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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 51 章


    ◎苏醒◎


    翌日,郁离仍是没醒,周氏不禁叹了口气。


    让她比较放心的是,郁离的脸色好了许多,不像昨天被送回来时,没有一丝血色,单薄如纸,让人本能地害怕。


    周氏细心地给郁离擦脸净身,换上干净的衣物,还给她按摩身体,免得躺太久身体僵硬难受。


    她以往照顾傅闻宵时,也是这般细致,傅闻宵纵使一直躺着,看着也是干干净净、清清爽爽的。


    如此也算是照顾出经验,是以轮到照顾郁离时,也是得心应手。


    傅闻宵坐在一边观看。


    当周氏为郁离擦身、换衣服时,他会转过身避嫌,其他时候会仔细观看。


    等周氏端来煎好的药,要喂郁离喝药时,傅闻宵主动接过这活。


    “宵哥儿,你会吗?”周氏怀疑地看他,她从来没见过他照顾谁,就算当初他接手了……实在让她不放心。


    傅闻宵道:“我试一试。”


    周氏很忐忑,想到什么,最终还是将碗药递给他,自己在旁边看着,如果他不行自己就接手。


    出乎意料的是,傅闻宵做得很好。


    他喂药时很细心仔细,没有让太多的药汁流出来,弄脏郁离的衣服。


    就是可能药汁的味道实在古怪,就算在昏睡之中,郁离也会皱起眉头,本能地想将嘴里的东西吐出来。


    看得周氏有些无奈。


    这孩子果然很抗拒喝药,每次看到宵哥儿喝药时的表情,都很震撼,仿佛宵哥儿喝的是什么难以理解的可怕东西。


    等他喂完药,周氏感慨道:“宵哥儿,你不管学什么,素来都是又快又好,这连照顾人也是一样。”


    哪有什么男人粗手粗脚、不会照顾人之说,端看那人愿不愿意学。


    这么想着,周氏看向傅闻宵,欲言又止。


    傅闻宵笑了笑,说道:“娘,离娘这儿有我照顾着,你不用担心,去忙你的事罢。”


    周氏呆了下,然后一脸震惊地看他,张了张嘴。


    “宵哥儿,你……”


    傅闻宵没有说什么,见郁离额头沁出汗珠,拿帕子给她擦了擦。


    他坐在那里,纵使一身病气,身姿仍是笔直,如青竹傲然,世家贵子的礼仪涵养已然刻入骨子里,不管落到什么样的处境,都不会让自己弯下挺直的脊背。


    周氏心里又难受起来。


    端着药碗出门时,她忍不住低头擦了擦眼睛。


    她自作主张,给宵哥儿娶妻冲喜,郁离刚进门那会,她希望宵哥儿能将郁离这位妻子放在心里,想着有个人陪着他,让他生病时不至于太难熬,让他的人生能无憾。


    可当发现他真的将人放在心里时,她又难受得不行。


    若将来他注定活不成,两人注定有缘无份,他该有多遗憾?


    纵使是死,他也要带着满心的遗憾而去……


    **


    今天来看郁离的人不少。


    不仅有冯婶子,隔壁周家的人,还有郁家的人。


    郁老二夫妻都来了,郁银和郁金姐妹俩是轮着过来的,要留一个人在家里守着还未苏醒的郁珠。


    周家和周氏是本家亲戚,彼此又是邻居,自然也关心郁离。


    得知她今天仍是没醒,周婶子少不得要宽慰几句,让周氏心里好受一些。


    看到郁老二夫妻过来时,周氏是吃惊的。


    自从郁离嫁到傅家,这夫妻俩一直没有登过门,当然村里的活儿多,又没什么重要的事,他们不轻易登女婿家的门也是正常的。


    只是,这对夫妻怎么说呢,看他们以往在郁家的表现,让周氏总觉得他们对四个女儿是不在意的,要真在意,会让她们被欺负成那样?


    这是一对非常不合格、也非常没用的父母。


    作为他们的女儿,无疑是不幸的。


    父母不能选择什么样的孩子,同样,当孩子的又如何能选择什么样的父母?


    周氏客气地接待了他们。


    不管如何,他们都是郁离的父母,她还是要给他们几分面子的。


    面对周氏这位亲家母,郁老二夫妻十分局促,等他们见到傅闻宵时,那手都不知道往哪里摆。


    这是他们第一次见到这位女婿。


    他们没想到,女婿居然是长这模样的,和村里传闻的丑陋一点都不相干。


    两人进房里看了昏睡中的郁离,心里十分难受。


    家里的小女儿仍是昏迷不醒,却不想大女儿也出事,得知大女儿出事时,简直不敢相信。


    明明昨天早上离开时,她看着还好好的,怎么突然就倒下了呢?


    柳氏少忍不住捂脸哭起来。


    离开傅家后,她仍在哭。


    郁老二笨拙地安慰:“别哭啦,亲家母不是说了吗,离娘今天的脸色比昨天好许多,大夫说她只是太累了,等她休息好,她会醒过来的……”


    柳氏拭着泪,“我不是为这个……”


    她说得很小声,小声到连站在她身边的郁老二都听得不太清楚。


    只见她终于抬起头,怔怔地看着前方,说道:“这两天,我一直都在想,我是不是做错了?因为生不出儿子,娘总骂我是不下蛋的鸡,村里的人也说我不能给你留个后,让你以后连摔盆的儿子都没有……我自觉有愧,做什么都是低人一等,也让我的女儿们跟着我低人一等,在郁家处处忍让,受尽委屈……”


    “她们做错什么了?”


    “她们什么都没做错,只是不幸地摊上咱们这种没用的父母,不能保护她们,还要将她们带到这个世界上受罪……”


    郁老二愣在那里。


    他愣愣地看着柳氏黑瘦痛苦的脸,她已经不年轻,仍是能从她的眉眼间看出年轻时的秀致模样,是他这辈子见过最好看的姑娘。


    当老太太说要为他聘娶柳氏时,他毫不犹豫地应下。


    他是想娶她的。


    这些年,虽然他们只有四个女儿,但他其实并没有怪她,只怪自己没本事,不敢反抗父母,不能让她们母女几个过好日子。


    此时听到她这话,他心里突然生起一种恐慌。


    郁老二慌忙说:“不、不,你没错,是我、是我没本事,护不住你们母女……”


    柳氏没有看他,她怔怔地看着前方,品味着心里的苦楚和后悔。


    或许她不能再这样了。


    **


    郁银和郁金今儿来傅家看过郁离,发现她的脸色比昨天要好一些,姐妹俩十分高兴。


    快到午时,周氏听到外面的敲门声。


    她过去开门,当看到门外站着一个身材高大魁梧、满脸大胡子、长得像土匪似的男人,周氏吓了一跳,脸色刷的一下就白了。


    发现自己吓着人,门口的屠老大赶紧自报家门:“您是离娘的婆婆周婶子吧?我是山里的猎户,姓屠,听说离娘出事了,过来看看。”


    得知他的身份,周氏脸上的害怕果然消除不少。


    她自然知道屠老大的,郁离杀猪这活儿还是他介绍的,听说平时还很照顾她。


    虽然长得像土匪,不过是个好人。


    周氏忙招呼他进门,发现他手里拎着不少东西。


    屠老大没进去,站在门口,问道:“周婶子,离娘怎么样了?她醒了吗?”


    昨天早上郁离没有去县城,他便知道她应该出什么事,不然以她认真干活的性子,肯定不会无缘无故旷工的。


    回到村里时,已经太晚,他不好来傅家找她,担心吓到人,便去里正那儿问了问,得知郁离和郁珠姐妹俩的事。


    屠老大顿时急得不行。


    郁离可是宣少爷的救命恩人,要是她出了什么事,宣少爷肯定要怪罪自己没照顾好他的恩人。


    周氏道:“还没醒,可能是她太累了,要多睡会儿。”


    她打从心里不愿意相信郁离会一直昏睡不醒,坚定地认为她睡够就会醒。


    纵使心里担忧,嘴里总要这么说。


    屠老大松了口气,虽然郁离这么昏睡不醒也挺让人担心的,但大夫都这么说了,应该不会有事吧?


    他虽然想进屋里看看郁离,只是他到底是个大男人,和傅家的关系也没好到这程度,不好进人家夫妻的房间。


    屠老大了解过郁离的情况后,将带来的东西交给周氏,准备离开。


    离开前他说道:“周婶子,离娘若有什么事,你尽管使人去山里告诉我一声,我会马上过来。对了,我给离娘带了补品,让她好好补身体,估摸以前亏了身子,得好生补一补。”


    光看郁离那瘦巴巴的模样,就知道以前亏得不少。


    周氏下意识地抱住他塞过来的一堆东西,手一沉,差点就抱不住。


    这也太多了,她有些傻眼。


    屠老大走得太快,周氏根本叫不住,只好抱着东西放到堂屋。


    接着她去房里找傅闻宵,将屠老大过来的事和他说了说。


    “他带来不少药材,都是用来补身子的,有些价格颇贵。他还送了好大一块肉和糕点、糖等,看着都是离娘爱吃的……”


    这么说着,她觉得屠老大对离娘还真是挺好的。


    不仅给她介绍活计,得知她出事,还特地带了那么多东西上门探望,光是那些药材就要花费不少银子,寻常人可舍不得。


    傅闻宵并不奇怪。


    屠老大和宣怀卿认识,郁离又是宣怀卿的救命恩人,她现在出了事,屠老大肯定会关心。


    他对宣老将军的人品并不怀疑,宣怀卿是宣老将军教出来的,自然也是个知恩图报的。


    “娘,没事,收着吧。”傅闻宵对周氏道,“这是应该的。”


    周氏有些糊涂,什么叫应该的?-


    傍晚时,周氏正在做晚饭,郁银匆匆来到傅家,告诉她郁珠醒过来了。


    “刚醒来不久,吃了些东西,喝过药又睡过去了。”她激动地说,“大夫说,只要能醒过来,就没事了。”


    周氏也很高兴,双手合十,嘴里念念有词,感谢佛祖保佑之类的。


    郁珠能醒过来确实是一件喜事。


    昨天许大夫去郁家看过后,也表示不能保证人一定会醒,只能看郁珠自己的造化,同样也有几分听天由命的意思。


    这让郁家的气氛十分消沉。


    哪知道,今天傍晚郁珠突然就醒来了。


    满打满算,郁珠也只昏迷了三天,实在是件不可思议的事。


    不过因为郁珠刚醒,身体还虚弱着,郁离昏迷的事大伙儿都没告诉她,暂时先瞒着。


    郁银进房里看郁离时,顺便将郁珠苏醒的事告诉傅闻宵。


    同时也是告诉床上的郁离。


    虽然她在昏睡之中,她仍是想和大姐说说话,希望她能听到,然后醒过来。


    傅闻宵面上露出惊讶之色,确实没想到郁珠会醒来这么快,冥冥之中,他有种郁珠会醒来,可能和郁离有什么关系的预感。


    他忍不住看向床上的人。


    她安静地躺在那里,呼吸平稳缓和,恬静的模样,似乎进入了梦乡。


    郁银离开后,傅闻宵突然伸手,轻轻地碰了碰床上的姑娘的脸蛋。


    她的脸蛋仍是没什么肉,然而那皮肤摸着很温软,这样的温度很令人眷恋。


    晚上,周氏给昏睡中的郁离收拾好,叮嘱傅闻宵好好歇息。


    “你要好生歇着,别累着了,省得离娘醒来,你自己反而倒下,届时还要累得离娘照顾你……”


    傅闻宵笑了笑,没有反驳:“娘,我知道。”


    **


    万籁寂静,青石村笼罩在一片黑暗之中,只有天空中的星子闪烁。


    远处隐隐有狗吠声响起,很快又恢复宁静。


    郁离慢慢地恢复了意识。


    在她恢复意识时,发现身边有一个呼吸声,对方离她很近,两人的肩膀几乎是挨在一起。


    她闪电般地伸手,手落在对方的脖子上。


    “离娘?”


    夹杂着睡意的声音响起,尔后那声音的主人惊喜地说:“离娘,你醒了?”


    郁离恍惚了下,手指没有收紧,慢慢地松开,说了一声抱歉。


    一只大手忽地握住她的手。


    郁离怕不小心将人甩出去,没有动,由他抓着,加上刚醒来,她还有些困倦,也不太想动。


    “没关系。”傅闻宵轻声说,“你能醒来,实在太好了。”


    他握了会儿她的手,确认她手上的温度是真实的,然后摸索着起身。


    傅闻宵将油灯点亮。


    他记得她的眼睛在晚上看不见,只要天黑,便会在屋子里点起油灯。


    油灯幽幽的光线亮起,傅闻宵看向床上的人,打量她的神色,关切地问:“离娘,你觉得怎么样?”


    郁离躺在那里,人看着好像有些呆,愣愣地看着他,然后说:“我好饿啊……”


    傅闻宵:“……”


    **


    三更半夜,傅家的灶房响起叮叮当当的声音,不久后食物的香气飘了出来。


    郁离坐在堂屋,大口地啃着刚蒸好的肉包子。


    傅闻宵坐在一旁,给她倒水,让她吃慢点,不要呛着。


    周氏从灶房里端出一锅热腾腾的筒骨粥,这筒骨是晚上就用小火炖着的,一直炖到深夜,放米进去煮就是一锅美味的筒骨粥。


    “粥还热着,放凉些再吃。”她叮嘱道,看她狼吞虎咽的模样,心疼坏了。


    离娘这次昏睡两天,两天没吃东西,可不就饿坏了。


    怕她不够吃,周氏继续去灶房继续煮面,做出一大盆的卤肉面。


    白天时屠老大送来那一大块的肉,周氏直接将它卤了,想着等郁离醒来,给她做卤肉面。


    煮好的面条,浇上大块的卤肉,就着卤汤一起吃,甭提多美味。


    郁离吃完十几个肉包子,又吃了一锅筒骨粥,还吃了一大盆的卤肉面……


    等她吃完,居然还没饱。


    周氏又去厨房再端出一大盆的面,将剩下的卤肉和肉汁都浇上去。


    傅闻宵看得眉头跳了跳,正常人吃这么多,肚子肯定要撑破。


    他朝她的肚子看了看,那肚皮很平坦,也不知道这么多东西吃到哪里。


    虽是如此,两人都没有说什么。


    周氏偶尔会觉得郁离吃得有些多,担心她的身体会出事,撑坏肚子就不好了。


    但只要郁离想吃的,她也不会阻止。


    喝完最后一口面汤,郁离终于放下碗。


    “离娘,还要吃吗?”周氏问道,“你还想吃什么我去给你做。”


    郁离摇了摇头,“娘,辛苦你啦,我不吃了。”


    “有什么辛苦的?”周氏脸上露出笑容,很是高兴,“只要你没事就好。”想到什么,她又说,“对了,傍晚时珠娘也醒过来了,你不用担心。”


    郁离听后点头,说道:“应该也是这时候醒了。”


    周氏一脸不解。


    旁边坐着的傅闻宵眸色微深。


    距离天亮还有一个多时辰,郁离让周氏回房歇息,别累坏身子。


    周氏确实很困了,再三确认郁离没事后,方才回房,同时叮嘱他们好好歇息。


    郁离先去洗漱,换了一身干净的衣裳回房。


    她进门时,便见傅闻宵坐在床上闭目养神,并未躺下休息。


    傅闻宵睁开眼,望着她走过来。


    “你怎么还不睡?”郁离随口问道,“不困吗?”


    想到自己三更半夜将他吵醒,她难得有些不好意思。


    傅闻宵默默地望着她,问道:“离娘,你的身体可有哪里不舒服吗?”


    “没有啊。”郁离回答得飞快,“我现在挺好的。”


    傅闻宵仔细看了看她的脸,确实很精神,一双眼睛神采熠熠,充满旺盛的生命力,一如初见之时,让人忍不住想要追逐。


    郁离现在确实很好,吃饱喝足后,只觉得身体十分的轻松,精神饱满,让她出去绕着山跑个三天三夜都不会累。


    当然,她肯定会饿的。


    傅闻宵确认她的身体没什么问题后,便躺下睡觉。


    他没有再问其他的,选择不去探究。


    很快,傅闻宵的呼吸渐轻,已然陷入沉睡之中。


    他的身体很虚弱,每天昏睡的时间比寻常人要多一些,三更半夜被惊醒,能撑到现在已经是极限。


    郁离则安静地躺在那里,感觉身体的变化。


    她没想到,自己会觉醒生命异能。


    生命异能是最具有生机的一种异能,人是生命、动物是生命、植物也是生命,这是一个由生命组成的世界,可见生命的可贵。


    上辈子,她觉醒的异能是力量。


    作为一个从小就在训练营长大的新人类,将要面对城市外危险的污染物和异种,为了活下去,他们无比地渴望力量。


    所以基因战士在觉醒时,一般会觉醒他们所渴望的东西。


    郁离渴望力量,所以她当时觉醒了力量异能。


    然而这一次,她渴望拥有能让郁珠苏醒的力量。


    所以她觉醒了生命异能。


    生命异能具有治疗的效果,可以使枯木回春,可以活死人、肉白骨,可以让失去生机的世界恢复生命力。


    当然,这些郁离暂时是做不到的。


    她觉醒的异能实在太弱小,就像快要枯竭的溪流,只有细细的一条。


    要不然,也不会为了救郁珠,就将自己折腾到昏迷,昏睡两天才醒。


    ?


    作者有话说:


    今天第一更


    第 52 章


    ◎噫,太弱了◎


    郁离将这辈子的异能和上辈子作对比。


    上辈子她觉醒的异能是力量异能,只要她不死不伤,体内的力量便是源源不断,让她能立于不败之地,可以不断地鏖战。


    若不是后来身体被污染,体内的污染值越来越高,最终压不住崩溃,她或许也不会死。


    基因战士从来都不是死于战斗,而是死于污染。


    这是他们的宿命。


    也是末世后所有人类的宿命,在末世百年后,人类仍在努力地寻找净化污染的方式,试图拯救已经变成废土的世界。


    来到这个世界那么久,郁离终于确定,这个世界的人是不能觉醒的。


    因为这里很和平,它没有经历过足以毁灭一切的末世,世界的磁场很稳定,不会改变生物的气场,让人类和生物觉醒,或者变异。


    只有郁离是例外。


    她的身体是青石村郁家二房的女儿,她的灵魂却不是。


    因她的灵魂的注入,当她成为这个世界的“郁离”时,这具身体也发生了改变,让她幸运地进入觉醒期,觉醒了生命异能。


    当然,也因为这个世界磁场的稳定性,导致她的异能非常弱小。


    能觉醒已是幸运,不代表异能可以和末世那些基因战士一样强大,那是特殊的环境造就的结果。


    异能可以通过修炼增长、变强。


    末世混乱的磁场里有一种能量,可以吸收它来修炼异能,强大异能。


    这个世界没有这样的磁场,就算她花上一辈子,异能或许也不会增长多少。


    对此郁离倒是心平气和。


    来到这个世界后,当她的力量被无限削弱到不及前世的十分之一,她已经接受了这事。


    幸好原主虽是个姑娘,但她的力气本来就不弱,当她的灵魂的注入,多少增强这具身体的力量,虽然尚达不到和异种拼杀的程度,目前自保也足够了。


    毕竟这个世界都是普通人,可没有异种这么可怕的东西。


    她还可以继续锻炼体术,体术的锻炼也能增长力气。


    黑暗中,郁离伸出手,抓住旁边傅闻宵的手。


    他睡得很沉,被抓住手时也没什么反应。


    郁离知道,只要她不去掐他的脖子,让他感觉到危机,他一般不会惊醒,他的身体太虚弱,虚弱到只要没有危险,就会沉沉地昏睡。


    郁离给他输了点生命异能作测试。


    不过一会儿,她就脸色发白,浑身无力地躺下去。


    测试完,再次让她明白自己觉醒的生命异能有多孱弱,还真是一丝丝,就像头发丝那般,输入一次,也只能给傅闻宵暂时缓解一下身体的不适,再多的就没了。


    要是放在上辈子,这简直弱鸡到让人震惊的程度,相当于无。


    真是……太弱、太弱了。


    郁离羞于启齿,如果上辈子她的异能是这样,她都不好意思告诉别人,自己觉醒了异能。


    幸好,她还有力气,有体术,不至于没法子自保,不然靠这生命异能……


    噫,太弱了。


    郁离深呼吸,异能的消耗让她身体极为疲惫,意识开始朦胧。


    临睡前,她想着,如果每次输出异能,身体都这么虚弱,她得多吃点。


    这个世界没有末世的磁场供她修炼异能,那只能从食物中摄取营养,将营养转化为异能,只是能转化的异能有限-


    郁离再次醒来时,外头的天色已经大亮。


    她饥肠辘辘地坐起,肚子饿得让她想吞下一头牛,扭头就见傅闻宵坐在窗边的位置看书,不知道起来有多久了。


    听到动静,他抬首看过来,温声道:“离娘醒了,饿不饿?”


