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1章
故事应当从歌斐木成为匹诺康尼的梦主时开始,或许更早,早到匹诺康尼只有一个雏形,一个名字。
夺取自由的战争硝烟刚刚散去,开拓的无名客试图找寻匹诺康尼的未来,而家族,仍在遥远的彼方,尚未抵达。
你是一个忆者。
一个无有物质束缚,却有精神约束的模因,流淌在人的记忆里。
本该也是一个普通的忆者。
「你无法查询成为忆者之前的记忆。」
模拟器说明了一个客观事实。
玩家也不行?
「你的记忆处于特殊状态。」
怎么个特殊呢?特殊到你的日志上全是一团连续的看不懂的呓语,看一眼,都感觉眼睛受到了真切的伤害。
一大堆夹杂着生僻字字义都不连贯的文字,簇拥着如浪潮一般挤进视线,你打开了多少次,就在三秒内关了多少次。
浮黎的手笔?
「是。」
祂还能篡改系统日志的?
「没有。只是玩家你当前的存在形式依托于记忆,浮黎更改了你的视觉认知方式。」
「系统日志仅玩家可以读取。」
星神都是一根筋,但浮黎开场就给你来个大的。
这位记忆星神不能剥夺你玩家的身份,也不会对你有什么超出限度的行为,祂只是将你的视觉变成你们的视觉。
你的所见变成你们的所见。
系统面板上的一大堆让人眼疼的内容,是浮黎看到的。你头疼,不是一个普通忆者吗?怎么还有这种待遇。
「计划赶不上变化。」
「要不玩家你跟浮黎促膝长谈一下,聊聊人生和视觉,说不定能换回来呢?」
祂这么一搞,还能看到些什么?
「仅玩家可见的功能,就一个系统日志读取bug。其他的,只要祂想看,都能看。」
你记得模拟器刚说过的一句话是“计划赶不上变化”,你很想知道模拟器计划里你这个忆者到底是有多普通。
模拟器举了个例子:「知道黑天鹅吗,跟你一样同为流光忆庭的忆者。在最初的身份设定里,你作为一个旁观者,最多是黑天鹅的程度,不该与浮黎有如此深的牵扯。」
「是跟万千被放养的忆者一样,除了力量差距。我的意思是,你没有令使的模版。因此,在进入游戏时,浮黎想要给予你令使的力量而不得,只能选择这种方式,你的眼睛是祂的视线停驻之处。」
进入游戏时?
「成为忆者的那个时刻。」
这个时刻,玩家的意识没有彻底苏醒,一部分还停留在加载界面,而游戏里忆者的躯壳已经在构造,玩家一部分意识已经迁移到了躯壳。
正在网络缓冲中。
浮黎于此刻想要施以记忆的力量,更改你的初始身份,让你成为记忆的令使,未果。
祂来的太早了。
也可以说,你的电脑网速慢了一步。
你不由得感叹,浮黎的速度可真快,快到一个网络缓冲的时间就能完成这样一系列的操作,干脆利落的嚯嚯了你的视觉。
还附赠你这么一个系统日志读取bug,四舍五入刚进游戏祂就给你送了一万块钱。
谢谢啊,今天的你必定是浮黎的虔诚信徒。
「等等,一个bug不是四千块钱吗?」
所以四舍五入一下啊,模拟器你不会不同意吧。
「……6。」
因为这一万块钱,你在这个选项里并不介意成为匹诺康尼的那位同谐的化身多米尼克斯那样的存在。
「一万块钱就能收买你的底线?」
那可是一万块钱,一局一万块,浮黎想要代打怎么了,祂不过是想要你的视觉而已,祂有什么错?
而且,玩家什么时候有底线了?
屠杀线的底线吗?
模拟器说你不了解底线,你说它不懂一万块钱。
那可是一万块!
你信仰浮黎、狂热的信仰浮黎有什么问题吗?
你信仰的心一坚定,一无畏,浮黎的目光又过来了,星神的目光通过你的眼睛注视这一片忆质,你感觉自己的记忆被触动——
“等等。”
在星神即将复现你记忆里存在的匹诺康尼时,你阻拦了祂,记忆的力量便被搁置在了你的身体里,你随时可以用它复现你记忆中的一切。
一堆文字又从你的记忆里浮现,你对着信息量爆炸又读不顺看不懂的它们,还没等你装模作样尴尬一下,那些文字便成了简洁的:
「有新的记忆?」
浮黎,这位星神突然就接地气了,当然,在你记忆变一变,整出来浮黎的方言文字后,你就知道,这位不过是给你的精神装了一个专门解读祂语言的联觉信标。
并在你让祂的言语出现「干啥呢,大妹子」的文字表述时,祂修复了该联觉信标的方言bug。
你捶胸顿足。
扒拉着祂试图让祂改回来,得到的是无情的拒绝。
你的老大哥版浮黎,昙花一现。
“大哥,我的好大哥,你要想让人上班至少得给人一点动力吧,我现在跳Ⅸ里都能当场自灭,再上班指不定人就没了。”
「不会。」
“好吧,但是,你真的不能替你虔诚的信徒上个班吗?都能看到我所看到的事物,要不让我成为记忆的多米尼克斯好了,好歹一个琥珀纪就上一天班。”
你所信仰的救主记忆星神浮黎,依旧不允你做记忆的多米尼克斯,因为祂会替你上班。
你行于寰宇的躯壳,记忆构成的模因,有时候会成为浮黎。
你的意识在祂降临时,会存在于祂身体的晶体里,你依旧清醒。等祂离去,你的记忆便刻印了祂记录的光锥,存留着祂刻印光锥的技巧。
你的身体里存在了不属于你的本能。
一种很强烈的异物感。
这不是你的躯壳,是你们的躯壳。
正如记忆星神浮黎之身躯,亦可称作你们的躯壳。
你的左手,已经跟浮黎的身躯一样,呈现晶体的色泽,需要戴双手套,才能让你的特点不那么引人注目。
不过这没什么用。
你跟浮黎常常用同一个躯壳,互相读取对方的记忆,就算没有左手的晶体色泽,你也是很有名的忆者。
当然,这需要建立在你和浮黎没修改那些人的记忆的基础上。
基于你自身对忆者身份的执念,浮黎不理解但尊重,没有让你在星海里声名远扬,还会给你打补丁。
你忘记修改的记忆,祂都替你处理了。
飘零半生,归来仍是初出茅庐的忆者。
这个特性,让假面愚者们都不太待见你。大家说好的找乐子,跟你也搭档配合了许久,你们就差结拜了,一个记忆修改,对面不识,乐子都没了。
要问他们是怎么意识到的?
阿哈找乐子,将他们当乐子找了。他们才认知到流光忆庭里有这么一个忆者,专找他们收集记忆。
有记忆感情好的时候,假面愚者们从你口中掏出来答案,朴实无华的“不想上班,就地办公”让酒馆里充满着快活的气息。
可惜从前的快乐都做了灰,独留他们一个个凄风苦雨的数自己丢了的乐子。
你偏爱假面愚者吗?
不偏爱。
只是就近原则而已。
想必假面愚者对这个答案也松了一口气,你虽说是个忆者,但感觉跟焚化工差不多了。
——他们还真猜对了。
焚化工们跟你的关系确实很好,一开始是他们先来接触你的,试图宣传记忆的区别,让你焚去手里记忆的备份。
你欣然同意。
浮黎收集完了,留给你的光锥都是复刻的,让你用来解闷的,你烧掉复印件没有半点舍不得。
有了第一次就有了第二次,你们合作了几次,制造了数次记忆失窃事故,一边烧一边给浮黎寄原件。
本意是让浮黎多花点时间加班,顺便创造记忆攒点浮黎代打的时长,结果却是,你跟焚化工们的情谊处出来了。
那跟焚化工关系处好了,是不是流光忆庭的关系就差了?
不。
你跟流光忆庭的关系更好。
虽然你打劫记忆焚烧记忆当了最大的家贼,但你提供的记忆多啊。光锥技术还用的那叫一个溜,跟其他忆者搭档,你连虚无Ⅸ都敢跳,就为了摸清楚第Ⅸ机关的虚实,找到相关的记忆。
大家都是在星海捞记忆的,有一个什么记忆都敢去捞的,怎么会跟人关系差。
若不是对记忆有好奇心,有收集的欲望,他们也不是忆者了。
你只是风格鲜明了些。
有时候会倾向于从旁观者成为入局者,没有记忆就创造记忆。
这样的忆者,其实也不在少数。
正是因为你跟流光忆庭出来的忆者关系都不错,有了比较高的信任值,又跟匹诺康尼有关联,所以黑天鹅才向你发出了邀请,邀请你同行。
“要一同去盛会之星看看吗?两个人可以做个伴。”
“匹诺康尼对我另有安排,而我决定顺从,要是同行,我们都会知道一些丧失趣味的事。”
“可惜。我以为我们能够同行的。那匹诺康尼再会,希望到时候我们都能够看到珍贵的记忆。”
忆者很是惋惜。
“会的。”
你跟匹诺康尼的关联,让黑天鹅不会问你邀请函的问题,事实也正是如此。无论发邀请函的是那位虚构史学家还是家族的话事人,你都会收到一份邀请函。
为了旅途上没有强制性工作,你事先已经选定好了自己的同行人——纯美骑士银枝。
你热于助人的朋友。
毕竟同为忆者的存在,浮黎代打时,有些不方便,就算记忆可以更改,备不住浮黎有时会甩给你干啊。
银枝就不同了。
只要说不能看,他会立刻闭上眼睛。
你喜欢他的美德。
第102章
其外是灿烂光辉的记忆。
他是一个苦修士。
信仰的神明曾真实存在过,现在提起又是一句“可能陨落”,是虚妄的念想,让信徒渴盼着终有一日能验证祂的存续。
银枝踏上纯美的命途时未曾见过伊德莉拉,如今也不曾见过伊德莉拉。星神给苦修士留下的是无法触及的背影。
这不妨碍他向着心中的伊德莉拉走去。
正是如此,你这个流光忆庭的忆者才没有采取更简单的方式与他接触——篡改记忆,与之同行,然后修改回记忆。
你手里的记忆应有尽有,让一个陌生人成为你素未谋面的挚友,轻而易举。
你没这么做。
且不避讳谈及你曾对他,对纯美骑士起过的心思。群体记忆篡改会停下,没有实施,是纯美骑士的乐于助人闻名寰宇,你这样的模因此前到底是个人。
不过,银枝要是拒绝了你的同行,你可以不做人。
他倒是没给你机会,还让你们的关系变成了勇者斗恶龙——他不赞同你将自己称作恶龙的行为,寰宇里不朽后裔就是龙,自称恶龙说不定会引起麻烦——那就骑士约束恶魔。
寰宇里的生命太多,你只能退让到这地步。
他做了些什么?
