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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241章 权责分明 火锅料大卖


    担心定远侯陵的陵户卖完货会立即回陵,李渠天不?亮就?带上两个人离开山谷,一路脚不?停歇地疾走,没料到在距公主陵还有半个时辰脚程的地方遇上定远侯陵的陵户。


    “出啥事了?你们几个慌慌张张的。”春仙关切地问?。


    李渠不?知该叹还是该笑,他擦一把汗,连走带跑一个半时辰,他累出一脑门的热汗,贴身的衣裳也?汗湿了。


    “早知道?你们也?要?去山谷,我们就?不?用着急忙慌地赶回来。”李渠摇头笑叹一声,他解释说:“我们想?跟于陵长做笔生意,不?过要?先问?询我们陶陵长的意见。于陵长要?是能腾出身,不?如?随我回陵一趟?”


    春仙没二话,他毫不?犹豫地答应下来,说:“青松,你们继续去山谷,我随李伍长去找你妹子。”


    李渠看没人带路,他让李重和阿胜再原路返回,带定远侯陵的陵户进山。


    春仙转头跟李渠走,路上打听是什么生意。


    李渠没隐瞒,他把昨晚跟邬常安商定的主意说出来,但没透露雇人干活的报酬,见到陶椿后,他寻个机会悄悄告知他的想?法。


    “陶陵长,这门生意能做,我答应。要?是你们没意见,我今天就?回去,明天……后天就?带人来。”春仙说,“就?是不?知道?你们需要?多少人,报酬又如?何。”


    陶椿让李渠去找花管事,“制陶是她负责,你喊她过来,问?问?她的意见。”


    李渠拔腿就?跑,不?到一柱香的功夫,花管事到场。


    “陶陵长,我在路上听李伍长说了,这个生意能做。”花管事表明态度,她看向春仙,问?:“于陵长,你对于报酬是咋想?的?”


    “我没啥想?法,是你们雇人,报酬如?何是你们提。”春仙不?漏口风。


    “帝陵想?在下雪之前拿到澡缸,为此愿意以八两银子的价钱买一个澡缸。我们请你们帮忙,澡缸要?是有多余的,以五两的价钱卖给你们。加之澡缸的图纸是你给的,当时我承诺你,由你出面,定远侯陵买陶器的价钱可比原价便宜二成,也?就?是四两银子一个澡缸。”陶椿开口,“除此之外,定远侯陵的陵户过来,一日三餐由我们包了。”


    “陶陵长,以后定远侯陵来买陶器是都按低二成的价给他们,还是只有这一次?”花管事问?。


    春仙看向陶椿,他也?关心这个事,当时陶椿承诺的时候他没上心,也?就?没细问?。


    “只要?是于陵长带人来买陶器,都用低二成的价卖给他们,他要?是不?在场,就?是原价。”陶椿说。


    春仙顿时眉开眼笑,“多谢陶陵长给面子。”


    “再有新点子记得告诉我们。”陶椿嘱咐。


    “当然。”春仙点头,“你们给的报酬我没意见,不?过我还有一个小要?求,望你们能行?个方便。是关于粉条的,能不?能让我们插个队,我们把番薯和花生送来,赶在下雪之前让我们拿到粉条。”


    “当然可以。”陶椿语带诧异,“你没发现我们的作坊已?经?停工了?从上个集市到这个集市,作坊出产一万余斤粉条,番薯已?经?用完了。你们把番薯送来,半个月内一定让你们拿到粉条。”


    春仙注意到作坊关门了,他以为是公主陵的人为了卖吃食歇几天,过后也?忘记问?了。


    “我后天送人过来的时候就?把番薯和花生送来。”春仙说,“你们要?多少个人?”


    陶椿看向花管事,询问?她的意见。


    “越多越好?,今年多挖土,用不?完的堆在木棚里,明年一开春我就?安排人进山烧陶。”花管事说。


    陶椿思量一下,她跟春仙说:“你能使唤多少人就?送多少人过来。”


    闻言,春仙几不?可闻地叹一声,前陵长一族的人厌恶他,别说使唤,不?找茬不?挑衅就?不?错了。有杜氏一族挡道?,其他人不?免看他的笑话,加之陵户不?缺衣少食,性子已?经?养懒了,许多人并不?愿意多干活儿,他使唤的时候各个推三阻四。他恼火的时候,甚至希望朝廷能断陵户们三四年的俸禄,到时候看他们慌不?慌。


    “我这就?回去,等你哥从山里出来,你跟他说一声,让他


    问?问?这趟跟来卖货的人有没有愿意留下的。”春仙跟陶椿交代?。


    陶椿点头答应。


    春仙回屋拿上弓箭和砍刀,他托李渠上山把定远侯陵的牛牵一头下来。


    恰逢陈青榆上门,他环顾一圈,纳闷道?:“你们在商量事?啥事啊?咋没喊我?”


    “跟你无?关的事,喊你干啥。”花管事没好?气?道?。


    陶椿见他挑的两个筐眼熟,问?:“你这是……”


    “常顺托我过来帮他挑两筐火锅料,在哪儿放着?”陈青榆问?。


    陶椿领他进仓房,陈青榆又打听他们刚刚在商量什么,她简单解释一嘴。


    “对了,之前说要?在山里搭木屋,你跟李渠商量了吗?”陶椿问。


    陈青榆摇头,“没顾上,要?不?我待会儿喊他来,你跟他说?”


    “得亏我问?一下,要?不?然拖到明年年底都搭不?出个树屋。”陶椿有些不?满。


    陈青榆有些心虚。


    “算了,先不?喊李渠过来。你跟他交代?一声,他要?是还去山谷,让他传个话,等散集了让杜星回来一趟。”陶椿说,“陵里用人有点散乱无?序,等外陵的陵户都走了,我们开个大?会,作坊、油坊、巡山、制陶都重新安排人。”


    陈青榆闻言,说:“这个主意好?,每个事都安排固定的人,就?少了许多借机偷懒耍滑的人,要?不?然勤快老实的人一直干活儿能累死。”


    等陈青榆走了,陶椿坐在院子里想?了想?,心里的想?法越来越清晰,她回屋拿炭笔记下来。


    临近晌午,陶椿去邬二叔家一趟,她从他家借来一个陶釜,回家后拎上火炉,装上葱姜蒜,她跟姜红玉交代?一声,出门了。


    演武场上,邬常顺守着摊子,小核桃和陶桃负责兜卖火锅料,两个小姑娘不?厌其烦地讲解火锅料的吃法。


    “让一让。”陶椿挤进人群。


    “姐,你咋来了?饭好?了?”陶桃问?。


    “没有,我们几个晌午饭在这儿吃,我来煮一锅汤,你跟小核桃想?吃什么回去拿。”陶椿把火炉摆在摊子旁,她朝摊子上瞅一眼,大?概还剩七八十罐火锅料。


    “各位,你们要?是不?确定火锅料做菜好?不?好?吃,今天晌午拿菜过来,我煮一釜汤,免费给大?伙儿煮菜。”陶椿说。


    “什么菜都行??”有人问?。


    “对,荤的素的都行?。这个汤今天一整天都有,箭法好?的人可以进山打猎,野兔野鸡、鸡蛋鸟蛋都能丢里面煮。”陶椿回答。


    “粉条也?行?。”邬常顺补充一句。


    陶椿拿出火折子点燃火炉里的炭,她扭头说:“大?哥,你去年婶子家里提半桶水来。”


    “好?。”


    摊子前的人还没走,甚至越聚越多,陶椿也?不?赶,她在众目睽睽下从摊子上拿一罐火锅料架在炉口烤。


    “这是做啥?”后妃陵的一个陵户问?,“烤过更好?吃?”


    “不?是,我想?烤化牛油,方便倒出来。”陶椿笑言,“你们陵里的火锅料拿走了吧?”


    “拿走了,换到八十五罐火锅料,听说一共二百一十二斤。”


    “对,去年是三斤牛油或三斤米面换一斤火锅料,今年多个陶罐,要?多加半斤粮。”陶椿趁机说明价格。


    火炉里木炭烧旺,陶椿见烟雾没了,她揭开陶罐盖子,让香味散发出来。


    等凝在罐子上的牛油融化,火炉上换成陶釜,陶椿把一罐火锅料都倒进去。


    火锅料一点点融化,霸道?的香味随着蒸腾的白烟徐徐上升,陶椿把带来的葱姜蒜扯断丢进去,解释说:“这次熬的火锅料没加葱姜蒜,你们买回去自己吃的时候,喜欢吃葱吃蒜的人就?像我这样多丢一点,不?喜欢吃的就?不?用加。”


    “水来了,给我让个道?。”邬常顺挤进人群,“弟妹,能倒水了吗?”


    陶椿点头,大?半桶水倒进陶釜里,水面瞬间浮起一层厚厚的红油,辣椒和山花椒也?争相浮起。


    “忘记带锅盖了,大?哥,你再去年婶子家借个锅盖。”陶椿说。


    等邬常顺拿锅盖过来,陶椿又嘱咐他守着陶釜,她回去准备煮火锅的菜。


    见陶椿走了,其他人也?陆陆续续离开。


    陶桃和小核桃已?经?洗好?一盆小白菜,姜母给她们切好?一钵豆腐和一钵卤豆干,陶椿回来转一圈,她又去邬二叔家一趟,从邬千蕊手上讨来十只前天才挂出去风干的鸟。


    素菜够了,荤菜也?有了,陶椿回家拿四个鹅蛋四个鸡蛋,带上两个小姑娘端着菜盆带上碗筷去演武场。


    陶釜里的汤煮沸了,陶椿走到作坊附近就?闻到了火辣的香味。


    年婶子家的三个孩子守在陶釜旁,见陶椿过来,胡平儿兴奋地说:“陶婶婶,我奶也?去给我们准备菜了。”


    “我们带来的有多的,你回去拿碗拿筷就?来吃。”陶椿说。


    胡平儿摇头,“我奶待会儿就?拿菜来了。”


    陶椿不?多说,她把端来的菜倒一半下去,沸腾的汤水不?再冒泡,她敲开鸡蛋和鹅蛋打在白菜叶子上,再放在水面,不?消片刻,蛋白凝固。


    红汤上浮着青绿的白菜叶,青绿上又凝着浓白和金黄,浓白渐渐染上红汤,白菜叶承受不?住重量,摇晃着翻船了。


    五个小孩齐齐长出一口气?,这才有心思接过碗等着捞菜。


    陵殿外的青石路上,小吃摊也?陆陆续续开火了,住在各处的外客闻着味聚集过来。


    邬常顺赊来五斤油糕,跟两个小丫头说:“吃辣了就?嚼一口油糕。”


    白菜叶烫熟了,豆腐也?浮起来了,沉底的鸡蛋随着翻滚的汤水起起伏伏,陶椿眼疾手快地拿勺子舀一个鸡蛋,再舀一勺豆腐和卤豆干,撇开红油再挟一筷子白菜叶,她把碗递给陶桃,接过空碗继续盛。


    胡二嫂端菜过来,说:“我晌午饭也?在这儿吃。”


    陶椿手里的碗捞满了,她把勺子递给胡二嫂,领着两个小姑娘走到清净的地方吃。


    “我爹给我捞的菜里面有好?多花椒。”小核桃不?高兴。


    陶椿跟她换一碗,她又去挟几根油糕搁碗里,用白菜叶裹着油糕吃,这下辣味被冲淡,油糕也?有了滋味。


    在小吃摊上买到吃食的陵户们慢慢聚过来,邬常顺守着陶釜边吃边跟他们讲今天可以自带菜过来煮,又顺带介绍一下摊子上的火锅料,八斤米面可以换一罐二斤半的火锅料。


    “婶婶,好?辣!”胡平儿尖叫。


    “吃个油糕。”邬常顺给他挟一个,说:“你别吃白菜叶,白菜叶吸油,比豆腐辣。”


    “我尝一口。”一个男人拿起胡平儿的筷子,从他碗里挟一块儿豆腐喂嘴里,豆腐又嫩又烫,等咽进去了,嘴巴里火辣辣的,他吸一口冷风,辣味消了,嘴里只剩混着油香的咸香味。


    “咋样?”有人问?。


    “好?吃,对得起这个勾人的味。”男人往陶釜里看一眼,又看一眼摊子,说:“我回去拿粮食。”


    “就?剩摊子上这一点东西了?”有人问?。


    “家里估计还有近二百罐吧。”邬常顺说。


    “那我先去买菜……定远侯陵该今天来摆摊卖菜的。”


    后妃陵的陵户听见了,他们私下商量下个集市还拿牛油来换火锅料,明年再开集,他们驮菜过来,路上多打点猎物,来了多支几口锅煮火锅卖熟食。


    陶椿吃饱了,她过来守摊子,换邬常顺去一旁安安生生吃饭。


    进山买陶器、沽油的陵户回来,还没出山先闻到香味,走出山一看,演武场上还有排长队的人。


    “咋还这么多人?今儿没人打道?回府啊?”陶青松纳闷。


    “好?香的味,我们快去看看。”跟在后面的陵户挑着担子还跑起来了。


    小吃摊又迎来一波生意,卖粥和卖油糕的摊子上生意最红火,油糕配着烫熟的素菜好?吃,稀粥则是解渴用的。


    一拨人在演武场上排队烫菜,一拨人挎上弓箭跑上养牲口的山,有耐心的人寻找兔子洞,没耐心地爬树掏鸟窝,人影在山里山外穿梭,陶釜里的菜一波接一波地倒进去捞出来。


    陶椿趁热闹在摊子旁边竖个贴着求购告示的牌子,求购猪胰子和牛油。


    火锅料越煮越香越煮越辣,有这釜汤镇着,大?伙儿不?怕冷,热闹一直持续到深夜,陶椿的火锅料也?卖光了,换来的粮食装了三麻袋,兜里还揣着一沓欠条。


    冬月十七的上午,各个陵带着粉条、花生油、陶器和换来的货物陆陆续续离开,只有定远侯陵的人没走,陶青松要?留在这儿等春仙过来。


    “陶陵长,我回来了。”杜星一回来直奔邬家。


    陶椿正?在清点粮食,闻声走出来问?:“李渠回来了吗?”


