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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191章 地宫通道 打发李家三个儿媳妇


    陶椿带着邬常安去李铁斧家,半路遇上杜月来找。


    “你俩走这儿来了?没在?胡家待着?不在?他家吃饭是吧?晌午去我家吃饭。”杜月停下?步子,他看小舅子一眼,含着笑说:“我猜以老三?的德性,他在?胡阿嬷家里留不久。”


    邬常安呆了一瞬,陶椿笑出?声。


    “我姐把饭做好了?”邬常安问。


    “饭焖好了,我出?门的时候她在?削南瓜皮,晌午炒个嫩南瓜,再拌一钵茄子,简单吃点。”


    “既然饭已经好了,我们先去吃饭,吃过饭再去李铁斧家里。”邬常安低头询问。


    陶椿点头,“也行。”


    一行三?个人去杜家,路上,杜月得知胡阿嬷的棺椁要?进地宫,他皱了下?眉,问:“弟妹,你不跟着下?地宫吧?”


    “去,送她最后一程吧。”陶椿说。


    “那我跟你一起去,我还不晓得地宫里面?是啥样。”杜月说,“老三?跟进去不中用,留在?外?面?。”


    陶椿叹气,她是听明白了,杜月跟姜红玉一样,也是担心胡家人会对她下?手。她想说这山里的陵户不是喊打喊杀的人,又想起李铁斧一家干的坏事,父弑母,子要?屠陵。想来劝解的话没啥信服力,她就不说了,由着家人亲戚保护她吧。


    到?了杜家,香杏从灶房里探出?头,她大着嗓门说:“洗手,饭菜都好了。”


    小毛和小雀都在?家,他俩一个年纪小,一个性子内向,见到?熟面?孔直勾勾地盯着,也不晓得叫人。还是杜月叫他们喊舅舅舅娘,他俩才开口。


    香杏手脚麻利地端两钵菜出?来,说:“我就晓得你俩今天要?回来。”


    料定陶椿今天要?回来的不止香杏,还有?李铁斧的三?个儿媳妇,他大孙子一早就在?老陵长家附近转悠,也看到?他倒在?地上像死狗一样爬都爬不起来,他乐得回去找弟弟妹妹们来看热闹,再过来就发现院子里没人了。


    “谁家的孩子?在?这儿转悠啥?”胡家全要?去找陶椿和邬常安来吃饭,他出?门看两个孩子在?门外?转悠,以为是来看热闹的,他绷着脸训斥:“快滚蛋,这儿是你们能凑热闹的?再探头探脑,我拧掉你俩的耳朵。”


    两个小子冲他扯个鬼脸,一扭头跑了。


    胡家全气得想撵上去揍人。


    “堂哥,你要?去找陶陵长是吧?她跟邬管事回去了,走的时候跟我说不过来吃饭。”小燕跑出?来说。


    不远处的两个孩子听见了,二?人下?山后立马回去传话。


    邬常安胃口不好,他吃掉小半碗饭就撂下?碗筷,由他负责给?好奇心强的姐姐讲李铁斧一家的事。


    钻在?桌下?守嘴的大脑袋突然吠叫起来,它猛地冲出?去,差点掀了桌子,不等香杏骂,院外?传来女人的尖叫唾骂声。


    杜月手上的筷子都来不及放,他快步追着狗跑出?去,他家的狗又下?崽了,凶的很,是真会咬人。


    “大脑袋,回来。”杜月边跑边喊,跑出?去认出?人,他回头说:“陶陵长,出?来一下?,李铁斧家的人找来了。”


    陶椿放下?碗筷出?去,邬常安起身跟上,他刚走两步就被拽住了。


    “你留下?看两个孩子别抓菜,我出?去,我会骂人也会打架。”香杏想要?看热闹。


    邬常安:……


    院外?,大脑袋被唤回来,李铁斧的两个儿媳妇带着五个孩子气汹汹地走上来,她们去邬家的路上被人告知看见陶椿来杜家了,觉得是老天都在?帮她们,免除她们多?走路。为首的瘦长脸妇人吊着一双眼瞪着陶椿,她尖着嗓子问:“我家男人呢?你要?是把他弄伤弄废了,我带着三?个孩子住你家,叫你养我们母子四个。”


    “就是就是。”另一个妇人应和,她阴阳怪气道:“陶陵长一直恨我们一家,终于叫你找到?机会祸害我们一家了。”


    陶椿差点被逗笑了,李桂花那人就是个讨人嫌招人厌的,没料到?娶进门的儿媳妇一个个都跟她臭味相投,也是,要?不是臭味相投,嫁进门的女人早跑了。说来李大兄弟三?个也是厉害,眼光是真毒,外?陵的姑娘不知多?少,他们一眼挑中最适合自己的。