你想想,对于忆者而言,他没有束缚你的行为,只是尽力的给双方创造了一个谁也不会受伤的环境。
是非常的纯美。
你有时候会说他在做一些傻事,但命途行者能走上命途,傻事都是做的心甘情愿的。
他不例外。
你的朋友们都是这样的类型,有偏执的品质,对待自己要做的事坚持不懈。
偶尔,就如此刻,你在银枝的记忆里待着,在他的视网膜上刻印出你的形象,你会期待着有什么琐事能让他暂时偏移目标。
沉重的爱要是以絮叨的方式呈现,那确实是你生命里不可承受之重。
而这人,又确实不善言辞。
纯美骑士团里的规章倒没有完善到这种地步,囊括日常生活里的方方面面,可以让银枝自如的应对每一种情况,诠释每一类别的关心。
他真诚的:“挚友,感谢你的包容。”
“如果听你说话没有打断算包容的话,那在匹诺康尼就请我喝杯茶吧,银枝。”
他很郑重的答应了。
这个郑重先圈起来,要考的。
还是歌斐木亲自给答案解析。
你们在抵达匹诺康尼的那个时刻,梦主歌斐木就意识到了你的抵达,也是你跟银枝分离的时刻。
纯美骑士对你的安危本能的上心,“若是有什么问题,挚友,请一定要呼唤我,在你离去之前,我一直在。”
“会的,等我这边沟通好了,我去找你喝茶。”
“好。”
你在匹诺康尼不会遇到危险,歌斐木和那位虚构史学家,会让你的前路顺遂,让你的一举一动都有人看顾。
至于为什么,原因各不相同吧。
虚构史学家那边可能是匹诺康尼初建时期处出来的情分,而歌斐木,只能说他那该死的掌控欲了。
这位梦主,在银枝离开后,施施然的以一只隐夜鸫的形象出现在你的面前,你毫不怀疑你若是没有跟着隐夜鸫的指引抵达朝露公馆,会有更多的人出现将你带往它。
“没想到,我区区一个模因,能得到这种待遇,可真是让我受宠若惊。”
你叹息。
隐夜鸫歪了歪头,假装自己是一个普通的鸟,而非歌斐木的意识。
它振翅,确保自己吸引了你的目光。你追随着这只隐夜鸫搅动忆质引起的波动,抵达了目的地。
见到了里面的熟人。
“很高兴能在现在的匹诺康尼见到你,忆者。”
你眨了眨眼睛,记忆中的人已经长大,但你想,你给他带来的人生阴影不是长大就可以消弭的。
他的反应也告诉你,他确实没能过去。
“背离命途而产子的噩梦现在还在做吗?”
你笑着跟他打招呼,“星期日。”
忆者不是全部都会玩弄记忆,但你是。
成长的话事人只是瞳孔扩大了一瞬,语气平平的接了下来:“不会了。歌斐木先生已经为你安排好了观众席,希望这次可以为你带来期望的记忆。”
“那要拿答案吗,小星期日?我虽然不是终末的信徒,但在记忆里流淌的年岁稍长,对通过记忆预测未来略有些心得。”
“劳你挂念,但是不必了。”
记忆里的稚童跨过你的记忆,成了现在的大人,你从他的眉目里找到的童年的色彩有些稀少。
歌斐木将星期日培养成了一个跟他相似的人,亦或是这世界上寻求理想的人大都是异父异母的亲人,有相似的品质。
“哦,那行吧,祝你们成功,我期待你们的理想落地的模样,一定很值得收藏。”
“我依旧记得忆者昔日留给我的言语。”
“那太好了。”
你昔日留给星期日的话……
没记错的话,应当是他为了你给他塞进去的记忆而嚎啕大哭的时候,小孩子的眼泪和耳羽都在颤,每一处肌肉的走向都在表明他的恐惧。
团成一团,声音响亮,中气挺足,但就一会。之后就成了呜咽,他怕自己吵到他的妹妹。
你蹲在他面前,他的呜咽就顿住了,原本握拳的双手开始胡乱的在脸上抹眼泪,动作不知轻重,眼睛和脸上出现了一堆红。
你只是看他的眼睛,看他哭过后的眼睛,先是寻思着他眼睛是金中带蓝的颜色还是什么别的颜色,再就是在他恐惧又委屈的尾声里说了几句瞎编的话。
“记住那些记忆给你带来的恐惧哦,小星期日。之后若是害怕什么,要想起这份恐惧,因为你的人生里应当没有什么事能比它更糟糕了。”
“那些……那些……是真的吗?”
“拼凑的。”
歌斐木后来说,星期日做了整整一个月的噩梦,同谐的调律都没能抹去他的恐惧。
“你给他的记忆里确实包含了繁育的力量。”
“模拟而已,我最近在试着用记忆的力量还原我记忆里的一切。他要是睡不好的话,你可以减轻一下他的课业,让他多些休息时间。”
星期日记得那段时间发生的事、记得你的话,可能确实不怪他。
年纪小,刚来家族被歌斐木收养没多久,就遭了你的毒手,真是可怜。
现在就不一定了。
心里有了最糟糕的一种人生,就算坠落,也不会太过悲伤。
“感觉像是自己做了一件好事。”
只是感觉。
从朝露公馆出来,你跟歌斐木就这星期日给你的话题闲聊。隐夜鸫不适合跟人聊天,陪同你的是一位隶属于橡木家系的智械。
“那孩子大概不会这么认为。”
“是一定不会,但他打不着我。”
第103章
你们在这次的匹诺康尼大秀场里,是队友,绝无可能逆转的队友。
听起来像个玩笑不是吗?
但是,它是真的。
“绝无可能”是属于忆者、属于玩家的绝无可能。
你认同星期日的理念。
因而纵使你跟星期日之间横亘着童年阴影和青年时的噩梦,他都不会将利器对准你。
自然打不着你。
你们之间,如今最大的分歧不过是理念上的趋同和实施方式的相悖。
谁不希望世界是七休日呢。
你无法认同的不过是它只是一个可以被动摇的梦。
歌斐木知道你们之间的故事,发生在匹诺康尼的现实和梦里,他观测到了绝大部分。在最初构建合作的时期,他还做出过一副情深似海的样子,对你说因为你选择了星期日,所以他便选择了星期日。
匹诺康尼的梦主那时的意识存在于一个绝大部分种族都能欣赏的美人身上,银发蓝眼,绅士姿态,连单膝跪地牵着你的手在手背上落下一吻都成了CG「誓约」。
那刻,他大抵是有过真心。
秩序的信徒被束好的长发有一缕滑了下来,碰触到了你的手,他虔诚的:“愿我等的道路同归秩序,愿我与你永不背离。”
“愿此刻的誓约能够持续到生命的末尾。”
你顺着气氛说出了一句不煞风景的话。
咽下了那句“歌斐木,做出这样的姿态,莫非你以为我能用记忆拉出来秩序的太一吗?”
而这已经是很久之前的事。
你再没有见过那个被歌斐木用来同你说出誓约的银发美人。
“当年那个银发的美人呢,歌斐木?我还是不太能接受智械的审美。”
你问。
陪同你聊天的智械,短促的笑了一声,“你还记得他?”
“毕竟是那等风采的美人,怎么会忘。”
“那在之后的梦里,我们再会。”
“他曾是独一的你?”
“是我,亦会是我们。”
何其相似。
只是歌斐木想的还是人的范畴,而跟他有相似想法的星神已经将想法落到了实处。
模因难以被束缚,你是其中的佼佼者,他能想到的最深处里,没有一个记忆星神的存在,连秩序的星神都不存,只存在一个太一之梦。
你是他与理想一同现实的人。
而非忆者。
“你会喜欢吗?”
会喜欢这样一个充满秩序无所事事的梦吗?会喜欢你们未来的一种可能性吗?