    “他就?在陵里吧?我没见到他,是阿胜去找我,说你让我回来。”杜星说。


    陶椿从仓房里拿出铜锣,先敲六下,隔半盏茶的功夫再敲六下,召集全陵人开会。


    半个时辰后,除了奶娃娃和哄孩子的人,其他人都到了,三百多人挤在邬家院里院外。


    陶椿走上木台,她看见定远侯陵的人也?


    来了,一二十人站在外围瞧热闹。


    “瞧你姐那个威风劲。”陶青松歪头跟陶桃说。


    陶桃看不?清,她寻棵树爬上去。


    陶椿敲一下锣,人群安静下来。


    “今天召集大?家是开个大?会,首先我先夸一下在场的诸位,安庆公主陵能有今天离不?开大?伙儿的勤劳。不?过若是勤劳分成十分,有人做到十二分,有人只做到二分。”陶椿比出两个手指,她扫视全场,清楚地看见有人心虚地低下头。


    “今天我不?做批评,也?不?点名,你们每个人的所作所为都在其他人眼里,孰好?孰劣大?伙儿都清楚。”陶椿收回目光,背着手继续说:“用人混乱有我的原因?,也?有各个管事的原因?,陵里的事越来越多,用人的地方也?越来越多,我逮着能干的管事可劲使唤,管事们逮着手下能用的人可劲使唤,这就?导致踏实肯干的人付出十二分的勤劳。好?比油坊,从开始榨油的那一天起,榨油的五个人几乎没歇过。”


    “我是寻不?到能用的人,每次寻人,他们都有推辞的借口,比如?要?巡山,比如?要?留在陵里推磨磨番薯。”杜星解释。


    “我了解,今天不?是批评你,你拖家带口领着几个榨油的人忙了两个月,为我们换得一万余斤粮食,是付出十二分勤劳的人。我今天给你再添几个人,以后你做好?轮班,十天半个月换一班人,跟巡山一样,大?伙儿都能回家跟家人团聚。”陶椿解释,她清一下嗓,高声说:“接下来大?伙儿抬抬脚,十八岁以上四十岁以下的男人留在院子里,其他人往外走。”


    随着她的话落地,院里院外的人动了,有的往里走,有的往外走。


    “巡山的陵户站到我右手边,其他的站在我左手边。”陶椿继续说。


    人群分开,陶椿让杜星去点人数。


    “没参与巡山的男人有二十八个。”杜星过来汇报。


    “你挑五个身子高壮的人,以后供你使唤。”陶椿说。


    杜星挑走五个,余下的二十三人里还有八个养牲口的,陶椿让人离开,她接着问?剩下的十五个人中谁会木活儿,或者说谁想?学木活儿。


    “我懂一点,跟我哥学的。”杜瘸子的兄弟站出来。


    “我跟我哥也?懂一点,跟我阿爷学的。”李老头的两个孙子站出来。


    “行?,你们仨以后跟着邬管事干活儿,他手上有活儿的时候你们就?跟上。”陶椿说,“你们明天就?进山去山谷找他。”


    剩下的十二个人,陶椿问?两个伍长要?不?要?添人。


    “不?添了,巡山本就?是一家出两个人,有人退出才会再添。”陈青榆解释。


    “那剩下的十二个就?留在陵里,听从陈管事和胡二管事以及年婶子的差遣。”陶椿发话,“陈管事、胡二管事还有年婶子,你们出来认认人,最好?记个名单,以后有事就?差遣他们十二个。其他的管事也?是,人手充足的情?况使唤自己人,别去使唤旁人,免得出现一个人干两份活儿的情?况。”


    “陶陵长,我也?想?再添一批人手,让制陶的人有个轮班。”花管事开口。


    “我晓得。”陶椿挥手让男人们退下,继续说:“十五以上四十岁以下的女人进院子……家里有三岁以下小孩的妇人走出去,家里没妯娌没婆婆且有六岁以下小孩的妇人走出去……”


    一阵嘈杂声过后,院子里还剩四十七人,陶椿让邬千蕊带着做风干鸟肉的几个人走出去,粉条作坊里的人再走出去,余下的只剩二十六个人。


    “花管事,去挑吧。”陶椿说,她跟着解释:“因?为制陶要?手巧,不?像榨油要?力气?大?,所以姑娘们的年纪可以放宽一点。”


    花管事挑走十三个女人,陶椿又指定四个厨艺好?的妇人以后去山谷做饭,剩下的人就?留下陵里。


    “今天把大?伙儿分开,是为了减轻大?家的负担,也?是为了公平,可不?是把你们独立出去。安庆公主陵是个整体,油坊、作坊、制陶、养殖、木坊、巡山合起来才组成公主陵,才能让我们在集市上一陵独大?。所以大?伙儿虽独立却也?有密不?可分的联系,油坊事多缺人的时间,巡山的人要?去帮忙,巡山的人遇到麻烦了,榨油的制陶的都要?去帮忙,大?伙儿明白我的意思吧?”陶椿问?。


    众人齐点头。


    “好?,那就?散了,平安队和虎狼队留下。”


    聚集的人散开,陶椿蹦下木台,她走到巡山的人中间,再一次重述在山里盖木屋的事。


    跟陈青榆的拖延态度不?同,李渠很赞同这个事,他最开始巡逻的时候就?有过这个主意,但那时候他年轻,说的话没人当回事,渐渐他也?就?忘了。


    “我觉得在树上搭木巢可能要?省事一些,甚至可以用藤条、绳索捆在树枝上,在树杈中间做个吊网,上面用竹子搭个棚子,我们从山下买油毡或是油布蒙上,能挡雨,也?能防鸟屎掉进去。”陶椿面对着李渠说,“就?是有两个问?题,一个是要?防蛇爬进去,一个是冬天的时候要?加筑防寒。”


    李渠点头。


    “这是我的个人之见,你们两队的人再商量,主意定了就?着手干,要?是需要?油毡和油布要?提前打招呼,我从公账上留钱,明年从山外买油毡。”陶椿说。


    第242章 天时地利人和 一切顺利进行


    陈青榆正要带人离开,李渠开口喊住他,他笑盈盈地说?:“青榆兄弟,解决问题宜早不宜迟,择日不如撞日,我们?两队不如今天在?陶陵长?家商议商议,拿出个章程。”


    “大哥,拿几条长?板凳出来。”陶椿出声帮腔,“这?会儿太阳好,也没风,你们?坐这?儿商量商量,有什?么意见当面说?当面解决。”


    陈青榆折返回来,说?:“我这?段日子也考虑过,心里有个主意,我说?出来你们?看可不可行。不晓得你们?出山念书的时候有没有见过庄稼地里搭的草垛屋,应该是农家汉子在?秋收时睡在?地里守夜的时候用的,是个倒锥形,像牛角竖在?地上,尖的那一头朝上。”


    “我晓得。”陶椿激动地说?,“我见过,我有印象。”


    “陶陵长?觉得这?种可行吗?”陈青榆看向她,说?:“我琢磨着用三根粗木埋在?土里,另一头扎一起,再用草绳从顶绕圈绕到尾,之后用麦秆或是茅草夹在?草绳里,一层叠一层,搭出个草垛屋。”


    李渠摇头,“按你说?的,这?个草垛屋住人没问题,也能避寒防蛇,不过估计会成个虫蚁窝。尤其是下过雨之后,树密林深,太阳落不下来,麦秆和茅草晒不干,雨后三两天就要发霉发烂,滋生虫蚁。”


    邬常顺搬板凳出来,闻言接话:“这?话不假,我家屋后的草垛,天天有鸡群过去扒麦秆下来啄虫吃,要是下过雨,麦秆下面的虫一翻一堆。”


    其他人纷纷点头。


    陈青榆心想也对,他放弃这?个想法,说?:“那就考虑搭树屋或是筑木巢。”


    “要不就按陶陵长?说?的,我们?跟鸟学筑巢?”李渠笑着说?,“在?树上筑巢的话,我们?挑两三棵苍天古树,一棵树上或许能筑八九上十个巢,多省事。要是怕蛇爬上来,就挑有刺的枣树或是槐树,靠近地面的地方再围上荆棘。如此一来只?要解决防寒的问题就没有可忧虑的,防寒好解决,用草帘堵住漏风的地方,或者是多准备一床棉被?。”


    “还可以用泥巴糊住,像盖土屋一样在?树杈上筑泥墙。”陈平说?。


    陈青榆点头,“我没问题了,那就这?么定了。”


    “这?就是集思广益的力量,看来以后我要多开大会,你们?私下也要常开小会,集体的力量要大于单打独斗的力量。”陶椿含蓄地提点。


    陈青榆若有所思地看她一眼。


    “问题解决了,那散了吧。”陶椿说?,“至于筑巢的地方定在?哪里、筑木巢还是做吊床、两个队分别负责哪座山头,你们?两个队私下自己商量。”


    李渠和陈青榆前后脚离开邬家,二?人边走边说?话,三两句的功夫,二?人带队去


    演武场开小会,要赶在?平安队进山巡逻之前把余下的琐碎事定下。


    邬家的院子空下来,陶椿喊小核桃给她倒一碗水润润嗓,见陶桃进来,问:“大哥呢?”


    陶桃指一下柴房后面的土屋,说?:“在?写字,他要把你说?的话记下来给春仙大哥看。”


    陶椿:……


    小核桃乐得嘎嘎笑。


    陶椿也笑出声,她拉着陶桃坐下来,问:“你明天回去?”


    “可能吧,跟春仙大哥一起回去。”陶桃说?。


    “待会儿我收拾点东西,你跟大哥回去的时候带回去,”陶椿说?。


    “火锅料吗?”


    “不止。”陶椿放下碗,她拉着陶桃进仓房。


    前天装了四百六十七罐火锅料,给后妃陵八十五罐,留下一百二?十罐用来偿还赊欠鼠皮的债,余下的二?百六十二?罐全卖了,换得九百二?十八斤米面以及一沓赊账的欠条。陶椿指着一坛面和半袋米,说?:“米面各七十斤,你回去的时候带回去。”


    “家里不缺粮食。”陶桃说?。


    “不缺粮食也拿回去,明年开春再开集,你们?能拿粮食来换东西。”陶椿从木架上取一麻袋棉花,她掏二?十斤出来另装个麻袋,说?:“这?是今年的新棉花,你们?拿回去做新袄或是新棉被?。”


    “家里也买了。”陶桃说?。


    “那就留着明年用。”陶椿把麻袋提到门口,说?:“这?是你姐夫得的赏,你拿回去给爹娘,就说?是女婿孝顺老丈人和丈母娘的。”


    “爹出门又?有炫耀的了。”陶桃笑着嘀咕。


    陶椿把换的牛肉干分五斤出来,还有她在?山里摇下来的红枣,以及干木耳和皂角粉。


    零零碎碎又?装一背篓,陶椿把东西归纳到一起,只等陶青松和陶桃离开的时候带走。


    “家里还没打松子?”陶椿想起个事。


    “打了,最先打下来的咱们?自己陵的人分,准备拿来卖的还挂在?树上,春仙大哥使唤不动人,陵里的人不愿意为卖松子冒险爬松树。”陶桃撇嘴,她恨恨地说?:“杜陵长?、不,呸!是前陵长?天天说?尖言酸语跟春仙大哥作对,陵里好些人听他的话,觉得咱们?不愁吃不愁喝不愁穿,没必要劳心费力做买卖。”


    割松塔要爬到树顶,要是遇到大风天,人爬上去搞不好会掉下来,杜陵长?在?陵里说?这?是用命换来的买卖,骂春仙罔顾人命,还时不时讽刺要爬树割松塔的陵户是要钱不要命。时间长?了,就没人再肯给春仙面子去割松塔。


    陶椿对此也没办法,她玩笑说:“明年于陵长要是还使唤不动人,干脆在?集市上发布消息,看谁愿意去割松塔,借此做几天吃食和住宿生意也不错。”


    “我回头跟他说。”陶桃把这句玩笑话当真了。


    “要把杜陵长?解决掉,寻个机会把他一家治得心服口服,春仙大哥才算真正站稳脚跟。”陶椿说?。


    “姐,你有没有法子?”