    “想住我家?你们没这个福气。你们的公婆捂死亲娘,李大李二?要?谋害我,李三?发话要?搞死全陵的人,他们全部有?罪,已经废除陵户的身份罚为奴,今早就被帝陵的人带走了。”陶椿微微一笑,“至于你们……”


    两个妇人脸色陡变,年纪大点的两个小子也听明白了,一刹那面?色变得惊慌。


    “对了,李铁斧没被带走,因为快死了,还丢在?山谷里等死。李桂花和她的三?个儿子日后估计会被发配到?康陵修皇陵。你们想不想去见他们?”陶椿继续说。


    “你胡说,你骗我们。”李大的媳妇慌了。


    “那就当我骗你们好了,你们安心住在?家


    里,最多?半个月,山陵使?的人会来捉拿你们。李铁斧以及他的三?个儿子都废除了陵户的身份,他们的孩子自然也不是陵户了,至于他们的妻子……”


    “我跟李二?和离了,我过两天就要?回娘家,我跟他没关系。”嘴角长个痦子的妇人一脸惊骇地打断陶椿的话,她低头看着一对儿女,又补充说:“孩子也归我,我早就晓得我公婆、不……我早就晓得李铁斧和李桂花联手捂死我孩子的亲奶奶,李二?还不准我揭发他们,我跟他过不下?去了,就打算趁他们一家都不在?家的时候带孩子逃回娘家。我今儿过来找您是打听消息的,就怕我还没走远他们突然回来了。”


    李二的媳妇越编越顺,到?了最后她平静下?来,把自己都骗过去了。


    “我是福宁公主陵的姑娘,不想当你们安庆公主陵的儿媳妇了,请您把我放回去。”她继续说。


    “对,我也是,我和我二?弟妹商量好了,之前是李三跟两个老毒物在?家盯着我们,我们才一直没跑了。”瘦长脸妇人急切地说,她想起在家哄孩子的老三媳妇,忙补充说:“还有?我三?弟妹,她也要?跟李三?和离,要?带走孩子。”


    陶椿简直想给?她们鼓掌,多?丝滑的反应能力啊,太能伸能屈了,果然奸者多?智。


    香杏不知道陶椿原本?就打算放她们带孩子回娘家的,她生怕她们逃脱了,她出?声说:“弟妹,你可别被她们骗了,她们跟李桂花一样,都不是好东西。”


    “不不不,我们都是被他们兄弟三?个骗来的,在?陵里讨人厌也是被李桂花逼的。”李二?的媳妇说。


    “真的?”陶椿佯装信了。


    “千真万确,我要?是说谎,我天打雷劈。”李二?的媳妇赌上一次。


    “那、那我也发誓。”李大的媳妇心慌慌地说。


    “那你们挺可怜。”陶椿面?带怜悯。


    “她们……”香杏的嘴被杜月捂住,她要?急死了,恨不得踹陶椿一脚,脑子长到?牛身上了?刀疤脸都比她聪明。


    两个妇人窃喜地哭诉她们的可怜。


    “你们想带孩子回娘家也行,我去替你们求山陵使?高?抬贵手,放你们一马。不过我也不能完全相信你们,这样,我写个状子,把李铁斧一家犯下?的罪通通写下?来,还有?你们承认被骗婚要?和离的事实。这个状子我会给?你们娘家陵的陵长捎一份,托他们训导你们的孩子,免得日后长大了他们再被人误导来寻我们报仇。”陶椿盯着她们,见两个妇人脸色稍变,她暗哼一声。


    “呜呜呜——”香杏急得大叫。


    陶椿看她一眼,继续说:“除此?之外?,我还要?规定李大李二?李三?的孩子以及往后三?代人,不准踏入安庆公主陵,更不能与安庆公主陵的陵户产生婚嫁关系。一旦跟我们陵的陵户产生联系,我们就把状子交给?山陵使?,劳他废除你们的陵户身份,再贬为奴殉葬。你们同不同意?”


    “同意。”李二?的媳妇迫不及待地点头。


    “我也同意。”另一个妇人说。


    “你们回去喊李三?的媳妇,我在?我家等你们签状子,一个时辰内我要?见到?人。”陶椿发话。


    李大和李二?的媳妇带着孩子趾高?气昂地来,又灰溜溜地离开。


    杜月这才放开香杏,这莽牛,手都要?被她咬出?血了,他瞪她一眼,问:“弟妹,你一开始就打算放他们一马对不对?”