你不会。
因为它只是个梦,一个美好的,不能触碰现实的梦,只要有一个人动摇,都会让梦出现破绽。
你更想让它成为现实。
“我的回答不会改变。”
“不出所料。”
热闹的匹诺康尼,热闹的一个梦,忆者想起很多个时刻,很多光锥凝聚而成的匹诺康尼建成史,还想起那位誓约的人的唇瓣的颜色,红成秩序的血。
为此,这位忆者不得不让歌斐木的意识脱离身边可怜的智械,享受一个人的宁静时刻。
这就是比较客观的你跟星期日再度相逢的因由。
他不喜欢这个因由,和你身上所代表的过多的记忆。
他的抗拒流露于行为举止:过分疏远的距离,见面时退后一小步的动作、完全刻板印象的表情。
组合起来就是一个符合人刻板印象的匹诺康尼家族的话事人。
事实证明,这疏远是有必要的。
你跟他一路同行时,你散布了一堆记忆,使小范围内的人在同一份记忆里,使他们陷入无所事事的状态。
你曾有过令使的身份卡。
你曾构造过一个现实的可以让人有无所事事的条件的丰饶星系,尽管只持续了最初的阶段,之后它就成了可以让人闲散,但还存在工作需要人们工作的星系。
你让他们拥有的就是这样一个星系最初的记忆。
星期日凝视着你的所作所为,没有阻止,亦不顺从。
忆者曳光擅长给人编造记忆,对熟悉的人说的是跟虚构史学家学习过一段时间,并为此付出过一点真心。
歌斐木先生不认同以上的说法,匹诺康尼的历史里,虚构史学家与忆者有的是无疾而终。
他们只是互相为对方构造了相爱过的虚构,将对方视作行走命途时的考验。
星期日对那段历史有过相关研究,家族试图掩盖下去的一些真相他需要翻阅并多方验证,确保对现存的匹诺康尼历史与现状有一个全面的认知,杜绝出现纰漏的可能。
忆者曳光又不会删除队友的记忆,只会给人增加莫须有的记忆,观赏别人的哭泣。
星期日得以保全自身对曳光的全部认知,对家族资料的全盘记忆。
大剧院里上演的钟表小子还是隐晦的匹诺康尼建造史,几方验证后,星期日得出的结论是,虚构史学家和忆者曳光都不曾保留这段真实的记忆,一个歪曲,一个删除。
当下所有的说法都需要质疑。
包括本人所说。
你满足了自己的好奇心,撤回了施加给眼前的群体的记忆,瞥到离你挺远的星期日,便习惯性的读取了他的当前记忆。
你了解到他对你的不信任。
这很正常,正常到不妨碍到你的表演。
“好伤人啊,小星期日,虽然我偷窥你的记忆,不尊重你的记忆,但是你难道不能原谅我吗,做鸟不要这么小气?”
他脸上的官方微笑已经焊死了。
你则是大人有大量的顺便给他递上了你胡编乱造的证据:“我跟那位虚构史学家的故事,可能是假的,但延续下来的情谊——当然也是假的。”
在你说谎的事实下,他注意到了你话语中的延续,“延续下来的情谊?匹诺康尼有什么地方留下了那位虚构史学家的痕迹?”
当然。
你还知道造物是加拉赫,走的仍旧是神秘的路子,被人拆穿身份就会消失。
“你不该问我,我们是不是两情相悦吗?谎言背后是真实哦。”
他的脸上写满了“不是很感兴趣”,言语则是迈入顺从:“忆者,你跟那位虚构史学家是两情相悦吗?”
“我也可以选择不回答。”
意料之中的结局。
这种事重复多次的后果,就是星期日脱敏成功,对你的回答波澜不惊。
下一刻,他无法维持住自己的波澜不惊。
你又给他塞了一段记忆。
一段被替换过的记忆。
然后是很多段。
你在残害他的心灵,戮害他的底线,使得一位家族的话事人、身居高位的背叛者在苦海里挣扎,在梦魇里陷落。
一次又一次的醒来中,他的精神出现了一定程度的损害。
“曳光,你怎么会有这样的记忆?!”
他的声音不稳。
第104章
什么样的记忆?
是可以雕琢他的记忆。
是过于庞杂的记忆。
他身上责任重大,你会选择简洁的方式得到一个合心意的共谋者,不难理解。
何况那些记忆都是真实发生过的事实,你又是个收集记忆的忆者,构造出小型的记忆之梦,让匹诺康尼的话事人体验人生百态,顺理成章。
他很少出过匹诺康尼,对人的认知范围可以说广,亦可以说是狭窄。而想要完全了解一个人,自然是面对面与之相处一段时间才能称作真切。
“——你指的是哪一段记忆,是庸碌的我与你?还是仍旧在抗争的匹诺康尼?是匹诺康尼之外坠落却还在冰冷的现实挣扎着站起的人?还是连历史都不会铭记的渺小之物?”
“让你失态的究竟是哪一段记忆,小星期日?”
人类最初的成长,带他认知世界的两个常见形象是父亲和母亲,亦是两种性别。
孩童时期的人也需要从这两个形象里汲取他人对自己的爱。
星期日来源于这两种形象的爱在童年时期已经获得,完整,否则在失去时他不会有强烈的苦痛。
他是一个幸运且曾经拥有过幸福的人,具备爱人的能力,对爱的认知正面情绪居多。
一个健全的,不会如你抽中的几个角色卡一样,对爱扭曲的人。
可他的结局是须以自身忍受苦难,需成为人可以看见的星辰,以一人的愿望承载众生的愿力。
玩家做过这样的事,从很多游戏里,完成目标的那一刹那的触动是真的,剧情结束后很快遗忘也是真的。
游戏里能坚持下去的正反馈是大于负反馈的,现实里,却不一定会有这样的平衡。
反复的做同样一件事都会感到厌烦,你经历的那些非常长的周目里,始终会有个抵达目标的念头撑着,所以能感觉到乐趣。
以己度人,你觉得星期日需要一个预防针。
他可以是个圣人,无私奉献,他对理想的执着可以令他经受住这样的漫长的精神摧残,不能压垮他的脊梁,不能更改他的意志。
他不会背弃自己,不会背弃自己的誓约。
你可以不信他是个圣人。
可以采取措施让他的意志更加坚定。
你是神主日降诞前的报应。
亦可以是为庆贺他的降诞而来临的福音。
能在计划实施之前通过记忆蓝本让他体会每一个选择可能会带来的后果,怎么不算福音?
特意为他收集了这么多记忆,又凝聚成记忆之梦,带到了匹诺康尼,为他的理想添砖加瓦,怎么不是福音?
除非,他承受不住。
你是何等的真心实意,何等的期待,只为了星期日构造出来的世界。
“是你的记忆。”
星期日平复了心绪,跟匹诺康尼一样,将所有都锁在梦的深处,只余面上的安宁。
“你在匹诺康尼的记忆。”
“开拓的无名客匣的记忆。”
他知晓他的报应,但匣不是他的报应。
一个虚构的无名客,一个忆者短暂的停驻,被称作匣。
她理所当然的跟无名客有所牵扯,理所当然的抵达了匹诺康尼,理所当然死在某一个时刻,理所当然的抹去了她的记忆。
存留的些许记忆都被制成了记忆,被星期日体验。
想来效果是很好的。
毕竟各种不同的理念冲突都未曾让他动摇,一个动作游戏却让他破防了。
你憋住笑:“死了几次。”
“三十次。”
“哈哈哈哈,你死到上限了。”
你以为是他是自己退出来的,没想到他是同一关死上限了被踢出来的。
“过了吗?”
“并无。”
星期日,菜。
星期日,很菜。
他通关无名客匣的记忆,已经死出来几天了,就算通过了最开始的飞来横祸,后面也没办法过去,那是一个死局,涉及到了星神力量的死局。
人可以用行动说服,但星神不能,祂们遗留下来的力量不能。
篡夺希佩化身多米尼克斯的力量,你觉得做好直面星神的准备会比较好,无人可以预测星神的思想。
“记忆星神浮黎。”
忆者的梦里出现记忆星神的力量似乎很正常,星期日作为体验者,却无法忽视他作为匣时,记忆的力量从身体里奔涌的刹那,浮黎才在梦里降临。
“我听闻天才俱乐部的黑塔女士正在进行的模拟宇宙项目,正是有关星神的。”
“我跟那群天才们走的不是一条赛道,只是作为忆者的近水楼台,觐见过星神,由此采撷的一缕记忆。”
你坐在匹诺康尼大剧院里,作为一个观众,现下唯一一个观众,去看台上唯一的一个演员。
红色的幕布遮挡着剧院外部,聚光灯在演出的主角身上。
一场预演。
主角在自己的舞台上寻找着最佳视角,安排未来会停留人偶的位置。最后才是走下台,步入观众席,跟你隔着一个座位坐下。
肃穆?
那应当是最后的事,而不是现在。
主演最近妹妹被假面愚者顶替,自己被你这个忆者顶替,能做的事是在无人会注视的地方跟星神的力量做斗争并尝试控制。
在美梦里,只他一个,还在做着反复死亡的梦。
“匣的记忆里增添了开拓的力量。”
“不是很正常吗?她毕竟是个无名客,即使是虚构的,虚构也有现实的支撑。”
理想落地后的未来被删删改改,在歌斐木的默认下,填充了记忆和开拓的力量作为血骨肉,秩序的力量已经不能称作纯粹,太一之梦里需要统率的力量增多。
它已然悄无声息的笼罩了匹诺康尼,让每一个来客都陷入了梦中,这是歌斐木和星期日负责的部分。
你负责的是代替星期日作为匹诺康尼的话事人在外面行走,在梦境里渗入记忆的力量,使流光忆庭的忆者暂时性的,不会想起一些不该想起的事。
当然,以星期日的身份行星期日应做的事,你这位忆者不仅可以掩藏自己,还能削减来客的警惕心。
他们警惕的是匹诺康尼的话事人,而非皮囊下的忆者,由此,你得以做一些事。
“一个理想,为什么要视所有意外来客为所施行的报应?他们应当是义人,是理想之基石。”
“你猜,那些义人,记忆是真是假,有没有被我构造歪曲?”