    陶椿摇头。


    “把他打服。”小核桃忿忿道。


    “行,我回头跟于陵长?说?。”陶桃哄她。


    “弟妹,西边有动静,估计是于陵长?来了。”姜红玉遛弯回来,她喊一声。


    陶椿走出去,她等一柱香的功夫,看见春仙领着七个人骑牛过来,五男二?女,年纪估摸有四十来岁,其中四个人还是陶椿的熟人,她二?叔二?婶和小叔小婶。


    “椿丫头,家里来客了,快逮鸡宰鸭做好吃的。”陶小叔吆喝。


    “行,我去逮鸡,叔婶你们?屋里坐。”陶椿热情接话。


    “陵里的年轻人要巡山,腾不出空过来长?住,这?几个人虽然年纪大一点,但挖土筛土和泥是没问题的。”春仙面带尴尬地解释。


    陶椿点头,“没事,我们?夏天制陶的时候,也有不少?这?个年纪的陵户去干活。”


    她明白?定是春仙无力安排壮劳力过来,她转移话题问:“这?趟没驮番薯和花生过来?”


    “明天秋仙带队送来,我来得急,没等他们?。”春仙说?,他看向陶青松,问:“你这?儿能留几个人?”


    “七个。”


    春仙松口气,十四个人也够了。


    “你们?在?陵里住一晚,明天跟着花管事进山。”陶椿跟娘家人说?,转眼看陈雪来了,等她走近,她安排说?:“新来的七个人住客院,明天跟花管事一起进山,你去跟她说?一声,让她从公粮仓多领十四个人的口粮。”


    陈雪“哎”一声,又?走了。


    “椿丫头,你堂姐她婆家那个陵的人有没有来赶过集?”陶二?婶问。


    陶椿摇头,“没来过,也不知道咋回事,这?几个月没有康陵的陵户过来,按说?去年换过粉条的今年也会过来,偏偏没来,不晓得是啥情况。”


    陶椿甚至怀疑是不是惠陵的山陵使跟康陵的山陵使谈过,不许康陵的陵户踏进惠陵的地盘。但又?说?不通,毕竟两陵的陵户还要通婚的。


    “二?婶,你放心,我没忘答应你的事,会一直留意的。”陶椿说?,“你们?都进屋吧,晚上在?我这?儿吃饭,我去逮几只?鸡。”


    春仙留下陶椿的娘家人,余下的人都领走,免得一大帮人都在?她家,做饭都是个难事。


    正好邬常顺回来了,陶椿让他去逮鸡,她进仓房抓一钵干菌子,又?抽一撮粉条,晚上炖个锅子,再炒几个素菜就行了。


    ……


    次日,杜星一大早领着五个帮手进山,接着平安队包袱款款地进山巡山,最后花管事带着制陶的十三个人和分给邬管事的三个帮手在?演武场等着,等定远侯陵的陵户都到齐了,她带人进山。


    “二?妹,我们?走了啊。”陶青松看牛群下山,他抱起面坛子又?扛起半袋米,交代说?:“等妹夫闲下来,你俩回家住些日子。”


    陶椿应下,“路上慢点啊,你要是上松树割松塔,可千万要小心点。”


    “我们?割松塔的时候身上绑的都有绳子,出不了事,你少?操心。”陶青松头也不回地说?。


    陶椿送一段路,送到邬二?叔家门外,她止住步子,目送陶青松和陶桃走远。


    “弟妹,来屋里坐。”翠柳招呼,“青果,去给你婶婶拿板凳。”


    陶椿进去坐一会儿,等太阳出来,她跟翠柳牵着青果去演武场,这?个集市有五个陵送来番薯和花生,剁番薯的人又?开工了。


    陶椿在?陵里留三天,她时时出去转悠,确定磨番薯浆的、剥花生的、作坊里下粉条的陵户没出问题也没矛盾,年婶子和两个管事把陵里的事打理得井井有条,她放下心,又?收拾行囊进山,跟送花生去山谷的人一起。


    行至断头峰,陶椿遇上胡青峰赶着牛驮油饼下山,七头牛见到人自发退让到一边,把路让出来。


    “驯得不错啊!没看出来你小子在?驯兽方面还有两把刷子。”陈青云啧啧称奇。


    胡青峰得意死了,他抖着腿说?:“我救了它?们?的命,它?们?能不听我的?”


    陶椿笑,胡青峰真是个不晓得谦虚的。


    挑花生的人先过去,人过去了,七头牛回到正路上,不用胡青峰指挥,它?们?熟门熟路往山下走。


    山谷里,花斑狗嗖的一下竖起耳朵,过了片刻,它?嗖的一下站起来,直直往断头峰上冲。


    邬常安看见狗摇着尾巴往山上跑,他心里一喜,他媳妇来了。


    等陶椿带着花斑狗从山上下来,就见邬常安站在?上山的路口等着,身后还有挑花生的人,她冲他笑笑,没有说?话。


    “邬管事,圆形的双轨槽烧好了?”陈青云问。


    “烧裂了五个槽,还要再重?新做五个一样的。”邬常安说?。


    “一共几个?”


    “十个。”


    “现存的五个槽能拼成一个圆吗?”陶椿把她带来的包袱递给他。


    邬常安摇头,烧裂的五个槽是内圆两个,外圆三个,剩下的五个大小不一,拼不起来。


    “反正你留的有图纸,地上做的也有标记,烧裂的陶槽按照原本的尺寸再做五个出来,除了费事,想来没旁的问题。”陶椿宽解道。


    邬常安点头,“我不愁。烧裂的五个槽也没浪费,我修整修整,又?用陶坯做成四个转轴


    ,我带你去看看。”


    四个陶制的转轴已?经派上用场,木棚外,花管事带着原本的十三个制陶人做澡缸,前几天新来的十三个制陶人则是在?木棚里做火炉、澡凳和陶网。


    “时间紧任务重?,我就没安排原先制陶的人回陵休息,他们?也愿意在?这?儿多待一个月。”花管事跟陶椿解释。


    她能解决问题,陶椿就没意见。


    “椿丫头,你也来了?”陶二?叔挑两筐陶土从山上下来。


    “陵里没旁的事了,我来陪你侄女婿。二?叔,这?儿的伙食还行吧?”


    “行,没得挑的,一天三顿饭,两顿都有肉,一早一晚还有油糕,有干的有稀的,比我们?在?家吃的还好。”陶二?叔满意的很。


    陶椿看向邬常安,他明白?她的疑问,解释说?:“平安队这?几天在?断头峰上,吃住在?这?儿,他们?每天下山,都会带一麻袋的猎物下来。”


    “我跟李渠说?好了,这?几天他们?在?山上多做些陷阱,等他们?走了,让做饭的婶子上山检查陷阱里有没有野鸡野兔。”邬常安又?说?。


    “这?事我接手。”陶椿兴致勃勃道。


    *


    次日,平安队要离开断头峰去双峰山,李渠领着陶椿上山踩点,告诉她五个陷阱的具体位置,之后就领队下山了。


    平安队离开后,陶椿戴上鼠皮手套爬上一棵大槐树,据李渠说?,这?棵槐树上的七个吊网是他们?退而?求其次的选择。他们?最开始是想学鸟搭个大木巢,然而?不得其法,拆了二?三十个鸟窝也没琢磨出窍门,只?能用藤条和荆条在?树杈上缠几个吊网,不枉费他们?这?几日在?断头峰上耗的精力。


    陶椿坐在?树杈上观察一阵,她扶着树干,小心翼翼地踩上吊网,继而?改站为坐,见吊网没松动,她用绳子把自己捆在?树干上,大胆地躺下去。


    树下响起枯叶碎裂的动静,陶椿扭头看下去,两只?毛色鲜艳的公雉鸡探头探脑走过来。她屏住呼吸,盯着两只?警惕的雉鸡走上撒着花生饼的落叶丛。


    落叶下细麻绳一动,落叶顿时下陷,两只?雉鸡咕咕尖叫着掉了进去。


    附近闻味而?来的野兔野鸡顿时慌张四蹿,紧跟着,荆棘丛里的绳套收紧,一只?麻色母鸡套住爪子,它?咕咕大叫。


    枣树下,一只?兔子踩空,咚的一声掉进去,继而?没动静了。


    陶椿从槐树上下来,她抓走挣扎着往洞口飞的雉鸡,把陷阱恢复好,重?新撒上油饼,接着去检查另一个陷阱。


    一阵寒风吹过,树上的枯叶又?掉落许多,林中人和野物行走的痕迹很快被?覆盖,风声压过鸡鸣,野鸡群竖着冠子打探一阵,倏尔放松下来,继续寻觅食物。


    兔子洞口,野兔探头探脑出来,三角鼻子迎风嗅动着。


    半空中,苍鹰掠过,枝头一只?啄柿子的鸽子下一瞬没了踪影,几缕羽毛混着血滴打着转从枝头落下。


    花管事从木棚里出来,她挥开一缕下落的鸽子毛,抬头望天,看见一只?矫健的鹰挡住了冉冉升起的太阳,今天又?是个好天气。


    “老天真给脸,今年是个暖冬。”她说?。


    第243章 雪后大生意上门 不得清闲


    半月一晃而过,进入腊月,阴云取代晴空,一连几日都是雾蒙蒙的天?,站在山谷不见?青山,立在谷口?不见?谷尾。眼瞅着雾气将凝聚成雨滴,山谷里制陶的陵户们加快动作,紧锣密鼓地张罗着收尾事宜。


    巡山的人在白雾弥漫的山间行动不便,为防野兽偷袭,李渠带着平安队下山回陵。到家得知陈青榆带着虎狼队去山谷救急,他在家休息一晚,次日带着平安队把之前砍断的树枝打捆挑回来,之后也去山谷帮忙。


    “雨来了!”邬常安喊,他焦急地指挥:“动作再快点……这儿多来两个?人帮忙……上山的时候走稳点,可?别摔了。”


    澡缸和火炉、陶网已经烧够数,赶在雨前的最?后一窑要用?来烧制泥槽。


    赶在雨点密集之前,五个?泥槽抬进陶窑,邬常安和他的三个?帮手留下封窑开火,其余的人缩头?耸肩迎着寒冷的雨滴往山下跑。


    陶椿在厨房熬驱寒汤,见?人群从山上跑下来,她吩咐两个?做饭的婶子把驱寒汤端去大院里。


    雨下大了,寒风陡然凛冽,油坊里榨油的人关上门,在昏暗的房间里依旧熟练地抡着悬石撞击木楔,咚咚咚的声音在噼里啪啦的雨声中削弱下去。


    “各回各屋待着,等雨停天?晴了,我们再回陵。”花管事跟制陶的陵户们说。


    李渠咬着牙喝下最?后一口?辣汤,一碗驱寒汤下肚,肚腹是暖和了,嗓子眼难受得紧,嘴里也泛酸水。


    他忍过那股劲,把黑陶碗放筐里,找到陈青榆说:“青榆兄弟,你带几个?人来我屋里,我们聊聊在树上搭木巢的事。不瞒你说,我们巡山的这些天?,愣是没能筑好一个?木巢,都不结实,压根不敢睡人。”


    “行。”陈青榆点几个?平时心里颇有主意的人跟上。


    花管事左右看看,她去厨房找陶陵长唠嗑。


    陶椿坐在灶前烤火,花斑狗盘在她脚边,门一开,它一缩,待门关上,它又舒展开。


    “这场雨过后,估计要下雪,不晓得这个?月的集市还有没有人过来。”花管事有些忧虑。


    “只?要那几天?没下雪,就有人过来。”陶椿说,“路修好了,等雪积厚,牛能拉竹排,其实更方便大伙儿出行,就是要受冻,毕竟不走动不暖和。”


    花管事心想也对,帝陵的陵户不就打算下雪后来拉花生油和澡缸。


    “忙了一年,等雪落下来,今年也就收尾了。”正在揉面的婶子说。


    “也不一定。”陶椿笑着摇头?,“制陶的活儿是彻底收尾了,作坊和油坊保不准还有得忙。”


    “我记得十八个?陵都送番薯过来了,明年开春前不会再送番薯了吧?”花管事问。


    陶椿没回答,她也不确定,她猜康陵的陵户们或许会在停雪后送番薯过来换粉条。这些日子她细细琢磨过,去年冬天?和今年春天?,康陵前后两次运来番薯换粉条,尝到甜头?之后不可?能不广种番薯,番薯种多了不可?能不拿来换粉条。她估摸着康陵的陵户会如去年一样?,在雪后运送番薯过来。


    花管事从麻袋里拿个?细长的番薯递过去,说:“陶陵长,帮我烤个?番薯。”


    等灶洞里溢出番薯的甜香味,屋外的雨停了,改为下雪粒子。


    陶椿开门出去,她抱臂往山上看,邬常安那个?犟种还守在山上。落雨之前她跟他说等雨停了再开火烧陶,他不听?,心急得要开火烧窑,急着要看结果。


    猛地看见?有人从山上下来,陶椿精神?一震,她翘首等着。


    渐渐的,人走近了,她看清只?有三个?人。


    “陶陵长,邬管事还在山上烧窑,他让我们下来,他一个?人留山上看火。”杜瘸子的兄弟说。


    陶椿当着三人的面笑盈盈地说:“他心疼你们,你们就回屋歇着吧。”


    等扭过脸,她脸上的笑落下来,气呼呼地嘀咕:“一个?人守一夜,冻死?你个?犟种!”


    骂归骂,她转身进厨房又张罗着拿暖瓶灌没喝完


    的驱寒汤,等羊肉萝卜粉条汤煮好,她又新拿一个?暖瓶装粉条汤,两个?暖瓶放篮子里,摆好碗筷,碗里再放三个?葱油花卷。


    “你要上山送饭?你别去,喊个?男人送上去。”花管事说。


    “我不去。”陶椿出去喊大堂哥,让他替她走一趟。


    山上,邬常安趁着天?色还没完全黑透,他挑着担转运木炭,把炭屋里的炭挑到灶口?的茅草棚里。


    “就你一个人?另外三个呢?”


