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瓜文学 > 百合耽美 > 守陵娘子山食纪 > 第248章 正文完结
    第248章 正文完结 以后的日子会更好


    “核桃,你?进来,你?娘不让你?往外跑。”姜父抱臂站在门内喊,“你?刚换的棉裤,再弄湿可没得换了。”


    小核桃拖着腔“噢”一声,但腿还在一点一点往外挪。


    姜母从灶房出来,慈爱地朝她招手:“过?来,别往外跑。太阳落山了,风又大了,你?跑出去喝一肚子的冷风,夜里就要咳。”


    “我闭上嘴不喝冷风就行了,姥娘,你?让我出门吧,我想去演武场看分粮的。”小核桃撒娇。


    “进来!”姜红玉在屋里板着脸喊一声。


    小核桃瞬间垮下脸,她用眼神?朝姥爷和姥娘求救,但二人双双撇开脸,她只得低着头拖着步子不情不愿往屋里走。


    姜红玉扶着肚子在屋里转圈,她挑眼看向垂头丧气的丫头,家里人都宠着她,这丫头动不动就翘尾巴,只能她来当冷面神?。


    小核桃重重坐在椅子上,她哼一声,姜红玉不理,她继续扶着肚子走来走去,当屋里没第二个人。


    小核桃渐渐不自在起来,加之?她不是个心?窄的小孩,气来得快也消得快,她一个蹦哒站起身去当她娘的小尾巴,嘴里叭叭问?:“娘,妹妹又踢你?了吗?”


    “嗯。”


    “娘,妹妹叫啥名字?叫小枣子行不行?”


    姜红玉还没想好,她扶着床柱停下步子歇会儿,这会儿才来算账:“你?还要跑出去干啥?上午跟你?爹一起去陵殿祭祀,又跟你?婶婶和小叔一起出老大的风头,还没玩够?”


    小核桃顿时不笑了,她不吭声。


    “你?婶婶你?叔还有你?爹在分粮,你?去捣啥乱?你?能帮上忙?”姜红玉伸手戳她脑门,她恼火地说:“你?在外面疯玩半天,棉裤和鞋子里面啥时候打湿了你?都没发觉,我看你?是想生病。明?天就过?年了,你?要是病了,你?就顿顿喝稀米汤,看我们吃大鱼大肉。”


    小核桃晌午回来才为湿的棉裤和鞋子挨训,本就心?虚,这会儿不免又生几分忐忑。


    姜红玉扶着腰坐在床边,她换个口吻,语重心?长地说:“自从落下雪,青果?就没再出过?门,为啥呢?因为你?大娘怕他生病。这么小的小孩,一场寒病就能要命。你?也还不足五岁,没比他大多少,要是病狠了,陵里的龚大夫救不了你?。小核桃,你?要是想当小邬陵长就得惜命,你?得长大才行。”


    话落,屋外响起重重的脚步声,姜红玉起身走到门口,看邬家兄弟俩各挑两个鼓囊囊的麻袋进仓房。


    姜父跟进去,问?:“这都是米面?四袋有六七百斤吧?这可不少。”


    “还有两袋没挑回来,我跟老三还要再走一趟。”邬常顺哈哈笑。


    “还有两袋?一共是多少斤?”姜母走出灶房问?。


    “这次分粮,家家户户各得米面一千又七十四斤。”邬常顺满心?愉快,在他的记忆里,二十多年来,就没分过?这么多粮食。


    “之?前?康陵的陵户送来三万六千斤米面,加上十月和十一月两个集市上用花生油换来的米面,合计有五万多斤。”邬常安拎着担子出来解释。


    “九月的时候,我们还分过?一次米面,当时好像分到一百二三十斤对吧?”邬常顺看向老三。


    邬常安点头,他一撂头,说:“走了。”


    等兄弟俩走了,姜父和姜母面面相觑,一千二十余斤米面相当是二千斤稻麦,这是姜家六亩稻子和麦子的产量,要是再撇掉春种时撒下的种子,相当是七亩稻麦的盈余。这还是短短五个月卖油换来的粮食,明?年开春再卖油又能再分粮。


    “真是了不得。”姜父啧啧感叹,“明?年菜籽收了,公主陵又能榨菜籽油换粮……我的个天爷,等明?年秋收,新粮下来,他们家里的陈粮还有一堆。”


    姜母在康陵的帝陵生活,祭田比旁的陪葬陵多,从没愁过?粮食不够吃。生活无?忧,这辈子除了生孩子,可以说没吃过?什?么苦,也就没怎么羡慕过?旁人。这会儿想想安庆公主陵的日子,似乎一年能比一年好,她心?里竟然生出几分羡慕。


    屋里,小核桃一扫被亲娘教训的无?措,她像个疯丫头一样在床上打滚……好多好多粮食啊!以后?她再去姥娘家,她舅家的表哥表姐就不能再说安庆公主陵穷了!