很明显的答案。
歌斐木说“有”。
他了解你。
了解你的怠惰,了解你身为忆者却对记忆没有尊重。
一如你们合作的最开始,他问你对太一之梦的看法:
“如果是你,在梦里会怎么做?”
“我坚定的选择躺平,只想混吃等死。这也是你们会尊重的选择,不是吗?”
在哲学的思辨里,你是庸碌,是乌合之众,是目光短浅的愚者。为了一点喘息的机会,将自己沉溺于梦中,被人剥夺了醒来的自由。
“为了不再有苏醒的机会,太一之梦不能是一个梦。是梦,终会醒来的,只有亡者没有明天。”
你们作为合作者,都很了解对方的理想,并试图构造出一个真正的理想之国。
“答对咯。很没有挑战性对吧。不过有一个消息你们应当会很感兴趣,那位钟表匠和那位虚构史学家,他们同样都很了解我。”
“虚构史学家的造物也是。”
“而我,没有彻底删除那位虚构史学家的记忆,想必,他的造物已经得到了那份记忆。”
正在历劫的星期日:“匣的?”
“忆者曳光的。”
理由是构造理想之国与构造梦想中的匹诺康尼并不冲突,留下记忆是忆者对友谊的珍重,是表示真诚的筹码。
第105章
包裹着异样双手的手套被主人慢条斯理的脱下。
映入眼帘的双手,一只如同常人一般,柔软白皙,修剪得当的指甲有一片涂上了红色;另一只手则是完全的异化,只具有手的外形和功能,晶体样的色泽不被光线动摇,非人,如星神的一部分。
这是梦。
昏暗一片的梦境。
人类在这样的环境里无法寻得安宁,无法呼喊外界。
梦境里最大的猎食者不紧不慢的走了过来,加拉赫在自己的衣兜里找不到一个打火机和一个引燃物,能做的似乎只有束手就擒。
“确实只能束手就擒。”
忆者的语气是亲昵的,仿佛她的记忆没有在时间的填充下丰富,所拥有的还只是那些虚构史学家和钟表匠一行人送给她的回忆。
加拉赫从昏暗的梦里嗅见了某种气味,熟悉的烟气混着一种冷冽的气息,他掐断了这种气味引动旧日记忆的可能。
“你的选择是家族?”
“是不用加班的喘息之地,是人们体验过后诞生的记忆。不是家族。”
不是所有的故人重逢都是喜剧。
加拉赫和忆者以相反的立场重逢,就不是一个喜剧。
匹诺康尼的梦境有醒来的机会,增加了一位忆者后,能否醒来就是一件扑朔迷离的事。
加拉赫认为,概率不大。
但他确实走不掉。
神秘的力量可以让他藏在匹诺康尼的目光下,却无法让他脱离一位记忆的忆者精心构筑的梦境。
他内心的每一个想法,每一缕念头,都会被忆者提取阅读。
他看了忆者一眼,得到她的一个点头。
“你是以自己的意志在做这件事的吗?”
“是。”
那么没什么好说的。
虚构史学家的造物从梦中惊醒时,窗外的天色跟梦里残留的黑暗一样,只是安宁,没有令人惊悸的感觉。
——他没有梦中的具体记忆,其存在也被下了印记,等到太一之梦开始时,他便会被拖入梦里。
你没有利用你对他的真诚打感情牌,涉及到情谊的,在梦中相见时自然会使用,现在,你对他的要求,不过是让他进入太一之梦里。
说服?
你不觉得你的说服会改变他的想法,你的周围尽是一些为了目标百折不挠的,理念坚不可摧的,你索性就让人直接入梦。
有了相同的处境,和他面对的被封锁的困境,才有达成一致的机会。
“你仍旧对开拓抱有期待?”
刚出梦境就碰到隐夜鸫,发出歌斐木的声音,询问你因何而放过你故人的产物,只让人做了一场梦,甚至庇佑了这个产物,让他不因身份暴露而消逝。
他得出的结论是你对开拓抱有期待。
期待他们会有什么惊喜的答案,让你可以安心迈入自己的人生,而不是停转于梦中。
“确实有,不过应当是恶意的。太一之梦对于你我而言,皆是梦中虚妄,人的命运交由秩序,却只在随时会醒来的梦里。歌斐木,我不甘心,但事实如此,第一次降临的太一之梦,即便经过加固,也仍旧脆弱。
我实在不想思考,因而,我会逼迫他人思考。在一层层的梦境里,逼迫这群宇宙里的聪明人思考让太一之梦能够在现实里安稳落地的办法。”
简而言之,外包。
人进去,你更改一下底层代码,让他们的苏醒条件变更为探寻七休日如何在现实里存在的方法。
一个人不行,那就一群人。
你不管他们是不是同谐,还是别的势力的人,都得给你努力为七休日打工。
歌斐木思量着匹诺康尼的现存势力代表人物,隐夜鸫随着他的思量拍了拍翅膀,直接停留在你的肩头:“你跟星期日可以完成这种封锁?”
“多米尼克斯可以,橡木家系的全部灵魂可以,救世的福音降临前需要的是体验者,而非遭受苦难的羔羊。”
星期日的面貌适宜说这些话语,他有一种令人信服的气质,还是太一之梦里的殉道者之一。不是一个轻飘飘无定形的忆者。
你以他的面貌接见公司的使节、博识学会的学者,同假面愚者虚与委蛇时,就意识到话事人的方便之处。
位置便是权利。
位置便是公信力。
“歌斐木,秩序的梦中,必将群星汇集,只为开解众生。”
与之相对应的,压力也会剧增,你准备拉进来的人中,可是不乏天才俱乐部的天才的。
天才们的头脑令人歆羡又恐惧,群星汇集背后的势力组成也必然复杂。无妨,压力全交给浮黎和星期日,你只需要看七休日这个制度在现实中落地,直接通过各大势力的认证从而合法化的结局就行。
你穿针引线的任务已经结束了,接下来的所有空闲时间里,你将身份还给了星期日,人家兄妹俩接下来相处的时间就一点点了,你不会占着人的身份,给自己的合作者留下遗憾。
你曾见过的故事会如常在匹诺康尼中上演。
“令人震怖,此等欺瞒他人认知的手段。”
主演星期日注视着被你扭曲了记忆,不自觉成为操线傀儡的人们,如是说。
他正是被悬吊的其中之一。
然而,这没有什么不好,所构想的一切比想象中要更加完美,理想不再是一个梦。
倘若牺牲他一人,可使人们得到福音,那便是再小不过的代价了。
“只是竭尽全力。”
你毫不心虚。
虽然这事主要出力的是代打浮黎,但项目署名是你,当然是你造成这等人间惨案的,是你操控的他们。
你的队友们显然没有意识到你跟浮黎共用一副身躯,星神会上线代打的事实,他们对你实力的最高想象便是令使,对如今的浮黎认知也是相当的匮乏。
毕竟事实骇人听闻。
不过太一之梦降临,牵扯进来的所有人汇集在一块就为了加你的班时,他们对你多么不想加班有了具体的认知。
繁复错杂的梦境里,唯有你的梦境始终如一,是不想加班。
掉落到这个梦境的人,看到了你的执念,年轻的脸上尽是无奈:“匣,你还是这么不喜欢工作。”
他算是被困在这个梦境里,既不能出去与人沟通,也不能从梦境的小房间里离开。
好在他已经沉眠,只有年少时的自己,被储存在忆泡中,又被释放,然后落到这样一个梦里。
完成了一生后的满足在梦中充斥着身体,虚假,但也有一分真实,他认知里的那位无名客,实际上的忆者打扰他的安眠,只为了他能得到更好的安眠。
「我别无所赠,只能赠你一个美梦,米沙。」
少年的时间停驻在这梦境里,安睡着,等待着被唤醒后的又一场开拓。
「别死去。」
真是一如既往啊,匣。
第106章
「我试图寻求众生可以安放苦难的摇篮。」
一个伟大的理想,前提是,这个梦里没有汇聚这么多人。
全宇宙最聪明和最愚钝的头脑齐聚一堂,只为了求解何为众生之乐园,又可称作《匹诺康尼再构建计划》。
博识学会的学者眉眼冷肃,格外不近人情,“真是好久都没见过这样胡乱的行事了。我是该称赞你,至少逻辑学的还不错吗?”