    邬常安猛地听见声吓了一跳,他都没发觉啥时候来人了。


    “先吃饭,弟妹让我来给你送饭。”大堂哥走进茅草棚里,说:“我今晚陪你守着。”


    “别,我一个?人就行,天?寒地冻的,多一个人守着就多一个人受冻,做那冤枉事干啥。”邬常安接过饭篮放个不碍事的地儿,他立马赶人:“饭送到了,你下山吧,再晚一会儿看不清路了。”


    “我给你做伴。”


    “不用?,之前烧窑也是我一个?人,我忙得过来。”邬常安是真?不要做伴的,要不然他就不会赶三个?帮手下山。


    “真?不用?我陪着?”


    “不用?不用?,赶紧下山,别磨磨唧唧的。”邬常安很是嫌弃。


    大堂哥犹豫了一会儿,还是下山了。


    “弟妹,老三今晚一个?人烧窑啊?我说我留下跟他做个?伴,他还嫌弃,一直赶我。”大堂哥一下山就找上陶椿。


    “随他吧。”陶椿不勉强,邬常安又不是小孩子,他的事他自己做主。


    天?色黑透,寒风大作,地上落的雨似乎结成了冰,黑天?瞎火的,大伙儿不敢再在外面走动,吃过饭后各回各屋睡觉。


    夜半,噼里啪啦的击打声停了,轻盈的雪花裹着寒风落下。


    一觉醒来,天?地一大白。


    邬常安恍然听?见?咯吱咯吱的脚步声靠近,他走出茅草棚,看见?陶椿拄着拐上来,她穿着狐裘,口?吐白雾,见?着他狠狠瞪他一眼,他不由笑了。


    “昨夜没鬼来捉你?”天?亮了,陶椿才?敢对他说这话。


    “还真?有野鬼想来捉我,我说我是有鬼的人,那个?鬼能在青天?白日行走,野鬼就吓跑了。”邬常安笑眯眯道。


    陶椿白他一眼,她举起拐棍敲他一下,恨恨地骂:“犟种,冻死?你算了。”


    邬常安揽着她走进茅草棚,茅草棚三面有草捆堵着,另一面对着灶口?,虽说不暖和但也不冷。他让陶椿坐灶口?烤火,问她吃没吃早饭,暖瓶里还有粉条汤。


    陶椿一起床就上山看他,她上山的时候厨房里还没人,哪儿吃过早饭。见?暖瓶里的粉条汤还是热的,她倒一碗捧在手上吃,这一路走上来,她的手和脸都冻僵了,也灌了半肚子的冷风。


    邬常安摸一下她身上的狐裘,这是他一针一线缝起来的,狐狸毛又长又软,颜色也好看,穿在她身上真?好看,比狼皮袄好看多了。


    “以?后有机会再换十来张狐狸皮,我再给你做一身狐裘。”他说。


    “行。”陶椿也喜欢狐裘,好看又暖和,还比狼皮袄轻便。


    雪又下起来,陶椿就没再下山,她陪邬常安烧窑烧到午时停火才?下山。


    邬常安昨夜没合过眼,他下山后吃顿饱饭,回屋倒头?就睡,一觉睡到后半夜才?醒。


    陶椿睡梦中感觉有人在亲她,她一睁眼,腿心乍然发酸发胀,她下意识抬腿攀上男人的腰,混沌之中陷入一波潮热的浪潮。


    夫妻俩折腾到天?明,陶椿听?到做饭的婶子开门出去,她又哆嗦着睡过去,睡前交代吃早饭不用?喊她。


    等她再醒来,外面还在下雪,她一时分不清是啥时辰。


    大雪天?,大伙儿没事做,吃饱了就是睡觉,院子里静悄悄的。陶椿走进雪地里,她蹑手蹑脚走出去,刚出院门就看见?三五个?人从山上下来,她断定其中有邬常安。


    不出她所料,邬常安一大早就往山上跑,陶窑冷却九个?时辰可?以?开窑了,他带人上山砸开窑门,迫不及待地钻进窑里查看陶槽的情况。


    “陶陵长,跟你汇报个?好消息,这一窑陶槽烧成了,没一个?烧毁的。”邬常安激动地高声吆喝。


    陶椿道一声恭喜,为了这个?圆形双轨槽,他忙前忙后一个?多月,日里忙夜里想,一心扑在这上面,慰劳媳妇都变得敷衍,今天?可?算是得偿所愿了。


    她也松一口?气,守活寡的日子不好过。


    “这一个?多月来太不容易了,邬管事,你太厉害了。”陶椿为他鼓掌。


    邬常安脸上一烫,他给她使个?眼色,还有其他人在呢。


    “那个?……”杜瘸子的兄弟还没娶媳妇,见?人家两口?子说亲热的话,他满脸不自在。他脚尖一撇,急切地说:“那啥,我们去油坊帮杜管事榨油。”


    另外两人跟着他快步跑了。


    邬常安这才?喜笑颜开地扬起嘴角。


    “你吃饭了吗?”他问。


    陶椿摇头?,她转身进厨房,嘀咕说:“这是啥时辰?厨房里也没人。”


    “距我们吃完早饭估计不到一个?时辰,具体啥时辰我也不清楚。对了,做饭的两个?婶子说下雪天?没事做饿得慢,从今儿起一天?只?吃两顿饭,谁要是饿了就烤番薯填肚子。油坊的五个?人能多吃一顿,她俩早上会多煮半盆粉条汤,榨油的人要是饿了,自己生火热一热。”


    陶椿还没过过一天?两顿饭的日子,不过她也没法挑剔,专门安排两个?做饭的婶子是为给制陶、榨油的陵户行方便,眼下除了榨油的五人,其他人都闲得拥被睡大觉。这种情况下,两个?婶子还愿意一天?两顿地做大几十人的饭菜,已经是心善。


    大雪下了五天?,积雪已漫过小腿肚,厨房里能吃的菜都吃完了,两个?婶子做饭一顿比一顿敷衍,到了后来不是煮番薯粥就是酱油汤煮粉条。


    故而雪一停,虎狼队和平安队就收拾行囊急匆匆要离开。


    花管事也要带人回陵,离开时把定远侯陵的十四个?陵户也捎上。


    “陶陵长,这下只?剩油坊的五个?人还住在这儿,人少做饭方便,到了饭点他们自己做饭,我跟你柔婶子先回去。”两个?做饭的婶子也着急回陵。


    陶椿点头?,她转过头?去找杜星,问油坊要不要关门。


    “没榨完的花生等明年开春再来榨。”她提议。


    “年前不是还有个?集市,不剩几日了,我们再多坚持几日,能多榨一千来斤油。”杜星没打算回陵,陵里的作坊完成任务了,制陶的任务也收尾了,独他的油坊没有显眼的成绩,这让他心里有些不痛快。


    “这种天?回陵也没事做,除了一天?三顿饭就是烤火睡大觉,这种日子过上一个?月,身上长一身肥肉,还不如留在这儿榨油。这是个?力气活儿,干起来还不冷,出一身汗浑身轻松。”杜星也是这么跟油坊的几个?人说的,这会儿又说一遍,借以?掩饰他心里的迫切。


    陶椿看邬常安一眼,问:“我俩要不要回去?”


    “回,你俩要回去。”杜星抢话,“邬兄弟,你回去也别闲着,赶紧带人做榨油机。你再给我添一个?榨油机,我过年拎肉上门给你拜年。陶陵长,你回陵催陵里的人继续剥花生,可?别让人偷懒。”


    他听?李渠跟陈青榆商量着要安排陵里的闲人砍竹子编睡巢,他得跟他们抢人。


    “行。”陶椿答应下来,“那你们几个?人住在山谷里可?得小心,防着野猪岭的野猪会过来。”


    “这才?头?一场雪,停了要晴好几天?,太阳一出雪就化了,野猪不缺食,不会离开野猪岭。”杜星有近十年的巡山经验,这方面他心里有数。


    陶椿闻言没有可?担心的了。


    “等我回去,我让胡青峰赶牛拉竹排给你们送肉送菜过来。”出门时她又说一句。


    “这是要紧事,明天?就让他送。”杜星交代。


    陶椿和邬常安回屋收拾行囊,床褥被子枕头?啥的就不用?带回去,二人随便收拾点东西,出门喊上花斑狗,踩着前人的脚印离开山谷。


    *


    “媳妇,抱两床褥子出来,爹娘回来的时候盖着褥子回来,免得挨冻。”姜二哥喊。


    “爹娘早该回来的,非要等你去接。”姜二嫂心有埋怨,她把被褥塞麻袋里,嘱咐说:“爹娘要是想留在红玉家过年,你就随二老的意,可?别把人强带回来,路上要是冻病了,我可?不伺候。”


    “老二,要开动了,你快点。”姜大哥喊。


    “来了来了。”姜二哥扛起装被褥的麻袋,拔腿就跑。


    康陵也有十八个?陪葬陵,眼下十八个?陵的陵户都赶着牛群聚在帝陵,牛群蜿蜒三四里,牛拉竹排上摞着一袋袋鼓囊的麻袋,裹成熊的陵户坐在麻袋后面,只?等一声令下就动身。


    “都准备好了?”康陵的山陵使问。


    “我清点过,都准备好了。”帝陵的陵长说。


    “你辛苦走一趟,把人齐全地带过去,再齐全地带回来。”山陵使拍拍他的肩膀,嘱咐说:“从惠陵的帝陵借道,我跟惠陵的山陵使去过信,你们过去,他会安排人带路,走惠陵修


    好的路过去。据他所说,这条道最?平坦最?好走。”


    惠陵开辟集市的时候,山陵使就跟康陵的山陵使打过招呼,意思?是他们要是不嫌路途遥远,欢迎康陵的陵户去安庆公主陵赶集交换山货。


    康陵的山陵使得到信后差人去离他们最?近的贤王陵打探消息,得知这个?集市深受惠陵各个?陵的欢迎,番薯换粉条的生意最?红火。他琢磨着康陵的陵户就是大老远驮番薯过去,估计也要排在惠陵各个?陵后面,不如就等下雪后集市冷清了,他再安排康陵各个?陵带着货物一起过去,山货放在安庆公主陵寄卖,粉条和花生油可?以?等明年开春再去拿。


    第244章 培养小核桃 有滋有味的日子


    猪嚎声猛地从?山上?传下来,盘在牛棚里睡觉的狗嗖的一下睁开眼睛,黑狼黑豹不等弄清情况,下意识冲出去狂叫。


    “是杀猪的。”邬常顺跟狗解释,“消停消停,不是野兽来了。”


    黑狼黑豹瞧都不瞧他一眼,撒开四条腿扑进雪地,一股脑往养牲口的山上?跑。


    邬常顺摇摇头,他把豆杆抱进牛棚喂刀疤脸,豆杆是香杏送来的,她大嫂为做黄豆酱,今年?种了四亩黄豆,收了豆子之后,豆杆都送到邬家给刀疤脸当冬食。


    花斑狗拴在柱子上?,见人?进来,它气定神闲地瞥他一眼,跟黑狼黑豹闻风而动的狂妄之态相?比,它安安静静盘在草窝里,只有高高竖起?的耳朵表明它也在关注山上?的猪嚎声。


    “在山里住了几天?,又把自己当客狗了?”邬常顺走时也瞥它一眼,他养狗多年?,一眼看穿它淡定下的拘谨和忐忑。


    小?核桃在院子里喊爹,邬常顺应一声,他关上?牛棚的门,大步离开。


    “爹,我小?叔想?跟你一起?去山上?分猪血,他问你去不去。”小?核桃亮开嗓门传话。


    “去,他人?呢?”


    “在屋里。”邬常安应声,他套上?高筒靴,拉开门出来,说:“拿两个桶,我俩这就?上?山。”


    又到杀猪的日子,恰好下雪了能冻肉,因着在山谷里过了几天?苦日子,陶陵长一大早使唤邬管事去传话,让胡大管事今天?多宰几头猪,家家户户多分点肉。


    邬家兄弟俩提桶上?山时,山上?聚集一大群狗,陵里的狗估计来了□□成,盯着杀猪摊子等着捡拾掉落的肉渣。


    “德兴叔,给我倒半桶干净的猪血,再?割一坨五花肉,猪心猪肝也各来一个,我家今天?晌午涮锅子。”邬常安从?狗群中挤过去,问:“今天?要宰几头猪?”


    “十头,每家每户分三四十斤肉。既然你来了,你把你家的肉拎走,免得?我们?再?跑一趟。”胡德兴操着杀猪刀,问:“你要哪一块儿?”