    “好饿。”郁离说,她的肚子咕咕地叫着,大唱空城计,那声音大得她觉得他一定听到了,不然不会问她饿不饿。


    傅闻宵道:“正好,快到午时,娘应该已经做好饭了。”


    郁离利索地起床。


    下床时腿有些软,也不知道是饿软的,还是昨晚异能耗尽疲软的。


    她急匆匆地穿好衣服,趿着鞋就朝灶房跑,一副饿死鬼投胎的模样,明明凌晨才吃过的。


    傅闻宵:“……”饿成这样吗?


    傅闻宵慢慢地转头,望向窗外,屋檐外秋日的阳光灿烂。


    他的手按在摊开的书页上,整整一个早上,并未看进一个字,而是在想着自己的身体。


    不知道是不是他的错觉,今日醒来,他觉得身体轻快了一些,没有像以往那般,浑浑噩噩地醒来时,身体沉重中伴随着细密的疼痛,那种无时无刻不在、浸入骨髓般的冰寒疼痛似乎都消弥一些。


    明明昨晚还折腾了一通,今天他应该也会和郁离那般,要睡到午时方能醒。


    可他很早就醒了。


    醒来后也没觉得有多难受,精神状态甚至还挺好的,让他能坐在这里看书。


    傅闻宵实在想不出原因,暂时作罢。


    或许是她醒来了,他松口气,心情也跟着转好,连带着精神的状态也好,继而影响了身体罢。


    人的情绪确实能影响身体的状态。


    **


    郁离来到灶房,得到两个孩子开心的贴贴。


    他们正在帮周氏烧火做饭,见到她又惊又喜,扑过来搂住她。


    郁离一边手搂一个,和他们贴贴脸,眼睛瞅着灶上的锅,问道:“娘,今天吃什么?我好饿啊!”


    周氏道:“你再等会儿,就要做好了,我做了腊肉饭,前阵子我和隔壁大壮家换了一块腊肉,正好今天做了它。”


    家里的腊肉早就吃完了,倒是周婶子家还有,知道她爱吃,她去换了一块回来。


    想着她醒来又会饿,就打算给她做腊肉饭,这个顶饱。


    郁离双眼发亮。


    来到这个世界,她第一次吃肉就是腊肉饭,那味道让她念念不忘。


    秋老虎的威力无穷,天气还热着,吃腊肉饭有些油腻,像傅闻宵这样胃口不佳的人,绝对吃不下。


    对郁离而言,完全没有吃不下的可能。


    她可爱吃了。


    周氏做了一大锅的腊肉饭,不仅量大,也很美味,比郁金做的腊肉饭的味道还要好。


    郁离埋头苦吃。


    周氏从灶房里端出一盆青菜汤,还有一碗蒸蛋,叮嘱郁离慢些吃,别呛着。


    她没有坐下来吃,继续去灶房忙碌,又做了葱花饼,一个个饼子叠在竹编的篮子里端过来,想吃就拿。


    两个孩子哇的叫出声,双眼亮晶晶的,今天的饭菜好多啊。


    等他们看到郁离一手拿饼,一手拿筷子,扒几口腊肉饭就啃一口饼子,将所有的腊肉饭和饼子都吃光光时,两个孩子已经惊呆。


    以往郁离虽然吃得多,但还算是克制,今天她居然吃了比以往还多几倍的量。


    吃饭的时候,周氏和郁离说,早上时郁银过来,得知她昨晚半夜醒来很高兴,因她还在睡觉,所以没有过来打扰,很快就离开。


    因郁珠还在床上躺着,家里的活也多,郁银最近不过来学刺绣,在家里帮忙。


    还有屠老大一大早也送东西过来。


    屠老大得知郁离醒来,松了口气,让周氏告诉郁离,让她在家里多休息几天,好好养身体,不用急着去肉铺干活。


    以前看她活力四射的,他们都没意识到,像她这般瘦削的人,身体肯定会有亏损,本就应该好好休息,调理身体,不能天天都半大夜就起床去干活的。


    屠老大甚至有些自责,觉得自己没有照顾好她。


    周氏觉得应该如此。


    大夫说郁离的身体亏损严重,也怕她以后活不长,想着让她多休息,给她补身体。


    是以就算发现她吃得多,周氏也没觉得有什么,想着食补也是不错的-


    郁离喝下最后一碗青菜汤,总算吃饱喝足。


    “离娘,饱了吗?”周氏问道,心里估算着她的饭量,看来两天没吃饭,让她饿坏了,她的食量也增长了,以后做饭要做多点。


    郁离摸了摸自己的肚子,有些不好意思,“娘,我今天只是比较饿,其实也不用吃那么多的。”


    要是她天天都吃这么多,肯定会吓到人。


    应该是昨晚她给傅闻宵输入异能后,异能消耗掉,所以才会饿得厉害。


    郁离回想两天前,异能觉醒之时的情景,隐约明白,当时因为她用自己的身体为代价,无限榨取异能,消耗了她的生命力。


    所以大夫看过后会给了一个体力消耗太大、元气大损的结论。


    这么说也没错,当人体内的生命力被消耗了,可不就元气大损。


    幸好,她觉醒的是生命异能,这异能可以修复自己的身体,她的身体很快就能恢复健康,甚至会比这个世界所有人都要健康。


    这样的话,元气大损也没什么,多吃点,攒点异能给自己治疗就行。


    郁离这么想,心下大安,决定以后多赚点钱,努力地吃吃喝喝。


    不到非不得已,她不需要再透支自己的生命力去救人,是以平时就多吃点,食物的营养转化成异能,这样异能应该也够用了吧?


    回到房里,郁离看到傅闻宵时,便这么想。


    傅闻宵的身体确实很不好,不过一时半会也死不了,以后她每天给他输一点异能,让他的身体慢慢地恢复。


    这样过个一年半载的,想必他也能恢复了。


    傅闻宵刚吃过饭,闲适地坐在那里喝水,见她往自己身上瞅,问道:“离娘,怎么了?”


    郁离坐在他对面的位置,慢吞吞地说:“突然想起已经超过半个月,这两天原本是打算去书斋那边看看的,也不知道能拿到多少钱。”


    她可没忘记书斋那边还有傅闻宵的手抄孤本在拍卖呢。


    知道自己以后可能会吃得更多后,郁离对钱更看重。


    有钱才能买粮食,买各种吃的,不会饿肚子。


    傅闻宵笑了下,说道:“若是送到府城拍卖,扣去书斋的那两成,到手约莫会有两百到三百两左右罢。”


    府城里的有钱人不少,加上孤本的噱头,能吸引的人更多。


    郁离现在已经不是那个听到两三百银子就激动上头的土妞。


    主要是,她知道自己以后会变成一个吞金兽,非常耗钱,多少钱都是不够的。


    两百两银子听着好像很多,但若是照自己以后那种吃法,也支撑不了多久吧?


    这时,周氏端着一个托盘进来,托盘上有两碗药。


    郁离看着还有些疑惑,傅闻宵现在每次喝药居然要喝两碗药了?


    可怜见的。


    她正同情地看着傅闻宵呢,哪知道周氏将其中一碗药放到她面前。


    郁离:“……”


    “离娘,大夫说你的身体元气大损,须得好好补补。”周氏柔声说,“这是给你补身体的药,以后你和宵哥儿一样,每天早晚都喝一碗,直到将身体补回来为止。”


    郁离:“……”


    郁离已经震惊到失语。


    不是,她为什么也要喝这么可怕的东西?她在末世已经吃够了那些可怕的营养剂和压缩干粮,它们的味道就和这个世界的药一模一样。


    她并不想吃这种东西啊。


    白米饭包子面条红烧肉卤肉烧鸡芝麻饼等不香吗?


    看到郁离脸上的表情,傅闻宵手握成拳头放在唇边,掩住唇角的笑容。


    她素来不会遮掩,表情很好懂,让人一目了然,那双眼睛瞪得圆溜溜的,能看得出她有多震惊,看着怪可怜的。


    周氏也觉得好笑,只是想到她的身体以前亏损得太厉害,要是不补回来,只怕于寿元有碍。


    “离娘乖啊,喝了吧,也不用喝太久,喝个半年左右应该就行。”


    郁离瞪大了眼睛,居然还要喝半年?


    太可怕了!


    最后郁离还是喝了。


    没办法,周氏盯着她,大有她不喝就不走的架势。


    郁离可以拒绝任何人,但没办法拒绝给她做饭的周氏,要是吃不到周氏做的饭,睡觉都不安稳。


    喝药时,郁离痛苦到要爆炸。


    来到这个世界后,她以为自己终于摆脱味道古怪的营养剂和压缩干粮,却没想到这个世界居然还有药汁这东西,人生病了,就要喝这种味道古怪的药,黑漆漆的,散发一股怪味,喝起来也怪到爆炸。


    这让她有种回到末世的错觉。


    等她痛苦地喝完,傅闻宵拿来一块果脯递到她面前。


    她想也不想,张口就吃,努力地嚼着,想要用它来覆盖嘴里可怕的味道。


    傅闻宵的动作一顿,看她脸上痛苦的表情,慢慢地收回手。


    感觉到指腹残留的湿濡,他的耳朵红通通的,原本想说什么都忘记了,神色有些飘忽。


    因为中药的威力太可怕,郁离萎靡不振,趴在床上都不想动。


    不过这种萎靡,在发现体内的异能恢复的速度加快后,她猛地坐起身,双眼因为震惊而微瞠。


    “离娘,怎么了?”


    傅闻宵睡得迷迷糊糊的,察觉到她的动静,睁开眼睛看她。


    现下是晌午过后,他准备睡会儿,养养精神。


    郁离扭头看他,披散着一头丝绸般墨发的男人安静地躺在那里,清雅俊美的面容苍白脆弱,有一种琉璃般的破碎感。


    好像轻轻一碰就要碎掉。


    他睡觉时很安静,不会随便乱动,睡前是什么姿势,醒来就是什么姿势,甚至没有什么磨牙、打呼噜的坏习惯。


    要不是她不习惯与人同一个屋檐下,或许他真是个安静得毫无存在感、不会打扰到别人休息的理想同居人。


    “没什么,你睡吧。”郁离说了一句。


    傅闻宵轻应一声。


    下午,等他醒来时,听到郁离问:“宵哥儿,这个世界的药材是不是很贵?”


    傅闻宵虽然刚醒,脑子并不迷糊,敏锐地捕捉到“这个世界”的字眼。


    他在心里叹息,不知道她以前生活在什么样的环境,明明十分警惕,偶尔又会不自觉地透露出某些信息。


    虽然担心她会不小心在外面露出什么马脚,傅闻宵却不好提醒她。


    “看是什么药材。”傅闻宵说,“有些药材很便宜,有些很贵,像人参、灵芝这些就很贵……”


    他对药材种类很了解,信手拈来,给郁离详细地讲解了一下这个世界药材的种类、效果和价格,以及如何炮制等。


    郁离恍然,又问自己今天喝的补药里有什么药材。


    傅闻宵虽然没看过方子,大抵知道补元气的药有哪些,以及哪些药材能调理身体,一一和她说。


    郁离没想到,这个世界的补药这么贵,比傅闻宵喝的药还贵。


    因为里头有人参须吗?


    她发了好一会儿呆,感觉体内已经恢复过来的异能,若有所思。


    看来药材的营养比食物还多,喝了那碗补药后,她体内的异能恢复的速度真的很快,如果以后有什么需要,可以多喝两碗。


    可是——它真的好难喝啊!


    郁离严肃地拧眉,为什么这个世界上会有这么难喝的东西呢?偏偏它们居然还很贵。


    傅闻宵虽不知她问这个作什么,见她苦着脸,有些好笑。


    他温声道:“你别担心,只喝几个月,等你的身体调理好了,就不用再喝。”


    郁离看他一眼,觉得自己不需要调理,她可以用异能来修复身体。


    不过,异能的量不多,每次用完了,要等好几个时辰才能恢复,如果喝补药的话,恢复得倒是快。


    但她实在不想喝。


    郁离决定,还是先用异能调理好自己的身体,到时候就不用喝补药了。


    补药这种东西,还是关键时候再喝吧。


    至于傅闻宵……他看着还能活几个月,也不急,等她调理好身体,再给他调理吧。


    等他的身体好了,他应该能赚更多的钱。


    郁离已经打上他的钱的主意,这个世界的人很重视救命之恩,如果她救了他,他肯定会报恩,到时候他的钱会给她花,也算是报恩的一种吧?


    就这么决定了。


    第 53 章


    ◎再次挑明◎


    郁离在家里休息了几天。


    其实她觉得自己不用休息的,架不住周氏和傅闻宵都觉得,她应该好好休息,还想让她休息个十天半个月的。


    周氏甚至说:“离娘,如果实在累,不如不去县城干活了罢。”


    虽然杀猪这活儿来钱快——工钱是日结的,钱也多——每天最多能拿到三四百文,一个月下来,能赚到十两,这可是府城那边的大酒楼金铺的大掌柜才能拿到的月钱,可见有多厉害。


    但这活实在太累了,大半夜就要起,睡觉时间都不够。


    人都休息不好,身体哪里能好?


    郁离当然是拒绝的,杀猪这活多好啊,来钱快,钱又多,天天有肉吃。


    不干这行的,不知道它有多赚钱,虽说肉铺少不了要往上孝敬,这些都有张复去打点,不用她操心,她只要每天去领工钱,拿肉回家就行。


    这样来钱多的工作,她实在舍不得。


    最主要的是,她真的不觉得累啊。


    那些猪多听话啊,一动不动地任她宰杀,都不用费什么力气。


    要不是肉铺要杀的猪有限,她觉得自己一天杀几百头猪都不累。


    除此之外,张复等人的性格不错,他们很好相处,肉铺里的人都很照顾她,偶尔还会送她肉吃,结钱还那么爽快。


    这样的工作,不管是工资还是工作环境,简直就是底层小民梦想中的工作。


    郁离没什么野心,目前只想吃饱喝足,天天有肉吃。


    她觉得这份工作真的很好。


    周氏见她拒绝,转而提议,“要不,换个营生?”


    换个不用大半夜起的营生也行,只要让她别那么辛苦,连觉都睡不够。


    郁离说:“其他的营生都没这个好。”


    当初在县城,她可是转了许久,都没找到一个自己想要的工作,不是钱少就是被盘剥。


    相比之下,杀猪这活儿真的很好。


    周氏见劝不动她,只能叹气。


    转头她和傅闻宵说这事,想让他去劝劝,别让她累坏了。


    郁离还年轻,人生那么长,周氏希望她以后好好的,别仗着年轻就熬坏身子。


    傅闻宵失笑,说道:“娘,离娘不是小孩子,她知道自己在做什么。”


    就像吃饭,旁人看她吃得那么多时,总会担心她撑坏肚子,可她知道自己的饭量,该吃多少她心里有数,并不需要别人来劝。


    而且,她也不是那种会无视自己身体状况的人,她想干,自是觉得自己能行。


    周氏听他这么说,便知道这事不用再劝了。


    她叹道:“算了,我平时多给她做些补身子的汤水,药也不能断,让她先将身子调理好。”


    傅闻宵闻言,觉得郁离可能不会太开心,因为她实在不想吃什么补药。


    果然,当郁离看到周氏端上来的药膳时,她的表情很奇怪。


    “娘,这是什么?味道有些怪。”


    明明看着是汤,里面还有肉呢,可这味道闻着好怪啊,没有其他菜那么香。


    周氏温柔地说:“这是药膳,补身子的。正好屠老大送了一些药材过来,适合用来做药膳,很补的,你和宵哥儿都可以吃一些。”


    她很久没做药膳了,主要是郁离进门那会儿,家里的银钱已经不多。


    不过现在她卖的桌屏有六两银子,郁离平时还往家里拿银子,药材又是现成的,便开始重新做药膳,给家里两个需要补身体的人补补。


    郁离似懂非懂地看她,总觉得这道“菜”加了个药字,有点可怕。


    她小心地喝了一口,脸蛋皱起来。


    怎么说呢,没有补药的味道那么怪,但也没有想像中那么好吃,甚至有点点的腥,可能是里面的某些食材的关系。


    如果是以前,郁离是不挑的,末世的营养剂和压缩干粮,它们的味道就和这个世界的药差不多,都是古古怪怪的。


    然而来到这个世界后,吃到那么多好吃的东西,没办法再接受类似营养剂的古怪味道。


    她的嘴巴已经被周氏养得挑剔,对这药膳的味道便有些爱不起。


    因周氏盯着,郁离没法拒绝,只好将那碗药膳吃了。


    吃完后她赶紧回房,发现傅闻宵居然也在吃药膳,脸上的表情略有些微妙。


    郁离见他神色淡然,闲适得仿佛在喝一杯茶,忍不住问:“宵哥儿,味道怎么样?”


    “还好。”傅闻宵说。


    郁离:“你不觉得它的味道有点怪吗?”


    傅闻宵失笑,“药膳这东西很少有能做得好吃的,娘做的已经很不错了,以前她就专门学过怎么做药膳。”想到什么,他又说,“我记得,以前有个厨子……他做的药膳就很不错,有些吃起来甚至很美味,吃不出药膳的味道。”


    这样的药膳自然让人追俸不已。


    可惜那人是个任性的,爱搭不理,想做就做,不想做就躲起来。


    郁离双目灼灼地看他,好奇地问:“是谁啊?哪个厨子这么厉害?”


    她从来不小瞧这个世界的人,觉得那些厨子真的很厉害,能将简单的食物做得那么好吃。


    就像县城的一些大酒楼的厨师,福来客栈的包大厨,他做的卤味非常好吃,现在已经成为福来客栈的招牌,她还去买过几回呢。


    包大厨卤的猪头肉也很好吃。


    傅闻宵脸上的笑容有些轻淡,“听说是京城那边的。”


    郁离闻言,有些失望。


    京城那边的厨子,那也太远了,她暂时是吃不到的。


    她这人没什么野心,唯一执着的就是口腹之欲。


    毕竟在末世憋了二十多年,来到这个世界后,又需要大量的食物补充觉醒期需要的能量,每天都处于吃不饱的状态,渐渐地对吃的东西非常看重。


    傅闻宵见到她脸上的失望,想说什么又顿住。


    他自嘲地笑了笑,自己是将死之人,无法给予旁人任何承诺,又何必多说什么,让她白开心一场。


    郁离原本正失望,突然见他笑容变了,有些疑惑地看他。


    他看起来好像很难受的样子。


    于是她问:“怎么啦?是不是身体不舒服?”说着,她朝他伸手,抓住了他的一只手腕,给他输了点异能过去。


    傅闻宵被她乍然的动作弄得一愣,只觉得被她的手碰触到的肌肤好像在发烫,下意识想避开。


    只是他的力气哪里及得过她,不仅没避开,反而被她抓得更紧。


    “别动。”郁离说。


    傅闻宵便不动了,耳尖发红,甚至有些无措。


    他飞快地看她一眼,见她神色很认真,也很坦然,仿佛抓的不是他的手,而是……


    一会儿后,郁离放开他,觉得肚子又饿了,还有些累。


    每次使用完异能,会伴随着疲惫和饥饿,最好能吃点东西,不然会饿得厉害。


    郁离伸手拿起桌上的果脯吃起来,啃了几个还是觉得饿得厉害,直接出门找周氏要吃的。


    “娘,我饿啦。”


    “离娘想吃什么,我马上去做。”


    “先来碗鸡汤面……”


    屋外隐隐传来郁离和周氏说话的声音,傅闻宵坐在那里,轻轻地碰了下刚才被她抓着的手腕。


    不是他的错觉,在她放开时,身体没那么难受了。


    不管是那无时无刻侵扰着他的细密疼痛感,还是仿佛渗入骨缝里的寒意,都削弱了不少,身体难得有些轻松。


    他怔怔地坐着,忘记了动作。


    回想郁离昏睡醒来的那天早上,他醒得很早,难得比郁离醒来得还要早,那时候身体好像也是这样。


    他的心脏有些控制不住地乱跳了下-


    晚上,郁离洗漱过后,准备上床,见傅闻宵坐在窗边的位置。


    窗口开着,入夜后的秋风吹入室内,吹起他的头发。


    “宵哥儿,你不睡觉吗?”郁离说道,“还有,别坐在那里吹风,会生病的。”


    傅闻宵慢吞吞地起身,和她一起上床歇息。


    这期间,他忍不住一直看她。


    郁离问:“你看我做甚?又不舒服了?”