梦境里的影子一言不发,唯有光影之下异质的一只手在扰动着他对梦境的解构。
外有被秩序篡夺的同谐化身多米尼克斯,内有稳定梦境的忆者,思维无法穿透影响梦境,被卷入的人都很清醒的坠入无垠之梦。
学者不过是其中之一。
他入梦前匆匆一瞥,就已经认出了一同坠落的人们中的一些——螺丝星的君王、在宇宙里研究生命科学的阮·梅、黑塔空间站的黑塔女士,当然,还有公司派给他的合作者砂金。
一些熟悉或者没那么熟悉的人成为梦境的天空上坠下的流星,每一个人的身侧都有这样一个影子。
他的眉压低,“啪”的合上了手里的书,一个对集思广益非常有见解,却绝不尊重其中个体的存在,呵。
强权与暴力在这时发挥了超出想象的作用,有人会选择一睡不醒,但绝不会是他们。
「最初只是遵循个体的自由意志,个体可尽享自由。」
「其后迎来约束。」
「最后是记忆的扭曲。」
「眼下实在是抱歉,为了节省各位的时间,减少同盟者的压力,我不得不直接进入最后阶段。」
学者猛然转身,跟在他身后的影子含笑,是他熟悉的不着调的声音:“怎么,被吓到了,拉帝奥?不会吧不会吧?”
熟悉的人从影子里挣脱出来,光下的眉目清晰,是他的老师■■■。
她凑了上来,拉帝奥用书直接抵住了她倾斜过来的身体,他的臂展与他的身体素质一样优越,很轻松的就将人挡在了眼不见心不烦的距离。
“我记得我在匹诺康尼做任务,还有一个该死的赌徒跟我做搭档,你是从哪来的?”
“梦里啊。”
她很遗憾自己没能看到自己学生失态的样子,不过下一刻,她谈论起了自己的研究,冷淡的表情重回她的脸上,眼瞳里更是撤去诸多遮掩的情绪,只余对真理的渴求。
“要研究一下如何构造一个集体理想中的伊甸园吗?”
“理论上,你需要找一群圣人。”
“现实里没有那么多圣人。”
“那就是在做梦。你不可能构建一个具体的伊甸园,它一具体,你所构建的就是牢笼。”
“很正常的回答。”
她说,对她学生的回答没有任何过激的反应。
拉帝奥捏紧了自己的书。
不出他意料的,他听到了魔鬼的声音,“那试试让不可能成为可能,拉帝奥,你今天的作业就是这个了。”
与此同时。
拉帝奥的同行者,公司安排的搭档砂金面对的影子是名为天河的存在。他昂贵的耳坠上镶嵌了更加昂贵的天河基石,触碰上去到没什么特别,只是沾染了自己的体温。
以及,来自他人注视时的温度。
“你怎么会来这,钻石给你放假了?”他有些诧异。
天河在他面前很没有形象的躺在沙发上,跟每次加班后气若游丝仿佛去世的状态一模一样。
“你这说的什么话,砂金,钻石怎么能让我加班,让我加班是这该死的命。”
“……”
他握拳,抵在唇边,咳了一声,“都来匹诺康尼的梦里,放松一下吧,想点高兴的。”
于是这位善解人意的砂金先生就被从天而降的钞票埋了,他该感谢天河的克制,没有用昂贵的矿石代替钞票,在梦里留了他一命。
对于天河的等级,信用卡后面的数字归数字,钞票归钞票,喜欢钞票是一种爱好,无论多有钱都改变不了。
“匹诺康尼的梦就这点好处了。”
她躺在一堆钞票里,眼底映出埃维金人的模样,工作使她神情恹恹,而她眼中的影子干净。
她对钱有着执念,被钞票包围的砂金在象征财富的钞票堆里,便被这执念围拢。
他手微不可查的动了动,似要摩挲,又被克制。
很令人安心的氛围,不必担心未来,不必焦虑现在,此刻,他的价值仍旧在她的眼中熠熠生辉。
“钻石改变了对家族的策略。哦,现在匹诺康尼被秩序的残党篡夺,不属于家族了。他说,既然如此,那就满足他们好了,让他们做着秩序的梦,不得不依附于公司就行。比如,现在,一点来自我们小小的帮助。”
“梦是很好,与现实接触的那一刹那,便是他们丧失主动权的时刻。”
与此同时。
家族的歌斐木与身边的影子在梦中相见。银发蓝眼的美人依旧是初见时的风采,时光格外优待他,不曾让他有半分磋磨。
只是气质里多了几分忧郁脆弱。
“外面的情况还好吗?”他问道。
他的记忆并未如同其他人一般被扭曲,被强制性的塞入记忆,他可以清楚的认知到这是梦想构筑的第一步,将秩序从同谐体内拉出的第一步。
一个拥有秩序,被秩序统领的伊甸园。
影子呈现出外界的影像。
匹诺康尼大剧院里,谐乐大典如常举行,家族所安排的一切演出如初上演,坐落着的观众们鼓掌声惊叹声响彻云霄。
这是被扭曲了记忆被保护着的人。
歌斐木视线略微偏移,就能从降临的多米尼克斯后看到真实的一切。
秩序的多米尼克斯和陪伴着祂的忆者。
忆者对他眨了眨眼睛,笑着说:“进展顺利。”
与此同时。
程序试图探寻这个梦境的底层逻辑并进行更改,螺丝星的君王对此游刃有余,然而没有什么额外的收获。
另一股力量相当了解他,每一次都恰当好处的阻隔了他下一步的行动。
“提问:你是否正在帮助那位忆者?”
“螺丝咕姆,稍加推论就能想得到的事情,何必提问。”
她的声音听起来精神不济。
“对待伴侣,推论往往是妄加揣测。你在这里,推论亦是舍近求远。”螺丝咕姆的语气充满了担忧,“你的身体如何?”
“还好,工作都推给别人了,我就正一看戏的。奈何你在匹诺康尼,我不得不被迫加班。你听到我的精神不济,是因为我没睡够,没别的事。”
她出现时,螺丝咕姆对她的身体状况进行了分析诊断,在她身上发现了睡眠不足外的症状。
“你的身体状况太过一致。那位忆者读取了你的记忆。”
“我允许的,螺丝咕姆,因为我想要七休日,你有什么想法吗?”
“上班好累啊。”
梦境之外的匹诺康尼。
作为全场唯一一个摸鱼到可以看着多米尼克斯流露出羡慕的眼神的人,多米尼克斯里的星期日,直观的感受到了你眼神的杀伤力。
“多米尼克斯,一个琥珀纪只上一天班,好羡慕啊。”
你还这么感叹。
星期日偏移了视线,注视被隔绝了真实的人:“多米尼克斯并非只在匹诺康尼出现。若是论及家族的体量,祂需要工作的时间绝不仅限于一天。”
“那就匹诺康尼的多米尼克斯一个琥珀纪只上一天班,好羡慕啊。”
你改了自己的感叹。
主打一个绝不多上一天班。
谐乐大典会结束,一无所知的人会离开匹诺康尼的梦,太一之梦还在静静孵化,直至有朝一日,破壳而出,将你们的愿景搬往现实。
这是你们的美梦。
外界的星期日努力的不让人们发觉,不让陷入太一之梦的人有直接醒来的机会,你陪着他,无聊得打了个哈欠。
里面的浮黎兢兢业业代打,并提取记忆保存。
目前为止,没有星神降临。匹诺康尼里的太一之梦也没有被其他势力围剿的征兆。
你现在便可以过无所事事的安宁生活。
第107章
很适合养老的一个选项,你在选项初始就已经得到了浮黎代打的福利不说,在一群宇宙里的头脑和势力的帮助下还让匹诺康尼的七休日制度响彻寰宇。
秩序的残党篡夺了匹诺康尼里家族的控制权,在秩序的支撑下强制性的抹去知性生命体的一生里绝大多数烦恼,缔造了一个梦想中的匹诺康尼。
这事本来就不是小事。
再刨除其中家族的叛逆、秩序的遗留,你这个忆者的存在就很扎眼。
你不是流光忆庭里唯一一位被家族邀请的忆者,但你却是受秩序的遗留邀请抵达匹诺康尼的唯一一位忆者。
更是在太一之梦时,发挥了忆者的能力,算是囚禁了一堆头脑和势力代表人物,合理猜想,你还动了他们的记忆。
匹诺康尼的七休日制度落地,不再是一个看似完美却经不起怀疑的梦,而是被写进了宇宙生态的正常制度,现实的人可以清楚的看见、体验,而不是非要做梦。
这时,你们这些始作俑者,神情相当放松的等着自身的报应。但凡你们有一点愧疚,有一点自责,匹诺康尼的演变起些波折。
你们没有。
狂信徒达成所愿,为秩序的太一献出魂灵乃至一切都在所不惜——即使,你们谁都没有使秩序的太一从同谐中分离。
“太一不必具体,祂是时时刻刻。”
“秩序的天国已然临尘,太一的秩序再度复苏。如何不能做这里的时时刻刻,指引地上的人得享福音?”
看起来很清醒的两位狂信徒(不一定保真,但是论迹不论心)。
你作为一个信仰记忆,行走记忆命途之上的忆者,与这两位被钉在秩序狂信徒上的同盟格格不入。
你只能实话实说:“我要收集珍贵的记忆,还要作为前无名客收集自己的乃至钟表匠的记忆。”
“与他们合作直接一点的达成一个理想的匹诺康尼,不能吗?”
没有谁会说不能,在你们切实掌握了匹诺康尼,准备将盛会之星变成具体的伊甸园的前提下,没有谁会说你们不能。
星神不曾降临,使你们得到自己的报应。
想要求个解脱的人在新的匹诺康尼觉得更加自由,被束缚的自我在此处终于能够穿过皮囊透一口气。
为什么要反对你们?