    邬常安上?手比划,胡德兴顺着他指的地方大方地划拉肉。


    估摸着有三十斤了,邬常安收回手,说:“等猪都宰完了,要是猪蹄子没分完,你留一二十个给我,算是补上?不足的肉。”


    “行。”胡德兴没二话,猪蹄没人?抢,到最?后肯定能剩下来。


    下山的路上?,邬常安遇到李渠和陈青榆先后提桶上?山,几人?打个照面,不咸不淡地说几句,继续各走各的。


    回到家,邬常安说:“我回来的时候遇到李渠和陈青榆也上?山了。”


    陶椿摆手,示意他不必多说,这种事大伙儿心知肚明,赶在分肉之前上?山,肯定是想?分点好肉,或是多拿几斤。这是陵里人?员分权的必然结果,有权的人?必谋私,她想?让人?替她尽心尽力地办事,就?得?睁只眼闭只眼。


    “我看看拿回来的是什么肉。”陶椿说。


    “一块儿五花肉,一块儿后臀肉,半扇排骨,一挂猪肠子,猪心猪肺各一个,还有两根筒子骨。”邬常安拎走猪肠子,说:“我拿出去洗。”


    陶椿把猪筒骨冲一冲丢陶罐里煮,排骨也剁两根丢进去,猪后臀肉切一半留下,余下的都拿出去埋雪里冻着。


    邬常顺在院子里转一圈,出声说:“弟妹,有用得?着我帮忙的地方你吱一声。”


    “把陶罐端去堂屋,搁炉子上?炖着,炖骨头汤,我们?晌午涮锅子。”陶椿说,她拿菜刀出去搁陶缸上?唰唰磨几下,继而进灶房剁肉。


    小?核桃从?堂屋里跑出来,她跑进灶房,声音清脆地问:“陵长大人?,要我帮忙吗?”


    陶椿看她一眼。


    小?核桃呲牙,她小?步挪到陶椿身边,问:“婶婶,你剁肉做啥?包包子还是包饺子?”


    “都不是。”陶椿担心手上?的菜刀飞出去伤到她,她寻个事使唤道:“你去仓房把剩下的番薯粉找出来,喊你爹给你找个干净的陶钵,你用擀面杖把番薯粉捣碎,捣得?像面一样细。”


    “好嘞。”小?核桃兴冲冲跑出去。


    陶椿的注意力回到菜板上?,猪后臀肉切块儿再?切丁,接着她手起?刀落,咚咚咚地剁肉糜,手上?的菜刀几乎挥出残影。


    不一会儿,小?核桃和邬常顺一前一后进来,邬常顺帮忙把番薯粉倒陶钵里,小?核桃跪坐在椅子上?,手拿擀面杖趴饭桌上?也咚咚咚地捣起?来。


    一柱香后,约三斤重的肉糜剁好,陶椿收刀活动胳膊,她去看小核桃捣的番薯粉,说:“这个样儿就?行了,你去问问你娘,问她要不要来烧火。”


    小?核桃出门一吆喝,把她爹娘都吆喝来了。


    陶椿把肉糜刮进陶盆里,一手拿勺子舀番薯粉往肉糜上?撒,见人?进来,她吩咐说:“生火烧水,水开就停火。”


    邬常顺去舀水,姜红玉坐灶前生火。


    “弟妹,你这是要做啥菜?”姜红玉问。


    “番薯肉丸子。”


    番薯粉拌进生肉糜里,拌成三分湿的肉团,锅里的水烧开再?放置到不再?冒泡的水温,灶里不再?添柴,就?用炭火煨着。


    陶椿用虎口挤出肉丸子,转手用勺子把肉丸子放进开水锅里,见小?核桃踩着小?板凳趴灶台上?看着,她跟小?丫头说:“好好学着,下一个集市,我俩结伙去摆摊卖番薯肉丸汤。”


    小?核桃信以为真,她重重点头,眼不眨地盯着锅里的肉丸子。


    姜红玉摸摸肚子,她长叹一声。


    “咋了?”陶椿问。


    “怀个孩子,我又要再?过三年?才得?自在。”姜红玉心里有丝悔意,随着身子越来越笨重,随着集市越来越热闹,她时不时就?要急一阵气一阵,看别人?一日日东跑西跑过得?热闹,她想?做却做不来,实在是气闷。


    “我也想?去摆摊卖吃食,我不想?一天?天?窝在家里。”姜红玉说心里话,她望着陶椿说:“去年?我俩还商量着要跟巡山队一起?进山巡逻,为此我俩有一阵天?天?早起?去演武场射箭,你是做到了,我被落在家里了。”


    陶椿笑两声,她摇头说:“你高估我了,我虽说在山里,可也没本事去巡山,这些天?我在山里打转也只是守着陷阱逮猎物,或是弄点山货,弓箭挎在肩上?没用几次。”


    姜红玉没接话,她自个清楚她羡慕陶椿的自在。


    “生完这个孩子,我再?也不生了。”姜红玉下定决心,同时心里还有个念头。


    屋外突然响起?狗吠声,小?核桃跑出去看一眼,说:“是胡二管事来送肉了。”


    胡家全挑着担子走进院子,他把肉筐递给邬常顺,说:“猪蹄倒下去,筐还给我。”


    “这么多猪蹄?”邬常顺打眼一瞅,纳闷道:“十头猪的猪蹄都在这儿了吧?”


    “对,猪蹄没弄干净,其他人?懒得?收拾,我小?叔说你们?想?要,我就?都给你们?拿来了。”


    陶椿从?灶房走出来,问:“咋是你来送肉?”


    “我大哥那没用的东西逮猪的时候被猪撞到下巴,牙咬到舌头咬出血了,话都说不顺溜了,他在家躺着,我替他挑两筐肉跑一趟。”胡家全没好气地说。


    陶椿想?笑,又觉得?不大合适,她忍笑问:“伤得?不严重吧?”


    “流了不少血,好在舌头没咬掉,就?是接下来的大半个月估计只能喝稀粥,真可怜。”胡家全笑出声。


    邬常顺把肉筐还给他,客套地说一句:“晌午在我家吃饭?”


    “行。”胡家全利索地答应,像是就?在等这句话。


    “灶房里在炖肉?我家今天?晌午肯定没肉,我在你们?家吃。”他说。


    “婶婶,肉丸子飘起?来了。”小?核桃喊。


    “洗手吧,都尝尝我做的新菜。邬常安呢?还在洗猪肠子?快来吃东西。”陶椿吆喝一嗓子。


    “你们?先吃。”邬常安回一句。


    锅里浮起?一层肉丸子,陶椿拿一摞碗,每碗盛两勺,一锅番薯肉丸子就?分完了。


    “酱油和醋都在这儿,想?吃什么味自己调。”陶椿端一碗坐板凳上?吃,番薯粉煮熟后变得?透明,裹在粉里的肉微微泛粉,整颗肉丸子呈现晶莹剔透的粉,嚼的时候劲劲的,又弹又嫩。


    “好甜呀!”小?核桃一脸的惊喜,随即又疑惑地问:“婶婶,你在肉里加蜜水了吗?我好像没看到。”


    “没有,只加了盐。猪是才宰杀的,肉新鲜,番薯粉又锁住肉的鲜味,所以吃着是鲜甜的。”陶椿解释。


    “锅里还有吗?这是咋做的?我回去也让我媳妇煮一锅。”胡家全已?经把肉丸子吃完了。


    陶椿把做法复述一遍,她交代说:“再?做粉条的时候,你留二千来斤番薯粉,年?底的时候跟粉条一起?分下去。明年?开集的时候,这道菜能摆摊卖。”


    “不是说我俩结伙卖吗?”小?核桃不高兴。


    “我俩只有四只手,集市上?有多少人??最?少也是一百八十个人?,我俩就?是不睡觉也忙不过来。”陶椿屈指敲她一下。


    胡家全往锅里看一眼,锅里只有水,盆里还有生肉糜,他放下碗,说:“你们?忙,我回去了。”


    “这就?走了?这不是晌午饭,我们?晌午涮锅子,骨头汤都快炖好了。”陶椿留客。


    “我要趁肉还新鲜,也学做番薯肉丸子,我家的三个孩子指定喜欢吃。”胡家全走出灶房,迎面看见邬常安端着一盆猪肠子进来,他打招呼说:“走了啊。”


    “不在这儿吃饭?”


    “已?经吃了。”胡家全挑起?两个空肉筐,快步走进雪地里。


    陶椿把留给邬常安的肉丸汤放桌上?,交代他洗完手就?来吃,她继续挤肉丸子。见小?核桃又趴过来,她趁机说:“小?邬陵长,你太小?气了,做大事的人?是要把手里的肉分给手下的人?吃,再?不济你吃肉的时候也要让手下的人?喝到肉汤,哪有把肉煨烂在锅里也不让旁人?吃的。”


    小?核桃一点就?通,她眼神飘忽,不肯接话。


    “只想?占好处,不想?把好处分出去,可没人?会服你的,到时候你连个管事都当不上?。”陶椿继续说,“你还小?,我不逼你做保证,也不要求你改正,你把我的话记牢,以后念书明理了再?好好想?想?。”


    小?核桃点头。


    邬常顺和姜红玉相?互看看,两人?都没出声。


    先后又煮两锅肉丸汤,陶椿着手炒火锅料,这次涮锅子用骨头汤做汤底,熬煮两滚后,烟囱香得?都能掰下来干嚼了。


    冻得?半硬的五花肉切薄片,猪血切一大钵,加之邬二叔昨天?送来的冻豆腐和黄豆芽,一家老小?坐在暖意融融的灶房里,围着炉子吸着气吃又香又辣的肉锅子。


    姜父姜母老两口吃不了太辣的,二老佐着肉丸汤,一口薄得?透光的五花肉,再?接一口鲜甜的肉丸子。


    公主陵的猪养得?好,只要能忍住辣,五花肉越嚼越香,醇厚的牛油都盖不住猪五花的油香。肉煮久了,肥肉发软,瘦肉微微发硬,像是搁置了一夜的杀猪菜,肉片被汤汁浸透,越发有滋味。


    锅里的菜渐渐见底,兑上?水再?下半瓢粉条,伴着碎豆腐碎猪血和软烂的豆芽一起?吸溜下肚。


    一顿饭吃完,每个人?都吃出一头的汗,邬家兄弟俩甚至脱了袄。


    “这顿吃得?舒服,身上?暖和了,也不觉得?重了。”姜父说。


    “鼻子都给我辣通气了。”姜母笑。


    “爹,娘,住我这儿舒服吧?”姜红玉没忍住问,“明年?还住我这儿吧,我大哥二哥的孩子都大了,你俩帮我看看孩子。”


    姜父姜母脸上?的松快劲没了,二老一脸的为难。


    “我没公婆,你俩要是不给我搭把手帮帮忙,我只能守在家里养孩子。你们?也看见了,公主陵眼下一日比一日热闹,正是用人?的时候,我要是在家养三年?孩子,等孩子能丢手,陵里的事我完全插不上?手了。”这是姜红玉一两个时辰前才生起?的念头,她一时情急,没忍住当众说出口。


    “我跟你娘想?想?。”姜父推托道,“再?说这事我也要跟你大哥二哥商量。”


    “我跟我大哥二哥说。”姜红玉说。


    “等见到面再?说。”姜母笑一下,说:“你吃了不少,趁身上?还暖和,叫女婿扶你出门走走。”


    “我来洗碗。”邬常安站起?来,他问陶椿:“猪肠子和猪肺炖上?晚上?吃?”


    “炖上?吧,晚上?做猪肺猪肠粉条汤。”陶椿说。


    狗在外面扒门,陶椿想?起?要喂狗,她舀半盆清水放火炉上?,打算把剩下的猪血热一热喂狗。


    然而水还没烧热,黑狼黑豹又风风火火地狂吠着跑出去。


    “好大的动静!牛群下山了?”陈青云慌张地跑出门,他跑上?山谷,迎上?一长溜看不见尾的牛群踏雪而来。


    好!清闲的日子没影了!陈青云心想?。


    第245章 上下一心 居安思危


    绵延三?四里?远的牛群声势浩大地踏进安庆公主陵,动?静大得把大半个陵的人都震出来了,正好帮远客接手卸货事宜。


    陈雪引着一个黑兔皮覆面的高?壮汉子走到陶椿面前,她介绍说:“这就是我们陵的陶陵长。”


    男人身上的狼皮袄上凝着细密的冰霜,脸上的黑兔皮更是被冰珠严密覆盖,他?扯下时,陶椿看见一串冰珠噼里?啪啦落在雪地里?。


    “你们辛苦了。”她说一句。


    “的确辛苦,这一路比我们想?象得难行,也比我们预料得寒冷。”男人说,“陶陵长,我们是从康陵过来的,我是帝陵的陵长,姓安。我们路过惠陵的帝陵以?及定远侯陵时,听说贵陵有专门接待外客的房屋,能否先把我们安置进去?再请贵陵的大夫移步上门看看,我们这一路冻得不?轻,我担心有人会得寒病。”


    陶椿无所不?应,她招手让陈雪过来,说:“这是我们陵的陈管事,安置外客的事由她负责。陈管事,你立马带人先把远客安置下去,再请龚大夫开副驱寒汤,让各家各户熬一锅给客人送去。澡堂也生火烧水,今天火不?熄,方便?冻僵的人洗个热水澡暖暖身子。”


    陈雪应下,她观康陵的陵户运来的货物不?少?,她们陵能从中大赚一笔,故而大方一回,说:“正好今天杀猪了,家家户户不?缺荤食,我交代下去,今晚我们请康陵的陵户吃晚食,免得他?们还要拖着冻僵的身子烧火做饭。”


    陶椿点头,又补充说:“让大伙儿把家里?的暖瓶拿出来先给外客用,方便?他?们喝热水。”


    陈雪“哎”一声,见陶椿没有再交代的,她立马转身跑进人群。


    安陵长听得不?明不?白,但能看出陶陵长以?及这个陈管事热情的态度,好似他?们真是公主陵的远亲,饭食住宿一应安排妥帖。


    “多谢陶陵长。”他?道声谢。


    陶椿笑着颔首,她不?说虚的,比个手势说:“安陵长随我回家吧,我家也有空闲的房子,是三?个单间,之前山陵使过来就住在那处。我大嫂是你们帝陵的姑娘,不?晓得她兄长有没有过来,要是来了,他?们跟你一起过去,你也有个传话跑腿的。”


    正好邬常安和邬常顺找到姜家兄弟俩,四人先后走出人群,陶椿跟二人打个招呼,随即带人离开。


    安陵长满心纠结,人是跟陶椿走了,心还落在混乱的队伍里?,陵户的安置问题是解决了,但他?们带来的货又怎么?办?直接落在公主陵的陵户手上?会不?会出问题?但他?又不?好说出口,像是小人之心,他?