    “娘,以后?我们家有吃不完的粮食,粮缸再也不会空荡荡的。”小核桃大喊。


    “对对对!你?消停点,可别掉下来了。”姜红玉也高兴。


    一柱香后?,陶椿拎着一罐三十斤的油跟邬家兄弟俩一起回来,邬常顺和邬常安挑的担子两头又挂满东西,除了两袋米面,还有五十斤番薯粉和一百二十斤粉条。


    分回来的粮食占据半座仓房,姜父姜母进去转一圈,嘴里的啧啧声就没停过?。


    “你?们陵的日子往后?就好过?了。”姜父拍着女婿的肩膀替他高兴,同时他心?里掺着一股不甘心?,这种日子太有盼头,他有种生不逢时的遗憾。可惜他老了,他要是还年轻,肯定要想法子搬到安庆公主陵来。


    姜父遗憾地看陶椿一眼,陵长有野心?有慧心?,关键还肯分权,在她手下做事,那可太有干劲了。


    “鸡肉炖好了,要不先?吃饭?”姜母出声问?,“天也黑了,你?们明?天再来仓房分装粮食?”


    “行,我也饿了。”邬常顺拍拍手上的灰,说:“老三,弟妹,我们先?去吃饭。”


    鸡肉先?大锅炖,再盛在罐子里用小火慢慢煨着,煨小半时辰,骨酥肉烂,汤汁浓稠。鸡肉下肚再煮粉条,最后?连汤带粉条一起装进五脏庙。


    晚饭后?,陶椿舀面发面,她打算明?天炸两锅油糕,再炸一锅肉丸子,年后?吃早饭可以煮粉条馏油糕,中饭晚饭炖肉的时候不想吃粉条也能馏油糕当主食。


    面团揉好,邬常安端起油盏拿上暖瓶,跟着陶椿一起回屋睡觉。


    跟陶椿有同样想法的人不少,分到手的白面一大缸装不下,花生油又不缺,故而大年三十的这天,家家户户都支油锅炸油糕,陵里充斥的油香勾得狗流哈喇子。


    胡家全到邬家时,陶椿正?在炸猪肉丸子,他不把自己当外人,一进门就舀一碗肉丸子捧着吃。


    “你?咋来了?拜年也该是明?天。”邬常安问?。


    “拜年是明?天的事,我今儿过?来是想跟陶陵长讨个主意,康陵送来的番薯不少,一直堆在公粮仓和空下来的土屋里不是办法,天太冷,还是会冻坏。我打算明?天挨家挨户拜年,请陵里十五岁以上五十岁以下的陵户干活儿,趁早把番薯磨成?浆,没好天气就在土屋里晾粉,有好天气就端出来晒粉。陶陵长觉得如?何?”胡家全问?。


    “明?儿是正?月初一,还没过?元宵就开工?陵户们心?里可能不咋乐意,而且外面还冷得很,剁番薯的人能冻烂手。”陶椿提出一个问?题。


    “我晓得,所以我打算向杜管事学习,把番薯分下去,他们各自在家里洗番薯剁番薯,之?后?把番薯块儿送到演武场。”胡家全说罢看向邬常安,接着说:“我还想把山谷里的圆形双轨槽挑回来,圆形双轨槽和直线双轨槽同时开工,每天安排几班人值班牵牛碾番薯。”


    “这个法子可行。”陶椿认同,她给他出个主意:“昨儿小鹰和小秋说漏嘴,小核桃听她俩说明?天早上杜管事和陈管事要来给我拜年,你?们私下商量过?吗?商量过??那你?再上门商量一下,你?约着他们明?早一起上门,到时候你?带人挑几袋番薯送我家来。如?此一来,其他管事和伍长想来不会排斥,有我们带头,陵里的其他陵户也说不出拒绝的话。”