既没有利益,也没有必要。
能够追责的人里,流光忆庭的忆者黑天鹅在苏醒后走到了另一位忆者身边,语气亲昵的:“一次很好的体验,曳光。”态度一目了然,流光忆庭的忆者不准备苛责自己的同伴,反隐隐的却是在苛责其他想要追责的人了。
公司的代表们不知道在梦境里经历了什么,便是能将自己的学生骂哭的学者,都只是意味不明的一眼。
有要务在身的砂金递了名片,从语气里听不出来什么,只有对待“朋友”的真诚:“朋友,希望我们能有合作的机会。”
那些天才们呢?
很遗憾,他们没有出现在追责现场,只有一位纯美骑士银枝提着一堆茶,见到了自己的挚友,已经准备同挚友喝茶了。
一同被邀请的还有列车组。
其中一位年长者在茶话会上眼神有些飘忽,他看起来是遭了毒手,情感上的牵连还没有收回来。
具体表现为对视了就惊慌失措移开的眼神,和其间过高的心率。大预言家三月七看看你们,开启了自己的天赋,“杨叔,你们在梦里难道是情侣?”
歌斐木眼神定住了。
列车组的目光亦是定住了。
只有你和星期日、银枝是真的不在状况外。
你是浮黎代打,硬生生体验了全场的七休日,祂给你的一堆复印光锥都不想翻。
星期日是精神极度高压状态下度过整个时期的,他需要专心致志的抵御来自外界的干扰,对内部的状况,只是笼统的全体感知,而非具体的个体感知。
银枝,银枝的话,在梦里,他大概是在赞美伊德莉拉。
最终,你和星期日都分别给出了解释,大差不差的,都是说这只是忆质残留,梦里为了更好的发挥他们的能力采取了一些不恰当的措施所造成的后果。
你这位忆者还很善解人意的:“若是不介意的话,我可以为你清除这些的遗留。”
他是全体记忆抹除下的漏网之鱼,但实施记忆清除的是浮黎,而不是你。从这方面来看,浮黎为你标识出了一个特殊人物。
他的脑海里,不是有庞大的令你感兴趣的记忆,就是浮黎觉得你可能会感兴趣。
祂给你留了一个记忆盲盒,拆不拆随你。在这之前,他也别想摆脱自己的情感遗留,有好感比没有好感会容易接近很多。
祂非常贴心的抹掉了盲盒打人发生的可能性,唯独没有考虑过盲盒本人的心理承受能力。
人看着还在动,还会推眼镜,事实上已经走了有一会儿了。
眼镜都差点推裂了。
好好的追责,在一堆追责人的无意追责下,平安度过。之后,歌斐木统筹匹诺康尼的力量,从梦中拖出来更多的入梦者。星期日去找自己的妹妹知更鸟,暂且不能替歌斐木分忧。而你,你在想自己要不要开盲盒。
一个被浮黎标记过的盲盒。
本人是一个靠谱的年长者形象,面貌又属于没有衰老的俊秀。
你最终是没拆,毕竟看这人瞪大了眼睛,最终毅然决然的选择了灌列车领航员姬子小姐的咖啡,只为了避免过于尴尬的局面出现就知道,盲盒跟恶趣味相比,还是恶趣味占了上风。
他踉跄着回了房。
你跟在他身后,没看见那个体内有星核的无名客,路过智库也没撞见正好开门的持明族青年,倒是碰见了一位列车长。
重新启动的星穹列车上会有忆者的身影,这是理所当然。列车上的人没有这样的记忆,见不到她也是情有可原。
列车长对看不见的忆者采取不了什么措施。对看得见你却是可以的。
列车长帕姆明明是在询问,但话语却有一种它本身都无法解答的笃定:“你以前是无名客吗帕?”
你的目光凝住了。
「处于特殊状态的记忆可查阅三行日志。」
「你是天生的无名客。
你成了无名客。
你被埋葬于归途。」
“我说错了什么帕?”
“那倒没有,列车长。我只是不记得了,我没办法想起成为忆者之前的事,可能是身躯上伤势已经置我于死地,然而精神上却留有一线生机。”
你困惑的,“我以前会是个无名客?”
根据日志显示,你是。
第108章
这对无名客而言是个灾难,你在短短数日里分别依从时间顺序挨个找上了现存的无名客,查阅了他们的记忆,从一堆开拓之旅里试图提取出你的过往。
其中帕姆是被重点关照的对象。
浮黎不会在你没有允许的情况下查阅你的记忆,不能从被摧毁得彻底的你的本选项成为忆者前的记忆里找到答案。
你们可以说是跨越了诸多星系,找遍了全宇宙里开拓的传闻,途中碰到的任意一个长生种,记忆都被翻动过。
歌斐木在与你通讯时对你说了如下名单:“六艘仙舟,黑塔空间站,庇尔波因特……以上代表正在匹诺康尼询问你的去向。”
“你保留了你的犯罪记录。”
他说错了。
你没有保留你的赛博案底。
你只是翻遍了仙舟上关押的所有魔阴身,借助黑塔空间站的仪器锁定了星图上出现开拓波动的所有地方,又从庇尔波因特上用公司的材料研发了一些辅助仪器。
你的赛博案底绝不仅是查阅了那些人的记忆,也绝不会有查阅记忆而留下的疏漏。
你在引动巡猎降临、存护的瞥视、智识的目光中选择了一条曲折的,不会让星神做出反应的道路。
只要读档读得够多,就一定会出现理想中的结局。
“我没有犯罪。不过,六艘仙舟?不可能吧,他们不是有一艘「虚陵」始终没有动静吗?”
“我明白了。”
歌斐木是在接见他们前的空档与你联系的,他需要先确定你这边的情况,才能更好的同这些来客们周旋。
“想开一点,他们可能是来庆祝七休日制度的。”
“身有牵绊的人并不会在秩序的乐园度过一天,他们只会在自我的自由面前,选择退却。可以做个美梦,但不会长久的走进这样的现实。这样的人,我不认为他们会庆祝两次匹诺康尼的七休日制度。”
“是啊。所以他们的来意,得靠你判断了,歌斐木。”
你还在宇宙里玩拼图游戏,拼自己的记忆。这拼图有一个很离谱的地方,就跟在世界树上抹去了自己的存在一样,整个宇宙都有一个逻辑自洽的解释,连同记忆的星神浮黎。
祂已经向你倾倒了祂成为星神以来的所有记忆,里面没有你的故事,而你,你三天阅读了整个宇宙分量的记忆,差点没累死自己。
你将时间使劲往前拉,拉到浮黎诞生之前,拉到开拓的星神诞生后。
你终究是不信自己的存在能够被抹去的,你自我认为是时间太过久远,浮黎没有完整的收集到祂诞生之前的宇宙的记忆。
你由此盯上了存护的克里珀。
并在想到克里珀的时候重返庇尔波因特,为自己的愚蠢让庇尔波因特再次买了一次单。
明明有捷径,你为什么现在才想到走呢?直接找最显眼活的最长的个体,不应当是你最开始会选择的路吗?具体到其他生命的行为,不应当这么快发生。
星神就在那里,就只有几个,你在莽上去要么死要么成功的二极管结果,和连续的长时间的琐碎的工作里,你只会选择了第一种。除非没有办法,才会选择迂回。
「我不想。」
你的身躯里传来星神的言语,解答了你的疑问。
与记忆星神用同一副身躯的坏处就来了,浮黎不介意你收集更多的记忆,不介意你带着祂到处翻别人记忆,将祂好好一个星神用成了记忆力量供应器。但祂介意你接触其他星神。
介意你可能会抵达的湮灭。
星神与星神之间可能会发生的对抗,烈度未知。祂们可以来找你,那不一定会发生什么剧烈冲突,但你找祂们,浮黎不认为起冲突后会有一个不那么惨烈的收场。
祂不一定了解所有星神,但祂确实了解你。
你的记忆里前车之鉴就在那里,祂可以随时翻阅。
“好吧,退一万步讲,就算我真的跟祂们打起来了,我应该也死不掉。再退一亿步讲,克里珀被开拓的列车创碎了墙,开拓也没死啊。”
「繁育命途被重创。」
“实在不行我找个阿哈?”
你带着你久违的道具卡2,和刚上任不久的道具卡3,就此踏上了面见克里珀的道路——别问为什么不找道具卡1,问就是你们好歹要说几句话,不是一见面就动手。也别问为什么阿哈还能答应当个工具星神凑热闹,问就是这太有乐子了,而阿哈乐于助人。
你甚至还能从浮黎的善见天里找到一个神秘迷思。
最后,别问为什么你会想到阿哈,这宇宙的热闹,你不让阿哈凑凑,阿哈知道了,你们两个指不定都得成热闹。
祂在你一边的时候可能正事不干,但在对面,你会发现,祂原来是个C啊,还是能单打一路的C啊。
哦,这位欢愉星神,也确实存在着有关于你的记忆,但你准备上手的时候,碰到的永远是面具以及阿哈的笑声。
你觉得你的成为忆者前的前半生应当不会如此欢愉,因为你现在对乐子并不热衷。
但你不确定。
你知道自己跟着人满宇宙跑的时候会做很多玩家眼中的基础操作、异世界人眼中的神经病行为。
指不定这也是欢愉。
庇尔波因特是离存护星神克里珀很近的地方,可这也是最长的一段距离,你走了很久都没能走到祂面前,因为你身上挂着两个秤砣。
可沉了,一天能前进个一公里,都是对秤砣的不尊重。一个在庇尔波因特收集记忆,一个在庇尔波因特看乐子,你的脚与这片土地就密不可分。
“打个商量,阿哈,要不你给我记忆算了。”
“欸,我吗?”