    只能盼着康陵的陵户没有冻僵脑子,留些人盯着货做好交接。


    陈雪已经清点好人数,胡青峰也清点清楚牛的数量,牛有二百七十?八头,人只有一百四十?四个。二人迅速定下主意,一百四十?四个人分散开住进四十?七个土屋,每个土屋住三?到四个人,绰绰有余的地方正好拿来堆货。


    “我们陵的人站出来,别急着卸货,每家每户领走三?到四个客人。”陈雪快步走,边走边喊,继而高?声宣布:“康陵的陵户听着,你们各赶两头牛拉着货跟我们陵的陵户回家,你们带来的货不?离你们的眼,跟着你们一起住进屋里?。”


    几句话反复重复,在场的人都听明白了,于是公主陵的陵户纷纷派出个人去排队,从前到后依次领走康陵的陵户、牛和货物。


    陈青云的家离这儿最近,他?率先领走四个客人和八头牛,“这处山谷只有我们一家,房屋盖得大,地盘也阔,你们的牛要是不?想?送去山上,留在这儿也行,不?过你们要自?己操心喂食。”


    康陵的四个陵户冻得说不?出话,只能含糊地支吾几声当做回应。


    从山坡上下来,陈青云远远看见雪娘站在家门外,他?高?声喊:“雪娘,把澡缸烧起来,再煮一锅驱寒汤。”


    雪娘当即回屋喊儿女,她安排女儿去灶房煮驱寒汤,安排儿子去澡堂烧灶,她则是换双鞋端着烧得正旺的炭盆绕去土屋开门。


    “你们进去烤火,我来卸货。”陈青云说。


    这一幕先后在公主陵的各家各户上演,一直到天际出现暮色,公主陵才重回两个时辰前的安静。


    陈雪带着她两个兄长挨家挨户转一圈,确定没有疏忽和遗漏,她让两个哥哥先回家,她要去陶陵长家汇报扫尾事宜。


    “大哥你先回,我陪三?妹走一趟,免得李方青那坏种再来纠缠她。”陈二哥说。


    “没事,他?奈何不?了我,顶多气急败坏地说些不?好听的话,我不?往心里?去就行了。”陈雪心里?清楚她如今在陶陵长手下做事,只要她态度不?松懈,李方青就是再气也不?敢冲她动?手,更不?敢强迫她。不?然她只要去陶陵长那里?告一状,李方青就得脱一层皮。


    “天要黑了,还是让你二哥陪你走一趟。”陈大哥替她做决定,他?劝道:“你还是要小心一点,别太心大,你断定他?不?会狗急跳墙强掳你回去是考虑到他?是你孩子的爹,会顾忌孩子的心思。可你也是他?孩子的娘,他?要是断定你顾忌孩子不?会跟他?闹翻,更不?敢坏他?的名声,你说他?敢不?敢动?你?”


    陈雪沉默一会儿,说:“二哥陪我走一趟吧。”


    兄妹俩前往邬家的路上,陈二哥问她不?再跟李方青做夫妻,以?后还要不要再改嫁。陈雪当即摇头,她疯了才改嫁,她如今住在娘家别提多舒服,她是管事,忙不?过来的时候兄嫂能替她处理事,为此兄嫂对她都没意见,对她的孩子也没意见,她还改嫁去另一个男人家里做什么?。


    陈雪跟李方青撕破脸就是厌烦了男女关系,当初和离离家时二人商定的是表面和离,私下还是夫妻。但近半年陈雪觉得丈夫对她来说完全没用,婆家的事对她来说是累赘和掣肘,她对婚姻和男女关系看得也越来越淡,故而她再三找借口不再跟李方青往来。这男人最近估计是看出她的心思,三?番五次借机纠缠,她干脆就把和离坐实?了。


    靠近陶陵长家,兄妹俩停止闲聊,她家的狗跑出来叫两声,不?一会儿,有人出来查看情况。


    “邬管事,你跟陶陵长说一声,按她交代的,远客都安顿好了。我过来说一声,免得她还惦记着。”陈雪言辞简洁地说。


    “你们进来说吧,看她有没有想?问的。”邬常安说。


    等二人走进院子,他?又改口说:“我家正在吃饭,你俩也来吃点,从晌午忙到现在,你们估计也冻透了,吃点热的暖暖肚子。”


    陈雪闻言当即止步,她转身就要走,然而她二哥被邬常安拽住了。


    “我们回去吃,家里?也做好饭了。”陈二哥苦笑。


    堂屋门打开,陶椿探出头说:“咋还没进来?饭都盛好了,我一听狗叫,就晓得是你来了。快进来,安陵长也在,陈雪你正好跟他?说说是如何安顿康陵陵户的。”


    陈雪不?再推辞,她跺跺鞋上的雪,先一步进门。


    邬家的晚饭是猪肠猪肺粉条汤,猪肠猪肺炖了一下午,停火时软耙,邬常安把猪肠猪肺切块儿的切块儿,切片的切片,晚饭时煮一锅酸笋粉条汤,猪肠猪肺当浇头吃。


    陈家兄妹俩捧着热乎乎香喷喷的热汤烂肉吃一碗,随后简略地交代一下对康陵陵户、货物和牛群的安排,随着二人一句接一句的复述,安陵长悬着的心是彻底落地了。


    等陈雪跟她二哥离开,安陵长感慨道:“难怪陶陵长敢撂挑子先行回家,原是有得力?干将,贵陵的陵户也上下一心,实?在是难得。”


    “以?后安陵长常来做客,你们只要人到,其他?的不?用担心。”陶椿说。


    安陵长“唉”一声,他?摇头说:“我这趟是吃了大苦头,一过晌路上的积雪就要化一层,雪堆变得塌软,竹排下陷。从康陵到惠陵,我们一路走一路给竹排清雪,真是又冷又累,差点就半道折回去了。等到你们的帝陵,帝陵又没足够的房子让我们住,牛群也得不?到安置,我想?了想?,干脆夜里?趁积雪冻硬了继续赶路。好在路过定远侯陵的时候勉强歇了一天,之后天黑又动?身。”


    “难怪你们能赶在晌午过来,我娘家在定远侯陵,我要是回娘家,每每都是黄昏才到。”陶椿说,“你们着实?是辛苦,这趟过来多住些日子,等雪化了,路上干透了再回去。正好再有七八天又到开集的日子,到时候你们看看我们的集市如何。”


    安陵长不?关心集市,但保不?准其他?人动?心,他?想?了想?,说:“陶陵长,我跟你讨个话,你要是应了,往后我让我们康陵的陵户常来走动?。我们康陵的陵户跟你们惠陵的陵户是不?是同一个待遇?我们要是来换粉条换油,不?会落在惠陵的陵户后面吧?”


    “不?会,这个不?会。”陶椿担保。


    “行,有你这句话,回头我把消息传下去,以?后康陵的陵户想?啥时候来就啥时候来。”安陵长说。


    免得山陵使又安排康陵一二十?个陵一起行动?,届时他?免不?了要带队,这个要命的苦差事他?可不?干了。


    安陵长下午时在邬家的澡堂泡过澡,这会儿也不?用再洗漱,他?接过邬常顺递来的暖瓶,顶着夜风大步去土屋歇息。他?这一路没睡过安稳觉,本以?为躺在被窝里?闭眼就能睡过去,没想?到却?睡不?着,眼一闭是泡澡的澡缸,眼一睁是暖瓶模糊的影子……待心里?打定主意,他?才迷迷糊糊睡过去。


    隔天,康陵的陵户缓过劲,公主陵收到八万斤番薯、二万七千斤花生和三?万六千斤米面,以?及一千个澡缸和二千个暖瓶的订单。


    积雪未化尽,公主陵又有温暖的落脚地,加之有一二十?人得了寒病,牛也有冻病冻伤的,康陵的陵户就此住了下来。


    随之,陶椿接到一千罐牛油火锅料的订单,花管事那儿又接到二千个火炉二千个陶网和二千个陶盘的订单,之后陆陆续续又有少?量的酒壶、油盐罐子、粮缸、碗碟之类的订单。


    截止到年尾最后一个集市开集,陶器生意的订单已经排到了后年。


    为防康陵的陵户反应过来后觉得开支过大,陶椿暗戳戳传话下去,让公主陵的陵户鼓动?康陵的陵户过来赶集卖货,劝他?们过来赚惠陵的钱粮,再拿这笔钱粮来换陶器和油,尽可能掐断康陵组建集市的苗头。


    邬常安觉得她这个想?法不?实?际,过个一两年,粉条的做法传进山里?,康陵估计就不?会再大老远过来换粉条。


    “我觉得我的圆形双轨槽还能大卖一笔,康陵要是想?办作?坊做粉条,八成会买我们陵的双轨槽。”邬常安颇为自?信,他?手上剥着树皮,心里?还惦记着制陶,他?打定主意明年要多烧几个圆形


    双轨槽,到时候卖给康陵,再赚一大笔。


    陶椿认同他?的话,粉条生意迟早会凋谢,陶器生意却?是个屹立不?倒的支柱,关键得推陈出新?。


    “陶器的样式还得再挖掘,我看来年再添个鸳鸯锅就不?错,涮锅子的时候一边是清淡的骨汤一边是火辣的牛油汤。”话落,陶椿放下捣粉的擀面杖,她起身出门,说:“我去找花管事,你在家忙着。”


    花管事这会儿在年婶子家烤火,陶椿找来把她的想?法告诉她,年婶子闻言唏嘘道:“幸亏让你接手当陵长,这半死的陶器生意在你手上又盘活了。年底祭祀的时候,我得跟公主多祷告祷告,也给老姑母多烧三?柱香,还是她眼睛毒,她选你没选错。”


    第246章 年底最后一个集市 不回娘家


    腊月十四,天色阴沉沉的?,陶椿早上起来?的?时候看天,以为又要下雪了?,她琢磨着要是今天下雪,明天的?集市上估计没多少人。跟她一样犯愁的?还?有康陵和?公主陵的?陵户们,尤其是康陵的?陵户,所有人都暗暗祈祷这场雪再晚几?日下来?,他们带来?的?冻鱼、菜蔬、酸菜以及山货还?剩一大半没卖出去。


    大概是老天赏脸,临近晌午的?时候,云层里散落一层薄薄的?金光,等?陶椿吃完午饭,屋外金光大盛,天晴了?。


    陵里响起一阵欢呼声,紧接着,不用磨番薯的?陵户们纷纷走出家门,齐聚到演武场布置集市。为挡寒风,草捆、兽皮、篾席、稿卷齐上阵,在陵殿外的?青石路和?演武场上搭出“挡风墙”。


    陵里的?狗突然冲山上吠叫,陈青榆立马停下手上的?活儿,带七八个人熟练地上山迎接客人。


    如上个月的?集市一样,最先抵达的?是后妃陵,不一样的?是这趟后妃陵的?四十二个陵户中有十二个妇人,她们十二人冒着严寒前来?只为摆摊卖吃食。


    陈雪刚安顿好?后妃陵的?陵户,来?不及喝口热水缓口气,西北边又响起狗吠声,她估摸着是帝陵或定远侯陵的?陵户过来?了?,故而安排她两个兄长去接应。


    是定远侯陵提前半天赶来?,昨天下午出发,这会儿才到。


    陶青松挑着两个沉甸甸的?大竹筐直奔邬家,还?没进门听?到屋里咚咚咚的?剁肉声,他吆喝道:“晓得今儿有客来??在炖肉?”


    小核桃放下擀面杖跑出来?,她惊喜道:“是陶舅舅!陶舅舅,你咋今天来?了??我婶婶还?说你们要明天早上到呢。我桃姨呢?她来?了?吗?”