    胡家全就打着这个主意,他激动地应下,转手放下空碗一溜烟跑了。


    之?后?的事就如?陶椿推测的那样发展,胡家全带着他的族兄弟在来给陶椿拜年时送来六百斤番薯,九个管事和两个伍长见状心?中了然,他们主动带上自家的兄弟去公粮仓各挑走七八百斤番薯,回去之?后?各又自给族人传话。这下不用胡家全觍着脸挨家挨户上门送番薯,陵里余下的人家主动去领番薯。


    虎狼队和平安队踩着积雪又进一次山,他们受胡二管事所托去山谷挑圆形双轨槽,没想到一脚踏进山谷,惊得猴群像跳蚤一样从油坊里跳出来,在人赶到之?前?逃之?夭夭。


    好在油坊里没有存油,花生也用完了,杜星在油坊里检查两圈,断定野猴除了把油坊搞得脏兮兮的,就偷吃了一缸榨过?油的油饼,没什?么损失。


    杜星带几个人取几筐没用完的陶土和泥,把油坊和两座人住的院子里的窗子用泥封死,确定野猴不会进屋住就离开了。


    人多力量大,一帮人当晚就把圆形双轨槽运到演武场上,胡家全安排好值班的人,陵里的人开工。


    老人常说年头忙,之?后?的一年都不会清闲,这不是瞎话,猫冬的日子,大伙儿窝在家里剁番薯只是忙碌的开端,接着有杜管事一趟接一趟地上门送花生收花生。


    忙完剁番薯、剥花生,李渠和陈青榆又带人挨家挨户送藤条和劈开的竹条,用来编竹床和藤床,类似小儿睡的摇床,也像一个封口的簸箕。他们打算在树上先?做吊网,再把竹床和藤床固定在吊网上,用以代?替木巢。


    在山里生活的陵户大半都会藤编的手艺,毕竟竹筐、背篓、蒸笼、篾帘、篾席都是自己编,小核桃小时候睡的摇篮就是邬常顺在邬二叔的指点下编成?的。眼下他用陈青榆送来藤条,先?给快要出世的二女儿编一个摇篮,而邬常安和陶椿则是在姜父的指点下编大人睡的竹床。


    二月初二,龙抬头的日子,姜红玉醒来发觉肚子疼,时隔四年半,久违的疼痛再次袭来。她躺在床上捱过?最慌乱的一阵,随后?出来喊:“常顺,我要生了,给我烧一缸洗澡水。”


    一句话惊动一屋的人,有姜母盯着,陶椿牵走小核桃去请石慧和邬小婶过?来帮忙,顺带把小核桃放在邬二叔家。


    小核桃看她小婶婶、二婶和婶婆急匆匆走了,她像掉魂了一样站在原地。


    “小核桃,屋外冷,你?跟婶子回屋玩。”翠柳牵上小核桃的手,她温声说:“你?姑姑待会儿要爬到树上挂卤鸟,你?会不会爬树?你?来给她帮忙好不好?”


    小核桃没听进去,她半哭不哭地捂着心?口说:“大婶婶,我好慌,我难受……”


    “没事没事,你?二婶说你?娘怀相好,这又是她第二次生孩子,不会有事。你?在我家待着,等你?妹妹一出生,我就送你?回去。”翠柳说。


    邬千蕊从她专属的晾鸟房出来,她递给小核桃两只风干鸟,打岔说:“小核桃你?帮我尝尝,看能不能吃出来我在卤汤里加了什?么。”


    小核桃顾不上想,让咬一口她就咬一口,邬千蕊问?起时,她回神?品了品,说:“有桂花的味道。”


    “哇!小核桃你?舌头真灵,青果?都没尝出来!走走走,你?再帮我尝尝另外几个味道。”邬千蕊牵着小核桃走了。


    等小核桃再出来,她已经被邬千蕊哄好了,虽然还时不时往家的方向瞅,但也能分出心?思给邬千蕊打下手。


    临近晌午,邬千蕊挂在树上远远看见一个人出门朝这边来,她喊一声:“小核桃,有人来接你?,肯定是你?娘生了。”


    小核桃闻言拔腿就跑,邬千蕊三两下跳下树,跟翠柳一起跟上去。


    “婶婶!我娘是不是生了?”小核桃边跑边大声问?。


    “是,生了,是个妹妹。你?娘也好,我出来的时候她已经吃上饭了。”陶椿还有点魂不守舍,这半天她等在外面坐立难安,太煎熬了。


    翠柳赶来,闻言笑道:“我还琢磨着要到下午才能生出来,生得还挺快。”