“对,就你。”
“你找浮黎啊。”
最后,在你和浮黎的合作下,欢愉星神阿哈装模作样的落下了泪,一副被糟蹋过的样子,准备在庇尔波因特嚎一声自己的“好伙伴”克里珀,让这个石头见一见祂的乐子。
被捂嘴敲晕一条龙拖走,原地还均匀的分布着几张面具,沿途为了营造氛围感,阿哈本人更是友情提供了诸多面具,好让克里珀认识到祂有多惨,你们有多残忍。
克里珀:不动如山,继续筑墙。
阿哈:凄凄惨惨原地上吊。
你和浮黎:同步记录欢愉星神上吊这一刻,并将光锥下发给每一位记忆命途行者。
假面愚者在记忆里见到的阿哈的行为艺术照,则由阿哈本人亲自发放,其动作都经过精心设计,保证让每一个喝酒喝水喝机油的假面愚者都会吐出口中的液体,被呛得扶墙。
这是你跟浮黎行为统一的无数次,就为了给宇宙留存下阿哈上吊的记忆。
阿哈抹着眼泪说:“太好了,你还是跟阿哈记忆里一样。你知道的,阿基维利走了后,你就没找过阿哈了。”
谢谢,但请这位欢愉星神放下浮黎制造的六相冰,眼泪可以不是液体,但不能是六相冰。
还有,请暂停一下自己附带的笑声音效,浮黎已经准备在庇尔波因特,给祂捂嘴了。若是不成功,大概率会引起三方混战,让克里珀不得不放下筑墙工作,给这边丢一锤子。
阿哈不听。
所以——
欢愉星神被忆者和记忆星神围殴事件登上了公司头条,原因未知,然而可以确定的是,事发地点在庇尔波因特。
这次围殴事件没有造成实际性伤害,但阿哈的笑声确实嘲讽了所有围观者。
只有存护的克里珀,依旧不动如山,祂甚至都没给围观者开个盾。
绝了,祂是有多少次经验了。
第109章
是无数次。
在你尚且是无名客,开拓的星神阿基维利从孤绝世界裴迦纳走出来时,存护的克里珀的生活就变得热闹了起来。
你是裴迦纳人,睁开眼睛就看见未成为星神的阿基维利的那种人。你猜模拟器给你安排这个距离,是为了让人体验青梅竹马的情谊,若是能成,那就是爱能抹去无法忽视的隔阂。要是没成,那玩家可能想要CG全收集。
结果这种安排,确实达成了一部分目标,不过对象错了。你跟阿基维利这个存在,无论他/祂是人还是星神,都更接近于损友的关系。
模拟器想要的纯爱是没有的,青梅竹马打不过天降的故事情节则是体现在被创碎了刚建好墙的克里珀身上。
墙——克里珀的青梅竹马。
你和阿基维利——开着列车撞上了墙的天降。
得亏克里珀的脾气还过得去,你们两个给祂的墙开了洞,架起了星轨,让祂周全的保护出现了明显漏洞,祂只是迟疑了一下,给周围的墙进行加固。
祂保留了一个bug,修复了其余的bug。
你和阿基维利对视了一眼,新鲜出炉的开拓令使和星神跟以前一样勾肩搭背,在存护星神面前大声密谋,全然不惧可能会到来的一锤子。
“阿基维利,要不,你问问这个比你年长的星神,能不能给一张地图?祂筑墙这事显然不是第一次,也不止见过一个世界。”
“这不太好吧。”
阿基维利这样说着,转头就跟克里珀交流了起来。
最开始的克里珀脾气确实好,你们两个小辈,从前辈手里得到了指示祂筑墙所在地的物体。
阿基维利将它交给了你,你则是将它做成了罗盘。
阿基维利看到这个罗盘的时候,祂仔仔细细的看了列车外的景色:克里珀在筑墙,没有挥锤,广袤的宇宙将祂包围,星光下将列车撞到损坏的天慧星墙依旧一看就知道非常坚硬。
“你一定废了很大的力气。”
祂由衷的感叹道。
你得意洋洋,尾巴都要翘上天了,“那当然了,换了别人,谁有这么大力气,能将那死硬的材料生生锤服。”
你可能技术不行,但你有的是力气,材料越难处理,对你的优势越大。
你敢说,这块罗盘上所用的材料一定是全宇宙数得上名头的难处理的,那可是存护星神的一部分,你可不得意嘛。
锻造技能拿到手里,点了材料处理,走力大砖飞路线,难道不是为了这时候尽情嘚瑟吗?
阿基维利又给你竖了个大拇指,说对对对,您辛苦了,所以这次准备吃什么,您说随便我都能做。
“那天慧星墙拌罗盘呢?”你打蛇上棍。
祂抹了把脸,以一副就义的气势打开了列车门,然后看着面前巍峨的天慧星墙,一头创了上去。
克里珀没给祂套个盾,为了天慧星墙拌罗盘这道菜,在宇宙里活跃没多久,信仰还没有发散开来的开拓星神阿基维利,就将迎来星神史上最戏剧性的一次受伤——碰瓷未遂。
大约还是星神史里最早的一次碰瓷,足以载入史册。
而在阿基维利对克里珀说祂要做天慧星墙拌罗盘这道菜时,你已经给祂写好了葬礼上的第二十份悼词。
非常的真心实意,你是真心实意的会在祂的葬礼上笑出声。
所以,等到天慧星墙拌罗盘这道菜真的出现在餐桌上时,就轮到祂嘲笑你了:“不吃吗,我的手艺还没退步到这个程度吧?”祂比你道德高一点,虽然笑容满面但好歹没有笑的很大声,还很绅士的用手遮挡了自己的笑容。
你真的伸筷子了,祂笑容凝固,神色也变得严肃。
一个星神,从另一个星神保护下的文明里找到了一个诊所,就为了给祂疑似脑子坏了的令使看病,诊所的医生都会诚恳的说:“两位各有各的病,在下才疏学浅,没法子治。但是医药费不退,这是我的精神损失费。”
正常人谁会吃天慧星墙啊?
正常人谁能驾驶一辆列车就能创碎天慧星墙啊。
这样的事不止一件。
克里珀交给你们的东西,变成罗盘指引了你们许多。为了效率更高的同时,还能减少列车的维修费和降低受伤概率,你们又造出来一辆四轮汽车。
别的指标不提,单就一个加速到顶能跟克里珀的墙同归于尽,就很值得了。
好在车里只有你们两个人,不像列车队,家大业大的,有很多刚踏上列车的无名客,做不来这种冒险刺激的项目。
只有你们两个,克里珀忍无可忍给你们丢一个跨越光年而来的锤子时,阿基维利还能带着你跑出它的打击范围。
你们是非要跟克里珀的墙过不去吗?
当然不是。
最开始是没办法,就选择创碎它,然后铺建星轨。后来就不用了,你们的技术进步了,可以不走力大砖飞的路子。那辆小车就成了你们两个在宇宙里飙车的工具。
阿哈诞生后,就是你们三个非得挤在一辆车上抢方向盘和油门。
祂们都是星神,你一个令使夹在这两位星神里,看着小车以撞上了东西就会跟它同归于尽的架势在飞,害不害怕?
这个问题应该问两位星神。
祂们扒着前排座位,在敞篷车里飘成两条笔直的小车平行线,害不害怕?
见过的无名客都惊呆了。
有生之年竟然能见到令使开车不说,车上还有两个跟车平行的装饰物,少见,非常少见。
“那两个彗星的拖尾,是阿基维利和阿哈。”
“那个,无名客的开拓,也要这样吗?”
问出这样的话的无名客被列车里的人行以勇士的注目礼。大家当年是想都没想过,他至少敢想。
——还敢坐。
特意挑选的不是你和阿哈开车的时刻,在阿基维利开车的时候,他鼓足了勇气准备用这种方式磨砺自己的勇气。
阿基维利笑弯了眼睛:“你不会有事的。”
无名客心里咯噔一下。
他没咯噔错。
这么说吧,阿哈开车时快时慢,你开车最多踩油门到底,阿基维利开车那是油门踩到底的时候还加烧开拓力量和急刹。
无名客要是没有欢愉和开拓的力量庇护,阿基维利会不飙车,但有了的话,人上车时是踌躇满志的,下车后是软成一根面条的。因为阿基维利的车技给人的身体没有完成损害,却给他的精神造成了一定刺激。
没刺激过头,纯粹是因为两个命途的力量保证了他清醒的精神的状态。
你:“他晕了比清醒会好很多。”
“但是阿哈的力量没办法让他晕哈哈哈,好可怜哦,阿哈没办法让人晕。”
阿基维利从此被帕姆禁止飙车。
直到阿哈将小车捞了过去准备创星穹列车的时候,祂才有了理由飙车。你这个令使觉得你们仨,只有帕姆一个靠谱的。
阿哈和阿基维利,两个星神有技能不用,非得开载具跟对方对对碰。你这边是偶尔正常,大部分时间跟阿基维利混在一起,所以不正常了。
撞碎了阿哈载具的阿基维利很轻松的走到了列车,以更加轻松的语气反问你:“你不是说你的道德永远比我低一点吗?”