    “没来?,天太?冷,不让她跟来?受冻。”陶青松挑着担子走到檐下,见陶椿握着刀出来?,他解释说:“念着康陵的?陵户还?没走,我大舅兄安排我们早一天过来?,多卖点菜。这是爹娘让我给你送来?的?,想着你今年估计不得闲回去,就没等?你回去杀鸡宰鹅,半月前下雪就把家里的?鸡和?鹅宰杀了?大半,这是熏过的?。还?有六十斤松子,你记得给你姑姐和?邬二叔两家分一些,爹娘之前过来?,这两家请他们吃过饭。对?了?,我妹夫呢?叫他跟我走一趟,我还?给你们带来?四捆松枝和?一麻袋松塔,他去挑回来?,我还?有事,没空再过来?。”


    陶椿听?他说一长串的?话,看他又急着走,想留他喝口热水都不行,她只能送他出去,边走边说:“你妹夫跟他大哥都在演武场上搭挡风墙,你过去看见人交代一声就行了?。春仙大哥来?了?吗?你跟他晚上来?我这儿住,你俩睡我们隔壁的?屋,土屋里面住着康陵的?人。”


    “晓得晓得。”陶青松见演武场上好?似已经?做上生意了?,他顾不上再多说,急得拔腿就跑。


    陶椿转身回屋,她顾不上看娘家送来?的?东西,她急着剁肉拌粉做番薯粉肉丸汤,打算晚一点去摆摊卖晚食。


    灶房里,姜红玉烧火,姜父姜母带着小核桃捣番薯粉,陶椿实在缺帮手,把老、少、孕妇都用上了?。


    “爹,你跟我大哥二哥是咋商量的??他俩对?你跟我娘住在我这儿帮我带孩子没意见吧?”姜红玉不拿陶椿当外人,她毫不避讳地问。


    “陶陵长?”外面有人喊。


    陶椿放下刀快步出去,是后妃陵的?陵户过来?送炼化?的?牛油,一共四大坛,合计三百六十斤。她回屋写收据,二人把四坛牛油挑进院子里,走进院子才发现檐下的?稻草窝里埋着一只狗,只有一个嘴筒子和?两只狗眼?露在外面。


    “这狗咋回事?不声不响的?,猛地看见吓我一跳,还?以为死了?。”


    陶椿拿收据出来?,解释说:“拴着呢,它不高兴,在生气。”


    两个陵户顿时理解了?,其他的?狗都在外面跑,独它拴在家里,不怪它不高兴。


    两个陵户离开,陶椿回灶房继续剁肉,进门见姜红玉嘴角含笑,就晓得她把两个老人留下来?了?。


    “大侄女,以后我们住在这儿可要麻烦你了?。”姜母带着点讨好?地说。


    “可别这么说,分明是我大哥大嫂麻烦你们,带孩子可不是个轻松事。”陶椿头?也不回道,“你跟我大伯住这儿,我大嫂以后能给我帮忙,这是减轻我的?负担,我该谢你们才是。”


    姜母闻言,心里最后一点不踏实也没了?。


    肉剁成糜,番薯粉捣得细如面粉,锅里炖的猪骨汤也出味了?,陶椿把猪筒骨捞出来?,让小核桃给花斑狗送去,她把骨头汤舀进两个坛子里,洗锅烧水准备氽肉丸。


    肉糜用过半,邬家兄弟俩挑着四捆松枝和?一袋松塔回来?,他二人还?带回四个送牛油的?人。定远侯陵在半月前宰牲口分肉,牛油炼制八罐,合计五百斤。


    陶椿盛四碗肉丸汤请娘家人吃,她安排邬常安先把火炉和两坛大骨汤挑过去,再过小半时辰,她就过去摆摊卖肉丸汤。


    天色越来?越晚,公主陵里越来?越热闹,陵殿外的青石路上全是卖吃食和菜蔬的?,演武场四周是摆摊卖山货、野物、粮食和皮袄棉鞋的?摊子。


    青石路的?西北侧用牛皮、羊皮和?狼皮缝在竹竿上连接成半人高的?皮墙,演武场四周用草捆、苞谷杆、篾席、稿卷等?东西围成一圈。陶椿过来?时见青石路上火光点点,演武场上空烟雾缭绕,她走近一看,才发现摆摊的?陵户们在演武场中间生一大堆火烤火。


    “这些牛皮哪来?的??”陶椿退回到青石路。


    “后妃陵带来?的?,是为了?卖,我们先拿来?用,顺便帮他们卖,散集的?时候再交给买家。”邬常安说。


    “今天来?了?几?个陵……”话还?没落,西北边响起狗吠声,是帝陵的?陵户过来?了?。


    帝陵是今天最后一个赶来?的?,也是第五个,等?他们安顿好?,夜色落下,一行饥寒交迫的?人脚步匆匆赶来?,火速扑向热意涌动的?摊位。


    “这是啥肉?”


    “貉子肉,来?一碗?这东西等?闲在陵里见不到,人多就跑,我们是过来?的?路上遇见的?,一共就射到三只,这是最后一点了?。”后妃陵的?陵户介绍,又指着旁边的?铁锅说:“这是牛油氽兔肉,已经?卖完两锅了?,兔肉又嫩又香,买到手绝不后悔。兔肉锅隔壁是野驴肉,炖了?半天,软烂的?很。”


    帝陵的?人一听?,价都不问,纷纷递出碗让舀肉。


    陶椿拿肉丸汤过来?换野驴肉,见状心?中立马又有个主意。


    “陶陵长?你这是……”安陵长端着碗过来?,他一两银子买三碗肉,前两碗已经?吃完了?,这会儿过来?盛第三碗。


    “我来?换野驴肉。”


    掌勺的?妇人听?见,她推开面前的?碗,探身说:“陶陵长,饭钵给我。”


    一钵肉丸汤换一钵野驴肉,邬常安又从他堂妹那里换到一碗卤鸟,小核桃和?她爹各换到一盘蒸饺一钵油糕,四人各盛半碗肉丸汤,蹲在长板凳旁边吃。


    “要是天天都能开集就好?了?。”小核桃吃得满嘴流油,她觉得这种日子可太?好?了?,人多热闹,吃食也多。


    邬常顺给她挟一坨野驴肉,让她安生吃饭。


    驴肉有“天上龙肉、地上驴肉”之说,驴肉色似牛肉,炖熟了?也是深红色,又比牛肉肉质嫩,嚼的?时候有弹性,像是把子肉肥瘦相?接的?地方,也像黑熊肉的?口感。陶椿这是头?一次吃野驴肉,她翻来?覆去把自己吃过的?肉拿出来?做对?比,深觉驴肉最美味。


    邬常安还?吃热了?,他扯开颈前的?扣子敞敞风,说:“不晓得驴肉和?鹿肉哪个更补。”


    “过些日子就能知道。”邬常顺说,虎狼队和?平安队各分出一半的?人,前两天已经?进山去寻找鹿群的?踪迹。


    “吃饭呢?陶陵长,我来?舀一碗肉丸汤,吃兔肉辣到了?。”花管事走到摊前说。


    陶椿让她随意舀,“你过来?,我跟你说个事……你回头?在陶器种类上补上一种吃饭的?餐盘,有胳膊这么长,内部多分些小格子。像这种集市,拿着那种盘


    ,一盘可以装好?几?个菜。”


    “对?对?对?!这个可行。”花管事激动地拍腿,“等?开年雪化?了?,我把这种陶器排在首位,先烧几?窑。”


    “不用太?多,一窑就够了?,一窑烧上千个就足够了?。这种餐盘不卖,放到土屋里免费给来?客用,算是继暖瓶后又一个惠利。”陶椿言明,担心?花管事不愿意,她补充说:“这种餐盘在家里用处不大,除非是旁处也有集市生意。以后要是旁处也有集市,这种餐盘会是我们公主陵的?一个特色。”


    花管事恍然,她下意识说:“那这种餐盘只烧一窑,我们不往外卖,有人买也不卖。”


    “你做主。”陶椿说。


    “肉丸汤是不是在这儿买?”有客来?了?。


    邬常安放下碗筷去接待,顺道给邬千蕊拉一单生意,一大碗肉丸汤加一大碗卤鸟和?五斤风干鸟肉一共是一两银子。


    明月被雾气挡住了?,夜色一沉,沉湎在吃喝中的?陵户骤然醒神,顿起心?思拉生意。


    青石路上的?人渐渐少了?,炉子里的?火苗也愈发微弱,锅里的?吃食差不多都卖空了?,陶椿她们开始收摊子。


    青石路上的?摊子一撤,演武场上的?摊子陆陆续续也撤走了?,热闹的?尾声消散在夜风中,风吹散热气和?油烟味,夜又安静下来?。


    之后的?一天不再有外陵的?陵户赶来?,好?在有康陵的?陵户在,倒也不显得松泛。陶椿没再出门摆摊,她连忙两日,把五个陵送来?的?牛油全部做成火锅料,用火锅料抵偿牛油后,余下的?都卖给康陵,然而还?差三百罐,康陵的?陵户承诺他们下次再来?会送牛油过来?。


    腊月十八,天越发阴沉,定远侯陵、后妃陵、安王陵、福安公主陵和?康陵的?陵户先后急匆匆离开,只有帝陵的?陵户还?留在公主陵,他们要等?下雪,地上的?积雪厚了?,方便赶牛拖着竹排运油回去才动身。


    “陶陵长,明年二月再会。”安陵长坐在牛背上挥手,“留步,我们走了?。”


    “一路顺遂。”陶椿停下相?送的?步子。


    康陵的?陵户原路返回,此趟跟定远侯陵同路,定远侯陵让他们先行,等?候的?间隙,陶青松再一次问陶椿年底回不回家。


    “你不如回家过年,妹夫要是走不开,我来?接你也行。”陶青松劝。


    陶椿不打算回去,定远侯陵眼?下是一滩浑水,她回去了?指定没法清净,她不想平生忧愁。忙碌一年了?,她要安安生生地歇两三个月。


    第247章 身体壮如牛,逍遥赛神仙 颁奖大会


    落雪时,康陵的陵户抵达定远侯陵,他们在陵里过一夜,次日继续赶路,回?程的路上没在帝陵停留,远远绕路过去,直接走了。


    这场雪比半月前的一场雪下得?大,短短三天?,积雪已没至膝窝,而进山寻找鹿群的巡山人还没回?来,李渠和陈青榆匆匆带着剩下的人冒雪进山寻找。


    傍晚时,山里传来动静,早上出门的巡山队回?来了,他们晌午在山里遇到寻找鹿群的人,便接过猎物一同回?来。


    陶椿赶到时,演武场上已有不少人,帝陵的十?几个?陵户也在场,他们围着青鹿高?声喊价想买下,甚至已经上手在挑选。


    “陶陵长来了。”李重看见陶椿如见救星,但又心怀忐忑,他担心她会把他们在山里蹲守五六天?才逮回?来的鹿给卖了。


    “陶陵长,帝陵的人非要?买我们的鹿,我说?不卖,他们不听。”陈青榆先声亮明态度。


    陶椿颔首,她走进人群环绕的空地?,打眼一看,一共有十?四只青鹿,十?四只青鹿已死,带血的伤口凝着一坨血色冰碴。


    “陶陵长,这十?来只青鹿卖给我们。”


    “不卖,我们自己留着吃。”陶椿一口拒绝,她朝胡家文指一下,说?:“你带人过来把鹿皮剥了,肉称一称,各家各户各分几十?斤尝尝味。”


    胡家文“哎”一声,不用他使唤,在场的陵户欢喜地?提着鹿腿把青鹿从帝陵的陵户手里拽走。


    帝陵的陵户站起身,他们面色有些?不好看。


    陶椿没在意,但也没忽视他们的情绪,她温声解释说?:“我们陵的陵户从年头忙到年尾,辛苦一整年,该吃点?好东西犒劳犒劳自己。”


    她没言明陵里的人靠自己的头脑和力气已经赚足了粮食和银子,不用再为银子委屈自己了。


    帝陵的陵户也看明白了,安庆公主陵的陵户已经今非昔比,不再是去年拉着粉条去帝陵叫卖的叫花子相。


    “这才一年……”一个?陵户不禁喃喃出声。


    “等?鹿肉宰杀好,给帝陵的陵户送一只鹿腿。”陶椿交代胡家文。


    胡家文点?头,他冲在场的人说?:“都别?走,就近找个?地?方先坐一会儿,等?鹿肉宰杀好,你们领回?去,免得?又让我们挨家挨户送。”


    “都去我家烤会儿火。”胡二嫂接话。


    陶椿环顾一圈,说?:“趁大伙儿都在,我通知一下,明天?杀猪宰羊分年肉,明早都带上家伙什?过来帮忙。”


    众人应好,随后一股脑散开。


    邬常安让陶椿先回?去,他留这儿等?分鹿肉。


    十?四只青鹿,剥皮之后,连骨带肉近两千斤,每家每户分到四十?一斤,剩下的内脏、鹿肉和一条鹿腿合计还有二十?来斤,胡家文做主全送给帝陵的陵户。


    鹿肉拿回?来,陶椿已经把火炭烧旺,两个?火炉同时装上火炭,一个?架烤盘,一个?架烤网,冻硬的鹿肉切成竹板厚的肉片,浸上花生油直接摊在烤盘上。


    “鹿腿是炖还是烤?”邬常安问。


    陶椿看向其他人,其他人拿不定主意。


    “先搁着吧,先把鹿肉烤完,要?是没吃过瘾,我们再把鹿腿也烤了。”陶椿拍板,她看向姜红玉,说?:“大嫂,鹿肉性燥,大补,你吃两口尝个?味就行,不能吃多了。”


    姜红玉点?头,“不止鹿肉,烤的肉我也不敢多吃,前几天?常顺从集市上给我拿回?来一个?烤兔腿,我吃了之后上火。今儿舌尖上的泡才破,我待会儿自己蒸碗蛋羹,再馏个?馍就够吃了。”


    烤盘和烤网上溢出浓郁的肉香,一家老少的目光都汇集过去,陶椿跟邬常安各把守一个?炉子,他看陶椿给鹿肉翻面,他也跟着翻面,她撒椒盐,他也跟着撒椒盐。


    灶房门关着,烤鹿肉的香味凝聚在灶房中,从门缝中溢出去的丝丝香味,勾得?黑狼和黑豹守在门口,黝黑的狗鼻子堵在门缝里使劲嗅,门板被它俩弄得?咯吱咯吱响。


    鹿肉烤好,陶椿拿菜刀想把鹿肉切成小块,这个?活儿被邬常安夺去,他让她趁热赶紧吃肉。


    鹿肉嫩,烤得?火候也刚刚好,姜父姜母牙不好也嚼得?动,陶椿先给两个?老的挟几块儿放碗里,这才自己吃。


    鹿肉一入口,满嘴的油香,待咽进肚,口舌之间满口油润,陶椿又挟一块儿塞嘴里,接着挟一坨喂邬常安,“快吃,好好吃。”


    木门哐当一声响,狗在外面呜呜叫,邬常顺呵斥一声没再搭理。


    第二批鹿肉上烤盘,狗叫声从门口转移到院子里,邬常顺以为有人上门,他起身去开


    门,门一开,两只行骗的狗迅速从院子里冲进灶房。


    “哎哎哎——滚滚滚——快出去,肉搞脏了!”


