,看到蹲在路边的吴瘦子,他旁边还有一个工具箱,里面装着泥瓦匠的工具,一副正在等生意上门的模样。


    郁离见他认真干活,便递了一个芝麻饼给他,“吃吗?”


    吴瘦子受宠若惊,感激涕零地接过,看她的眼神如同看再生父母。


    “离老大,你对我真是太好了,我、我难以回报……”


    他没想到离老大这么可怕的人,居然会请他吃饼,只怕所有人中,只有自己有这福气,更让他感动得不行。


    郁离见他边吃边流泪,默默地往旁挪了挪,觉得他是不是有病。


    难道自己将他打得太狠了,给点吃的就感激成这样?


    虽然这么想,但她还是决定不改,该打时还是要打的,转而问道:“叫我有什么事?”


    吴瘦子一边吃着香喷喷的芝麻饼,一边往旁挪了挪,趁周围人不注意,小声地和她说:“离老大,我今天看到那个朱衙役和葛衙役他们,他们好像被人打了,打得挺惨的……”


    这么说着,他小心翼翼地瞅着她。


    郁离平静地啃着芝麻饼,神色冷淡。


    吴瘦子一看,就知道三人是被谁打的了,顿时幸灾乐祸地笑起来。


    虽然他也不懂,葛衙役和彭衙役两个都被离老大打过了,肯定知道离老大的厉害,咋他们还不汲取教训,居然继续挨打?


    啧啧啧,这不会是传说中的挨打不记数的蠢人吧?


    “听那些巡逻的衙役说,他们昨晚出城寻友,在路上遇到一些流窜的匪寇,被匪寇打成这样……”


    吴瘦子一边说,一边看着面前的“匪寇”,心里越发同情。


    他们犯谁不好,偏偏犯到离老大手里,真是活该。


    “匪寇”本人不为所动,甚至还有闲心问:“这边的匪寇很多吗?”


    “多着哩。”吴瘦子指着县城外的一座青山,“你看咱们这边山多、水多,匪寇自然也多,山平县这边还好,这里离军队近,一般匪寇不敢在这边流窜,听说大芦县、余庆县的匪寇才多,特别是大芦县,那里离海很近,时常有从海上来的倭寇上岸哩……”


    郁离一边啃芝麻啃,一边若地所思地听着。


    吴瘦子说完,看到她脸上的神色,心头一惊,她不会想去打匪寇吧?


    不过很快他就安慰自己,就算她想去打匪寇也不关自己的事,他只是县城里一个不入流的闲汉,以前最多只是欺压一下百姓,让他们去打匪寇,那是不可能的。


    郁离吃完芝麻饼后,便离开了。


    吴瘦子瞅着她走远的身影,然后将东西一收,去找高生他们。


    很快落鱼巷的榕树下又聚集一群闲汉,吴瘦子将他今天得到的消息和他们分享。


    因吴瘦子时常在热闹的市集街口等活干,这里人多,消息也灵通。


    每次得到什么消息,他都会回来告诉他们,众人最喜欢听的,还是和郁离有关的,例如谁又犯到她手里。


    这会儿,听到已经有三个衙役犯到她手里,他们都觉得快乐无比。


    这种事他们爱听,可以多说点。


    胆子最小的李五郎突然来了一句:“相比起他们,突然觉得咱们其实也没多惨。”


    王三郎附和,“是的,至少咱们没被离老大打了两次。”


    “这不是咱们收手得快吗?”


    最后这话引来众人的赞同,心里不禁庆幸他们改邪归正得早,要是和她死磕……


    噫,没看到那三个衙役的下场吗?


    **


    郁离不知道那些改邪归正的闲汉凑到一起幸灾乐祸,她去码头那边找郁金,和她一起去买东西。


    “大姐,你要买什么?”郁金纳闷地问。


    昨天她们已经将今天过节的东西买得差不多,郁金今天是不准备买什么东西的。


    郁离道:“买些做月饼的材料。”


    “啊?”郁金吃了一惊,“做月饼?你们要自己做吗?干嘛要自己做?昨天不是买了很多月饼吗?”


    郁离淡定地说:“昨天买的都被我吃得差不多了,今天还得买点。”


    所以,不仅要买材料回去给周氏做,她还要再买一些月饼。


    没办法,这是她第一次吃到月饼,不管是哪种馅的,她都觉得好吃,还没吃过瘾,想继续吃。


    郁金无言以对。


    昨天她姐买了多少月饼,她可是看在眼里,居然被她就吃了?