    他摇了摇头,他已经习惯身体的那种不适感,三年的时间,再怎么样也会让人习惯它,去适应它。


    “离娘……”


    傅闻宵轻轻唤了一声,在她疑惑地看过来时,又闭上嘴。


    最终,他什么都没有问。


    何必问呢?


    她从来不在他面前掩饰自己的异常,倒不是她信任自己,而是笃定若是他做出什么不利于她的事,她完全可以决定他的生死。


    她对自己的实力有绝对的自信。


    不管是什么阴谋诡计,在绝对的实力面前,都是不堪一击。


    傅闻宵很明白这点。


    他从未想过要用以往的那些手段去对付她,纵使知道她来历古怪,身怀秘密,却不愿意去探究。


    这个在他生命中突然出现的姑娘是个意外。


    确认她的品行,是个值得托付之人后,他曾经想过,将周氏和傅燕回两个孩子托付予她,并安排好他们的后半生,他便能安心地去。


    傅闻宵朝她轻轻地笑,温声道:“离娘,夜深了,睡罢。”


    郁离哦一声,又看他一眼,觉得他古古怪怪的。


    难道他发现身体突然变得舒服,所以怀疑了?如果要他问的话,其实她也不是不能回答,他信不信是他的事。


    两人同处一室,同床共枕,从一开始,她就从未在他面前掩饰自己的异常,只要不是傻子,他要是发现什么都是应该的。


    以傅闻宵的为人,若是他知道自己救了他,他肯定会感激她的。


    她还等着他报恩呢。


    吹熄了油灯,两人躺下睡觉。


    郁离躺在那里,用异能修复自己的身体。


    晚饭后她又喝了一碗补药,体内的异能恢复得很快,正好可以用来修补她的身体。


    正忙碌着,黑暗中响起傅闻宵的声音。


    “离娘,以后在其他人面前,别做一些异常的事。”


    郁离哦一声,也没问他什么是“异常的事”,说道:“包括娘吗?”


    她说的“娘”是周氏,并不是郁家的柳氏。


    傅闻宵奇异地明白,肯定地说:“也包括她,尽量瞒着。”


    郁离:“可是我每天吃那么多,娘早就看出来了。”


    正常人可没有她这么大的食量。


    如果这个世界有专门的药剂就好了,药剂完全能补充异能消耗后需要的能量,就不用吃那么多,其实也挺浪费食物的。


    “她以为你力气大,吃多点是正常的。”傅闻宵的声音多了几分笑意,“娘不会多想。”


    周氏性子柔善,就算经历了许多事,仍是很少会将人往坏处想。


    她喜欢郁离,在她眼里,郁离就是千好万好,就算她吃得多,食量大得不正常,也会给她找借口。


    绝对不会将她当成异类看。


    至于傅燕回兄妹俩,他们的年纪小,认知都是来自于大人。


    家里的大人们对郁离的食量习以为常,兄妹俩便会将之当成一件正常的事,就算日后发现异常,届时他们对郁离的感情已经深到不愿意伤害她,自然也不会去探究,说出去。


    郁离应了下,此时异能已经消耗得差不多,累得眼睛都要睁不开。


    她迷迷糊糊地说:“宵哥儿,你真是好人……”


    居然还会提醒她,就不怕他突然挑明这事,让她生出想要弄死他的念头吗?


    傅闻宵轻笑一声。


    曾经那些认识他的人,除了天真不知世的孩子,也只有她会说他是好人。


    在她心里,他真的很好吧?好到她都愿意在他面前暴露自己的底牌,甚至想让他舒服一些……


    傅闻宵在心里轻轻地叹息。


    她是他生命中的变数,也是命运给他的惊喜,将来不管是生是死,他都难以忘记这般特别的人。


    **


    早上,吃过早饭,又含泪喝了一碗可怕的补药后,郁离便出了门。


    周氏叮嘱道:“要是不舒服,就赶紧回来,或者让人送你回来啊。”


    郁离朝她挥手,“娘放心吧,我没有不舒服。”


    可惜周氏不相信她,一脸忧心地目送她出门。


    郁离要去郁家看看郁珠。


    其实大夫们说的没错,郁珠当时的情况太危急,能不能醒来是个未知数。


    在郁离的感知里,郁珠后脑勺的伤太严重,她的生命在渐渐地变弱,如果没有什么意外,昏睡几天后,她便会在昏睡中死亡。


    虽然郁离给她输送了生命异能,让她得以醒来,但她的异能太弱了,只能让郁珠醒过来,却没办法一下子就治好她。


    是以这些天,郁珠仍在床上躺着。


    最后还是要靠她自己慢慢地修养,直到身体痊愈。


    郁离来到郁家二房时,正好郁珠在喝药。


    姐妹三个都在家,见到她十分欢喜。


    “大姐,你怎么来啦?身体好了吗?”郁金关切地问,一双眼睛在她身上看来看去。


    郁银赶紧拉着她坐下,给她倒水。


    床上坐着的郁珠巴巴地望着她,伸手拉她的衣服,“大姐……”


    郁离将三个妹妹挨个摸了一下毛脑袋,笑道:“别担心,我好着呢。”


    三个妹妹仔细地打量她,发现她的脸色确实好了许多。


    不知道是不是她们的错觉,好像大姐的皮肤变白了,瘦巴巴的脸颊也丰润起来,虽然看着还是瘦,却已经脱离以前难民似的形象。


    “大姐,你好像又长些肉了。”郁银迟疑地说。


    这样的大姐真好看。


    谁说她们大姐丑的?明明大姐就长得很好看,像花儿一样,含苞待放。


    郁离捏了捏自己的脸颊,说道:“最近每天一日三餐都在吃,还有补药、药膳吃着,就补回来了。”


    然后又和她们说,她在调理身体的事,每天早晚在喝药。


    总之,那补药喝得她极为痛苦,补药让她的异能很快就恢复,她就用异能修复身体。


    三个妹妹双眼亮晶晶地看着她,都很开心。


    “那大姐一定要好好调理身体。”郁金忙不迭地说,“以后就不会再晕倒了。”


    剩下两个妹妹同样点头。


    郁离脸皮抽动了下,补药实在难喝啊。


    她看向郁金手里的药碗,碗里还有大半碗黑乎乎的药,问道:“小妹的身体怎么样?大夫过来看了吗?”


    “昨天来看过啦。”郁金开心地说,“大夫说小妹能醒来就没危险了,不过这次她受了大罪,还得好好养着,多喝几副药补补。”


    郁离越发同情。


    看来这个世界的大夫都是有事没事让病人喝补药补身体。


    这样好像也没错,有病治病,没病补身体。


    剩下的半碗药,郁珠咕噜咕噜的就喝了,没有喊苦,吃完药就含着姐姐给的糖,整个人喜滋滋的。


    郁离问道:“小妹,这药不难喝吗?”


    “很难喝。”郁珠说,“但喝药能让我的身体快点好,这样就不用再花钱买药看病,这药很贵呢。”


    她满脸心疼,姐姐们让大夫给她开药,让她多喝几副,一定要将身子养回来。


    她不能辜负姐姐们的好意,也不能浪费钱。


    郁离摸摸她的脑袋,“好乖。”


    姐妹几个坐着说了会儿话,说起前两天,隔壁大房的郁琴送来十两银子的事。


    “是阿爷让她送过来的。”郁金说着,脸色有些不好。


    郁老太太害得郁珠差点就丢了性命,却因为她是长辈,就算他们再生气也不能对她做什么。


    要不是郁离去那边一趟,只怕这十两银子都没有。


    十两银子也是为了确保郁离不去那边寻他们麻烦的意思,也算是大出血。


    郁离道:“收着吧。”


    “可我还是生气。”郁金低声说。


    郁离摸摸她的脑袋,“那你努力让自己强大起来,让别人再也不敢欺负你们。”


    郁金若有所思。


    郁银和郁珠看着两个姐姐,不太明白怎么让自己强大起来。


    她们的力气没有大姐那么大,没办法反抗欺负她们的人,要怎么强大呢?-


    确认郁珠的恢复情况不错,郁离没有多留。


    主要是妹妹们担心她的身体没好,不让她太劳累,都想让她回去歇息,别在外头乱逛。


    “大姐,你回去吧,不用担心。”郁金对她说,“等小妹的身子养好了,我便去县城找个营生赚钱。”


    这次郁珠磕到脑袋,花的银钱不少。


    虽然有郁琴送来的那十两银子,可只出不进,迟早会花光。


    郁离有些惊讶,“你准备找什么营生?”


    “其实我心里有个想法,不过我得先去县城看看再说。”郁金有些不好意思,“我还没去过县城呢。”


    郁离点头,“行,你要去县城和我说一声,我带你去。”


    郁金应下了。


    离开郁家二房后,郁离路过郁家的正院大门。


    院门是开着的,郁琴和王氏在院子里晒衣服,郁老太太站在灶房前,嘴里骂骂咧咧的,不知道在骂谁。


    当她路过时,三人同时看过来。


    郁老太太吓了一跳,瞬间就窜进了灶房。


    ?


    作者有话说:


    今天第一更


    第 54 章


    ◎变漂亮了◎


    郁老太太窜得太快了,郁琴和王氏转头时,只能看到消失在灶房的一道背影。


    两人都有些无语。


    这么多年来,郁老太太在郁家横行无忌,那大嗓门能将人骂到崩溃,只有旁人躲她的份,哪有她躲别人?


    然而现在,每次见到郁离,就像老鼠见到猫。


    她恨不得躲起来。


    这一幕也让王氏十分感慨。


    要是几个月前,她哪里敢想老太太居然也有怕的人,而且这人还是二房的孙女。老太太对着这些孙女,那是不将她们当人看的,多吃一口都要骂,就像拿捏着个小玩意。


    见郁离转头看过来,王氏僵着脸,打了个招呼:“离、离娘,你身子好啦?”


    郁琴没作声,往晾晒着的衣服那边避了避。


    她还记得郁离以前差点打了她。


    郁家人也知道郁离那天昏倒的事,老太太听说后,嘴里还嘀咕着让老天爷收了她之类的,但也只是小小声地说,不敢大声嚷嚷。


    郁离只是昏倒,又不是要死了,还是不敢惹。


    要是哪天她真的死了,估计老太太才敢抖起来。


    郁老爷子和大房等人是巴不得郁离出事的,只要郁离在的一天,他们就不敢轻举妄动,甭提这日子过得有多憋屈。


    哪想着,她睡了两天就醒过来了。


    得知这事,他们好一阵失望。


    接着又传出郁离身子亏损得厉害,要好好休息、否则命不长的消息。


    为什么会亏损?还不是没嫁人前在郁家累出来的。


    不少人听说这事,看到郁家的人,明里暗里都在指责郁家以前不将女娃当人看,颇有几分鄙夷。


    这事也引起村里一些不重视女儿的人家的警醒。


    他们也不是真的不疼自己女儿,只是家里穷,便要先顾着男娃,女儿只能排在后头,最后有什么东西才轮到他们。


    生怕自己女儿也和郁离一样亏了身体,以后命不长,这些人家对女儿好了不少,有什么吃的也会多匀几口给她们,而不是都塞给男娃。


    别人和她说话,郁离一般都会礼貌性地回答,不会故意无视他人。


    她停下来,朝王氏道:“多谢三婶关心,我的身体挺好的,最近在调理。”


    这话也是说给周围那些路过的人听的。


    她现在有生命异能,可以用异能修复身体,很快她的身体就恢复健康,届时若是身体好得过分,肯定会引来侧目。


    如今调理身体的话一出,以后她的身体好了,有个什么变化,大伙也不会太过惊异。


    果然,便有一个背着一篓猪草的大娘问道:“离娘,你是咋调理身体的?”


    调理身体这话听着挺新鲜的,村里人都不太懂。


    “大夫给我开了药,是补药。”郁离回答道,“早晚喝一碗,说喝个半年应该就行了。”


    那大娘咋舌,喝补药?还要喝个半年?这得花多少银子啊?


    另一个大娘询问:“离娘,一副补药要多少钱?”


    她想到家里的闺女看着也瘦,万一也像离娘这样身子亏损,也得给她寻摸点补药补补。


    郁离道:“一副约莫两三百文吧。”


    这话一出,在场所有人都倒抽口气。


    一副补药要两三百文?还要补个大半年?


    这吃的是钱吧?


    乡下人家一年到头在地里刨食,等到秋粮收了交了税,多的还可以卖出去,再加上农闲时去打零工什么的,到手里的也不过四五两银子。


    一两银子是千文,这一副药就要两三百文,谁吃得起?


    有人嘀咕道:“这药里头加了人参灵芝不成,贵成这样?”


    他们知道人参是救命的好东西,光是一根人参须就贵得要死,要是谁在山里挖到人参,能瞬间暴富。


    可惜人参这东西金贵着,不是那么容易见着的。


    “是的。”郁离肯定地说,“补药里有人参须,这样才补。”


    她听傅闻宵说了,她喝的补药里确实加了人参须,是周氏要求大夫加上去的,也不吝啬什么银钱。


    闻言,众人一阵羡慕地看着她。


    这补药里的人参须居然是周氏让加的?周氏这当婆婆的也太好了吧,这是把儿媳妇当闺女来养吧?


    再仔细看郁离,他们惊愕地发现,她完全变了个样。


    人还是那个人,但看着不再瘦巴巴的,脸蛋有了肉,而且皮肤也白了,原本枯黄得像杂草般的头发都黑了不少。


    虽然看着还是瘦,却不是瘦骨嶙峋的瘦。


    她穿着一身青色素裙,迤迤然地站在那里,有一种说不出的韵味,格外的特别,很是引人注意。


    有人吃惊地说:“离、离娘,你好像长高一些了?”


    其实不仅是长高,还长得漂亮了。


    这才像十七八岁的少女该有的美好,像花骨朵一般的美好,不需要什么特别的装扮,就能让人眼前一亮。


    大娘们这才注意,郁离这脸咋长这么好看呢。


    看这眉,修长而浓黑,像画出来的一样好看;眼睛明亮,黑白分明;鼻子很挺,嘴唇也恰到好处,皮肤虽然没有县城里的那些姑娘那般白得透明,却也没有被太阳晒出来的斑点,看着光洁清爽。


    郁离点头,“我婆婆做的饭菜太好吃了,我最近吃得多,所以就长高了。”


    十七岁本就是在长身体的时候,原主以前吃不好、睡不好,还有繁重的劳动,肩膀都被压垮,所以身量并不高。


    现在变成郁离,可能是灵魂的注入,也可能是她在傅家吃得多、也吃得好,再加上现在觉醒了异能,身高可不就开始往上窜。


    郁离估摸着,原主以前只有一米五出头,以后她用异能修养好身体,能窜到一米七这样。


    青石村这边属于大庆朝的南方,南方人的身高普遍不高,男子少有一米八以上,大多都是一米六到一米七出头。


    不过郁老二和柳氏都不矮,作为他们的子女,自然也不矮的。


    营养跟上,好好休息,郁金姐妹几个以后也矮不到哪里。


    众人听得一脸羡慕。


    他们知道傅家有钱,但傅家有多少钱还真不清楚。


    当初郁离嫁过去冲喜时,还觉得她嫁给一个病秧子,怪可怜的。


    撇开这些,其实傅家光是有钱这点,就是个不可多得的好归宿,瞧现在傅家居然给郁离买补药调理身子,两三百文一副的补药都愿意给她吃半年,吃食还那么好,将人养成这样。


    他们都记得郁离嫁过去前是什么样的,现在看她被傅家养得这么好,可见傅家不仅有钱,还很厚道。


    怎么不是个好归宿呢。


    如果傅闻宵的身体没病,只怕村里的人都想将女儿嫁过去享福。


    郁离和那些人说话时,院子里晒衣服的王氏也是满脸羡慕。


    傅家可真有钱啊,有钱还大方,将媳妇当女儿一样地疼,怪不得离娘去傅家后,那么有底气,都敢回娘家闹腾。


    要是她嫁的是傅家,她肯定比郁离做得更过分,不仅让郁家赶紧分家,还会从老两口那里多抠些银子带走,当作自己的嫁妆。


    王氏想,当初是她听到周氏要去瓦市买小丫头回来冲喜,回头和丈夫说,才会促成这桩婚事。


    郁离能嫁到傅家,也算是她的功劳吧?


    不过她可不敢去郁离面前邀功,怕被郁离打。


    大娘们稀罕地拉着郁离说话,郁离也耐心地回答,没有不耐烦。


    这让她们都挺稀奇的,没想到她是这么好说话的性子,以前她总是埋头干活,每天忙忙碌碌的,连歇口气的功夫都没有,自然也没时间和村里的人说话,导致大家都对她不熟悉。


    最后还是见日头大了,大伙儿还要去干活,终于散了。


    郁离也回了傅家。


    郁家大门前很快便没了人影。


    郁老太太从灶房探出头,见郁离不在后,嘴里嘀咕着骂了几句,因太过小声,王氏和郁琴都没听清楚她骂什么。


    郁琴看起来有些失落,干活时也心不在焉的。


    刚才看到郁离,她俏生生地站在那里,从容沉静,身上有一种独特的气质,让人很难将视线从她身上移开。


    她觉得自己好像都不认识她了,连带着记不起过去的郁离长什么模样的。


    再看自己,穿着以往都不会穿的粗布衣服,灰扑扑的,就是为了方便干活,整个人看着也是灰头土脸的。


    她有些莫名想哭。


    明明她以前不是这样的,每天干着又苦又累的活,还要被阿奶骂,说她又懒又馋的,一点活都做不好……


    王氏神色复杂地说:“离娘嫁去傅家真是嫁对了,就是可惜傅书生的身子不好,要是他的身体能好……”


    郁老太太心里不舒服,没好声气地说:“一个病秧子,丑得都不能见人,能有什么好的?”


    她不愿意承认,当初为了那二十两的聘金,自己促成这桩婚事,结果导致郁家变成这样子。


    不仅聘金一分没拿到,连带着郁家也被迫分了家。


    郁家到最后啥都没得到,反倒是郁离那死妮子却越过越好,郁老太太心里怄得不行。


    王氏和郁琴听得都是一愣。


    她们倒是忘记这事了。


    傅闻宵是丑男这事,现在已经在青石村传开,说傅家再有钱有啥用,儿子是个不能见人的病秧子、丑男。


    郁琴心里突然间就好受许多。


    郁离现在过得好又如何,她的丈夫是个病丑男,以后有得拖累呢。


    **


    周氏将郁离摁在家里休息了五天,终于放她出去干活。


    虽是如此,她还是很担心:“如果觉得不舒服,咱们就不干了,你回来吧,让宵哥儿养你,娘也可以养你的,娘多接些大件的绣活……”


    郁离道:“可我吃得很多。”


    “这没啥!”周氏摆手,“让宵哥儿以后多抄些孤本拿去卖,反正他看过的孤本多。”当初傅闻宵卖的第一本手抄孤本,还是她拿去书斋的,她心里对这事门儿清。


    郁离:“……”


    郁离眨了下眼睛,再次确认傅闻宵就是个金疙瘩。


    回房见到坐在窗边看书的傅闻宵,她忍不住往他身上直瞅。


    傅闻宵放下书,眉眼柔和,温声问:“离娘,有何事?”


    郁离坐在他对面的位置,一脸认真地问:“你看过的孤本很多吗?”