    训也训不走,邬常安只得?挟两坨生鹿肉抛出去,黑狼黑豹这才化身为疾风跑出去。


    “汪——”花斑狗站在檐下叫。


    邬常安:……这会儿又肯出声了?


    他又回?灶房拿坨鹿肉去喂另一只狗。


    邬常顺牢牢把着门,只等?邬常安一进门,他迅速关上门,这下不论狗在外面扒门还是跑出院子装模作样地?叫,灶房门没再开过。


    四五斤鹿肉下肚,吃肉的人已经热出汗,邬家兄弟俩热得?脱下袄,二人接手火炉继续烤鹿肉。


    “老三,你少吃点?,鹿肉大补。”邬常顺含蓄地?劝他,吃多了心里燥,火却发不出来,难受的是他自己。


    邬常安听懂了,陶椿也听懂了,夫妻俩一个气得脸色发黑,一个?憋笑憋得?脸发红。


    邬常顺提醒过兄弟,又醒过神发觉自己也不能多吃,媳妇快生了,他啥也不能做。


    “这两盘肉我们几个?分一分,吃完就不烤了。”邬常顺说?,“剩下的鹿肉冻雪堆里,过些?日子再吃。”


    陵里的其他陵户可没讲究,在大雪纷飞的夜晚,吃着鹿肉喝着小酒,吃饱喝足抱着媳妇往被窝里一钻,这晚飘落的雪花都沾染上了春意。


    次日男人们上山逮猪捆羊集体去晚了。


    头天?宰杀二十?四头猪,平均每户分到半头猪,次日又宰四十?八只羊,每家每户各分到一只羊,斤两相同。


    猪肉和羊肉拿到手,家家户户再把自家养的鸡宰杀了,之后的日子就是窝在家里猫冬。


    帝陵的陵户在公主陵住七天?,雪停后,待积雪冻硬,他们赶着牛拉上竹排运花生油离开。


    而停雪后,胡家全忙活着挨家挨户喊人,作坊要?开工,磨番薯、洗浆、晒粉的人也要?跟着开工。


    继胡二管事之后,杜管事也挨家挨户巡视,他从山谷回?来后,给陵里的人分了任务,每家每户各分到一麻袋花生,这趟巡视就是催收的。轮到邬家,他盯着邬管事追问榨油机的进度,邬常安承诺能在正月十?五之前交货,他才肯离开。


    杜管事走之后,石慧石管事顶着寒风进门,她先去姜红玉的屋里探探她的情况,转手从兜里抓一个?羊肠套子给她。


    “等?孩子生了之后,你用上这个?,你不想再生孩子就不能再怀,要?是怀上了你肯定还要?生。”石慧悄声嘱咐她。


    姜红玉接过羊肠套子,问:“你还是不打算生孩子?老二跟你公婆有没有啥想法?”


    石慧摇头,她收起炭笔和纸张,起身说?:“不生,他们要?是有想法,我再回?娘家就是了。我去找弟妹说?说?话,你歇着吧。”


    石慧找陶椿也是给羊肠套子,她不问陶椿用不用得?上,不探究不戏谑,随手放下两个?羊肠套子,闲聊说?:“明年冬天?,冬月的时候,我打算问问周边几个?陵打算哪天?宰羊,到时候约好日子,我让你二堂哥陪着,我俩过去收羊肠。”


    “羊肠套子不够用?明年宰杀的羊多。”陶椿说?。


    “我想多做点?羊肠套子,到时候也能送给外陵的人。我都想好了,我计划在各家各户的土屋里放一些?,再在墙上贴张讲解的纸,谁需要?羊肠套子谁拿走,我不过问,也不宣扬。”石慧说?,她看向陶椿,征求意见:“不收钱行吗?羊肠子我去别?的陵收,拿回?来我收拾,除了耗点?力气,旁的没啥损失。”


    “当然可以,我没意见,我支持你。”陶椿握住她的手,说?:“石管事,你真棒,你做的是件善事。”


    石慧咬一下嘴唇,她压抑住心里翻涌的情绪,抬起头直视着陶椿,说?:“陶陵长,多谢你能理解我。我要?跟你说?一声谢,在私也在公。”


    陶椿后退一步,笑道:“好,我晓得?了。不说?了,再说?下去我俩要?抱头哭起来。”


    石慧也不习惯情绪外露,她捋一下头发,说?:“我回?去了,你忙。”


    陶椿送她出门,回?到屋里后她独坐一会儿,又笑一会儿,揣着一腔高?兴劲继续看账本。


    过了片刻,陶椿出门去找李渠,让他带人在演武场上搭个?台子。随后交代胡家文,让他在两天?后宰猪宰羊,等?祭祀后,她要?给陵里的管事们发年俸。


    *


    腊月二十?九,老天?赏脸,一大早太阳就露头了,金光映着雪光,风声伴着树上冰棱击打的清脆声,给这个?繁忙的一年完美地?收个?尾。


    请三牲的时候,小孩们跑前跑后跟着凑热闹,大人分做两拨,一拨从公粮仓里扛米面、搬粉条、挑番薯粉、搬冻肉、拎油罐子,一拨人从陶陵长家的仓房里抱出一摞摞颜色鲜艳的衣物。


    “还有这个?缸,这个?缸也搬去,里面装的是肉脯。”陶椿吩咐。


    “肉脯?分给谁的?孩子们?”陈雪问。


    “对。”陶椿点?头。


    米面粮油肉都堆到演武场,殿里的祭祀也快开始了,陶椿领着众人端上自家烹饪的菜肴快步走进陵殿,将菜肴供奉在供桌上。


    如清明时一样,祭天?时,陵户们排队上前磕头祭奠安庆公主,待祭天?结束,大伙儿撤走祭品,在陵殿外生火炉热菜分食供品。


    演武场上摆着好些?东西,那是对各个?管事辛苦一年的赞赏和荣耀,隔着不远的距离,赤裸裸地?勾引着他们。各个?管事无心分食祭品,嘴巴在动,却尝不出菜食下肚的滋味。


    好不容易熬到一顿饭结束,早已坐不住的管事们先后一吆喝,两人推着陶陵长往演武场走,余下的几个?管事催着其他人赶紧跟上。


    陶椿被推上新搭建的木台,上面的积雪早已清扫干净,还铺上麦秆防滑。


    “咱们的九个?管事和两个?伍长已经耐不住了,我就不再耽误,闲话少说?,直接请诸位上台。”陶椿满脸喜意地?高?声宣布,“我点?一个?上来一个?啊,其他人举起你们的双手,我鼓掌的时候大伙儿也啪啪鼓掌,我停你们也停。”


    “首先有请我们的老将年芙蕖年管事——”话落,陶椿鼓掌,台下掌声如雷。


    年婶子难得?生出几分拘谨,她扯扯衣摆整整衣领,手脚有些?僵硬地?踩上台阶走上木台。


    陶椿再次鼓掌,台下掌声又起,年婶子在掌声的鼓动下笑着挥了挥手。


    “咋还没到我?”李渠激动得?双腿发抖。


    其他人竖耳紧张地?听着,生怕喊到自己的时候没有听见。


    “有请胡家全胡二管事上台——”


    掌声又起,胡家全两个?大步迈上木台,他昂首挺胸得?意地?冲台下挥手。


    “有请杜星杜管事上台——”


    “有请花嫣花管事上台——”


    “有请陈雪陈管事上台——”


    “有请邬常安邬管事上台——”


    “有请石慧石管事上台——”


    接着是胡家文和胡老,李渠和陈青榆排在后面。


    李渠和陈青榆对自己排在后面有些?不痛快,然而不等?二人多想,接着又听陶椿说?:“有请咱们的老陵长胡德成,我们吃水不忘挖井人,往前推二三十?年,大伙儿一心顾着种地?和巡山的时候,是老陵长在替你们负重前行。”


    胡青峰早得?陶椿嘱咐过,他推着他大伯的轮椅靠近木台,靠近台阶的四人快步下去,合力托着轮椅往木台上递,台下余下的人纷纷搭手,上拽下托,把老陵长送上荣誉台。


    老陵长看看台下,他抬手擦擦迎风吹出来的老泪。


    胡青峰气急败坏地?甩胳膊,他还想趁乱也上去挥个?手来着,哪想到帮手太多,压根用不上他,眼下只能站在台下满心羡慕又嫉妒地?盯着台上一张张得?意又激动的脸。


    “容我为自己喝彩,最后请诸位为陶椿陶陵长鼓掌。”陶椿笑着展开双臂。


    一阵大风吹过,不远处,几棵树上悬的冰棱树枝叮叮作响,台上台下掌声又起,久久不息。


    邬常安怔怔望着他的陶陵长,厚棉衣下的胸腔里咚咚作响,待掌声停下,他捂一下胸口,担心台下的人会听到他的心跳,又担心陶陵长听不到他的心声。


    “当初安排头一个?管事替我办事的时候,我就定下年末给管事们追加年俸的标准,如今那张纸还贴在告示牌上,可能有些?人忘记了,我重复一下,每人四身衣裳四双鞋、男冠女簪、三牲肉各二十?斤、花生油十?斤。因着今年没宰杀牛,故而猪肉和羊肉各三十?斤。”陶椿讲明。


    话落她继续说?:“这些?东西是年俸,也是奖品,不足以抵消各位为陵里的繁荣发展费的神劳的力,只代表我对你们的认同,望台下诸位要?感激和爱戴他们。接下来我送九个?管事两个?伍长和老陵长一个?惊喜,台下的人可能还没发现,台上的人想来已经看清楚了。”


    台下的人这才收回?心神左顾右盼,北边靠近台阶的一群人看见胡二嫂领着一帮小喽啰捧着什?么东西过来。


    “有请我们的小颁奖人。”陶椿望着台下说?。


    胡二嫂把小核桃安排在头一个?,小核桃红着小脸蹬蹬蹬跑上去,后面胡平儿、胡蝶儿和胡蜜儿紧张跟上,再之后是小鹰牵着小雀,后面陆陆续续跟着其他管事的儿女。


    木台上一下就挤满了,各个?管事蹲下身,由着儿女专心致志地?捧着银簪或木冠往头上戴。


    “娘,你真厉害,我以后要?跟你一样。”小秋望着陈雪,满眼的仰慕和骄傲。


    陈雪揽着女儿,她抬手擦一把眼泪。


    陶椿牵着小核桃看看台上又看看台下,台上的人或笑或哭,台下的人或羡慕或渴望,她见此?面露笑意,她的目的达到了,往后陵里必生一股新势头。


    台上的人被请下去领取各自的年俸,就在其他人以为要?散会的时候,邬家兄弟俩抬着一个?陶缸走上木台,二人放下陶缸又快步下去。


    “今年我们陵的粉条、陶器和花生油大卖,每个?月的集市能顺利开展,这离不了陵里所有人的辛勤付出,我在这儿感谢大家,请诸位为自己鼓掌。”


    掌声顿时大作,台下每个?人都露出笑。


    待掌声停下,陶椿笑着继续说?:“今儿我要?特别?表扬一下我们安庆公主陵的小陵户,别?的陵的小孩还在玩闹的时候,你们守着晒粉条和晾粉的架子驱赶鸟雀、跟着爷爷奶奶一起一日复一日地?剥花生,还有一部分小孩还为制陶出过力,我看在眼里记在心里,你们乖巧听话、能干又有责任心。我真高?兴能遇到你们这样的小帮手,下一任陵长能出自你们中的某一个?,我相信安庆公主陵再无忧患。”


    这一番话把陵里的小孩夸得?害羞又激动,他们顿时不羡慕上台给爹娘插钗戴冠的小伙伴了,个?个?骄傲得?昂首挺胸,极力做出乖巧懂事的样子,再想蹦跳也得?忍住。


    “我在山谷的时候用七头野猪肉烤出来一缸肉脯,这是陶陵长给你们的奖品,它跟安庆公主陵一样,是属于你们的。”陶椿给猪肉脯拔高?地?位,她郑重地?说?:“有请我们的小陵户上台,掌声响起来。”


    啪啪啪的掌声又起,台下的人手心都拍红了,这会儿却丝毫不留力气,一个?个?踮着脚探着头目送自己的儿女上台,这比他们自己拿到奖品还高?兴。


    台上小陵户们领猪肉脯用了多久,台下的掌声就响了多久。


    待一缸猪肉脯分完,陶椿清了清嗓,她最后拱手说?:“旧年已到尾声,新的一年正马不停蹄地?奔来,祝诸位在新的一年身体壮如牛,逍遥赛神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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