    郁金对她姐的食量再次有了一个新的认知,问道:“大姐,你一下子吃这么多月饼,不会腻得慌吗?”


    那可是有大半篓的月饼,再好吃的东西也不能一天吃这么多,光想想就腻。


    “不会,不腻。”郁离理所当然地说,“你每天吃饭,你会腻吗?”


    郁金:“……那、那不一样,不能相提并论。”


    吃饭和吃月饼是不一样的吧?


    郁离觉得没什么不一样,不都是吃进肚子里的食物吗?吃进肚子就是自己的,每天都要吃,一样的啦。


    郁金被她的振振有词弄得晕晕乎乎的,无法反驳。


    等她们买完,郁离的背篓再次装满,甚至连郁金的背篓都帮她装了大半篓的东西。


    回到肉铺,郁离先去换了一身衣裳,准备回家。


    张复将今天的工钱结给她,因为是节日,她杀的猪比往常还要多两头,送的货也多,是以今天她领到的工钱也尤其可观。


    不仅如此,张复还给姐妹俩一人一条猪肉,让她们带回去加餐。


    “离娘,辛苦你啦,这是奖励你的。”张复朝郁离笑道,请了一个郁离,相当于请了四五个人干活,实在太划算了。


    是以平时若是肉铺里留了什么肉,都会给郁离一些,作为给她的奖励。


    郁离心安理得地收下。


    郁金赶紧拒绝,“张哥,不用了,我可没做什么。”


    “拿着吧。”张复指着旁边在扫地的柳氏说,“婶子每天过来帮我打扫院子,我还没给她工钱呢,只好给你们割点肉回去了。而且今天是中秋节,你们拿回去添道菜,就不要拒绝啦。”


    听他这么说,郁金只好收下。


    今天过节,这推来推去的确实不好,不如收下。


    柳氏也有些无措,她不会说什么好听的话,心里决定,以后要努力帮忙干活,反正这些活也不算什么,她多干点回报张屠夫-


    郁离回到家,周氏早已经在那里等着了,见她背上一个背篓,手里还提着一个背篓的东西,十分淡定。


    她帮忙将东西归置,发现郁离买的东西挺齐全的,居然还买了酒。


    “听说过节时可以喝点酒,热闹一下,我就买了。”郁离说着,转头问道,“娘,你喝酒吗?”


    周氏摆手,“我不喝酒的。”


    “那宵哥儿喝吗?”


    “宵哥儿的身体可不能喝酒。”


    郁离闻言,便道:“没事,我自己喝。”她还没有喝过酒呢,正好可以尝尝。


    周氏:“……”


    突然有种不好的预感。


    吃过午饭,郁离便去睡了个觉补眠。


    下午等她醒来,就闻到空气中浓郁的食物的香味。


    她原本还有些迷迷糊糊,这会儿闻到那香味,彻底地清醒了,忙不迭地掀开被子下床。


    傅闻宵早已经醒了,坐在那里喝水,见她起来,也给她倒了一杯水。


    秋日干燥,要多喝水。


    郁离一口灌完,双眼亮晶晶地看他,说道:“不知道娘在做什么,好香啊。”


    傅闻宵见她一副坐不住的模样,不由失笑,“应该是在烤月饼,还有做了卤肉……”


    话还没说完,便见她迫不及待地出去。


    她的头发都没梳,身影一掠,只看到飘在半空中的发梢,并留下一句话:“我去看看,等会儿带点回来给你吃。”


    傅闻宵:“……”像个小孩子似的。


    郁离来到灶房,发现傅燕回兄妹俩也在,像跟屁虫一般跟在周氏身后,眼睛一直盯着灶台。


    “娘,月饼烤好了吗?”郁离进来就问。


    周氏笑着说:“烤好一些了,你去尝尝吧。”