    “嗯,几个孩子太小了,也没犯什么罪,罚为奴送去修皇陵太残忍了。”陶椿说,不过她发现这两个妇人比她想象的狡猾,才有?写状子这个打算,也算留个后手。


    香杏看明白了,气也消了,她斜陶椿一眼,说:“你还是比刀疤脸聪明点的。”


    压根没让她帮上忙,她还想着要?帮忙骂架来着。


    这跟刀疤脸有?啥关系?陶椿一头雾水。她冲邬常安招手,说:“走,回家。”


    “不吃饭了?”香杏问。


    “不吃了,差不多?也饱了。”陶椿挥下?手,“回见啊。”


    陶椿回家拿出?宣纸,捋清思路后把前因后果一一写清楚,一式六份。


    最后一个字写完,李大三?兄弟的媳妇带着孩子都来了。


    陶椿点了点印泥,说:“你们三?个每人两张,一张我留底,一张要?送往你们娘家。签上名字再摁下?手印,孩子只摁手印不签名字。”


    “能不能不告诉我娘家的陵长?孩子抬不起头做人。”李二?的媳妇祈求。


    “不要?得寸进尺,你没有?讨价还价的余地。”陶椿点一下?下?巴,示意她别啰嗦,赶紧签字。


    三?个妇人相继签上名字,再带着各自的孩子一一按手印,就连刚满月还抱在?怀里的孩子也没漏下?。


    陶椿收起状子,随口说:“你们暂时还住在?那个家里,有?本?事自己回娘家的可以先走,不敢带孩子走山路那就等烧陶的人回陵,到?时候我安排人送你们回娘家。”


    抱着小婴儿的年轻妇人冲陶椿行个礼,她细声细气说:“谢陶陵长大发慈悲,给?我们留个退路。”


    另外?两个妇人沉默了,从杜家离开后她们就觉得不对劲,陶椿不是个好糊弄的人,等走到?家她们也就想明白了。


    陶椿挥了挥手上的状子,说:“你们都是聪明人,往后安分老实点,好好教孩子。”


    三?个妇人带着孩子们离开。


    天上晚霞又起,一天就这么过去了,趁着天还没黑,陶椿带着邬常安又去胡阿嬷家一趟,尸身已装棺,她烧纸祭拜后打听清楚明天出?门的时辰就离开了。


    *


    次日,杜月一早就赶来了,陶椿带上他和邬常安赶往胡阿嬷家。


    太阳初露,棺材出?门,漆黑发亮的棺材由胡阿嬷的八个侄孙抬着,这些丧事需要?的东西都是胡阿嬷年轻时亲自替自己操办的,棺材是好木头打的,八人抬棺还有?些吃力。


    山下?有?赶来看热闹的陵户,他们缀在?胡家人后面?一直跟到?陵殿殿前。


    烧完最后一袋纸钱,棺椁抬进陵殿后面?,殿后就是大山,山下?就是地宫,而陵殿后面?和大山之间有?半里的空地,空地东西砌着围墙。


    陶椿还没来过这里,她看陵殿值守的四人不知动了哪里的机关,轰隆一阵响,一块儿地皮下?陷,待呛人的灰尘落下?,空地上出?现一个大坑。


    “抬棺。”胡老唱喝一声。


    棺椁靠近大坑,木杠一抽,尾端缠上绳索,其余的人纷纷上前帮忙,他们合力拖着绳子,把棺材吊送进大坑里。即将落地的一瞬间不知谁脱力,棺头咚地一下?砸了下?去。


    老陵长顿时黑了脸,想骂又开不了口。


    “都给?我注意点。”胡老轻飘飘地斥一声,说:“下?去吧。”


    陵殿值守的两人最先下?去,抬棺的人次之,余下?就是胡阿嬷的侄子侄媳,侄孙乃至往后的人就没资格下?去了。


    陶椿等棺椁抬走,她矮下?身子跳下?去,轮到?杜月,他被陵殿值守的人拦住,他也没资格下?去。


    “他能下?去吗?他是我们陵长的男人。”杜月指着邬常安问。


    “他也不能。”


    杜月嗤一声,他蹲下?说:“弟妹,你也上来吧,咱不去了。”


    陶椿不肯,她挥挥手跟着前面?的人走了。


    通道两边有?油盏,石头雕的,位置比较高?,可能是灯芯刚引燃,火苗还小,只能勉强照亮方寸之地,脚下?的路还是黑漆漆的。


    越往前走,通道越窄,抬棺人行走的速度也慢下?来了。


    陶椿闲晃时踩到?一截东西,她踢一脚,呼啦啦一阵响,像是柴捆散架,木柴掉在?地上四处滚动,但这个的声音比木柴滚动的声音清脆多?了。


    陶椿心有?猜测。


    “陶椿,走我身边来。”年婶子低声喊。


    陶椿俯身捡起脚下?踩的东西,她举到?油盏旁边一看,是一根微微发乌的肋骨,她把骨头丢地上。


    前面?也响起骨架散架的声音,呼呼啦啦一阵清脆的响声,还有?谁的骂声,陶椿突然觉得这个地宫没什么值得她好奇的。她扭头离开,说:“年婶子,我先上去了,有?些憋闷。”


    第192章 念书的小陵户回山 老陵长的转变……


    折返的路上,前方的光团越来越盛,陶椿加快步子。上方守着的人听?到急促的脚步声紧张起来,尤其是邬常安和杜月,二人趴在坑边,探着脑袋往通道里瞅,要不是值守的人拽着,他俩哪怕是佯装摔跤也要跳进去。


    老陵长一脸奇怪地盯着这两人,余下的胡家人当中有昨儿才从山谷里回来的,他们偏着头挡着嘴窃窃私语,翻着白眼跟家里人嘀咕:“我们又不是杀人狂魔,谁会想要陶陵长的命?他们一个个防贼一样防着我们,真?是让人膈应。”


    “出来了,是陶椿。”邬常安看?见人,他紧张地问:“你?咋跑出来了?其他人呢?”