    “大嫂身子骨好。”陶椿说。


    “二丫头几斤重?”翠柳问?。


    “五斤八两。”


    说着话进了邬家的院子,几个女人推门进产房,小核桃进门一眼看见她娘倚在床头吃饭,胸腔子里晃晃悠悠的心?轰隆一声落地,她一张嘴,哇哇哭出声。


    床外侧的包被里,红皮小猴也跟着闭眼哇哇哭。


    其他人在一高一低两道哭声中笑出声。


    小核桃这一哭,哭来邬家二丫头的取名权,二丫头由她姐姐取名叫小红猴。


    小红猴十天大的时候,皱巴巴的皮展开了,红皮也长成?白皮,实?在跟猴扯不上关系,小核桃后?悔了,嚷嚷着要给她改名叫小面团。


    邬常顺糟心?死了,他十分后?悔让老大给老二取名,完全跟给狗取名一样,按照毛色和个头取名,黑毛狗小时候叫小黑,长大了就是大黑。


    家里人都习惯了小红猴这个名字,从嫌弃中慢慢品出泼实?、可爱的优点,跟捏扁揉圆的小面团相比,实?在算是个好名字。故而除了小核桃,其他人都坚持喊小红猴。然而小核桃也没坚持两天,一个口误,把小面团喊成?小红猴,小面团这个名字就被彻底遗弃了。


    *


    “陶陵长,在家吗?”李渠走到院内低声喊。


    陶椿把小红猴还给姜红玉,她开门出来,同样低声问?:“来拿竹床是吧?”


    “对,我跟陈伍长商量好了,等散集了,我们两队一起进山,耗半个月把吊网和竹床藤床固定好。”李渠说。


    正?月尾的时候,山里的雪停了,连晴好几日,油坊和制陶坊在陵里的雪化到一半就开工了,邬常安也去了山谷。他不在家,这会儿邬常顺出门挑水去了,陶椿带李渠去土屋里拿竹床和藤床。


    “家里添个奶娃娃,这半个月几乎没空动手编竹床,一共就编成?两个。”陶椿开门让他进去拿,说:“一户编两个,四十七户就是九十四个,想来也够用了。”


    李渠点头,“是够用了,不过?竹床吊在树上风吹日晒坏得快,我们打算一年一换,往后?每年猫冬都安排陵里的人编上百个藤床。”


    “可行。”陶椿赞同,她拴上门,嘱咐说:“再有两天就开集了,这个集市估计康陵也会来人,人数要比去年多得多,你?们多费心?,做好安排,尽可能避免出岔子。”


    李渠笑着“哎”一声,人越多越好,安庆公主陵越热闹越好,他一点都不犯愁。


    正?说着,演武场那边传来狗吠声,接着山里也响起此起彼伏的狗吠声。陶椿跟李渠对视一眼,来客了!


    新年头一拨来客,李渠和陶椿俱有些兴奋,李渠甚至丢下竹床和藤床,急着跑去迎客。


    陵里的人都以为是后?妃陵的陵户来了,毕竟他们每个集市都是头一个抵达。等双方在山脚会面,才发现是康陵十九陵的三百余个陵户在成?王陵陵户的带领下绕远路赶来,领队的人仍是安陵长。


    “我们离成?王陵只有一天的路程,想着成?王陵也有通往安庆公主陵的路,我们就约他们一起同行。加之?大雪封山,我们闲了一冬,翻山越岭正?好打打猎,免得手生。”安陵长笑呵呵道。


    他们一行人牵的牛背上都驮着猎物,收获颇丰,李渠他们也就没多想,而且也顾不上多想,眼下还有个急事待解决。


    前?几天经几个管事商量,他们想着康陵的陵户隔得远、来得晚,到时候就把人安排到山谷里住,正?好方便他们取花生油。然而他们提前?两天来,陵里的土屋都还空着,不好把人一竿子支到山谷里。但把人都安排在陵里的土屋里也是问?题,这趟过?来的人比去年多一倍,一下子住进去,后?来的人没落脚地了。


    趁着卸货的功夫,陈雪赶忙去找陶陵长讨招,陶椿指着丢在门外的藤床和竹床,说:“地上多垫几层干草,藤床和竹床摞草堆上,铺上褥子也能住人。你?跟他们解释清楚,就说冬天不方便动土,没能扩建房屋,让他们将就一下,挤一挤,一间屋多住几个人。”