    “还好。”傅闻宵含蓄地说,“以前家里也算是有些底蕴,收藏过好些孤本,我闲暇时都看过一二。”


    郁离惊叹道:“我终于知道,为什么大家都想读书了。”


    因为读书人真的很容易赚钱。


    什么百无一用是书生,其实说的是那些没用的酸儒,真正读过书的人,脑子灵活,想要赚钱还是很容易的。


    傅闻宵失笑,读书可不是为了赚钱,而是为了取得功名,为了走上另一个阶层,手握权柄,受人敬重。


    赚钱反倒是次要的。


    这是世间的常态,没哪个男人不想建功立业。


    郁离又道:“明天我去县城,顺便去书斋将银子拿回来。”


    傅闻宵手握着书卷,含笑看她。


    她又说:“宵哥儿,等以后你的身体好了,要记得赚钱给我花。”


    那一瞬间,傅闻宵无法说出心里是什么感受,或者是什么都没想,脑海里一片空白。


    她说,等他身体好了……


    这是第一次,从她这里明确得知,他的身体会好。


    她说得如此的自然,仿佛他的身体会变好,是一件理所当然的事。


    傅闻宵从来不觉得自己拖着这副破败的身体,能像寻常人那般活下去,活着反而是一种奢侈。


    当初不是没有试着去寻找神医救他,可是最后都没办法。


    他早就放弃了。


    他从来不是认命的人,然而现实逼得他开始认命。


    流落到这偏僻的村子里,年复一年、日复一日地重复着痛苦而枯燥的日子,每一天躺在床上,默默地算着时间,感受着自己的生命慢慢地走到尽头。


    当生命即将要到尽头时,突然有个姑娘出现,告诉他,他不用死了。


    他还会好起来。


    “……好。”傅闻宵沙哑地说,“我会努力赚钱给你花的。”


    以前的傅闻宵什么都有,所以不在意金钱,视之为身外之物,钱反倒是他手里最不值得在意的东西。


    现在的傅闻宵什么都没有,他要努力赚钱给她花。


    **


    外面的天色还黑着,郁离便已经醒来。


    她接过周氏递来的一篮子的葱油饼,上面盖着一块布。


    这世界的路都是泥土路,风一吹,烟尘飞扬,人若是在外走上一天,会沾满泥尘,风尘仆仆的。


    “娘,我走啦,你回去睡吧。”郁离朝大半夜就起来给她做早饭的周氏说。


    周氏应一声,说道:“你若是饿了就多吃点,不够和我说,我明天再多做一些。”


    “够的,县城还有吃的呢。”


    郁离让周氏赶紧回房睡觉,她提着篮子,背着一个背篓出门。


    门外黑漆漆的,星辰闪烁。


    郁离不再是两眼一抹黑,像瞎子一般,就着星光,能看到黑暗中的一些树影轮廓。


    她用异能修复身体时,夜盲症也自然不药而愈,现在就算走夜路,她也能视物,不用再点着火把。


    来到县城后,郁离直奔肉铺。


    路上遇到一个醉汉,见到她时居然想要调戏她,郁离没客气,一巴掌将他抽飞,醉汉撞到墙,晕乎乎地倒下去,然后呼呼地睡着了。


    郁离没理会,反正等会儿会有巡逻的差役经过,会处理这醉汉。


    她来得早,抵达肉铺时,只有张复睡眼朦胧地蹲在那里磨刀,其他人还没来。


    看到郁离,张复整个人都清醒了,丢开杀猪刀,上前将她好一阵打量:“离娘,你身体咋样啦?好了吗?怎么今天过来了,不在家里休息?”


    他们都挺担心她的身体的,得知她昏睡不醒时,还怕她出什么事。


    幸好屠老大说她睡了两天就醒了,需要调理身体,便让她在家好好休息。


    郁离道:“我没事,已经休息得差不多,便过来了。”


    张复打量她,就着油灯的光亮,觉得她的精神确实不错,应该没什么问题。


    等到屠老大他们过来,看到郁离时,也是一阵嘘寒问暖。


    郁离一一回答,表示自己已经没问题。


    “郁阿姐,你这脸看着都肉了。”张耀平还是少年心性,说话有些口无遮拦,“你这些天是不是在家里睡了吃、吃了睡啊?”


    张复一巴掌朝他后脑勺拍过去,“什么叫睡了吃、吃了睡?你当是养猪?”


    张耀平不服气,“屠老大不是说她要调理身子吗?那不就是吃了睡、睡了吃?”他又瞅着郁离,“七叔你瞧瞧郁阿姐,几天不见,看着好像长了不少,像个大姑娘了。”


    他将郁离当阿姐,知道她已经成亲嫁人,自然没那心思,说起话来也坦荡。


    其他人瞅了瞅郁离,可不就是像个大姑娘吗?


    以前又矮又瘦的,他们都当小姑娘来照顾,现在嘛……


    等天色大亮,郁离去送货回来,他们这才发现,郁离变化有多大。


    要不是人还是那个人,脸还是那脸——不对,皮肤白了许多,眉眼五官像是终于长开一样,给人一种漂亮又精致的感觉。


    让人都不敢认了。


    “离娘,你这调理身子的效果这么好吗?”罗叔惊讶地说,“是哪个大夫开的补药?我也给我家妞妞调理一下。”


    张耀平马上说:“罗叔,你千万别给你家妞妞调理了,她都胖成啥样了?”


    罗叔伸手作势要打他,在当爹的人眼里,自己女儿不叫胖,那叫健康圆润。


    郁离道:“是回春堂的许大夫。”


    闻言,大伙儿都是一脸恍然,“是许大夫啊,他的医术确实很好,是咱们县城医术最好的大夫。”


    肉铺众人对郁离的脱胎换骨好一阵赞叹。


    要不是郁离是在他们眼皮子底下慢慢地蜕变,从瘦骨嶙峋到渐渐地长肉,然后调理身子,突然间看到现在的她,他们都要以为换了个人。


    当然,大伙儿也没多想,还以为她这些天在家里养身子,将人都捂白了,加上正在调理,变成这样也是应该的。


    和他们说了会儿话,郁离便领了工钱离开肉铺。


    她没有先去书斋,而是去城里的一条叫落鱼巷的小巷子。


    巷子口有一棵大榕树,平时榕树下常有附近的小孩过来玩,以及一些蹲在角落里赌博的青年。


    郁离经过时,往那边看了一眼,看到扎堆着围在一起赌博的闲汉。


    她的脚步一顿,往那边走过去,然后朝一个背对着她的闲汉一脚踹过去。


    那闲汉往前栽倒,撞到对面的人,瞬间将围在那里的人都撞得东倒西歪,一群人骂骂咧咧的,一脸凶狠地转头。


    等他们看清楚站在那里的郁离,脸上的凶狠变成了错愕。


    “离、离老大?”


    ?


    作者有话说:


    晚上九点以后,都是捉虫修文的时间,不是更新哈。


    感谢所有捉虫的姑娘,看到错字会集中在晚上九点后修改,爱你们=33=


    第 55 章


    ◎去领钱◎


    巷子口的榕树下,一群男人畏畏缩缩在站在那里,一副忐忑害怕的模样。


    路过的行人忍不住看了几眼,有些疑惑。


    这些都是附近无所事事的闲汉,到处惹是生非,没个正经的营生,可惜没人能治得了他们,连他们的家人都无可奈何,已经放弃他们,由着他们在外头自生自灭。


    寻常百姓也怕这些闲汉,遇到时赶紧绕开。


    在他们心里,这些没个正经营生的闲汉一个个都难缠得很,若是不小心惹到他们,只怕晚上睡觉时都要担心他们翻墙进家里偷东西,或者趁他们睡着时打他们一顿。


    能不招惹就不招惹。


    然而此时,这些看着就难缠的闲汉居然排排站在那里,似乎很害怕的样子。


    在他们面前的,是一个身形娇小瘦弱的姑娘。


    那姑娘一身青色长裙,身姿纤瘦柔弱,站在树荫下,一张脸俏生生的,眉眼秀丽,是个分外漂亮的小姑娘。


    怎么看都不可怕啊。


    这些闲汉怎么一个个像老鼠见到猫似的?在她面前怂得不行。


    还未到晌午,路过巷子的人并不多,只有零星几个路人。


    看到这一幕的人不免有些古怪,秉着不多管闲事的原则,远远地绕开,没有留下来多看。


    郁离冷着脸,朝排排站着的一群男人说:“将你们的赌资都交出来。”


    众人没动,小心地瞄着她。


    “怎么?想挨打?”郁离面无表情,随手扯了一根树枝,在手里掂了掂。


    众人头皮发麻,赶紧摇头,仍在瞄着她,小心地问:“你真是离老大?”


    郁离挑眉,“怎么,不认识我了?”


    她自认自己没什么变化,脸还是那张脸,最多就是这些天,因为吃得多,补得好,营养丰富,脸蛋更丰盈,且用异能修复身体时,皮肤在异能的作用下变得白晳一些,但也没有白到发光的那种。


    以后她的皮肤应该会更白。


    这也是没办法的事,生命异能可以修复身体所有的暗伤瑕疵,将身体修复到最健康的状态。


    幸好,因她的异能太弱,要将身体修复到最好的状态,还需要一段时间。


    如此也算是循序渐进,应该不至于身体一下子变化太大,太过惊世骇俗。


    理由也是现成的,她正在调理身体嘛,有些变化是正常的。


    “是有点。”吴瘦子小声地说,“离老大,你变化太大了……我们不敢认。”


    其他人赶紧点头。


    他们第一次见到郁离时,虽然她有几分姿色,但她当时瘦得厉害,皮肤也黑,是那种长期在太阳下干活晒出来的肤色,乍然一看并不怎么起眼,达不到让人一眼惊艳的程度。


    不过一段日子没见,好像也没多少天吧,她怎么变了个人似的。


    皮肤变白了,五官好像也长开了,乍然一看,他们都不敢认。


    当然,人还是那个人,脸也还是那张脸,这种感觉,就像是死亡角度拍摄出来的照片,突然变成精修版的。


    郁离不悦,“难道我的声音听不出来?”


    不敢认脸,还不能认声音?


    吴瘦子讨好地说:“离老大,咱们只是一时间不敢认,声音还是听得出来的。”


    其他人也朝她讨好地笑。


    可惜不管他们怎么笑都没用,郁离冷酷无情地伸手:“你们的赌资,都交出来!”


    一群人如丧考妣,却不敢不交,只能乖乖地掏钱。


    郁离不客气地将他们的赌资都拿走,加起来共有四百多文,都被她丢到旁边的背篓里。


    众人:“……”


    拿走钱不算,她开始秋后算账。


    “钱哪来的?”


    高生怕她手里的树枝抽过来,赶紧说:“是我们赚的!”


    其他人也纷纷点头附和,就怕她以为是他们抢来的,要是她生气又想要将他们当公猪劁了,那就太冤了。


    郁离目光清棱棱地扫过去,将一群大男人压得不敢与她对视后,说道:“赚了钱,所以你们马上就凑到一起赌了?”


    众人没吭声。


    她冷声道:“以后再敢赌,我劁了你们!”


    众人头皮一麻,下意识地夹紧腿。


    “离老大,我们只是今天难得休息,聚在一起说说话,顺便小赌一下的。”高生小声地说,“我们都没进赌坊,这次谁赢了钱,谁就请客吃饭,并不是真的赌……”


    郁离:“你们还想进赌坊?”


    “不不不,我们不想!”


    高生等人飞快地摇头,慌忙解释,就怕她误会,心狠手辣地劁了他们。


    他们心里也苦。


    这些天,因为郁离一直没来县城,也没出现在他们面前,他们渐渐地松懈了,暂时忘记她的恐怖支配。


    没有个女魔头镇在头顶,他们故态复萌,于是今天便凑到一起赌博。


    哪知道就这么凑巧,居然被她撞上,一脚踹过来。


    高生被她一脚踹得撞到对面的吴瘦子,再将其他人也撞得东倒西歪。


    正要生气,突然就看到她的脸,一时间还不敢认,等确认是她时,差点就吓傻了。


    郁离的目光扫过他们,突然问:“快到月底了,你们要上供的一两银子准备好了吗?”


    高生等人僵在那里。


    他们记得当初跟踪她出城抢劫她,哪知反倒被她抢了,并且还被她威胁,以后每个月都要给她上供一两银子,否则她就要劁掉他们。


    吴瘦子小声地说:“离老大,你背篓里有四百多文……”


    这里有四百文钱,他们只需要再凑六百文钱,应该就够了吧?


    “这个不算!”郁离严肃地说。


    所以,她拿走他们的四百文钱,他们还得另外再去赚一两银子上供给她?


    高生等人终于感觉到后悔。


    要是早知道有这么一天,他们也会被人抢银子,他们当初就不去抢她……


    不不不,以后他们都不会再去干抢劫的事,也不会再赌,不然哪天她突然冒出来,将他们暴打一顿,还要抢走他们的银子,将他们当公猪给劁掉……


    那他们也太惨了。


    郁离道:“念在你们是初犯,这次就不打你们,下次再看到你们赌博,我就开打了,打完再劁!”


    众人:“……”


    你一个姑娘家,能不能别总是想劁他们?


    郁离无视他们的脸色,冷酷无情地道:“行了,去干活赚钱,不准偷懒。”


    被抢了钱,还要被威胁,高生等人心里都难受得紧。


    一个个垂头丧气的。


    正要离开,突然吴瘦子想到什么,说道:“对了,离老大,那朱衙役答应几个书生,说要给你一个教训,只是你这段时间没来县城,朱衙役没能堵到你。”


    听他一说,其他人也终于记起这事。


    他们为了讨好郁离,得知那几个书生想找个衙役教训她时,就一直关注那姓朱的衙役。


    哪知道他们刚得到消息,却不见郁离来县城。


    不仅朱衙役堵不住她,他们也没见着她。


    现下难得见到郁离,吴瘦子便将这消息告诉她,也希望她能宽宏大量,别再揪着他们赌博的事。


    郁离听后,神色淡淡的,表示知道了。


    高生等人看得郁闷,离老大咋这么淡定呢?就不能夸一下他们,然后将钱还给他们吗?


    这可都是他们这段时间辛苦干活攒下来的,今晚还想一起去喝酒呢。


    **


    将高生等人赶去干活后,郁离走进落鱼巷。


    她先去了位于巷子里的高家,将从高生那里缴的钱丢进高家,然后又去巷尾处的吴家,将吴瘦子的钱丢进去,接着去其他人的家。


    高家只有一个老太太在家,正在做午饭。


    听到动静,她从灶房走出来,就看到天井里散落的几十枚铜钱,惊呼一声。


    晚上,高生回到家,高老太太神神秘秘地和他说:“生哥儿,今天有人给咱们家送钱哩,有四十八文呢,不知道是谁丢进来的,这是给咱们送的钱吧?我在家里守了一天,也没见有人过来要钱……”


    高老太太疑惑不解,觉得这事透着古怪。


    这钱肯定是别人丢进来的,就算有人掉钱,也不会从天而降掉到别人家吧?


    她不觉得会有人特地给他们送钱,按照自己孙子以前的德行,旁人都巴不得他赶紧去死,哪会给他们送钱?


    高老太太是个命苦的,青年丧夫、中年丧子,后来儿媳妇改嫁,独自一人抚养孙子。


    幸好当时高生已经十岁,懂得自己出去寻摸吃的,高老太太一个人也没有太辛苦,加上这房子是高家的,不用在县城租房,老太太手里还有些积蓄,日子也算过得去。


    只是让高老太太难过的是,孙子没有爹娘教养,渐渐地变坏了,长大后也不去找个正经的营生,和一群闲汉瞎混,偷鸡摸狗,给赌场当打手,或者去帮人催债,拿的都是一些脏钱。


    她打过、骂过,也哭求过,可惜都没什么用,没办法将他拉回正途。


    加上她老了,行动不便,实在管不住他。


    高老太太都绝望了。


    若是哪天她听说孙子横死在外面都不奇怪。


    直到前阵子,高生顶着一身伤回来,然后开始洗心革面,居然去找了一份正经的营生,虽然钱不多,但赚的都是正经的钱,不是那些脏钱。


    高老太太甭提有多高兴。


    原本看到孙子受伤,她还担心孙子是不是在外面招了祸,惹到不该惹的人,才会被人打成这样。


    却不想他的伤还没好,就出去找活干,做了一份正经营生。


    高老太太盼着孙子以后别再出去混了,好好干活,存些银子,将来安安生生地娶妻生子,好好地过完这辈子。


    这人啊,平平淡淡才是福-


    听到老太太的话,高生吃饭的动作一顿。


    “你确定是四十八文钱?”他问道。


    高老太太点头,“是四十八文,我算了好几次哩。”


    高生怔怔地坐着,忘记了吃饭。


    好半晌,他看着老太太脸上疑惑不解的神色,说道:“这是我赚的钱,我让人帮忙送回来的,她可能是不想进来打扰,就丢进来了。”


    高老太太一怔,然后轻轻地拍了下他,笑道:“你这孩子,要拿钱回来就拿,干啥托人这么丢进来?害我还以为是谁莫名其妙给咱们家送钱呢。”然后又欢喜地说,“难得你拿钱回家,明儿我去割斤肉,炖肉给你吃。是不是最近干活太累了,瞧你都瘦了好多……”


    高生默默地听着她唠叨。


    以往他是不耐烦听个老太太唠叨的,左耳进右耳出,甚至烦了时直接躲出去,找瘦子他们去花楼找个姐儿过夜。


    直到他被郁离暴打一顿,顶着所有人害怕又幸灾乐祸的眼光,身心疲惫地回到家,只有这老太太焦急地围着他转,为他请大夫,给他煎药……


    现在的高生尚没有心黑到泯灭良知。


    或许将来他干的坏事越来越多,终于成为一个没有道德底线的人渣。


    但在那之前,有个人将他们作恶的路掐断了,逼着他们去找正经营生,不找就打他们,硬是将他们逼着走上另一条正路。


    看到这样的老太太,高生心里生出了一种难以形容的感触。


    这样的日子虽然很累,也没什么收入,却没有想像中那么难受。


    **


    送完银子,郁离终于转去进贤书斋。


    来到进贤书斋,她发现书斋里的人居然不少,都快到晌午吃饭时间,还有许多人在这里买书。


    也不对,他们并不是买书,好像是在等人,频频地往外张望,不知等着谁。


    郁离走了进去。


    在她进来时,书斋里有不少人都转头看了看她,然后又扭过头。


    郁离没理他们,走向店伙计,问道:“你们掌柜在吗?”


    店伙计打量她一眼,觉得这姑娘有些眼熟,一时间又想不起在哪里见过,最后只当成长得漂亮的人都差不多,可能在路上偶然见过。


    “在的,客人有什么事要找我们掌柜?”店伙计问了一句。


    郁离正要回答,发现书斋里的人纷纷看过来,一双双眼睛在她脸上扫过,好像在确认什么。


    很快他们就移开了目光,脸上还露出失望的神色。


    这些人的动作太明显,让郁离没办法忽略。


    店伙计见她看过来,有些疑惑的样子,尴尬地笑了笑,含糊地说:“姑娘莫见怪,他们是在等人……”


    他不好告诉她,其实从几天前,每天都有人来书斋这边守着。


    不为别的,只是想等到来取钱的那姑娘。


    半个多月前,松鹤先生让人送手抄孤本过来的消息迅速地传开,引来不少文人雅客特地过来,想要买下那手抄孤本。


    最后虽然没买到,不过这些人都打着主意,想趁机结识松鹤先生。


    时隔一年,松鹤先生又让人送来手抄孤本,自然让人瞩目。


    当日郁离与掌柜立字据的事也传开了,知道半个月后,松鹤先生还会派人过来取银子,便让他们动了心思。


    等他们得知手抄孤本已经在府城拍卖出去,不日便有人上门来取银子时,他们天天守在书斋,想要堵住松鹤先生派来的人,继而找到松鹤先生本人。


    当日严秀才和方秀才都是亲眼见过郁离,并与她接触过。


    众人从他们这里得知郁离的模样,是以这些日子,他们都在等一个长得很瘦的姑娘,听说又瘦又黑。


    这样的特征还是挺明显的,按严秀才说的,他们还没见过这么瘦的姑娘,只要看一眼就能认出来。


    店伙计心说,那送孤本过来的姑娘,确实挺瘦的,这样的特征太明显了。


    一副为生活奔波的下层贫困百姓的模样。


    众人觉得,她应该只是受松鹤先生的委托,帮忙送孤本过来,和松鹤先生本人没什么关系。


    至于眼前的这位姑娘,皮肤白净,个子也高一些,最重要的是,她虽然也瘦,却没有当日那姑娘瘦得厉害。


    她的气质也很独特,教人一眼便能在人群中看到她,无法将她和那种为生活奔波的底层贫苦百姓混淆在一起。


    就算她穿着朴素的青色裙子,也难以掩盖她那份泰然的气质。


    应该不是她-


    郁离不知道店伙计心中所想,也没去关注那些人要等谁,说道:“我有事找掌柜,麻烦你通传一声。”


    店伙计正要回答,看到等在书斋的那些读书人,便道:“不如你随我进去罢,掌柜在后院那边。”


    最近掌柜也很头疼,开门做生意的,上门是客,不好赶他们走。


    可这些人天天都来这里等着,也不是办法啊。


    掌柜都不愿意出现在店里,因为每当他出现时,这些人就会围过来问东问西,问得最多的还是松鹤先生有没有让人过来取银子,让掌柜帮忙引见之类的。


    掌柜无奈极了。


    松鹤先生选择将手抄孤本送到进贤书斋卖,却并不代表他和对方有什么交情。


    他实在不知道松鹤先生是谁,居于何处,怎么为他们引见?


    店伙计是个机灵的,这姑娘要找掌柜,虽不知道她有什么事,这店里那么多眼睛盯着,也不好让她在这边等,不如让她直接进去找掌柜。


    世人都是看脸的,店伙计也不例外。


    主要是看郁离长得漂亮,而且一副瘦瘦弱弱的模样,担心她被那些读书人吓到。


    店伙计将郁离带到书斋后面的一间屋子。


    这里是个净室,摆了不少杂书,掌柜就在这里,正在算账。


    见店伙计带个年轻漂亮的姑娘进来,他还有些疑惑,问道:“这位姑娘是……”


    郁离没说话,从袖袋里取出那张字据。


    掌柜看到这张字据时,表情就变了变,惊讶地看了眼郁离。


    他让店伙计出去,接过字据查看,发现正是半个多月前自己亲手写的字据,上面的字是他的笔迹,有自己的签名和印章、手印等,还有郁离的手印,是作不得假的。


    掌柜笑问道:“怎么不是上次送孤本的姑娘过来?”