    “前面的通道越来越窄,我憋的慌,怕晕在里面,就提前出来了,他们还在通道里。”陶椿伸手,说:“来,拉我上去。”


    邬常安松口气,他跪在地上,一手拽住她的手腕。杜月犹豫了下,他本想去找梯子的,见陶椿和邬老三都不在意?,他只能隔着衣袖拽住陶椿的胳膊,跟邬老三合力像拔萝卜一样把?她提上来。


    陶椿落在坑外?,这才发现身上披了一层的灰,她拍了拍,随着她的动作,她闻到一股腐朽的臭味。


    “我在通道里踩到一堆人骨,是什么?人关在里面?也是陵里犯错的人?”陶椿问值守的人。


    络腮须男人摇头,“我不清楚,应该是老陵长当上陵长之前关了些犯错的人。我也没下去过,不知?道下面有人骨,要是胡阿嬷还活着,她可能知?道。”


    “匠……”老陵长吃力地憋出一个字。


    “匠人?修地宫的匠人?”陶椿问。


    老陵长点头,他从小被选为陵户,进山三年后,安庆公?主?才甍逝,次年棺椁入地宫,宫门落下后,一批匠人没能出来。当时他偷偷跑到陵殿来找他姑母,听?见从地下传来凄厉的叫声,他吓得差点掉魂,逢人就说安庆公?主?还活着,为此嘴巴还挨了好几巴掌。


    “四十多年了,骨头还没化成渣?”杜月问。


    “没有。”陶椿看?一下手,心里有些难过,她吁口气,说:“我去洗一下手。”


    等陶椿走?了,胡家人议论开,都猜她是摸到人骨了。


    “这要是把?李桂花和李铁斧关进来,估计也活不了多久,吓都吓死了。”邬常安说。


    “他们都敢捂死亲娘,还会害怕死人?你?当都是你?啊。”杜月打趣他。


    这两天忙胡阿嬷的丧事?,胡家不少人还不清楚李铁斧和李桂花的事?,他们闻言纷纷打听?是怎么?回事?。


    老陵长又黑了脸,这些人像赶集市看?猴戏的一样,一个个眉飞色舞的,唾沫星子乱飞,压根没有送葬的庄重之色,要说他不失望那是不可能的。


    地下传来繁杂的脚步声,地上的人匆忙投去一眼,催着杜月继续讲。


    值守的人去殿前搬来梯子,方便送葬的胡家人爬出来。


    十几个人一上来,一阵恶心人的腐臭迅速散开,其余人齐齐捂着鼻子后退。


    胡家全唾一口,他拍拍身上的灰,问:“还有事?吗?没事?我回去了,我要回去漱漱口,在下面吃了一大口臭灰。”


    “都回吧。”年婶子摆摆手,一个个都杵在这儿也没意?思,心不在这儿,人留这儿只能徒增笑料。人刚死,尸身还没入棺,他们就把?老人家的家私搜刮干净了,棺椁还没安置,昨晚就有人打探着要占用房子。她心生迷茫,也满心失望,替老姑母感到伤心,也不晓得她地下有知?会不会后悔,她为公?主?陵操心之余,一门心思为后辈打算,拼着不要脸面,也要让下一个陵长还姓胡,而她的后辈压根没把?她当回事?,甚至还仇恨她。


    离开陵殿,年婶子打发走?两个儿子,她推着老头子在殿前的青石路上散步。


    “你?说姑母会不会后悔?一帮子没心肝的,要不是有姑母镇着,你?们胡家两三代人能不巡山?”她恨恨地问,“以后不准你?再替他们操心,胃口喂大了,都当是他们该得的了。别到时候你?我死了,棺椁还没入土,灵前的孝布和纸灯笼也被他们拆走?了。”


    说来可恨又可笑,一帮子眼皮子浅的,孝布和纸灯笼都有人要,急着办丧事?不成?


    老陵长“吭”了一声,他断断续续憋出“孩子”、“儿子”、“养”几个字。


    “叫家文和家全各收养个孩子?”年婶子猜测。


    “嗯。”经此一事?,老陵长也发现指望不上族人,他擦擦口水,又憋出“陶椿”的名字。


    “叫陶椿也养个孩子?”