    “哎!没想到这东西也派上用场了。”陈雪松口气,“我这就去跟李伍长和陈伍长说,藤床和竹床我借用几天。”


    近四百人安顿在二十座土屋里,土屋里住不下就挤进陵户家里,好歹留出二十七座空土屋。


    有客来了,安庆公主陵顿时有了集市的氛围,妇人们买走外客驮来的猎物,带上自己琢磨一冬的吃食在青石路上生火炉摆摊子。


    隔日,后?妃陵的陵户匆匆赶到,立马跻身进入摆摊的行列。


    “定远侯陵来人了——我去迎一迎。”


    “东南边也来客了,估计是福安公主陵的人,我过?去迎。”


    “南边的山上也有动静?莫不是贤王陵的人?”黑狼黑豹朝山上叫,小核桃看了看忙得不可开交的大人,瞧其他人似乎没发觉,她一挥手,说:“走,我们去迎一迎。”


    一帮小孩立马兴致勃勃地响应。


    还没进山,山道上走下来七个挑担的人,其中还有黑狼黑豹的主人。


    “你?们干啥去?”邬常安盯着小核桃问?。


    “我们以为来客了。”小核桃大失所望。


    邬常安挑着重担,没劲跟她讲道理,他朝她踢一下,冷脸吓唬说:“再敢往山里跑,我去跟陶陵长告状,你?们年底别想再领赏。”


    这句话比打断腿的威胁还有用,原本还心?有不甘的小孩一下子蔫巴下来。


    “小叔,我不进山了,你?可别跟我婶婶告状。”小核桃知情识趣地立马讨饶。


    邬常安不理,他绕过?她,挑着两筐新出窑的餐盘往演武场去。


    “小叔——”小核桃巴巴跟上,“小叔——邬管事,邬管事,我晓得错了,你?别跟陵长大人告状。”


    同行的几个挑担人纷纷笑出声,邬常安也想笑,他努力憋住了。


    小核桃只能鞍前?马后?地一声声喊邬管事,引得演武场上摆摊的人纷纷看过?来。


    “行了,闭嘴吧,这次放你?一马。”邬常安脸皮不够厚,立马喊停。


    “你?婶婶呢?”他问?。


    “往西边去了,定远侯陵来人了。”花管事迎上来说。


    陶椿迎上定远侯陵的人,她一眼看见走在前?面的春仙,不止是位置显眼,他整个人气势都不同了,跟去年的他相比,像是压得他喘不过?气的大山被推倒了,整个人神?采飞扬。


    “陶陵长,新年好啊。”春仙惬意地招呼一句,接着又说:“椿妹子,来迎你?爹娘的?冬仙要生了,叔婶没来,青松和三妹也在家守着。”


    “我料到了,不过?听到动静还是忍不住来迎一下。”陶椿向前?几步,她打探道:“于陵长这个冬天过?得不错?遇到喜事了?我看你?气色颇佳。”


    “算是吧,有惊有喜。”春仙抬手摸一下后?脑勺。


    陶椿在人群中看到杜福海,她震惊地瞪大眼,这不是杜陵长的大儿子?这人变化也颇多,整个人怂眉拉眼的,同行的人给他脸色瞧,他只敢瞪眼不敢吭声,看着挺怂。


    “看来于陵长降伏陵里的刺头了,恭喜啊。”陶椿讶异地打量春仙,佩服道:“厉害,真是厉害。”


    春仙叹着气笑一声,说:“厉害啥啊,差点把小命搭进去了。不说了,这个集市怎么这么多人?闷了一冬,各个陵都来了不少人?”


    “康陵来了三百余人,昨天就来了,所以人多。你?们快去安置吧,陵里快没空房子了。”陶椿说,“我家的土屋还有两个空单间,你?带几个人住进去。”


    春仙摆手,“山陵使应该会过?来,两个单间你?先?留着吧,我随便住哪儿都行。不跟你?聊了,我得赶紧去抢个摊子。”