    郁离看到灶房里的案台上,放在竹篮里的月饼,刚烤出来的,一个个金灿灿的,火候掌握得很好,散发着腾腾热气,香喷喷的,格外诱人。


    这种食物烤制过程中散发的香味尤其迷人,香得都让人迷糊。


    郁离站在那里,拿起一个散发着余温的月饼吃起来。


    这是火腿肉馅的,真的太好吃了。


    她对月饼的口味没有偏好,不管是咸的还是甜的她都爱,毕竟以前没吃过嘛,啥都想吃。


    郁离没忘记屋子里的傅闻宵,吃了几个后,便端着一盘刚烤好的月饼回房去给傅闻宵尝尝。


    傅闻宵笑着吃了一小块,说道:“确实很好吃。”


    他没什么胃口,尝尝味道就行,剩下的都进了郁离的肚子。


    晚上,一家人坐在一起吃中秋团圆饭。


    因为今晚要赏月,是以吃饭的时间比以往都要早一些。


    傅闻宵今天感觉身体不错,知道是她的功劳,便出来和他们一起吃饭,让周氏十分欢喜,一个劲儿地给他们夹菜。


    有一种饿,你娘觉得你们饿,恨不得像喂猪一样喂养他们。


    郁离喜滋滋的,“谢谢娘,都是我爱吃的。”


    傅闻宵看着碗里堆得冒尖的食物,以他的食量,吃不了这么多,他看向郁离:“离娘,我吃不了这么多。”


    他还没有动筷子,想让她夹一些走。


    郁离将他堆满食物的碗挪到自己面前,重新给他拿了一个空碗,“没事,我帮你吃!”


    傅闻宵:“……”


    周氏看到这一幕,差点崩不住脸上的笑。


    你要是让离娘帮你吃,她可是会将你的碗直接端走,再给你一个空碗。


    所以千万不要和郁离分享食物,她和人分享的方式,就是将你的食物全部吃光光,再给你一个空碗。


    吃过饭后,天色渐渐地暗下来。


    村里人都开始赏月了。


    郁离按周氏的吩咐,将一张桌子搬到院子里的空地上,然后又扛了几张凳子过去,接着将月饼、糖饼、新鲜的水果等吃食放到桌面上,摆了满满的一桌。


    十五的月亮很圆。


    月光如水,泼洒而下,院子在月光中格外亮堂,一景一物纤毫毕现。


    他们坐在月下,每个人的身下都投落一个漆黑的影子,更衬得这月色皎洁。


    郁离拿起一个月饼啃着,望着天空,说道:“月亮好圆好亮啊。”


    这话里蕴着惊奇,似乎是第一次看到这么圆、这么亮的月亮。


    傅闻宵不禁看她一眼,暗忖难道她以前的世界里,没有这么圆这么亮的月吗?


    周氏笑道:“十五的月亮十六圆,明晚会更亮更圆哩。”


    郁离唔了一声,又多瞅了几眼夜空中的那轮银盘,将一个月饼对着月亮举起来,与月亮重叠在一起,点头道:“怪不得中秋节要吃月饼,这月亮圆圆的,挺像月饼的。”


    傅燕回、傅燕笙觉得好玩,也将手里的月饼举起来,嘴里哇哇地叫着,很是开心。


    郁离的胃口很好,虽然先前吃了晚饭,但并不防碍她继续吃月饼和糖饼、水果。


    吃完这些,觉得有些渴,她的目光落到桌面上的酒壶。


    装酒的是一个粗糙的小坛子,两文钱就可以买一个,是去打酒时,在酒坊那边买的,不然没容器装酒。


    郁离给自己倒了一杯酒,小心地尝了尝。


    她买的是那种口感绵软的桂花酒,入口的味道绵软,带着些许的甜味儿,好像还挺好喝的。


    听说末世之前,人类喜欢喝五花八门的饮料,酒也算是其中一种饮料。


    郁离一口一口地喝着,不知不觉将那壶酒喝完了。


    傅闻宵起初没注意到她喝的是酒,等她突然站起,在月光下打起拳来,总算反应过来。


    周氏愣了下,“离娘这是干啥?”


    怎么好端端的,在院子里打起拳来?


    傅闻宵拿起桌上空了的坛子闻了下,说道:“她应该是喝醉了。”


    周氏顿时紧张起来,“哎,这咋办啊?要不……”


    话还没说完,就见郁离突然来到院墙那边,然后抓着墙壁,飞身而起,就这么跳墙而出,消失在墙后。


    两个孩子:“哇,小婶婶会飞呢!”


    周氏:“……”


    傅闻宵:“……”


    ?


    作者有话说:


    今天第二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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