    老陵长点头。


    年婶子闻言心里总算是松泛了一些,老东西总算是开窍了点,要是还一心惦记着他的族人,她可真?要敲他脑壳。她絮絮叨叨跟他讲山谷里发生的事?,包括李二挑拨离间的话。


    “你?们老胡家处境可不好,除了你?们自己,陵里其余的人估计都怀疑你?们会对陶椿不利,陶椿要是能活到老便罢,她但凡遇到意?外?,你?们就要背上戕害她的罪名。”年婶子事?不关己地幸灾乐祸,她其实?心里有种预感,下一个陵长八成不会是胡家子孙。李家有李渠,陈家有陈青榆和陈雪,杜家有杜星,这四个人都被陶椿使?唤得越来越有锋芒,胆子被喂肥了,心哪可能不大。而胡家只有她的两个儿子得用,偏偏又生不了孩子,下一代的人选还没露头,姓胡的已经先输一头了。


    不过年婶子不忧心这个事?,也不点破,她巴不得陵里这潭水彻底活起来。她推着老头子去演武场,老陵长扶着轮椅走?路的时候,她回去找儿子儿媳商量收养孩子的事?。


    胡家文和胡家全兄弟俩不怎么?排斥这个主?意?,胡二嫂有些不乐意?,她自己能生,不想养别人的孩子。至于自己怎么?生,她想想又犯膈应,觉得不值当为个孩子玷辱自己。


    “我们家不缺两张嘴的伙食,领回来好吃好喝地待着,或许他们命里有手足,可能能给你?们带来孩子。”年婶子换个角度劝说。


    胡二嫂有些心动,要让她离开胡家全她舍不得,不离开他又一直没孩子也不是办法。她想来想去,松口说:“我有个要求,不能是家全族兄弟的孩子,亲爹亲娘天天在眼前晃,我就是有心好好待那个孩子也养不熟。”


    “肯定?不能,我们从外?陵找,找爹娘离世的孩子,能不能遇上全看?缘分,缘分来了,我们好好待他,就当是做好事?。”年婶子说。


    胡二嫂这下没意?见了。


    过晌,年婶子去邬家,她在邬家门前的告示牌上贴张领养孩子的纸,又去外?院门前的交易牌上也贴一张。


    陶椿从邬二叔家出来,她远远看?见年婶子,挥别两个妯娌,她快步跑过去。


    “婶子,你?在这儿做什么??找我啊?”陶椿问。


    年婶子敲敲交易牌,示意?她自己看?。


    陶椿看?的时候听?年婶子说:“你?别担心,胡家人不会害你?,我晓得他们,心眼子不缺,背地里说小话是免不了的,但让他们害人性命,他们还真?没那个胆子。上下三代都没巡过山的人,走?夜路都不敢,狼嚎两声就不敢出门了,作为守陵人,差不多已经废了。”


    陶椿觉得好笑,她笑出声,说:“瞧您把?人嫌弃的。”


    “我说的是实?话。”


    陶椿点头,“我没这个忧心,是我家里人担心,不过你?也别多想,这个念头维持不了多久,等秋收过后忙起来了,他们很快就忘了这个事?……婶子,这是你?的主?意?还是你?两个儿子的主?意??”


    “你?叔提起的,家里的人都同意?了。”年婶子看?着陶椿,说:“再跟你?说个喜事?,你?叔还让你?也养个孩子。你?胡阿嬷过世了,之前的约定?就别当真?,让你?不生孩子着实?是苛刻。趁你?叔还有威望,你?弄个孩子回来养,要是有人有意?见,他能替你?压一压。”


    陶椿连连摆手,“我没这个打算。”


    年婶子又深看?她一眼,低声说:“你?要是不想养别人的,自己生一个也行。”


    “不生。”陶椿还是摆手


    ,为了省事?,她托辞说:“邬常安跟胡大哥胡二哥一样,不能生。婶子,这话就别提了。”


    年婶子咳两声,说:“我晓得他不能生。”


    陶椿反应过来,这是让她找别的男人怀孩子?她朝交易牌上瞥一眼,确定?胡家全也要领养个孩子。


    这真?是开明也分内和外?。


    “不了。”陶椿摇头,“孩子没那么?重要。”


    年婶子见状就不说了。


    西边响起狗吠声,不一会儿,邬二叔家的两只狗也吠叫起来。


    邬常安挑着滴水的洗衣筐走?上来,他等了好一会儿,才看?见一行人徒步过来。


    “三哥!”邬千蕊骑在骡子上激动地挥手。


    是送俸禄的录事?官进山了,顺路还捎回在太常寺念书的小陵户。


    第193章 崔录事抢粉条方子 俸禄没了


    录事官送回来百来个小陵户,其中有?十二个是安庆公主陵出去的,年龄在?十三到十五之间?。离家三五年,一朝回陵,十二个少男少女如脱缰的野马、入山的野猴一样拔腿朝家里跑,邬常安留在?后面,引着录事官和余下的孩子往客院走。