    陵里的人越来越多,这还不到正?日子,摆摊的已经摆到作坊附近,卖吃食的摊子也由一列变成?两列,人退出青石路,摊子摆在路边,中间供食客走动。


    定远侯陵带来上千斤卤豆干,摆摊的桌子还没支起来,卤豆干已经卖掉一半。春仙赶忙去找陶椿借她家的刀疤脸,他得赶紧回去一趟,争取明?天再带人送一批卤豆干过?来。


    春仙骑着牛前?脚刚走,香杏后?脚裹着一身油烟刮进来,进来了脚还忙着颠颠打转,嘴上噼里啪啦说:“弟妹,你?不摆摊是吧?把你?家的番薯粉借给我,番薯粉肉丸汤卖得可好了,我觉得我家的番薯粉不够用。”


    “好好好,你?别急,我去给你?拿。”陶椿忙开仓房门。


    “哪能不急,我都忙不过?来了。”说着,香杏大笑两声,转而又说:“不仅番薯粉不够用,肉也不够用,胡大管事已经带人上山宰猪去了。”


    “香杏?”姜红玉还在坐月子,她听着外面的热闹心?痒难耐,走到门边问?:“外面人多不多?”


    “多,多得能踩掉鞋跟。”香杏又大笑两声,她提着番薯粉像陀螺一样跑了。


    陶椿关上门,说:“大嫂,我也出门了啊。我听说邬常安回来了,我去找找他。大哥出去买饭了,马上就回来。”


    “行。”姜红玉跺一下脚,她也好想出去。


    陶椿出门就遇上帝陵的人进陵,想起春仙的话,她迎上去,果?真看见山陵使。


    “山陵使大人,好久不见。”陶椿迎上去寒暄。


    山陵使点点头,他的目光落在陵殿前?方,牛群和人□□错而行,叫卖声和狗吠声掺在一起,肉香味似乎捂暖


    了冷冽的风,他点头说:“跟长安城的长街没两样了。”


    “我带您去逛一逛。”陶椿说,转眼看陈雪面露难色,她有些歉意地跟帝陵的陵户说:“康陵昨天来人了,来了三百余人,陵里的土屋不够住,眼下只有山谷里的房子还空着,就是距离稍远。你?们要是介意,也能住进陵殿里。你?们是帝陵的陵户,规矩好,住进去不会大肆吵闹,我只放心?你?们住进去。”


    “康陵的陵户来了?从哪儿过?来的?我在帝陵没听到动静。”山陵使问?。


    “他们从成?王陵借道,跟成?王陵的陵户同行。”


    山陵使颔首,他嘱咐说:“好好招待,别落了我们惠陵的面子。”


    随后?安排帝陵的人住进陵殿里的空房间。


    陶椿领着山陵使往集市上去,这趟过?来赶集的陵户主要是运送陵里多余的番薯,除此之?外,带来的货物不多。大雪封山,山里几乎没山货出产,摆摊卖的不是整张皮毛,就是皮毛做的衣鞋,再一个就是各种油,比如?羊油、蛇油、狼油、熊油,还有零星的摊子是卖灵芝、干菌、干菜以及各种药草的。


    陶椿带山陵使去转一圈,接着领他去摆满吃食摊的青石路,她拿两个餐盘递一个给他,说:“快到吃晚饭的时候,我们家里都不开火,陵里人吃饭都在这儿买,您拿着餐盘,想吃什?么就让人打菜。”


    山陵使看一眼塞在手上的餐盘,一时有些发愣。


    陶椿觑他一眼,见他似乎不怎么抗拒,她先?一步走进人群里,指着饭摊介绍说:“这个是肉丸汤,是我们公主陵的陵户摆的摊位,肉丸又嫩又弹牙,想吃酸自己加醋,想吃辣自己加辣椒油。”


    香杏接到陶椿的眼色,她从一旁的热水桶里拿出两个碗,一碗两勺肉丸汤,转手递出去,继而吆喝道:“下一位。”


    山陵使闻言不得不接过?碗放在餐盘的圆形凹痕上。


    陶椿领着他继续走,下一个摊子是卤鸟的摊子,她递出餐盘,邬千蕊给她舀两只酥烂的鸟。


    这次不用陶椿提醒,山陵使也递出餐盘。


    再下一个是烤苕皮、烤活珠子、烤豆皮豆干的摊子,紧邻的是烤鸡腿鸡翅和兔腿的摊子。这些口味重,山陵使不感兴趣。


    “后?面六个摊位是康陵的,炖的肉是他们路上打猎得来的。”陶椿说,她指着对面挑几个摊子接着介绍:“卖牛肉干和熏鸡的摊子是后?妃陵的,他们的肉干和熏鸡是果?木熏过?的,味道不错,大人您可以买点带回去尝尝。那个卖酒的摊子是齐王陵的,他们还卖酒曲。卖炒粉炒饭的摊子是我们陵的,炸油糕、肉丸子和豆腐丸子的三个摊子也是我们陵的,还有酸辣粉、稀粥、豆浆、骨汤面,这些也是我们陵的。”