    老实说,对于那些只有一面之缘的人,掌柜的记性再好,隔了半个多月,也有些想不起那姑娘的模样。


    他对郁离的印象和严秀才差不多,当时并没有仔细看,只记得她长得瘦外,就没有其他的了。


    反正最后也是凭字据来拿钱,人长什么模样若是记不得就算了。


    郁离沉默了下,说道:“掌柜,当日是我送过来的。”


    掌柜:“……”


    掌柜也沉默了。


    他不禁瞅了瞅郁离,多看几眼后,开始觉得她眼熟了。


    好像,当时送孤本过来的姑娘确实是她,但那时候她不是长这模样吧?


    就像女大十八变似的,突然间长开了,漂亮得让人都不敢认,而且这只是隔了半个多月,最多也就二十来天吧?


    这么短的时间,能让一个人脱胎换骨成这样吗?


    就因为没那么瘦吗?


    第 56 章


    ◎马车失控◎


    虽然郁离现在的模样和初见时不太相符,不过也没什么,掌柜只认字据不认人,这人怎么变都没关系,只要字据在就行。


    他很快就将这事放下,请郁离坐下,亲自给她倒茶。


    郁离正好也渴了,端起茶就屯屯屯地灌。


    这副牛饮牡丹的模样,看得掌柜有些愣,觉得这姑娘虽生得好看,却颇有些野性,毫无规矩礼仪可言。


    奇特的并不会让人反感。


    盖因她的一举一动并不粗陋,反而有种干净利落的爽快,仿佛人就应该这样吃饭喝水,礼仪什么的是锦上添花的东西。


    文雅点的说法,就是透着股率真。


    掌柜先是道:“六日前,府城那边便将拍卖的银子送过来,只是一直没见姑娘过来。”


    他预计是半个月就有结果,让郁离过来取钱,哪知道都过了二十多天她才来。


    这些天因那些来店里找松鹤先生的读书人的关系,掌柜也烦着,见她一直没来,还以为她知道店里的情况,嫌麻烦不愿意来,想过些日子再来呢。


    郁离道:“这些天有事。”


    掌柜闻言,识趣地没多问,和郁离说起手抄孤本拍卖的事。


    他用一种惊叹的语气说:“松鹤先生的手抄孤本在府城那边拍卖了四百两银子。”


    郁离眨了下眼睛,没有说话。


    这钱比她预计的要多,扣去给书斋的抽成,还能拿到三百多两,居然和傅闻宵猜测的相差不大,可见那些读书人对孤本的看重。


    虽不是正品,但孤本本身的内容便值得收藏,毕竟要是真的孤本,可就不止值这个价,那是有市无价。


    掌柜见她没说话,加上她这张脸没表情时,给人一种冷漠、不好亲近的感觉,一时间也琢磨不透她对这价格满不满意。


    万一她代表的是松鹤先生的态度,松鹤先生不满意……


    没等掌柜多想,郁离道:“我知道了。”


    见她似乎没什么意见,掌柜让她稍等,便出去了。


    一会儿后,掌柜拿着一个匣子进来,将匣子打开,从里出取出一张有拍卖会印章签字的买卖字契给她。


    这字契上明确手抄孤本以多少银子拍卖出去,白纸黑字,一目了然,作不得假。


    郁离看过后,对掌柜表示没问题。


    掌柜将字契给她时,突然想起,还不知道她识不识字呢。


    这年头识字的姑娘很少,万一她看不懂,给她好像也没用吧?


    哪知道她接过后看了一遍,目光甚至在价钱上多停留一会儿,便知她是识字的。


    掌柜意外又不意外。


    当日她送手抄孤本过来时那落魄的模样,证明出身贫苦,一般都是没什么机会识字。但她又和松鹤先生有关,松鹤先生这般身份的人,应该不会随便委托个不识字的姑娘送东西过来吧?


    双方确认价钱没问题,掌柜便将银子给她。


    “不知姑娘是要银票还要现银?”


    三百多两现银可不少,若是直接带走太醒目,也会引来不怀好意之人,不如带银票方便。


    郁离道:“现银吧。”


    原主的记忆里没有见过银票这东西,甚至没什么概念,只有银子才是真实的。郁离也不知道这个世界的银票的公信力怎么样,觉得还是银子好。


    她也不怕被抢,想抢的过来试试。


    掌柜将准备好的三百多两现银拿过来,用一块碎花布包着,沉甸甸的一包。


    里面都是银锭,有六个马蹄形的五十两宝银,共三百两,还有两个十两的小元宝,加起来共三百二十两。


    郁离看过后,麻烦他将一个五十两的宝银换成锞子和碎银子。


    五十两的宝银不方便买东西,还是锞子和碎银子使用起来比较方便,当然她用得最多的还是铜板,只是一两银子就一千个铜板,太多铜板到底不好携带。


    还是碎银子和锞子比较方便。


    这里是开书斋的,现银有不少,能满足她的要求。


    掌柜很快就按她的要求换了,这下子布包里的银子看着更多,很大一包。


    见她将布包扎起来,丢到背篓里,行动间有种漫不经心的利索,似乎并未怎么将这笔银钱放在心上,掌柜心里感慨,不愧是松鹤先生派过来的人,就是大气疏朗,不重金钱名利。


    要是郁离得知掌柜的想法,估计要说,她对这笔钱可上心了。


    正好最近家里的粮食都吃完,等会儿这笔钱还要拿去买粮食呢,还要买一些好吃的带回去。


    有了这笔钱,她买起东西来更大方。


    拿到钱,郁离便准备离开。


    掌柜忙问道:“姑娘,你要离开了?”


    “是啊。”郁离奇怪地看他,拿到钱不离开在这里做什么?


    掌柜道:“你刚才进来时,应该看到书斋的情况了吧?”


    郁离嗯一声。


    “那些人都是来找松鹤先生的……”


    郁离很淡然,找松鹤先生就找,和她没关系,她又不是松鹤先生。


    而且这么多人,她也不会随便透露傅闻宵的消息给他们,省得去打扰他休息,金疙瘩现在身体还很虚弱,可不能被随便冲撞了。


    掌柜见她不为所动,心知她没有透露松鹤先生消息的想法,说道:“姑娘不如走书斋的后门出去罢,省得他们发现你和松鹤先生的关系,要找上你。”


    若是引起某些不怀好意的人的注意,知道她是来领银钱的,想抢她可不好。


    掌柜不忍心让一个年轻漂亮的姑娘遇到这种事。


    郁离点头,“可以。”


    于是掌柜便起身,带她往后院走去。


    他一边走一边和郁离闲聊,“不知姑娘和松鹤先生是什么关系?”


    郁离看他一眼,没作声。


    掌柜知道自己越矩了,赶紧道:“我不是想打探松鹤先生的消息,是想问问,不知松鹤先生下次什么时候再送手抄孤本过来……当然,不是手抄孤本也无妨,先生的字极有大家风骨,可以送几幅墨宝过来,外头有很多人都想求松鹤先生的墨宝……”


    郁离惊讶了下,问道:“随便写几个字也可以?”


    “可以的。”掌柜笑着说,心里暗忖,若松鹤先生真是个有才华的,怎会随便写几个字,肯定能写出锦绣文章。


    就算他随便写几个字,以他的名气,只怕也有不少人争先恐后地想要收藏罢。


    郁离哦了一声,没有拒绝也没有答应。


    掌柜继续再接再厉,努力地想让她将自己的意思传达给松鹤先生,让他以后多送些手抄孤本过来,或者是多写几幅字。


    来到后院的小门,掌柜一脸诚恳地对郁离说:“麻烦姑娘告诉松鹤先生,只要他愿意送墨宝过来,不管买家出价多少,我们书斋都不收取任何差价费。”


    意思是,墨宝卖了多少钱,就给他多少,书斋一文不收。


    只要他愿意将墨宝放到书斋这边卖。


    就算书斋因此没赚到钱,有松鹤先生的名气,能提高书斋的名气,吸引更多读书人。


    这何尝不是借松鹤先生的名声打响书斋的知名度。


    这样的做法,很多生意人都懂。


    郁离点头,说她会将掌柜的意思传达给松鹤先生,便离开了。


    后门是一条清幽的小巷,走出巷子是一条大街。


    郁离看到附近有一家米铺,便进去。


    县城的粮铺不少,她买粮食向来并不拘在哪一家买,有时候为了方便,看到就进去,因她买的量多,店里还会给她便宜一些。


    郁离买好粮食,准备离开时,正好看到从米铺后院过来的郁老大。


    郁老大拿着账本去找掌柜,随意地朝店里扫了一眼,看到郁离时,目光没有丝毫停顿,脸上也没什么变化。


    他完全没认出郁离。


    郁离没想到这家米铺是郁老大干活的地方,心里没什么波澜,买好粮食就走。


    只要这些人不舞到她面前,她懒得和他们打交道。


    倒是她离开后,和掌柜说话的郁老大疑惑地看了眼她消失在门外的身影。


    这姑娘看着挺眼熟的,那张脸好像在哪里见过。


    他仔细想了会儿,仍是没想起在哪里见过,这么漂亮的年轻姑娘,若是见过,应该不至于没印象吧?


    若是他能用点心,多关注家里的兄弟,或许会想起,郁离这张脸和年轻时的郁老二、柳氏都有几分相似,集夫妻俩的优点而长。


    这也是他觉得眼熟的原因。


    郁家人的相貌都是比较周正出众的,不然郁老大当年也不能让秀才之女的陈氏倾心,加上那时候他读书用功,陈家觉得他是个有前途的,促成了这桩婚事。


    哪知道他考了好些年,连童生都没考中。


    陈秀才暗地里还和老妻嘀咕看走了眼,可女儿都嫁过去了也没办法,只好用心培养外孙。


    年轻时的郁老二、郁老三同样相貌堂堂,他们的孩子没有歪瓜劣枣。


    更不用说柳氏年轻时是个容貌出众的,二房的几个女儿继承父母的好样貌,如果不是她们以前瘦得厉害,十分的好容貌也被蹉跎成三分,估计她们会是郁家所有孩子中最好看的。


    郁老大没见过已经脱胎换骨的郁离,在路上乍然一见,还真没认出来。


    不仅是他,大房的其他人都是如此。


    **


    郁离买了很多东西,将背篓都塞得满满当当的。


    她还去福来酒楼那边要了一个卤猪头,这卤猪头是她早上去送货时,和酒楼的包大厨定的。


    福来酒楼的卤味很受欢迎,吸引大量的食客,还有很多特地过来打包买回家吃的。


    可惜每天做的卤肉份量有限,出锅后不久,很快就会卖完。


    这卤肉也成为福来酒楼的一个招牌,生意越发红火。


    郁离经常来送货,包大厨和她已经很熟悉,郁离想要一个卤猪头,知会他一声便给她留着,不过是多卤一个猪头的事。


    有时候包大厨还会给她塞一些自己新做的成品,除了让她尝尝味道提出点意见,也是觉得她太瘦了,怪可怜的。


    郁离满载而归。


    今天在城里耽搁了些时间,出城时已经到晌午,路上没什么人。


    郁离在路边随便扯了一根韧性十足的藤条,一边走一边掰,锻炼自己对力量的掌控,心里琢磨着体术的事。


    这具身体的力量在她看来还是不够,还得练体术将它提高一些,先前处于觉醒期,身体实在不舒服,只能先放着。


    最近吃过晚饭,她都会在院子里练上一个时辰。


    这时候天色已经暗下来,暮色四合,就算她在院子里练,也不会太引人注意,周氏和两个孩子见到,并不知道她在练什么。


    郁离正走着,突然听到身后响起一阵疾驰的马蹄声和呐喊声。


    她转头,正好看到一辆马车横冲直撞而来,马车后还有好几个身强力壮的仆人追赶着,嘴里叫着什么。


    郁离耳尖,听到他们哭喊着叫快救老夫人之类的,车厢里还有女子的尖叫声。


    她没动,就站在路中央,像个路霸似的。


    车辕上的车夫死死地扯着缰绳,想让马停下来,看到路中央还有一个人,他嘶声大喊:“快让开!快让开——!”


    郁离神色平淡,在马车即将撞过来时,那马突然四蹄一软,直接栽倒在地。


    眼看车厢因为这股冲劲就要翻倒时,她伸出手托住车厢,然后将车厢缓缓地摆正。


    所有人都惊魂未定。


    后头的仆人看到这一幕,腿一软,直接摔到地上。


    他们喘了口气,拖着软了的腿跑过来,朝马车里哭喊道:“老夫人,您没事罢?”


    他们顾不得其他,赶紧将马车的车门打开。


    里面有一个头发花白、穿着富贵的老夫人,车里还有一个丫环、一个嬷嬷,两人紧紧地护着的老夫人。


    老夫人头发凌乱,脸色煞白,显然受到不小的惊吓。


    郁离见这边没什么事了,便转身离开。


    “姑娘,等等!”


    车夫回过神,朝她叫道,可惜郁离走得快,并没有停下。


    众人将老夫人扶下车,听到车夫的叫声,他们纷纷看过去,正好看到郁离远去的身影。


    车夫道:“老夫人,刚才马车要栽倒,正是那位姑娘好心地托了一把。”


    其他的仆人赶紧说:“对对对,我们也看到了,幸好这姑娘托了一把,不然……”


    要是马车翻倒,车里的老夫人还不知道要怎么受罪呢,想想就后怕。


    老夫人惊魂未定,闻言眯着眼睛看过去,可惜只看到一个背影,不知这姑娘长啥模样。


    倒是车夫说:“我刚看到了,是个很标致的小娘子。”


    就是人看着挺瘦的,也不知道力气咋这么大,直接托住车厢,让人咋舌。


    车夫心里是感激郁离的,幸好有她出手,不然老夫人若是出什么事,他们难辞其咎。


    其他人也是如此。


    **


    回到村里,时间已经不早。


    周氏见她回来,松了口气,帮她拿下背篓,一边问她累不累。


    郁离正好将背篓放下,周氏差点就抱不住,还是郁离伸手托了一把。


    “咋这么重?”周氏吃了一惊。


    “里头有五十斤粮食呢。”郁离说道,“家里的米缸快没米面了,就买一些回来。”


    周氏听罢,便笑道:“下个月就开始收秋粮,到时候便不用买粮。”


    郁离道:“还是要买的,我吃得多。”


    周氏:“……”


    看来秋粮送过来也支撑不了多久,确实要买粮食吃,她还是努力做绣活,多赚点钱吧。


    两个孩子乖巧地给郁离端茶倒水。


    郁离喝了水,给他们一人分了一块糕点,等他们吃过后,周氏便让他们去漱口,回房睡晌午觉。


    小孩子要多睡才能长大。


    吃过午饭,郁离拿着那包银子回房。


    傅闻宵坐在窗边的位置,手里拿着一本书,手肘支在案桌上,双目微瞌,听到声音便睁开眼。


    郁离看他一眼,随口说了一句:“宵哥儿,累了就睡,别熬坏身子。”


    今天她回来得比较迟,以往这时候他早就躺床上,和两个孩子一样睡个晌午觉养身体。


    这会儿看他还没睡,她便叮嘱一声,有义务让他照顾好自己的身体。


    傅闻宵笑了笑,没说是在等她,问道:“今天可顺利?”


    “顺利呢。”郁离眉眼都是笑,看起来心情很好,她将那包银子放到桌前,打开给他看,“有三百二十两呢。”


    傅闻宵看了一眼那堆银子,神色淡淡的,看到她脸上的笑,也跟着笑了下。


    接着郁离将书斋掌柜的话告诉他,好奇地问:“随便写几个字就能这么赚钱的吗?”


    她对字画这东西不了解,也不知道它们的价值。


    因这东西不能吃喝,她从来关注过。


    “看是何人的墨宝。”傅闻宵含蓄地说,“字写得好,在读书人中素有名声,随便一副墨宝便能卖上高价。”


    接着又和她解释字画这些东西及它们附带的价值。


    郁离大开眼界,感慨道:“果然读书人很会赚钱。”


    傅闻宵忍俊不禁,清了清喉咙,“你若是想,我可以教你写字画画。”


    字她是会认了,没见她写过,再看她对字画一无所知,便知她是不会的,估计她以前所在的世界,并不重视这些东西。


    “算了。”郁离想也不想地拒绝,“毛笔太软,我写不来,硬笔字还好。”


    末世后人类用的都是电子产品,连用笔写字都少,郁离自然也不例外。


    傅闻宵不知道这硬笔字是什么东西,顾名思义,应该是用坚硬的笔写的,他有些好奇,便问了问。


    郁离解释了下,可惜她以前手写字也不多,说的都是浮于表面的。


    纵使如此,傅闻宵仍是双目异彩连连,说道:“这硬笔倒是好使,不知如何做成的。”


    郁离一脸无辜。


    她也不知道啊,如果他感兴趣,她可以将铅笔这些东西告诉他,让他自己去琢磨。


    ?


    作者有话说:


    JJ抽了,不知道这章有没有顺利发出去QAQ


    第 57 章


    ◎我杀猪啊◎


    县令府后院,县令夫人正在喝茶看账本,便听说姚家的老夫人的马车惊了马。


    县令夫人大吃一惊,忙不迭地问:“姚老夫人现下如何?”


    “听说不太好,姚老夫人受了惊吓,回去便病倒了。”过来禀报的管家说,“姚老夫人身边的丫鬟先前便去回春堂,请许大夫过去给姚老夫人看病。”


    县令府的下人正好去回春堂买药,认出姚老夫人身边伺候的丫鬟,方才知道这事。


    回来后便告诉他,他赶紧过来禀报给夫人。


    他知道夫人想讨好姚老夫人,最近时常往姚老夫人那边跑,得知这事自然得和夫人说一声。


    县令夫人问:“可知姚老夫人的马车为何会惊马?”


    管家摇头:“不知,姚家那边没说。”


    姚家的规矩严,下人不会轻易透露主家的消息,他们也问不出什么。


    县令夫人想了想,一边让人将这事告诉衙门那边的丈夫,一边吩咐下人,为她更衣,再备份礼,她要去姚家别院那边探望生病的姚老夫人。


    姚老夫人是半月前从府城那边过来的。


    虽然她来时并未透露什么风声,然而山平县的县令怎会不知晓,在姚老夫人来到山平县时,县令夫人还特地上门拜访。


    张县令接到消息后,很快就过来。


    听说姚家老夫人出事,他也惊得不行,要是一个不好,估计他这县令便要做到头。


    见到妻子,他叮嘱道:“你稍会过去,多注意一下,看看姚老夫人那边有什么需要帮忙的,一定不能让姚老夫人出事。”


    县令夫人哪会不明白,说道:“我知道。”


    姚老夫人的身份不一般,若她在其他地方出事还好,偏偏是在山平县这边,届时姚家若是怪罪下来,他们可讨不了好。


    县令夫人很快就收拾好,坐车前往姚老夫人居住的别院。


    来到别院,县令夫人得知汪家的当家夫人也过来了。


    汪家是山平县当地望族,家里的子孙颇为争气,曾出过两榜进士,家中读书风气极盛,很受读书人的敬重。


    汪家的老夫人和姚老夫人是嫡亲的姐妹,感情极好。


    当年一个嫁去北地的姚家,一个嫁来南边的汪家,就这么过了大半辈子。


    这次姚老夫人来山平县,是因为汪家老夫人年初时生了场大病,这病断断续续好几个月都没好全。


    得知这消息,姚老夫人惦记着姐妹,特地从府城那边过来看看她。


    县令夫人让人去通报后,很快便被人引进去。


    姚老夫人居住的这座别院,其实是汪家的产业,因姚老夫人过来,汪家便收拾给她居住。


    姚老夫人是个喜静的,这里的环境清幽,十分适合老人家居住-


    屋子里,汪夫人正关切地询问姚老夫人的身体情况。


    姚老夫人今儿出城上香,哪知道回来时拉车的马在半路受了惊,害得她也遭了大罪。


    汪家得知这事,都吓得不轻。


    汪夫人第一时间过来探望老夫人。


    汪家的老夫人身体不好,他们也不敢让老夫人知晓,先让人瞒着她这事,只让汪夫人一个人过来瞧瞧。


    听闻县令夫人过来,汪夫人皱眉,说道:“姨母您身子不舒服,不如我让人去打发了她。”


    虽然知道县令夫人为何而来,汪夫人心里仍是有些不高兴。


    说到底,他们不过是怕姚家的老夫人在这边出事,影响到张县令将来的升迁。


    姚老夫人说道:“不用,既然来了,便让她进来罢。”


    她拍了拍汪夫人的手,脸上的神色很宽和。


    县令夫人进门时,先闻到屋子里弥漫的药味,心里忐忑,也不知道姚家老夫人病得如何。


    接着她看到坐在床前绣墩的汪夫人,赶紧朝她笑了笑。


    汪家在山平县的地位不低,家里的读书风气极盛,汪夫人的丈夫便是一位举人,因一些原因没出仕,听说不少人想去汪家成为汪举人的学生。


    可惜汪举人眼光高,山平县这边的读书人很少能入他的眼,至今没收几个学生。


    床上的姚老夫人靠着一个松墨引枕坐着。


    县令夫人看过去,见她的脸色苍白,额头勒着抹额,看着有几分憔悴,不复初见时的富态祥和。


    她越发揪心,上前行了礼后,关切地询问姚老夫人的身子。


    “劳你挂心了,没什么大碍。”姚老夫人说。


    县令夫人关心几句,见姚老夫人除了脸色不太好,并未受什么伤,总算安心。


    只要姚老夫人没事就好。


    她也识趣,知道老夫人刚受了惊,需要好生歇息,放下探病的礼物后,很快就告辞。


    等县令夫人离开,床前坐着的汪夫人道:“姨母,您身子不适,何必见她?”