    邬千蕊也?跑了,她带回来的包袱撂给邬常安,邬常安“哎”一声,心?说你娘不在?家。


    果然,行至邬二叔家门前,邬千蕊满脸不高兴地站在?家门口,邬二叔牵着孙子笑眯眯地站在?一旁陪她说话。


    “你三哥来了,你问你三哥啥时候进山,你跟他一起去山谷里找你娘。”邬二叔说。


    邬千蕊瞥邬常安一眼。


    “不是明天就?是后天,我回去问我媳妇,看?她打算哪天进山。”邬常安已经看?见陶椿了,她跟年婶子都站在?客房门前的路上,他指给堂妹看?:“千蕊,那就?是你三嫂,她是定远侯陵的姑娘,也?是我们?公主陵的陵长。”


    邬千蕊眼神一变,她朝骡子背上的崔录事官看?去一眼,说:“我三嫂好有?本事,我去认一认。”


    邬常安把筐里的包袱递给他二叔,他带着堂妹跟着一大帮人继续走。


    年婶子的目光扫过打头的几个人,认出崔录事,她眉心?一皱,提醒说:“陶椿,去年寻你麻烦的崔录事和徐录事来了,你跟他俩打交道的时候注意点,他们?去年被山陵使带走的时候挺不甘心?。”


    陶椿点头,她打起精神。


    两方人一碰面,陶椿先声说话:“哎呀!还有?老熟人啊,崔录事、徐录事和诸位辛苦了,劳你们?送我们?的孩子回来。我是公主陵的新?陵长,姓陶,这儿是我们?陵里搭的客房,目前是空的,眼瞅着黄昏了,不如各位在?我们?陵歇息一夜?恰好我们?陵里在?制陶,一二百人都进山了,陵里空出来的房间?多,这些小陵户都能安置。”


    这话一出,所有?人都松口气?,尤其是小陵户们?,他们?人数太多,就?是帝陵也?没法妥当地安置他们?,前两日都是睡在?公粮仓里打地铺。


    “多谢陶陵长了。”一个面嫩的录事官拱手,“那就?劳你替我们?安排一下。”


    陶椿点头,“稍等,待会儿会有?人过来张罗。几位录事官,你们?先行安置吧。”


    年婶子见陶椿处理得妥当,她先行离开,半路就?遇上急匆匆跑来的陈雪。


    崔录事跳下牛背,他走到陶椿面前探究地打量她,意味深长地说:“陶陵长?好本事啊,我听我同僚说安庆公主陵换了个女陵长,我一想就?是你。”


    “那多谢崔录事看?得起。”陶椿装作?没听出他话里的讽刺,她瞥见邬常安领个穿着一水绿色衣裙的姑娘走过来,她笑着问:“是小堂妹吧?我俩虽没见过,但我早对你的模样耳熟。小婶天天念叨你,惦记五年没见的闺女不知长成?啥模样了。”


    “那她也?不在?家等我回来,看?来大堂嫂比她闺女重要。”邬千蕊说着话,鄙夷地瞥她一眼,毫不掩饰她的不喜。


    陶椿面上的笑意一凝,她移开目光不再接话,继而看?向崔录事,问:“崔录事,我明天要进山制陶,不知陵户们?的俸禄能不能今天给我?我连夜清点清楚,明天一早把俸禄发下去。”


    崔录事脸上的兴味一收,他脸上挂上愁苦之色。


    “陶陵长恐怕还不知情,河南大旱,山东大涝,庄稼干死的干死、淹死的淹死,百姓背井离乡,流离失所,朝廷筹措银子准备赈灾,劝灾民回乡。朝廷钱库见紧,只能先紧着重要的事发银子,咱们?陵户在?山里不受旱情水涝影响,今年的俸禄先缓一缓,等朝廷缓过劲,你们?的俸禄如数补上。”一旁的徐录事开口解释,他一脸沉重地说:“不止你们?,就?是我们?的月俸也?欠发。”


    “我们?进山跟山陵使禀告过这个事,山陵使能理解,还上折表明朝廷不用急着给陵户发俸禄,先紧着救济灾民。”崔录事拿出一本折子递出去,问:“陶陵长可要验一下真假?”


    “崔录事说笑,我是什么人啊,哪有?资格看?山陵使的折子。”陶椿笑着拒绝,说罢她脸色也?跟着沉重下来,表态说:“我会跟陵户们?解释清楚,也?会约束好陵户们?的行为,保证公主陵的安全,还请崔录事和徐录事带话,让朝廷不必忧心?。”


    “陵长,我来了。”陈雪跑过来。


    陶椿朝路西指一下,说:“你把这些孩子领走,把他们?安排在陵户的家里过一夜。崔录事、徐录事,你们是明天走吧?”