    “如?何付账?”山陵使问?。


    “属于安庆公主陵的摊子,一整个吃下来要半两银子,一个人通常吃不下这么多,可以两三个人合伙买一份。”陶椿说,“至于其他陵的摊子,他们自己定价。”


    山陵使看黄豆芽肉丝炒粉卖相不错,他去打一份,又舀一碗豆浆,之?后?示意陶椿离开。


    陶椿陪山陵使进陵殿吃饭,她邀他去她家的空屋里睡觉,但他得知康陵的安陵长住在她家,以不想应酬为由拒绝了,他晚上也住在陵殿里。


    他不过?去,陶椿也得清闲,吃过?饭后?她拿走餐盘交到洗碗处,踩着夜色继续去小吃摊上逛,烤苕皮多放一点酸豆角,烤豆皮要软一点的,炸的豆腐丸子要淋一点点辣油。


    “嘿!”邬常安探身过?来,“我寻你?半天,这个说看见你?了,那个也说遇见你?了,就我走了几圈都没看见你?。”


    “我也没看到你?。”陶椿戳一个豆腐丸子喂他嘴里,问?:“你?吃过?饭吗?吃过??那我们回去,我也吃饱了。”


    说着,陶椿牵着他走到石像下面,她掏一角碎银子丢木箱里。


    邬常安离家有半月了,夫妻俩久别,外面热闹正?盛的时候,二人躲在家里酣战,一直闹到屋外的热闹退去,才拥被睡过?去。


    *


    次日,康陵的陵户要去山谷取油,陶椿正?好托他们帮忙,把这趟集市得来的牛油和做火锅料要用的东西运到山谷。家里有个小娃娃,她得去山谷里熬煮火锅料。


    进山后?,身后?的热闹迅速退去,一行人还有些恍惚,总觉得叫卖声还在耳边。


    “清净惯了,受不了太闹腾的日子。”安陵长失笑道,“这就像我们下山去长安念书,人多了就不自在。”


    “清净的日子数不胜数,热闹的日子却?是有数的,一个月就这一次。你?们日后?多过?来,多来几次就喜欢这种热闹了。”陶椿说,“热闹的氛围能让人亢奋,过?后?感觉精气神?能好不少。”


    “太远了,从我们陵过?来要走三天半,而康陵的其他陵到帝陵来,最远的那几个要走两三天,再在你?们这儿留三四天,你?算算,一来一回半个月。”安陵长摇头,“时间都耗路上了,不划算。”


    “两三个月走一趟,每趟不同的人,也是可行的,就当是一场远游。”陶椿总觉得他话里有话,她怀疑他是不是想在康陵搞个小集市,她打探道:“我们陵的管事们还商量着要为你?们盖房,你?们要是不来了,我们再盖房就不划算了。”


    安陵长一时迟疑。


    “安陵长,就像陶陵长说的,距离远点的少来几趟就行了。”他身后?的人说,他愿意过?来。


    “对,愿意出远门的多来几趟,不愿意出门的一年来一两趟也行,就是不来也没人推他出门。”另有人接话。


    安陵长:“……行吧,那就劳贵陵的人费心?,再盖几座土屋。”


    陶椿微微一笑,悬着的心?落地了。


    从断头峰上下来,邬常安想起李渠交代?的,他探问?道:“安陵长,西边有座野猴岭,里面猴子不少,也机灵得紧,去年年底我们的人回陵了,它们跑到油坊想偷花生,人一来就跑。这半月来,还时不时有野猴来探路,人在它们就不靠近,还有点意思。你?们要不要去野猴岭看看猴子?”