    她不太瞧得起县令夫人,她太过趋炎附势,最近常来别院这边拜访姚老夫人,不用问也知道她打的是什么主意。


    姚老夫人笑了笑,“我也没什么事,是鲁嬷嬷她们太过紧张。”


    鲁嬷嬷给老夫人擦汗,闻言说道:“不是咱们紧张,实在是当时的情况太过惊险。”她转头对汪夫人说,“您不知道,当时马在半路受了惊,只管横冲直撞,车夫都拉不住,车里颠簸得很,连咱们都受不住,何况是老夫人这样的年纪……”


    说到这里,她后怕不已,至今回想起这事,心脏仍是呯呯呯地乱跳。


    鲁嬷嬷拍了拍心口,继续说:“后来,那马突然就跪了下来,马车受不住冲势,就要往旁栽倒,幸好当时有个姑娘扶住了马车。”


    汪夫人听得一愣,“扶住了马车?”


    这话听着怎么怪怪的?


    姚老夫人乘坐在马车是姚家那边的,是专门定制的马车,车身极重,还有拉车的马的冲势压过来,不说一个姑娘,就是个身强力壮的大男人也不能轻易扶住罢?


    鲁嬷嬷点头,“确实是那姑娘伸手扶住马车,将车扶正过来。”


    汪夫人听得一愣一愣的。


    床上的姚老夫人见状不禁笑了笑,“是不是不敢相信?要不是我亲身经历过,我也不敢相信,哪有人的力气这么大的?”


    “是啊。”汪夫人附和,“你们若说是个男子我还信几分,可你们说是姑娘……”


    姚老夫人又说:“听老常说,还是个年轻漂亮的姑娘哩。”


    老常就是赶车的车夫。


    汪夫人十分惊奇,说道:“不管如何,她今儿救了姨母,我们是得好好感谢她。”然后又问,“不知那姑娘是哪里人?改日我得带些礼过去亲自谢她。”


    那姑娘救了姚老夫人,也是他们汪家的恩人。


    鲁嬷嬷摇头,说道:“我们不知道。”


    “你们不知?”汪夫人诧异,“怎会不知?”


    “她将车扶好后便走了,走得太快,我们叫不住。”鲁嬷嬷说,“不过看她的穿着打扮,应该是附近村子里的人,今儿应该是进城买东西的。”


    汪夫人听罢有些遗憾,山平县附近的村子太多,若是一个个找过去,不知要花多少时间。


    而且这么做的话,显得大动干戈,引来太多的注意对那姑娘可不好。


    虽是如此,她仍是道:“没关系,既然是附近村子的人,应该还会进城采买,我让人多注意便是。”


    至于老夫人说是个漂亮的年轻姑娘,汪夫人想像不出有多漂亮。


    她见过那些乡下来的姑娘,她们不同城里的姑娘那般娇养,还要下地干活,风吹日晒的,皮肤晒得黝黑粗糙。就算家里疼惜些的,也免不了要干一些屋里屋外的活,很少有能养得娇嫩漂亮。


    乡下的姑娘就算漂亮,多少也会打些折扣,应该是个皮肤微黑的姑娘吧。


    闻言,姚老夫人精神好了一些,笑道:“那就麻烦你了。”


    汪夫人笑着点头,心知姨母心里是感谢那姑娘的,希望能当面谢她,看来那姑娘以后的造化可不小。


    当然,她心里也是感谢的,以姚老夫人这把年纪,要是马车真的翻了车,她受的罪可不轻,只怕姚家那边会不高兴。


    **


    手里一下子多了三百多两银子,郁离心里都踏实不少。


    果然钱是人的胆,手里有钱,心里不慌。


    每天领到当天的工钱后,郁离买起东西来更是大手大脚的,每次背篓里都堆得满满的,差点就放不下。


    这样的日子一长,总会遇到一些去县城买东西的村民。


    青石村的人在县城见过她好几次,有时候是在路上遇到,有时候是进店里买东西时遇到。


    偶尔午后有人也见到她背着装满东西的背篓,从村口走进来。


    久而久之,大伙便知道郁离应该是在县城找了份营生。


    要不然,她怎么总是往县城跑?傅家总不会有这么多的东西要采买吧?


    大伙儿聊天时,都忍不住猜测,郁离在县城里找了什么活计?


    这日傍晚,郁离去挑水时,遇到一群在树下闲聊的大娘。


    现在她天没亮就要出门,只好改为傍晚去挑水、砍柴,给菜园子浇水等,做一些力所能及的事。


    村里那些大娘们喜欢拿着针线等东西,坐在树荫下,干活闲聊两不误。


    见郁离拎着两桶水经过,有个大娘叫住她,问道:“离娘,听说最近你总往县城跑,是不是在县城找了什么活计?”


    郁离停下来,认真地点头。


    另一个大娘好奇地问道:“离娘,你找的是什么活?”


    周围很多人都看过来,好奇郁离在县城找到什么营生,能让她每天都买这么多的东西回来。


    当然,也许不是她自己买的,是傅家出钱让她买的。


    因傅家大方地给郁离调理身子这事,两三百文的补药都让她吃个大半年,更是坐实傅家有钱的传闻。


    是以看到郁离买东西,他们虽然羡慕,却也没往郁离赚钱方面想。


    那些家里有闺女的人家都想知道郁离在县城的营生怎么样,自己家的姑娘能不能也去找一份来做。


    乡下人除了在地里刨食,农闲时去打点零工外,便没什么额外收入。


    不是每个姑娘家都会做针线活,做得不好看,人家绣庄是不会收的,只能在家里帮忙干活。


    在他们的印象里,郁离好像除了埋头干活外,啥都不会。


    她不像郁银那样会做针线活,脑子也不怎么灵活,实在想不出她在县城能找到什么活干。


    在乡下人眼里,县城很大,找活干可不容易,村里的男人找的都是一些体力活,其他的实在找不到,姑娘家更不知道要找什么活了。


    这会儿,见郁离在县城找了活计,先不管能赚多少钱,至少可以赚些零花钱使使。


    不管是多少,总归自己的。


    姑娘家年纪大了,也该存点私房钱,日后若是嫁人了,手里也有银钱使。


    他们问,郁离便答:“杀猪。”


    “啥?”


    瞬间,所有人都以为自己听错了,脸上露出错愕之色。


    以为他们没听清楚,郁离淡定地重复一遍:“是杀猪。”


    众人:“……”


    很好,他们终确定了,她说的确实是杀猪。


    “你、你干的是杀猪的活?”说话的人声音都有些不利索,“你会杀吗?”


    郁离点头:“当然会。”


    她现在都杀了快两个月的猪,怎么不会?


    很快有人反应过来,赶紧道:“不对,你咋去找这种营生?这不是力气活吗?你一个小姑娘……”


    “我有力气啊。”郁离回答。


    “……”


    对哦,大娘们总算想起,离娘的力气可不小。


    杀猪是力气活,没个力气做不了。


    道理是这个道理,只是——杀猪这活怎么样也和姑娘家扯不上关系吧?再看她那张俏生生的脸,想到她居然去杀猪……


    众人还是觉得有些难以接受,神色恍恍惚惚的。


    郁离见他们没有什么要问的,提着水就走了。


    等她走远,他们总算反应过来,纷纷聊起来。


    “离娘干的这活……也不是普通人能干的。”


    “是啊,不知道她一个姑娘家,咋去找份杀猪的活计?她咋样想的?”


    “听说杀猪挺赚钱的,隔壁村的焦大爷以前就是杀猪的,杀一头猪可是有好几十文呢,焦家干杀猪这活,都建起青砖瓦房,挺让人羡慕的。”


    “可离娘一个人杀不了一头猪吧?就算有几十文,也要和别人分的。”


    “确实……”


    那些原本还准备参考郁离,看看她在县城找什么活计,也让自家女儿和她一起去的人瞬间就歇了这心思。


    他们家女儿可干不了。


    不说他们女儿,就算是大男人也干不了,杀猪不仅要力气,还要技术和胆量,还真不是普通人能干的。


    郁离这胆子咋这么大呢?她居然敢杀猪。


    众人都极为佩服-


    很快,关于郁离在县城找了份杀猪营生的消息就传遍整个村子。


    听到的人都是一脸恍惚,不敢置信。


    要是说哪家的儿子去杀猪,他们倒觉得没什么,可郁离是个姑娘啊,她咋找了个杀猪的活?


    这消息很快传到郁家那边。


    郁老太太人都懵了,转头问:“老头子,你听到了吗?离娘那死妮子在县城里找了份杀猪的活。”


    郁老爷子点头,表示听到了。


    郁老太太很不可思议,嘟嚷道:“怪不得这死妮子胆子那么大,她都敢杀猪了,打人不是正常的?”


    不说打人,还忤逆长辈……


    还有什么是她不敢做的?


    王氏路过时,正好听到老太太的话,眼睛一转,突然说:“娘,离娘居然去干杀猪这活,她以后会不会杀红眼,哪天就拿把杀猪刀回来,谁惹她生气,就砍谁啊?”


    郁老太太:“……”


    郁老太太差点想打人。


    她气道:“你啥意思?想说离娘会拿刀回来砍我们不成?”


    王氏一脸无辜,“娘,我不是这个意思,我是说离娘的胆子挺大的,原来她还干杀猪这活,以后咱们最好不要再惹她,不然哪天她一把杀猪刀提回来……”


    她说的也是心理话。


    现在他们三房真的不敢惹郁离,见到远远绕开,若是绕不开,就立刻认怂,只求不招惹她。


    不过大房就不一定了。


    她可没忘记大房还有两个读书人,他们被拘在县城读书,没回来过,只怕不清楚郁离的杀伤力。


    要是哪天他们要对郁离出手,那就有乐子瞧了。


    也不知道是不是已经分家,王氏现在就见不得大房好。


    要是郁敬德兄弟俩哪天有出息,她不仅不高兴,反而会非常难受。


    郁老太太一口气憋在心口,差点就窒息。


    她想骂王氏,然而郁家已经分家,王氏在三房当家作主,不再受婆母辖制,还真是不怎么怕她。


    没了管家权的老太太,就像被拔了爪子的老虎,没什么可怕的。


    灶房里,正在烧火做饭的郁琴听到外头的声音,有些恍惚。


    离娘居然去干杀猪的活?这不是杀猪匠吗?


    她怎么敢?


    想到郁离那秀致的模样,郁琴有种错乱感。


    现在郁离变化太大,美好得她都不敢认,总觉得每看一次,她又变得更漂亮,漂亮得让自己开始自卑。


    以前郁琴觉得,自己是郁家最美丽的姑娘。


    也是村子里最美丽讲究的姑娘,村里的那些姑娘又黑又土又糙的,如何和自己比?


    现在才发现,在已经脱胎换骨的郁离面前,自己原来并不算什么。


    不过当得知郁离居然去干杀猪这活,每天和那些臭哄哄的猪为伍,郁琴又觉得她长得再漂亮也不算什么。


    这得多脏啊?


    郁琴都有些同情她了,也不知道她干啥去找这样的活。


    吃过晚饭,郁琴见天色快要暗下来,去院子收衣服时,正好看到路过的郁离。


    一个没忍住,她主动张口叫住人:“离娘。”


    郁离停下,平静地望着她。


    对上她的目光,郁琴心脏控制不住乱跳,有些害怕。


    ?


    作者有话说:


    JJ还在崩,不知道这章能不能顺利发出QAQ


    第 58 章


    ◎病美男示弱◎


    郁离等了会儿,见她没动静,便问道:“有事?”


    总不会是叫住她是为了对着自己发呆吧?


    郁琴打了个哆嗦,自从见识过郁离是如何按着她爹跪下、逼得老爷子分家后,她便很害怕郁离,总怕哪天她就像抽诚哥儿和宗哥儿一样,将自己抽飞。


    “那个,听说你在县城杀猪……”她小小声地说。


    “是啊。”郁离坦然地说,她打量郁琴,好心地建议,“你要是也想杀猪,先锻炼一下身体,力气太小干不了。”


    她以为郁琴特地叫她,是想了解一下杀猪这活儿,也想跟着干。


    因为她三个妹妹都挺想干的,只是她们的力气不够,干不了这活。


    郁琴有些懵地看她。


    谁、谁想杀猪了?


    她完全不想杀猪,杀猪是多么可怕的事啊!杀猪佬很多被瞧不起,觉得他们干这行杀生太多,满手血腥,下辈子投不到什么好胎。


    再加上那些猪又脏又臭的,杀猪佬身上也是臭哄哄的,没人会喜欢。


    猪肉好吃,但他们并不想杀猪,也不想当杀猪佬。


    郁琴慌忙摆手,“我、我没想干……”


    郁离问:“你不想干,为何问我?”


    她不是这个世界的人,并不觉得杀猪这活有什么不好,反而十分喜欢,猪再脏再臭,有异种和污染物脏臭吗?反正杀完猪后,用肥珠子多搓几遍,再洗个澡,浑身就香喷喷了,哪里会臭?


    郁琴一阵语塞。


    她、她就是想从郁离这里确认一下她是不是真的在县城干杀猪的活,她真的一点也不羡慕的。


    只是看到郁离泰然自若的样子,她似乎真的不觉得杀猪有什么不好的,还好心给自己建议……


    一时间,郁琴也说不出心里是什么感受。


    她下意识将自己和郁离作对比,见她越来越好看,见她过得越来越好,心里不怎么舒服,原本以为她去干杀猪这活会很难受,哪知道她压根儿不在意,还以为自己也想去杀猪……


    郁离见她似乎没有话要说了,正在走开,就见郁金从隔壁的小门出来。


    “大姐!”见到她,郁金高兴地叫了一声。


    当她看到郁家正院门口的郁琴,神色变得冷淡,狐疑地问:“大姐,你和琴姐说什么呢?”


    郁金有些防备地看着郁琴。


    她没忘记郁琴以前在她们姐妹面前那副高高在上的嘴脸,有什么好吃的都会当着她们的面吃,又不给她们,甚至和郁敬宗一起骗当时只有三岁的小妹去舔地上的糖纸,当成笑话来看。


    因为这事,她对大房没什么好感,觉得他们一个个面目可憎的。


    更不用说大房是吸着他们的血过好日子,哪里能有什么好感?就算郁琴从来没有主动欺负过她们姐妹,她心里也不喜欢她。


    郁离说:“她问我杀猪的事,我以为她想去杀猪。”


    郁金神色一滞,不可思议地转头看向郁琴,“你也想去杀猪?”


    “谁想去杀猪?”


    有人兴奋地问了一句,堂姐妹三个转头,看到手里抓着一把瓜子,溜哒到这边的桂花婶。


    每天晚饭后,桂花婶闲得没事,就喜欢抓把瓜子在村里到处溜哒,找人闲话家常,但凡村里有点什么风吹草动,都有她的身影,她的消息永远是最灵通的。


    桂花婶兴奋地看着郁家的姐妹三人,她的目光略过郁离,问郁金:“金娘,你也想跟你姐一起去县城杀猪?”


    “不是我。”郁金指着门口那边已经傻住的郁琴,“是琴姐。”


    桂花婶哎哟一声,“原来是琴娘啊,你咋也想杀猪?不会是你爹、你娘和你兄弟都不管你,将你丢在村里,所以你想不开要去杀猪吧?”


    郁金有些不高兴,“桂花婶,杀猪这活挺好的。”


    她已经听说,村里的人都知道她姐在县城干杀猪的活,很多人都觉得不可思议,甚至还有人说姑娘家干啥去杀猪,沾得一身的血腥气,臭哄哄的,都不像女人之类的。


    甚至觉得郁离有病,傅家那么有钱,待在家里享福多好啊,谁会这么傻的去干这种又累又脏的活?


    那是男人干的。


    当然,会这么说的都是一些心里发酸又嫉妒别人过得好的,正常人大多觉得杀猪有钱赚,如果他们有郁离那力气,其实他们还是挺愿意去干的。


    郁金并不觉得杀猪有什么不好,甚至遗憾自己力气小,不能跟着她姐一起去干。


    她很生气那些人居然敢这么说她姐,要是她在场,肯定要和那些人吵起来。


    听到桂花婶明里暗里瞧不起杀猪这活,她就不高兴。


    桂花婶马上道:“我知道,这活儿挺好的,听说杀一头猪的钱不少哩。但咱们琴娘可是秀才的外孙女,她是个讲究人,以后是要嫁去县城的,和咱们这些乡下人不同,她哪会去杀猪?琴娘,是不是呀?”


    这话听着是捧了郁琴,但只要耳朵不聋的都能听得出啥意思。


    郁琴涨红了脸,生气地道:“桂花婶,您咋能这么说?他们才不是将我丢在村里,我爹前阵子生病了,我娘去照顾他,我两个哥哥也要读书考秀才……”


    “得了吧。”桂花婶吐出嘴里的瓜子壳,“你娘都去县城快一个月,你爹总不至于病了一个月吧?听去县城买东西的人说,你爹早就去米铺干活,可没有躺在家里病得起不来。”


    村子离县城太近就是不好,有点什么消息很快就传回来。


    郁老大这病都好了,陈氏咋还不回来?


    这不是摆明的嘛。


    不仅陈氏,就连郁敬宗都瞒着家里的人,偷偷地跑去县城找爹娘。


    幸好当时他坐的是王艄公的船,王艄公好心地将他送到县城,并托同船的其他村的人将他送到郁老大租房的附近。


    后来要不是王艄公回来,路过青石村和郁老太太说一声,只怕晚上发现郁敬宗不见了,郁老太太他们肯定得急疯。


    村里人都觉得郁敬宗孩子真不像话,居然瞒着长辈跑去县城。


    这世道的治安不好,出了村子后,容易遇到歹徒和土匪,村人若是走路去县城,都是要结伴一起走,更不用说一个孩子独自一人出村。


    如今大房只剩下郁琴在村里。


    郁琴每天要干不少活,以前她哪里干过这些,她是被家里娇养着的,连饭都不会做,看她手忙脚乱的,被郁老太太嫌弃笨手笨脚,看着还是挺可怜的。


    只是再可怜,想到郁家分家了,大房分到的田地都要郁老爷子和郁老太太来干,村里人又觉得没什么。


    这年头谁家不是这样,地里的活总得有人干。


    大房的人都跑去县城,只留下郁琴一个,郁老太太没逼着她一起去地里干活,让她在家洗衣做饭喂鸡喂猪等,也算是疼爱的了。


    郁琴说不过桂花婶,可能心里也真的委屈,终于忍不住,哇的一声哭了。


    这一哭,将屋子里的郁老太太哭出来。


    看到门口的几人,郁老太太的目光掠过郁离和郁金姐妹,朝桂花婶开火:“大旺家的,好你个懒婆娘,居然敢来我这里欺负我孙女,看我不打死你!”


    说着就提着烧火棍过来。


    桂花婶哪会站着让她打,赶紧跑开,一边跑一边说:“婶子,我可没欺负她,我只是和她说,她爹娘和兄弟都不回来帮干活,眼看秋收就到了,难不成还得你和郁叔干不成?你们的年纪都这么大了,这一下子要收割十几亩地,哪能干啊……”


    “你还说,你还说!”