    “看?来陶陵长急着赶人。”崔录事说。


    “那倒没有?,我想着孩子们?都急着回家。你们要是想在我们这儿多歇两天也?成?,不过恕我不能招待,山谷里忙着制陶,偏偏老陶匠又死了,我得去盯着。”陶椿懒得在?家听他阴阳怪气?,她只后悔今天上午怎么没走。


    “对了,崔录事,我们?陵的老陶匠死了,朝廷能再拨给我们?两个吗?”邬常安插话。


    崔录事记得在?帝陵时山陵使也?催过一次,他正色说:“我回去会上报,有?合适的就?拨给你们?。”


    “你们?年年都这么说,我们?等了一年又一年也?不见人。”陈雪路过,她大着胆子大声嘟囔。


    崔录事脸上一黑,想训斥,那妇人已经快步溜走了。


    “匠人发配不归我们?管,我们?就?是想给你们?讨人也?没法子。”徐录事唱白脸,他和煦地解释。


    陶椿不想为这事掰扯,言归正传,她看?着牛和骡子驮的麻袋,问:“银子是没有?了,盐不能缺吧?我们?在?山里可以不花钱,但不能不吃盐。”


    “有?,每户陵户二十斤盐。”徐录事接话,“陶陵长安排人过来搬。”


    李铁斧一家被除名了,公主陵只剩四十五户陵户,九百斤盐,邬常安赶三头牛就?把盐驮走了,不需要喊人搬。


    “听说贵陵有?耐储放的粉条?不仅轻便还易饱腹?一斤干的泡水后能泡出四五斤?这可比赈灾的米粮有?用多了。”崔录事看?着陶椿意有?所指地说。


    陶椿听明白了,她沉默一会儿,番薯易种,就?是吃多了烧心?胃胀,做成?粉条就?没这个问题,若是能救济灾民,她愿意拿出这个方子。


    “三堂嫂……”


    “你闭嘴。”陶椿瞥邬千蕊一眼,说:“这儿没你的事了,你回去吧。”


    邬千蕊站着不动,她看?崔录事一眼又一眼。


    “回去。”陶椿盯着她又说一遍。


    邬千蕊被她盯得有?点害


    怕,面上仍强撑着哼了哼,发什么厉害啊,她在?侯府的事谁不晓得?害得她们?所有?的陵户都不能出学堂了,她还有?脸装模作?样。


    但这些话邬千蕊这会儿只敢在?心?里想一想,眼前这女人跟她想象中的完全不一样,比她的夫子还让她发怵,她跺了跺脚,恨恨地跑了。


    陶椿收回目光,这下换她探究地打量崔录事,崔录事被她盯得身上发毛,他清了清嗓子,问:“陶陵长看?我做甚?”


    “崔录事好本事!”陶椿原话还他,她换一种目光看?他,用长辈的语气?问:“崔录事可娶妻了?你能想法子进山当陵户吗?”


    “陶陵长说什么胡话?”


    “你还没回答我。”


    崔录事甩手,他本不想理她,但又有?求于人,只能低三下四地说:“有?妻有?子,不会进山当陵户。”


    “那你勾着我堂妹一直看?你?你跟她说什么了?她一个整天在?学堂里的小姑娘,哪会认识你。但她看?你比看?我这个堂嫂还亲,这还没问题?”陶椿绷着脸,她怒目说:“去年你们?冤枉我勾引侯府账房的儿子,今年不会又冤枉我婆家堂妹吧?”


    崔录事气?笑了,他抱臂后退两步,无视徐录事劝告的动作?,他盯着陶椿,趾高气?昂地说:“陶椿你别给脸不要脸,山外的事到底如何,你我都清楚,别一口一个冤枉你。状告你的状子、你姨母还有?侯府里小厮奴婢的口供都还在?我们?太常寺压着。你也?就?是装鬼糊弄人,把山里的陵户糊弄过去了,要不有?你好看?的。还陶陵长?呵,你只差一点就?是地宫里的枯骨。所以你别在?我们?面前占了便宜还卖乖,老老实实把粉条交给我们?,做粉条的法子也?一一写?清楚交给我们?。”


    “噢,还想捏造罪名欺压我?你的目的暴露得太快了。”陶椿怵都不怵,她朝西一指,警告说:“你最好没在?我堂妹身上打歪主意,不然你看?是你倒霉还是我倒霉。做粉条的方子在?我手上,我想给谁就?给谁。”


    崔录事瞬间?变脸,“你威胁我?”


    陶椿没吭声,默认了。她讨厌死这人在?她面前高高在?上的嘴脸,像一个和尚盯着狐狸精,认定她是骚的。去年的事早已了结,他还攥着不放,一副我看?透你的嘴脸,着实膈应人。


    “陶陵长误会了,崔录事没勾搭你堂妹,他就?是在?小姑娘面前说了些你的坏话。”徐录事开口,他歉意地说:“我替他跟你道歉。”


    “道歉就?不必了,既然是你们?诋毁我,那就?由你们?替我澄清。”陶椿冷声说,“我还以为崔录事是个追求黑白分明的官,认定黑是极黑,白是极白,是非不能相容,所以才一直认定我有?罪。可如今你把一个小姑娘牵扯进我们?的矛盾里,这就?非君子所为了。年纪上,我为长,身份上,我为尊,你有?没有?想过她因你一直针对我,会给她带来多少斥骂和麻烦?”