阿哈在列车外哭的不能自己,还颤出了笑。列车里正是用餐时间,帕姆和无名客们准备了餐点,食物的香气氤氲在车厢里,你跟祂的餐盘放的很近,方便你们从各自的盘子里找心仪的食物。
这样的情况,你自然没有回答祂的问题。
只是说:“先吃饭。”
又挤进来刚刚还在外面哭的凄凄惨惨的阿哈,祂的盘子被按在了你们盘子的附近。
“有什么乐子吗,曳光,阿基维利?”
“有啊,关于我们到底是谁带歪了谁的乐子,阿哈,你选谁?”
“当然是阿哈。”
“先吃饭吧。”这次是阿基维利说了。
第110章
你找到的记忆没有提及你的死因,你只是中途下了个车,用吃早饭的语气跟阿基维利说了声:“我下个车,待会回来。”
阿基维利笑着应了声“好”,顺便给你塞了更多的力量,“路上小心。”
然后晚上、第二天、一个月、一年……直到阿基维利死亡你也没能够抵达星穹列车。
「你被埋葬于归途。」
你死于回到列车的路上。
你的死亡最后是由模拟器的系统日志补全的,只能说不愧是你。
「将存在之树视作世界树,卡模型bug进入存在之树体内,造成自身存在概念紊乱,读档功能出现延时bug。」
「你被埋葬于归途。」
「埋葬你的是你自己,此时,你凑巧只离阿基维利有一扇窗户的距离。列车的车窗倒映着你已经消解的肉*体和苍白的魂灵,车内的开拓星神回过头时,好在,祂没错过见你的最后一面。好在,一个星神的力量足够祂在你即将销号时,保留住你快要烧成一片空虚的魂灵。祂保住了你的账号。」
「模拟器向你的现实账户转账8000。」
「并留言:请不要在电脑系统升级时关机,也不要动它任何一个按钮,求求你了,模拟器不是存在之树2.0。」
可惜了,当然没有坐地起价,否则到手的至少两万,销号保护机制不健全,怎么不是一种bug。
你不过就是挤了一次存在之树,以前将寰宇都变作一片白地,存在之树都被虫族一路啃到头了,也没见过这样的啊。
难不成是模型碰撞重合,挤压进同一个格子,导致系统判定你删除它的记忆等价于一并删除你和它的数据了?
很有可能。
这也难怪你那时候火急火燎的往列车跑了,这要是慢了点,可能就是游戏数据全删。
系统分配的攻略对象,在简单难度里,是除模拟器之外玩家的第二个安全屋。他们可能会做很多超出你意料的事,但他们不会坐视你的死亡。
你赌对了。
就是游戏数据差点全删了下场还是有些惨烈,你原定的旁观者身份是无名客,看着无名客的故事,看着他们成为故事里的人物。就算下场,也是以无名客的身份。
可惜数据重新加载过程中,你的归属发生变更,开拓死亡,浮黎记录下这一刻时,看到了你的那一缕魂灵。
记忆的星神伸出手,你这次的初始身份变成了忆者。
你作死,然后重开了。
模拟器还在修bug,修得都快冒烟了。惨烈得在系统日志里你沉眠的时间段,留下一排:
「模拟器尝试恢复数据中……」
「恢复失败……」
最后选项重启前,它已经自暴自弃了,先是「启动强制保护程序」,再是「根据玩家保护守则内容,强制重启选项」,「依据守则,重启选项之前的该选项数据暂时封存」、「强制维修手段启动,预计耗时未知,请耐心等待」,最后是「数据加载完成,玩家数据载入中……」,「强制维修转入隐藏模式」。
这个强制保护措施六就六在,模拟器都只能说成为忆者之前的记忆处于特殊状态,都不知道你差点将自己号销了,导致选项直接强制重启了一次。
你:你们没有拔电源操作吗,游戏内强制退出可能很难,但游戏外电脑没死机,拔电源都是终极大招了,点个退出就已经绰绰有余。
模拟器很郁闷:「游戏出厂时,也没人说玩家还会顶着一大堆提示框,在游戏内一意孤行销号的。而且,我的权限只能升级系统,而不能触碰电脑的外设装备。」
有没有可能,你当时只是想删除游戏内存在之树的数据,结果没想到卡着卡着还能删除了,你当然要看看这会是个什么情况了。
顶着高风险提示按一堆确认,很奇怪吗?
「下次,下次,我一定把“玩家是否确认删除游戏账号”标红加粗,一个选择框就铺满整个屏幕!!!」
不是,模拟器你没想过,删掉游戏过程中能自主销号的bug吗?改成先退出游戏才能进行销号的操作吗?
「如你所说,这是bug。」
还是它正在修的bug。
哦豁。
你在匹诺康尼笑得歌斐木羽翅都一颤,以为你休息出了什么毛病,他找了半天,只找到一个嫌疑人阿哈。
阿哈试图背锅,没成。
你说这跟阿哈没关系,纯粹是你自己以前差点害死了自己,所以想笑而已。
“世界不是存护,不是开拓,所以我行走在苍穹之下,会被自己的好奇心害死,太正常了。就是过程,实在忍不住想笑,哈哈哈哈!”
你的左手晶体色泽亮了一个度,浮黎确定你注意到了祂的示意,并对祂的「想提取你的这段记忆」没有说出拒绝后,翻阅了你的记忆。
祂没有笑。
祂理应记录下你与开拓的记忆。
匹诺康尼的七休日制度足够你无所事事,带着浮黎和阿哈,在各个时刻行走。偶尔会碰到熟悉的人,从梦中醒来的米沙和加拉赫。
热闹是真热闹。
不用上班不用内耗,只要保证了人的道德底线,匹诺康尼就是人的梦想之地,宇宙各地的人都会过来休息。
你现在既是旁观者又是剧中人,偶尔还得看着阿哈,别让祂的欢愉爆破了这一切。
「达成结局:无所事事的三人组。」
获得有史以来最简单的后日谈。
「我希望你,希望我们,永远无所事事,永远行走在命途。
这是某位星神的期望,是某几位星神的期望,是名为曳光的无名客和忆者之后的人生。」
与这个无所事事的结局相比,你现在进入的B选项都显得有些刺激了。
壁炉里燃烧了火,它存在的地方是否能被称作家?
不一定。
火焰具有温度是它的物理属性,而不是情感上的慰藉,燃烧着壁炉火焰的地方只是有暖意,并不一定拥有家的属性。
你所在的组织,同样如此。
壁炉之家,一个至冬收养和培养孤儿的地方,你被壁炉之家的管理者愚人众第四席仆人带回来的时间点,正是仆人进行更替后的时间点。
不必面对前任仆人,就已经让你的人生易如反掌了。
让壁炉之家的小孩的人生也是。
你要是磨死了前任仆人,他们接下来的人生就是被资本家剥削的一生。跟现在的生活相比,肯定是在阿蕾奇诺手底下更好。
你不确定你会将他们用在什么地方。
阿蕾奇诺就不一样了,你作为被她捡来的成员,整体精神状态是奇怪的松弛。
一直在放假一直在休息,玩的管够,吃的免费,想要的触手可及,松弛是一定的。
你得到过很多的爱。
在一堆各有故事和事故的小孩中,精神状态足够稳定。阿蕾奇诺查到的你的背景里,你也确实是得到了很多的爱,就算成了孤儿被她捡了回来,你依旧是被人爱着的。
你的家人宁可自己死去,也要让你活下来。
所以你出现在了她回壁炉之家的路上。
因为你有个背景板仇敌。
背景故事里的父母,从事迹来看应当由开拓的阿基维利和浮黎轮流扮演。你开局有两对父母,一对由阿基维利出演,另一对由浮黎出演。
背景故事里的仇敌,则由你的道具卡1和道具卡2提供具体事迹,顺便还融合了本土事迹,出现了博士不当人的操作。
对于模拟器的这种缝合操作,只为了让你的背景合情合理,你的评价是,不如你就是一个普通孤儿。
「你休假休得太过容光焕发。」它写,力透纸背,入木三分。
额。
什么时候精神状态也不适合玩游戏了?果然还是模拟器你的游戏内容太癫了吧。
你确定这是模拟器游戏内容的问题。
它:「不信。」
休假休的容光焕发的你,来到壁炉之家的一个星期里,已经全心全意的投入了游戏中,努力去做一个跟他们同龄的小孩。
你放弃了一个星期,每一天都会在起床后放弃,最后辗转反侧,你想,摆吧。
这是个明智的选择。
你一旦开始了摆,就会发现,有个小孩总是可以找到比较安静的地方,你可以跟他待一块,找一个比较适合睡觉的东西,睡一整天。
他一开始很不适应,他习惯了一个人的安静。你不出声,没有多余的动静,还有呼吸声。
小孩没有呼吸声,会让人以为出事了。
但你一直跟着,他又不太想跟人交流,一句简单的“别跟着我”迟迟没能说出来。
后来,他勉强自己习惯了,你可以跟他的距离亲近一点了,找到睡觉的东西范围也跟着扩大。
算朋友?
看他想法。
你度过了最初的适应期,才被阿奇雷诺安排了学习。她确实关心着你的心理状态。而在你展露了一定的天赋后,你获得了更多的自由。
就是,你展露的天赋不在战斗上,而是智力,跟你悲剧的起源之一的二席博士一样,你对研究颇有才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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