    陶椿点头,“带点炒花生去喂一喂也行。我还琢磨着等开春了,我带几个人去野猴岭种片花生、苞谷和番薯,我们种它们收,看能不能把它们教得再机灵点。”


    要是猴子看管得力,她往后?多种点花生,秋收的时候跟猴子平分。


    安陵长来了点兴趣,等陶椿熬牛油火锅料的时候,他带队去野猴岭寻找猴子,想要逮几只猴子回去按陶椿所说的那样教化。


    三天后?,他空手而归,野猴岭的猴子见人就躲,压根碰不上猴毛。


    康陵的陵户取走花生油和火锅料回陵,成?王陵的陵户已经走了,他们取走粉条后?浩浩荡荡地赶着牛群从西北边离开。


    散集了,安庆公主陵回归平静,下粉条的作坊开工,剁番薯的人也跟着开工,虎狼队和平安队扛着竹床和藤床陆陆续续进山。而山谷里,制陶的人在榨油的撞击声中如?蚂蚁搬家一样把山上的陶土挑到山谷里,接着筛土、和泥、摔打陶泥,再把一件件晾干的陶坯搬进陶窑里,如?此反复。


    大家都有条不紊地忙活,日子在走动的□□和翻动的双手中游走,春意悄无?声息地挂上枝头。


    候鸟回迁,古树上巨大的巢估计成?了鸟雀族群里的新话题,喳喳叫声要比往年春日热闹。


    陶椿躺在一个藤床里,邬常安坐在树干上,二人跟上方一只歪头打量他们的画眉鸟面面相觑。


    树下方闯来一群麻色雉鸡,画眉鸟扑棱着翅膀飞向另一棵树,陶椿这才说话:“你?说它会不会认为我们是另一种稀奇古怪的鸟?”


    邬常安嘘一声,示意她往下方看,一群麻色雉鸡中不知什?么时候闯来一只毛色鲜艳的公雉鸡,正?抖擞着鲜红的冠子和色彩稠丽的羽毛跳求偶舞。


    陶椿瞥邬常安一眼。


    “什?么意思?”他问?。


    “小公鸡想讨媳妇都晓得跳舞。”她意有所指。


    树下方的鸡群听到声吓跑了,邬常安收回目光笑而不语。


    陶椿往下一看,地上只剩几根鸡毛,她又怏怏地躺回去。


    两人安静一会儿,没跑远的雉鸡群又探头探脑跑回来,小公鸡不嫌累地又跳上了,邬常安戳她提醒她看,陶椿装死不动。


    “你?喜欢我吗?”他晓得她不喜肉麻的话,故意为难她。


    “我说喜欢你?就跳舞?”陶椿腾的一下睁开眼。


    邬常安:“……你?喊我什?么?”


    喊什?么?陶椿反应过?来,她憋着坏故意说:“邬常安?”


    “我姐喊我姐夫是月哥,大嫂喊大哥是常顺。”邬常安恨恨咬牙,“这就是陵长大人口中的喜欢?”


    在床上都不肯喊哥,邬常安就不信她这会儿能妥协。但她不妥协他也气,越想越气。


    陶椿清清嗓子,柔柔地喊一声常安。


    邬常安一愣,他忙不迭应声:“哎!椿妹。”


    又嘱咐说:你?以后?就这么喊,可不能再连名带姓地喊,难不成?我还不如?你?娘家那八竿子打不着的春仙大哥。”


    陶椿翻个白眼,她嫌弃道:“肉麻死了,你?正?常点。”


    邬常安当做没听见,他还在叨叨她以后?再连名带姓地喊,他就不理她。


    “晓得晓得,我喊也喊了,该你?跳舞了。”陶椿打断他。


    一道黑影投下来,邬常安迅速抬头,是一只黑鹰,它直奔树下的雉鸡群。他抽出一根箭,挽弓朝天放箭,黝黑的箭镞火速逼近黑鹰。


    黑鹰清唳一声,立即改变方向往上飞,箭头擦着掉落的鹰羽砸在地上。


    短短几息之?间,树下的雉鸡都没来得及跑光,黑鹰已经被赶跑了,陶椿的目光闪了闪,她双眼放光:“你?的臂力大涨啊!放箭的准头也极好。”


    邬常安心?中得意,面上却?不露声色,他随手拨一下弓弦,问?:“这比小公鸡卖弄几根尾巴毛有意思吧?”


    陶椿大笑着点头。


    邬常安忍不住也笑出声,他推她一把,自己跟着躺下去,嘴上埋怨说:“你?可真行,逼得我跟一只小公鸡比起来了。”


    叶片间闪烁的光斑落在眼睛上,陶椿举起邬常安的手给她挡光,她翘着腿发力,身下的藤床跟着一晃一晃的,她闭眼感叹道:“这种日子真好啊。”


    “以后?的日子会更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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