    郁老太太彪悍地提着烧火棍,脚跑得像风火轮似的,追着桂花婶而去。


    门口正在哭的郁琴都傻眼了。


    附近的村民看得好笑,站在自家门口或者墙头当笑话看,从桂花婶叫喊的话里知道前因后果,都觉得桂花婶也没说错。


    郁家大房确实不像话。


    以前他们羡慕郁家出了三个读书人,可当郁家分家后,发现大房的读书人们都去读书里,只留老两口和一个闺女在家,这地里的活还要他们去干,实在是不像话了。


    虽说读书这事不能耽搁,可也不能将地里的活都丢给家里的老人和孩子啊,郁老大也可以回来帮忙干点活。


    此事惹得村民们没少说嘴,突然间好像也不是那么羡慕郁家。


    毕竟郁家的读书人现在还没考上什么功名,地里的庄稼却等不得人,看郁家大房现下这情况,总觉得乱糟糟的一团,实在让人羡慕不起来。


    等哪天郁敬德他们考上秀才后,他们再来羡慕吧。


    **


    在郁老太太提着烧火棍跑出来时,郁离就拉着郁金走了。


    她对这些热闹没兴趣。


    来到郁家二房,进门便见郁老二和柳氏正在给灶房砌墙。


    灶房是临时搭的,搭得十分匆促,只是一个简陋的小棚子,郁老二便用休息时间,一点一点地将它完善。


    不仅是灶房,家里的其他地方也都在拾掇着。


    见郁离过来了,夫妻俩十分高兴。


    柳氏腼腆地问:“离娘,吃饭了吗?要不要在家里吃点?”


    “吃过了。”郁离平静地说,和他们打了一声招呼,便去屋里看郁珠。


    柳氏张了张嘴,见她离开,有些失落。


    屋子里,郁珠坐在床上喝药,郁银坐在旁边看她,一边在荷包上绣花。


    见到郁离,姐妹俩都很高兴。


    “大姐,你咋来了?”郁银起身给她倒水,一边笑着问。


    郁离道:“来看看小妹。”接着她又问郁珠怎么样。


    “大姐,我觉得我已经好了。”郁珠软软地说,“不用二姐、三姐守着我啦,也不用再喝药了,太浪费钱。”


    银金白她一眼,“不是你说好就好的,大夫说了,再喝几副药巩固,要听大夫的话。”


    郁珠撅起嘴,嘀咕着药太贵了,家里的钱都要花光什么的。


    虽然她的年纪小,但她也知道家里的银钱不多,舍不得太浪费。


    郁银摸摸她的脑袋,“珠儿乖,我会努力做绣活赚钱的,你不用担心。”


    郁金脸色稍缓,说道:“我也会去找个营生,到时候赚了钱,给你们买肉和糖吃,不用担心钱。”


    现在大姐已经嫁人,这个家只能由她撑起来。


    郁离确认郁珠的情况确实恢复得差不多,不用人再守着,对郁银道:“你不是想去县城瞧瞧吗?明天一起去罢。”


    郁金啊了一声,双眼一亮:“好的,那我明天就去县城。”


    郁银和郁珠都看过来,双眼亮晶晶的,她们都没去过县城呢。


    郁离没有厚此薄彼,对她们说:“以后也带你们去。”


    “谢谢大姐!”郁银郁珠朝她甜甜地笑。


    妹妹们笑得很甜,郁离心里高兴,挨个摸了一遍,对郁金说:“我早上出门太早,就不和你一起出门,你等天亮后再坐船去县城,不要心疼银子。”


    她怕这妹妹心疼四文的船费,走路去县城,万一在路上遇到什么歹人可不好。


    郁金只是犹豫了下,便点头应下了。


    她没去过县城,甚至连村子都很少出,多少有些胆怯畏惧,幸好大姐就在县城等她,只要想到大姐在,她又安心了-


    离开郁家时,经过正院那边,郁离还能听到郁老太太中气十足的骂声,都在骂桂花婶,骂她狗嘴吐不出象牙,然后又骂郁琴,骂她没用只会哭。


    郁琴委屈,又不敢反驳,只能捂着脸哭。


    她很想去县城,但郁敬宗跑去县城不回来后,郁老太太也担心她跑了,将她盯得很紧,郁琴根本跑不掉,只能待在村子里。


    她娘也一直没回来,家里没个人护着她。


    郁离没多看,离开了郁家,朝着傅家走去。


    天色已经暗下来,一轮弯月出现在柳梢头,村里的人大多都回家歇息,远远有狗吠声传来,还有大人吆喝孩子去洗澡的声音。


    回到傅家,郁离洗漱过后,便回房歇息。


    屋里点着盏油灯,傅闻宵坐在窗边吹风,并未看书,油灯的光线太暗,他一般不会在晚上看书,以免看坏眼睛。


    见她头发湿漉漉的,他招了招手,“离娘过来。”


    郁离走过去,见他拿过旁边的一块巾帕,让她坐在旁边矮一点的小凳子上,坐在那里正好比他矮了半个身,他要给她擦头发。


    有人要帮自己擦头发,郁离乐得轻松,坐了过去。


    接着便感觉到潮湿的发尾被拘起来,用巾帕仔细地擦起来。


    他的动作很细致,并未弄痛头皮,偶尔手指拂过头皮时,带来几分舒服感。


    郁离闭上眼睛,打了个哈欠。


    “困了?”傅闻宵问道。


    郁离嗯一声,有些困了,今天从县城回来后,她没有歇息,吃过午饭就顺便进山一趟,摘些秋天的野果子。


    秋天山里成熟的果子挺多的,她有些馋。对于这个世界的东西,只要是能吃的,味道也不错,她都挺馋的。


    这辈子是改不了了。


    其实她还想看看山里有什么药材,可惜她都不认识,更不用说人参什么的,想要找到可不容易。


    傅闻宵低笑一声,一边给她擦头发,一边和她闲聊。


    “小妹怎么样?好了吗?”


    “差不多了,大夫说再喝几副药巩固身体,就没什么问题。”郁离随意地说,放松地往后靠过去,发现好像靠到什么,正要扭头去看,一只手按住她的肩膀。


    “别动。”


    郁离便不再动了。


    傅闻宵垂眸,看着靠着自己腿的姑娘,脸庞微热,并不觉得讨厌。


    郁离没多想,他让她不动,那他应该是不在意的。


    她继续说:“明天我要带二妹去县城,她说去县城看看情况,想做点营生。”


    虽不知道郁金想做什么,不过郁离都是鼓励的。


    傅闻宵闻言,轻声说:“真好,我还没去过县城。”


    郁离觉得他这话好像有些怪,“你没去过?你们三年前搬到青石村时,不是要路过县城吗?”


    “当时我身体不好,一路昏昏沉沉地躺着。”傅闻宵有些失落地说,“等我身子好一些,已经在青石村落户,后来就一直没有出过门。”


    闻言,郁离心里有些同情。


    他的身体这么弱,哪能出得了门?


    三年都待在一个小小的房间里,好像也是挺可怜的。


    她安慰道:“没关系,以后等你的身体好了,你也可以去县城。”


    傅闻宵嗯一声,又问道:“你会陪我一起去吗?”不等她说什么,他又说,“我太久没出门,对外面的世界不了解,也不知道外人是怎么看我的……”


    他的语气很轻,听着似乎有些社恐的样子。


    郁离想起前世上心理课时,听说人是群居动物,长期不与外界接触,会有心理疾病,甚至变成社恐什么的。


    于是她道:“放心,我会陪你一起去的。”


    她还想等他身体好了去赚钱,可不能让金疙瘩被吓到。


    傅闻宵脸上露出笑容,垂眸看着乖巧地坐在身前,让他擦头发的姑娘。


    给她擦好头发,他又用扇子扇了扇,将发间最后的水汽驱散,说道:“好了,去睡罢。”


    郁离伸手抓了抓头发,发现头发确实都干了,朝他道:“谢谢。”


    “不用谢。”傅闻宵温声说,“你每天都在外头奔波,辛苦养家,回来还要干活,我在家里待着,什么都做不了,是闲人一个,为你做些力所能及的事是应该的。”


    郁离原本觉得让他帮自己擦头发偶尔一两次便罢,总是让人家帮忙不行。


    听他这么说,又觉得好像也没什么。


    她认真地道:“那以后就麻烦你了。”


    傅闻宵脸上的笑意微深,“不麻烦,能帮到你我很高兴,你也帮我很多。”


    确实,她帮他挺多的。


    郁离深以为然,她还会救他呢,救命之恩涌泉相报,他以后给自己干活、赚钱给她花是应该的。


    ?


    作者有话说:


    55章去书斋领钱那里,拿到的钱写错了,应该是二百九十两,因为前面已经给了三十两的押金,晚上修改,不影响阅读啊。


    感谢指正的姑娘,爱你们~~乀(ˉεˉ乀)


    第 59 章


    ◎你们两个站住◎


    翌日,郁离送货回来,刚到肉铺,就见到站在肉铺不远处的郁金。


    郁金穿着粗布衣裙,衣服灰扑扑的,是典型的乡下人家的打扮,这衣服有很多缝缝补补的痕迹。


    她有些局促在站在那里,盯着肉铺,迟疑着不敢过去。


    不管她平时有多机灵,也只是一个十四岁的乡下姑娘,没见过世面,第一次来到县城,多少还是有些胆怯的。


    郁离走过去,叫了一声:“阿金。”


    郁金惊喜地转头,见到她,下意识地靠过去,拉住她的袖子,叫道:“大姐。”


    郁离摸摸她的脑袋,像是在宽慰她,让她不用害怕。


    她问道:“怎么不进去?”


    昨儿她和郁金约定,让她来到县城后,就来肉铺这边等她,并给了她肉铺的地址。去送货前,她还特地和张耀平交待一声,她的二妹会过来找她,让他届时帮忙带人进肉铺里坐着等自己。


    郁金第一次来县城,肯定会害怕,让她来肉铺等着比较好。


    “人太多了……”郁金有些不好意思地说。


    这会儿还是早市的时间,来肉铺里买肉的人很多。


    不过这并不是原因,主要的原因是大姐不在里头,她不太好意思过去打扰别人。


    郁离没说什么,带她朝肉铺走去。


    她让那些围着肉铺买肉的人让一让,带着郁金走进肉铺。


    有人一脸纳闷,朝张耀平道:“小张,你们肉铺又招了个姑娘?先前的那小姑娘呢?”


    他记得那小姑娘还是个识字的。


    虽然挺瘦的,模样极为落魄,人看着却是整齐干净,看久也不是那么丑。


    但那姑娘绝对不是刚才进去的那两个。


    那两个姑娘一看就是亲姐妹,她们的眉眼有几分相似,特别拎着竹筐的那个,真是漂亮得晃眼,纵使穿着很朴素、拎着个竹筐,仍是有种与周围格格不入之感。


    可能是太漂亮了,漂亮得不像市井里奔波的小娘子。


    不等张耀平说什么,旁边便有人笑道:“哪有招人啊,还是那小姑娘,你难道没认出来?”


    “什么?”


    果然,那人震惊地瞪大眼睛。


    周围的人都哈哈大笑,问他是不是很久没过来买肉了。


    要是时常过来的,定然知道肉铺没换人。


    “确实有一段时间,前阵子陪家人去府城探亲,在那里待了大半个月才回来。”那人回答道,还是很震惊,“怎么会?刚才那姑娘和以前的那个不像啊。”


    一个黑瘦黑瘦的,甚至瘦得都有点丑;


    一个虽然也瘦,却不会瘦到让人觉得丑,反而有种弱不禁风之美,更不用说那张脸,五官精致,皮肤白晳,看着就不像是为生活奔波的穷苦人家的姑娘。


    穷苦人家的姑娘虽然也有长得好看的,但为了生计奔波,她们风吹日晒,皮肤很粗糙,哪有这么白的?


    说她是有钱人家娇养出来的姑娘,还准确一些。


    那身气度实在是与周围的人不同。


    “这有什么?听说那小姑娘前阵子生了场病,好些天都没过来,回春堂的许大夫给她开了补药,让她调理身子,这调理了大半个月,就变成这样啦。”


    “确实,她休息了好些天,再来的时候,咱们都不敢认哩。”


    “这些日子,天天都能看到她去送货,好像一天变一个样,天天看着没觉得有什么,一转眼,她就变成这样了。”


    “说来还是许大夫的医术好,不知给她开的是什么补药,能将人补成这样。”


    “哎,要不我也去找许大夫给我家两个闺女开点补药,看看能不能让她们补得漂亮点。”


    “开补药?听说一副补药要二三百文,你舍得?”


    “这么贵的?算了算了,我家的闺女其实也不丑,不用补。”


    …………


    众人你一言我一语地说着,很快话题就转到回春堂的许大夫身上,不知不觉间早已经歪了楼,也没人再关注郁离的变化-


    郁离带着妹妹来到肉铺的后院,给她倒了一杯茶,让她坐着休息。


    她放下竹筐,给自己灌了几碗茶水,然后撸起袖子收拾院子。


    每天杀完猪后,院子里都要清扫一翻,用水冲洗,有时候郁离回来得早,就会动手清理,顺便磨杀猪刀。


    张复见到后,要多给她一笔辛苦费,说她干活得给钱。


    因为郁离最后推了,便改成给她塞一条肉,让她带回去吃。


    郁金哪里能坐在那里看姐姐干活,忙道:“大姐,我帮你吧。”


    她也撸起袖子,拿起扫帚帮忙打扫卫生。


    郁离没有拒绝,看出她的不自在,便让她帮着一起干。


    姐妹俩个都是干活利落的,等张复和罗叔、屠老大他们回来,姐妹俩已经将院子打扫得干干净净,地上的血渍也用水冲掉了。


    看到和郁离一起干活的小姑娘,张复愣了下,便记起郁离说她妹妹今天要来县城找她。


    他笑问道:“离娘,这是你妹妹?”


    郁离嗯一声,给他们介绍,转头朝郁金说:“这是张复张哥,他是肉铺的主人,你叫她张哥就行。”


    郁金有些紧张,小声地叫了一声张哥。


    张复笑着应下这声“哥”,说道:“难得离娘的妹妹过来,不如中午你们留下来一起吃饭吧,我给你们炖肘子吃。”


    郁离双眼一亮,毫客气地应下:“行,谢谢张哥。”


    郁金不知道说什么,决定跟着大姐,也跟着说了一声“谢谢张哥”。


    张复嘿了一声,朝屠老大说:“现在有两个阿妹叫我哥了,我也算是有妹妹的。”


    屠老大不怎么高兴,“得意啥呢,你也只比我小两岁。”


    张复嘿嘿地笑,“小两岁也是小,所以我就是哥,屠哥你是叔。”


    郁离带着妹妹,让她认了一遍人,对他们说:“我妹妹今儿第一次来县城,想来这边找个营生,等会儿我要带她出去逛逛。”


    她和肉铺的人熟,不用和他们客气什么。


    闻言,大家都关心地问要找什么营生,要不要他们帮忙?


    郁金脸色微红,有些发窘,小声地说:“我想先看看,还不确定做什么。”


    见小姑娘脸皮薄,大伙儿很有分寸,没有逗她,只道如果有什么不懂的,尽管来问他们。


    郁金很感激地说:“谢谢。”


    她能看出这些人因为大姐的缘故,对她很热情,想到大姐平时在这里干活,觉得挺好的,她也放心了。


    见郁金手里还拿着一块抹布,张复道:“离娘,你妹妹第一次来,你咋能让她干活呢?”然后又夸道,“你们都将院子打扫干净了,看来咱们今天又不用干啥,离娘你们可真能干。”


    “没事。”郁离说道,“也没什么活。”


    平时他们很照顾她,免费的肉都给她带回去不少,干点活没什么。


    院子打扫干净后,郁离从井里打起一桶水,用肥珠子将自己的手搓了几遍,然后去后院的一个房间换了一身衣裳。


    她舍不得穿新衣服干活,是以都穿着旧衣服,等干完活后就换回来。


    肉铺这边有好几个房间用来放杂物和给人休息,张复也给了她一间房间休息,不过郁离很少在这里休息。


    换好衣服,郁离便带着妹妹离开肉铺,去逛县城。


    得知郁金还没有吃早饭,郁离便带她去路边一家卖包子馄饨的小摊子,一口气要了十个肉包子,五碗馄饨。


    郁金眼睛都瞪大了,“姐,这么多?”


    吃得完吗?而且价格好贵啊,一个肉包子居然要三文,十文四个。


    还是贵。


    “不多。”郁离淡定地拿起一个热腾腾的肉包子递给她,剩下的挪到自己面前,“这些都是我的。”


    郁金:“……”


    正吃着包子,馄饨也煮好了。


    五碗馄饨端上来,上面洒了些葱花,香味扑鼻。


    郁离将一碗馄饨放到妹妹面前,剩下四碗又挪到自己这边,“这些是我的。”


    郁金:“……”


    郁金默默地低头吃馄饨,差点忘记她姐的食量很大。


    刚来县城,这里极其陌生,让她新奇又胆怯,看到路过的人,他们穿着的衣服都是整整齐齐的,没有补丁,觉得自己身上穿着打了补丁的衣服又土又旧,十分窘迫,手脚都不知道往哪摆,问路时也是紧张兮兮的。


    这会儿,看到她姐坐在那里,美滋滋地消灭所有的食物,郁金突然就平静了。


    县城虽然陌生,但她姐在这里。


    只要大姐在,她什么都不怕。


    肉包子做得很瓷实,馄饨的份量也不少,吃完一个肉包子和一碗馄饨后,郁金已经撑得不行。


    她摸着肚子,说道:“大姐,可能中午我吃不下了。”


    如果她一个人,她觉得光是吃这顿就行,中午和晚上都不用吃,可以省点粮食。


    郁离不以为意,“那就多在县城走走,走到中午你就饿了,到时候多吃点肉。”


    说着,她看向妹妹,伸手捏了下她的脸蛋,软绵绵的,有些满意。


    这几个月,不仅她在努力地吃,三个妹妹也在吃,她们终于不复初见时的瘦弱,都长了些肉,有这年纪女孩子该有的体形,挺好的。


    郁离带着郁金,穿过县城的街道,一边走一边看。


    看到路边有卖糖果、炒瓜子、芝麻饼和糖油饼之类的,她都买一些,分给妹妹吃。


    “大姐,我吃不下……”郁金困难地说。


    她没想到有一天,自己居然会对着一堆看起来就很好吃的零食说吃不下。但她姐真的买太多了,她的背篓都要放不下。


    先前她就奇怪,为什么她姐要背着个背篓出来,原来是为了装她买的东西。


    看她姐花钱如流水,郁金从最初的吃惊到渐渐地麻木,难免有些担忧。


    她很怀疑,她姐一天赚的钱真的够她花吗?


    郁离道:“没事,只是让你尝尝,这些我都可以吃掉。”


    郁金:“……”


    对于她的疑问,郁离表示:“确实不够花,不过没关系,你姐夫会赚钱,他的钱就是我的钱。”


    家里还养着个金疙瘩呢,反正以后傅闻宵身体好了,他会赚钱给她花,她并不担心,想买啥就买,这也是她第一次来县城时立下的目标。


    要随心所欲地买买买。


    最重要的是,异能消耗后又累又饿的,她得多吃点。


    “啊?”郁金瞪圆了眼睛,“姐夫居然会赚钱?”


    大概没想到,她姐夫一个病弱的男人,甚至因为足不出户,还要被人猜测丑得不能见人,居然会赚钱?


    她姐不是说,傅家的粮食都被她吃掉了,也没有多少银钱,需要她出来找活干吗?


    “当然啊!”郁离理所当然地说,“他是读书人,赚钱可厉害了。”


    郁金反驳,举出有力的证据:“大伯、大堂哥、二堂哥也是读书人,但他们不怎么会赚钱。”


    要是能赚钱,也不会让二房、三房一起供着他们。


    大伯在米铺当账房,一个有三两的月钱。


    三两挺多的。


    不过听说大伯要在县城租房,吃喝拉撒都要花钱,再加上买笔墨纸砚等东西,这三两银子根本不够花,是以大伯每个月上交公中的银子没有多少,算不得会赚钱。


    “他不同!”郁离皱了下眉,“别将大伯他们和宵哥儿比,他们没用,书都白读了,宵哥儿这种才算是真正的读书人。”


    郁金满脑子疑惑,不太明白她的意思。


    到底有啥不同?会赚钱的才是正常的读书人吗?


    最后郁金只确认到一点,姐夫确实很会赚钱。


    虽然不知道他不出门,是怎么赚钱的,但她姐应该不会骗她,也没必要。


    所以她姐现在花起钱来大手大脚的,丝毫不将钱当钱,反正没了就花姐夫赚的钱。


    郁金想了下,觉得没什么问题。


    她姐说得对,姐夫的钱就是她姐的,她姐花自己的钱没毛病,花没了就让姐夫去赚!-


    姐妹俩走过城内的一条河,站在拱桥上,能看到河中穿梭的小船,船上堆着各种各样的杂货,船上的人撑着船,沿途叫卖。


    岸边若是有人要买东西,小船便停下,等卖完东西后,继续往前走。


    看到这一幕,郁金说:“大姐,以前我挺羡慕王艄公的,听说他一天赚的钱可不少,王艄公靠着这条船,赚了不少钱,都能送家里的孩子去读书,比咱们家要好多了。”


    “那时候,我也想出去找个活干,什么都好,我不怕苦、不怕累,只要能赚钱,能让我们吃饱饭……”


    郁离摸摸她的脑袋,“你现在也可以。”


    “是的!”郁金抬头朝她笑,然后说道,“大姐,你好像又长高了。”


    以前大姐只比她高一点,现在都快比她高半个头。


    郁离说:“你才十四岁,正在长身体,以后也会长高的。”


    几个妹妹以后应该能长到一米六左右吧。


    青石村这边,姑娘家有一米六的话,也算是挺高的了。


    郁金抿嘴笑起来,又看了一眼河道上穿梭的小船,以及周围陌生的环境,只觉得一颗心欢喜又期盼。


    走过桥,她们又朝前走了一段路,来到县城的码头。


    码头这边总是十分热闹,热闹中又透着低层社会人士的辛苦。


    郁金看着码头上忙忙碌碌的力夫,朝周围看了看,说道:“大姐,你看那些力夫,他们都是干力气活的,没什么钱,平时舍不得吃、舍不得喝,就像爹和三叔,农闲时来县城找活干,一般都是自己带点干粮,不然就饿着肚子,舍不得花钱买吃的。”


    郁离嗯一声,等着她继续说。


    “以前我就想着,县城卖的吃食挺贵的,小摊子的东西也便宜不到哪里,要不然我自己做点杂粮饭团,到县城来买,我将价格放低一些,应该能卖出去。”


    郁离道:“饭团?”


    她吃过很多食物,还没吃过饭团,是将饭捏起来吗?


    这边也没有饭团这种吃法。


    郁金想了想,小声地说:“嗯,就是将煮好的杂粮饭拌点酱,添些底味,用青菜叶子包起来,做成一个团子,所以我就叫它饭团。当然,饭团里面若是能再加些其他的东西就好了。”


    “肉太贵了,加肉不划算,可以加点其他的,像煮得绵软的豆子,去了壳,加点味儿,塞在饭团里味道一定不错……对了,也可以加一两片卤下水,下水不值钱,就是香料比较贵,不过一锅卤汁能卤不少,还可以往饭团里再加点卤汁增味儿,可香了……”


    郁金嘴里喃喃地说着,越说眼睛越亮。


    她激动地转头看向郁离,“大姐,你说我来这里卖饭团咋样?”


    “挺好的!”郁离鼓励她,“你可以试试。”


    郁金其实心里有太多不确定,然而听到她的鼓励,又涌起无数的勇气和希望,“那我就试试吧。”


    姐妹俩正说着,码头那边响起一阵吆喝声。


    她们转头看过去,便见一个管事殷勤地迎向一个穿着打扮很讲究的锦衣年轻人,那锦衣年轻人长得油头粉面的,派头很足,他身边居然还跟着两个衙役,他们像跟班似的,让那年轻人看着好不威风的样子。


    郁金愣了下,有些疑惑,不知道这年轻人是谁,居然能让衙役给他当跟班。


    看那两个衙役,明显能看出他们对这年轻人很是讨好。


    她们听到附近有人说:“崔管事又来了,不知道他今天要去哪家吃饭。”


    “希望他不要来咱们这,他吃东西从来不给钱,还要嫌弃不好吃,总是连吃带拿的,多少都不够他拿。”


    “有什么办法?谁让他是县令老爷的小舅子呢。”


    “呸,啥小舅子?不过是县令府里一个姨娘的兄弟,又不是县令夫人的兄弟,哪能当县令老爷的正经小舅子?”


    “就算如此,也不是咱们能得罪得起的。”


    “也对,咱们确实得罪不起。”


    正好这时,一个力夫扛着货经过,因走不稳,不小心撞到那崔管事,崔管事很生气,他身边的衙役一脚朝那力夫踹过去。


    那力夫摔在地上,磕得头破血流的,很快便人事不醒。


    码头的管事朝那力夫骂了一声,让人将他拖下去,又讨好地朝崔管事说了句什么,崔管事的怒气总算平息下来。


    看到这一幕,郁金脸色煞白。


    那力夫明明不是故意的,可那些人却没当回事,被拖下去时,他额头的血都流到脸上,也不知道会怎么样。


    周围的人也在窃窃私语,都在可怜那力夫,只是这些人的身份他们这些平头百姓得罪不起,哪里敢说什么。


    “大姐……”


    郁离见她脸色不好,知道她吓到了,便要带她离开。


    哪知道身后响起一道嚣张的声音:“你们两个,站住!”


    ?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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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 60 章


    ◎她好恶毒◎


    听到这声音,郁金下意识要转头看,就被一只手按住了脑袋。


    “别看!”


    郁离的声音响起,郁金身体一僵,心里徒然升起一股恐慌。


    郁离的反应让她意识到那声音可能叫的是她们。


    没等她多想,郁金就发现她姐已经拉着她朝前走,并且走得很快,她脚步踉跄地跟上,走得跌跌撞撞的,幸好她姐的手稳稳地拉着她,没让她摔倒。


    “前面那两个小娘子,让你们站住!”那道嚣张的声音很不悦,“你们去将她们拦下来!”


    随着这声音响起,接着身后响起一阵匆促的脚步声。


    听着身后紧追不舍的脚步声,郁金终于确定那人说的两个小娘子是她们。


    她心里越发的慌,不太明白她们做了什么,为什么有人要捉她们。


    郁离走得很快,到最后已经跑起来。


    郁金被她紧紧拉着,觉得自己的身体好像被她拉着飞起来,跑得上气不接下气的,胸腔火辣辣地疼着。


    许是发现她的状态不好,下一刻,腰间多了一条手臂,将她揽了起来。


    郁金:“……”


    郁金发现自己好像整个人都挂在她姐的手臂上,这姿势十分怪异,但郁离这么揽着她跑也是轻轻松松的,压根儿不像揽着个人,像揽着个包裹似的。


    她僵着脸,很快就接受了,拼命喘气,让自己好受一些。


    郁离揽着妹妹跑出码头,朝附近的巷子跑过去。


    她跑得并不快,维持着一个节奏,能让身后的人跟过来。


    直到她们跑到一条狭窄逼仄的巷子,巷子很清幽,周围没什么人,她终于停下来,同时也将被她揽在手臂里的妹妹放下。


    郁金刚着地里,腿就有些软,差点摔倒,还是郁离扶了她一把。


    “二妹,没事吧?”郁离看她,微微拧眉,觉得她应该是被吓到了,这让她很是不悦。


    郁金正要说什么,便见两个衙役出现在巷子口。


    那两个衙役也是跑得上气不接下气的,生怕将两人跟丢了,崔管事找他们麻烦。


    这会儿,见她们终于停下来,他们不禁有些生气。


    “跑、跑什么跑?”其中一个微胖的衙役很不高兴,“你们两个小娘皮可真会跑的。”


    另一个说:“看你们还能往哪跑!”


    他们看两人停下来,以为她们跑不动了,这也是正常人的思维,连他们都快要跑不动,何况是两个小娘子。


    郁离让郁金站好后,便转过身,等他们过来。


    两个衙役一边喘着气一边走过来,当他们看清楚郁离的脸,突然明白崔管事为什么让他们拦下她们了。


    这姑娘长得实在好看,虽然穿着青衣青裙,身上没有丝毫佩饰,却有一种浑然天成的美,不需要什么修饰。


    她很纤瘦,看着是那种弱不禁风的瘦,可她给人的感觉却不是柔弱,而是一种说不出的韵味,像是山间的松柏,不惧风吹雨打,顽强生长。


    两个衙役说不出是什么,心里暗忖,怪不得崔管事在人群中一眼就盯上她。


    崔管事是出了名的好美色,这般漂亮的小娘子,会看上很正常。


    明白崔管事的心思后,衙役们便知道今天一定是要将她们带过去给崔管事,否则他们要吃排头。


    微胖的衙役说道:“你们跑什么跑?崔管事要见你们,是你们的福气!”


    说着,他们伸手就要捉前头的郁离。


    郁金吓得不行,她没想到会发生这种事,而且来捉她们的还是衙役。


    自古以来民不与官斗,百姓素来害怕和官府打交道,路上看到那些巡逻的衙役时,都会远远地避开,不敢与他们靠得太近,或者发生什么冲突。


    若是衙役要捉他们,他们只有乖乖被捉的份。


    郁金心里害怕,难道她们姐妹俩要被捉去给那崔管事?那崔管事是县令老爷的小舅子,他要捉她们,她们根本无力反抗……


    下一刻,便见两个衙役倒飞出去。


    郁离走上前,一只手抓一个衙役的脑袋,像抓着两颗大西瓜,将他们的脑袋磕到一起,嘭的一声,两个衙役倒地不起,额头肿了个大包。


    正在害怕的郁金:“……”


    她瞪大眼睛,惊悚地看着她姐,发现她姐神色淡然平静,仿佛只是做了一件很寻常的事,寻常得像喝水吃饭一样简单。


    郁离看着两个倒地不起的衙役,目光在他们身上逡巡。


    他们身上没带什么武器。


    这年头的衙役不是每一个都配武器的,县衙的武器要登记在册,是有数量的,一般都只有要捉拿什么杀人犯、匪徒时,才会让他们佩戴武器。


    衙役平时在街上巡逻,很少让他们带武器。


    “大姐……”


    郁金颤颤地叫了一声。


    郁离转头看她,见她脸色不好,柔声安慰道:“阿金别怕。”


    郁金欲言又止,“他们是衙役,这样是不是不太好……”


    她姐这是公然袭击官兵吧?


    要是被人发现……她头皮发麻,不敢想像那后果,赶紧朝周围看了看,生怕被人看到这一幕。


    郁离道:“是的。”


    “怎、怎么办。”郁金哭丧着脸,“万一被人发现……”


    “不会的。”郁离继续安抚快要哭出来的妹妹,“这里没人,没人会发现的。”


    这是她特地挑的地方,就是想避开人群,方才好动手。


    郁金木着脸,第一次见识到她姐的胆大包天。


    按着大伯跪下、逼阿爷分家算什么?她连衙役都敢打!


    她心如乱麻,心知等这两个衙役清醒后,绝对会报复她姐的。


    她们只是平头百姓,到时候她姐怎么办?


    很快,郁金就坚定起来,说道:“大姐,咱们赶紧走吧,以后咱们都不来县城了!”


    反正这些人不知道她们住在哪里,她们可以回村里躲起来,要是不行的话,还可以躲到山里头。


    如果到时候他们追过来,她就引他们上山,然后……


    郁金目露凶光,已经想到了最坏的结果。


    郁离不知道身边纯朴的妹妹某些“杀人抛尸”的凶残念头,伸脚将地上的两个衙役踹了踹。


    两个衙役被她踹醒,发出痛苦的叫声,脑袋晕乎乎的,一时间没能反应过来。


    直到他们又被踹了一脚,踹得他们疼痛不已,清醒了一些,定睛看过去,就看到一张莹白漂亮的脸,面无表情地看着他们。


    两个衙役:“!!!!!”


    郁离道:“起来!”


    两个衙役哆嗦着站起,摸了下额头,果然肿了个大包。


    他们看她的眼神很惊恐,刚才被她抓着脑袋时,他们就意识到这小娘子恐怖的力气,打起人来不费吹灰之力。


    郁离按照对付高生等人的手段,将两个衙役分开,分别问他们的姓名、家庭地址和家里有什么人。


    衙役不知道她要做什么,怕被她打,也没耍什么花招,直接回答了。


    他们的想法都差不多,他们是衙门里的衙役,寻常百姓哪里敢和他们对上,就算知道他们家在哪里,又能如何?


    正想着,就听到郁离说:“你们去将崔管事带过来,不然我晚上去你们家劁了你们!”


    两个衙役:“……”


    这个劁,是他们想的那样吗?


    正琢磨着,就听到后头的郁金问:“大姐,劁什么?”


    “劁猪。”郁离回了一句,“我最近准备学学怎么劁猪,就拿他们来练练手吧,反正都一样!”


    “……”


    哪里一样了!


    两个衙役简直要尖叫,劁猪和给男人去势是一样的吗?根本不一样好不好?


    他们从来没见过如此凶残可怕的女人,脸上的表情很惊恐,都忘记了反应。


    郁离见他们没反应,皱了下眉,“算了,现在劁也行。”


    说着她一脚将他们踹倒在地,然后唰啦一声,一个衙役的衣服被她轻松地撕开了。


    两个衙役:“……”


    “等等等等——”被撕衣服的衙役嗓子都叫破了,“我们马上去将崔管事叫过来!”


    郁离不语,将那衙役的上衣扯下来,将衣服撕成好几条,然后将他绑起来。


    绑完这个后,她看向另一个衙役。


    那衙役惊恐不已,非常上道:“您放心,我马上去将崔管事叫过来!”


    郁离定定地看他,将人看得头皮发麻、汗出如浆后,半晌说道:“别耍什么花招,我已经知道你们家在哪里,随时可以潜入你们家,将你们和你们家所有男人都劁了。”


    这是想让他们一家绝后啊!


    这也太恶毒了!


    两个衙役恐惧不已,这是他们成为衙役后,遇到最可怕的事,此时郁离在他们眼里,不是什么貌美的小娘子,而是一个可怕的魔鬼。


    最后那衙役跄踉地离开了巷子,留下另一个微胖胖的衙役在那里当人质。


    离开的衙役姓彭,被留下当人质的衙役姓葛,两个衙役都已经成家,家里有父母兄弟,有妻有子。


    他们这衙役职务是从父辈那里继承而来的,算是世代相承执役,说是衙役,更像是市井无赖之徒,像他们这样的衙役,往往仗着官衙之势作威作福,百姓遇到他们只能自认倒霉。


    郁离不是这个世界的人,对官府没有什么根深蒂固的畏惧。


    他们不来招惹她,一切好说,但他们敢来招惹,那就先将他们打到服、打到怕为止。


    反正她有很多种法子脱身,也能让这些人不敢报复自己。


    先前看到码头发生的事,她其实不太放心郁金以后来县城做营生,要是那些恶霸看她长得漂亮,欺负她怎么办?


    就算没有恶霸欺负她,光是码头的盘剥就能将她一天辛苦赚的钱拿去七八。


    原本她还考虑要不要让郁金换个营生,现在嘛,既然人都送上门,那就一起整治吧。


    郁离严肃地想着,问葛衙役:“你们捉我们干什么?”


    先前发现崔管事是朝着她们所在方向叫唤的,想到妹妹也在,怕吓到她,郁离决定先将她带走。


    哪知道崔管事会让这两个衙役来捉她们。


    她不太明白好端端的,崔管事为何要这么做。


    难道这崔管事和郁老大他们认识,正好认出她,想要为大房出气?


    或许高生给的消息有误,陈家认识的不是什么朱衙役,而是县令府姨娘的兄弟吧?


    葛衙役看她的眼神如同看魔鬼,不敢不回答,说道:“崔管事应该是看上您了,他、他家里有不少貌美的小妾……”


    这话说得不算委婉,很容易就听出来。


    郁金原本正在琢磨着要如何对付这些衙役的报复,听到这话,柳眉直竖,眼神凶狠得要吃人。


    岂有此理,居然敢打她姐的主意!


    郁离眨了下眼睛,居然不是大房找人报复她?


    她不太能理解,谦虚地问:“他看上我,想让我给他当小妾吗?”小妾好像是小老婆吧?


    作为末世的基因战士,对这些事没什么概念。


    “是、是的……”


    “我若是不愿呢?”


    葛衙役小心地看她,嘴巴嚅动了下,小心翼翼地说:“他一般都是让人找上门,愿意的就跟着走,不愿意就直接带走……”


    不过崔管事看上的姑娘都是那种无权无势的平头百姓,要是有身份的,他还不敢动手。


    是以不管他强抢多少民女,也没闹出什么。


    反正他姐是张县令宠爱的姨娘,那些人得知他是县令老爷的小舅子,哪里还敢闹,最后都只能哭着接受这些事,然后再给些银子补偿那些人家,他们便也不会再闹了。


    郁离又问:“如果他看上的是嫁了人的姑娘呢?”


    “这个……”葛衙役有些茫然,“崔管事好像还没有瞧上已婚的妇人。”


    所以他也不知道如果瞧上的是已婚妇人要如何。


    郁离又问了一些,渐渐地了解情况,便不再说话。


    葛衙役也不敢说话,默默地坐在那里,他的手脚都被布条绑着,不敢轻举妄动。


    不久后,巷口那边传来脚步声。


    先前离开的彭衙役果然将崔管事带过来了。


    其实他是不太愿意这么干的,崔管事是县令宠爱的姨娘的兄弟,得罪了他,他们以后肯定没好果子吃,只要崔姨娘给县令吹吹枕头风,他们这衙役也做到头了。


    他甚至想着要不要去找一些衙役过来,将郁离捉了。


    后来又想起她那恐怖的武力,如果没捉住,反而让她逃脱,说不定晚上她真的潜去自己家,将他的家里的男丁都……


    乱七八糟地想了一通,等看到崔管事,听他询问那两个小娘子有没有捉到时,彭衙役也不知道自己咋想的,当时脑子一抽,就直接告诉他,人已经捉到了,就是出了点事,让他过去瞧瞧。


    “出什么事?”崔管事生气地说,“捉个人都不行,你们都是废物。”


    彭衙役赔着笑,努力地忽悠他,“两个小娘子跑得不远,就在那边的巷子,只是她不小心摔着,扭伤了脚,没法子再跑。我们就想着,让您过去来个英雄救美,许是她就对您倾心……”


    这般忽悠,果然让崔管事动了心思。


    先前那姑娘生得实在美,只是远远地看一眼,就勾住他的心,让他心痒痒的。


    虽说驯服性烈的美人别有一番乐趣,但若是让美人心甘情愿的话,还是更得他心。


    崔管事没想到这些平时讨好他的衙役敢骗自己,就这么过来了。


    来到巷子里,看到站在那里的郁离时,他还有些疑惑,不是说扭伤脚了吗?


    正疑惑着,一根腰带迎面抽来,直接将他抽飞。


    带人过来的彭衙役看到这一幕,不禁缩了缩脑袋,认出那腰带是葛衙役的。


    看到崔管事被一根腰带抽得哭爹喊娘,他突然庆幸自己听话,没干多余的事,不然这腰带可能就抽到自己身上。


    “救命啊——”


    崔管事尖叫连连,下一刻,嘴巴就被抽肿了。


    他又惊又怕,转身就想逃,只是腿肚就被抽了一记,整个人扑倒在地,脑袋瞬间磕出了血,血流满面。


    他现在的模样,就和刚才码头上那力夫的样子差不多。


    只是力夫磕得比他更严重,当场不醒人事,他还有意识,能含糊地叫着,在地上翻滚。


    郁离面无表情,手中那条腰带就像有生命一样,将他抽得直打滚。


    两个衙役缩在一旁,都不敢吭声。


    这腰带明明看着平平无奇的,平时他们都没少使,却从来不知道,原来它还可以用来抽人。


    看到崔管事的下场,两个衙役越发庆幸他们刚才识时务。


    巷子这边的动静引来一些路人的注意,只是他们看了一眼就赶紧跑了。


    特别是发现巷子里还有衙役在,更不可能跑过来多管闲事。


    没有人来救崔管事,崔管事被打个半死。


    他痛哭流涕,从开始的嚣张到疯狂辱骂,到最后痛哭求饶。


    等郁离终于停手时,他已经奄奄一息,甚至两条腿被郁离踩断,直接昏死过去。


    当听到那骨头被踩断的咔嚓声响起,两个衙役吓得直哆嗦。


    郁离将腰带丢还给葛衙役,说道:“行了,你们将他带走。”


    葛衙役和彭衙役面上露出踌躇之色,见她望过来,赶紧道:“就、就这么放过他了?”


    这是什么话?


    郁金觉得这两个衙役好像巴不得她姐弄死崔管事似的。


    两个衙役想的是,他们已经彻底地得罪崔管事,如果将他放回去,等他清醒后,他肯定会先报复他们,再去报复郁离。


    郁离道:“不然呢?杀了他?”


    两个衙役对视一眼,然后缩了缩脖子。


    他们平时虽然仗着衙役的身份作威作福,但要让他们杀人,还真不敢。


    “他就交给你们了。”郁离面无表情地说,“你们想怎么做都行,搞不定的可以来找我。”


    葛衙役小心翼翼地问:“我们要怎么找您?”


    “去找落鱼巷的高生和吴瘦子他们。”


    ?


    作者有话说:


    今天第二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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