    第194章 阴谋落空 解决


    回到家?,陶椿坐在门前的石头上?出神,听?仓房里欻欻欻的声音响了好一会儿,她走过去,见邬常安背对着门不?知道在锯什么。


    “你?在干啥?”陶椿倚着门问。


    邬常安回头,“你?回来了啊?我在锯瓢,再在瓢上?嵌个盖子,到时候一瓢舀十斤盐,免得一点点称重。”


    “那等?你?把瓢做好,我就敲锣通知各家?各户来领盐。”


    “明天一早就去制陶的山谷里?”


    陶椿犹豫地点头,她进屋蹲下,说:“我跟你?讨个主意,崔录事和?徐录事想拿我们做粉条的方子献给朝廷救济灾民,他们此举肯定能从中得到好处。但?我不?想让他们在我手?上?占到便宜,所以我打算把粉条方子交给山陵使,由他出面献给朝廷。你?觉得我是直接拒绝崔录事和?徐录事,还是先假意答应,再绕过他们把方子交给山陵使?把他们戏弄一番。”


    邬常安停下手?上?的动作,他摸着下巴思考好一会儿,劝说道:“我觉得假意答应更得罪人,这是要生仇的。我们跟崔录事和?徐录事本来没有深仇大恨,关?于“她”在山外的事,我们已经糊弄过他们一次,他们也晓得是被?糊弄了,但?拿你?没办法,所以才会不?甘心,时不?时想刺你?一下。这次就别戏弄人了,这是在山里,在我们的地盘上?,你?又是陵长,崔录事和?徐录事奈何不?了你?,你?不?愿意就直接拒绝,明确告诉他们你?要把方子交给山陵使。”


    陶椿睨他一眼,垂下眼没吭声。


    “你?不?高兴?”邬常安凑近问,“莫不?是他俩又得罪你?了?我们陶陵长可不?是不?讲理的人,那糊弄人的事你?平常可瞧不?上?。”


    陶椿踢他一下,忍笑?说:“就你?会说话。不?过我们也没少做糊弄人的事,比如你?糊弄邬家?人是你?不?能生孩子,我糊弄陶家?人是我不?能生孩子。”


    邬常安讪讪一笑?,说:“那不?一样,这种糊弄人的事又没对不?起谁。”


    “你?堂妹对我有意见你?看出来了吧?崔录事在她面前说了不?少关?于我的坏话。”陶椿提一句。


    邬常安皱眉,他骂一句,继而松开眉头说:“你?别搭理那丫头,回头我跟二叔和?小婶说,她舞不?到你?面前。再一个,她往后就在陵里生活了,日子久了,她了解你?了,就会怀疑她听?到的都是假的,会跟陵里的其他人一样,怀疑是那账房诬陷你?。”


    被?他劝几句,陶椿心情平静下来,她气?愤的主要缘由是崔录事和?徐录事无赖的举动,想占她的方子去博功名利禄,却还端着一副高高在上?瞧不?起她的嘴脸,像是打着正义的旗号闯进地主家?里抢劫。


    “行,我直接拒绝他们。”陶椿站起身,说:“我再出去一趟。”


    “我陪你?一起。”邬常安顺手?拿起地上?的小石斧别在腰上?。


    客院,崔录事站在交易牌前看贴在上?面的公告,纸张陈旧泛黄,字迹还看得清楚,分别是六个陵留下的卖货单子,最新的一张是领养外陵孩子的告示,小子丫头都行,要求年龄在三岁以下,父母双亡。


    “崔兄弟,再晚一会儿,陵里的人该吃晚饭了,我们再过去像是有意要去吃饭的。不?如我俩现在就往邬千蕊家?走一趟?把那姑娘喊出来,我俩改一下口,如陶椿的意?”徐录事从屋里走出来劝说,他得承认,陶椿有一句话说得对,他俩把一个无辜的姑娘牵扯进他们跟陶椿的矛盾里实在是不?道德,他们拿陶椿没办法,邬千蕊又能拿她如何?就是闹起来也不?会是陶椿吃亏。


    “如何改口?”崔录事头也不?回地问,他嘴毒地说:“我们说的哪句话不?是实话?哪怕我们不?说,她心里还能没数?陶椿在太常寺的学?堂里就是个反面人物,哪个小陵户不?了解她犯下的事?那个叫邬什么蕊的,她本来就讨厌陶椿,我俩只不?过是她狗仗人势的人。”


    “你?……嗐!”徐录事叹一声,“那你?打算就这么僵着?粉条方子你?不?要了?”


    崔录事这才转过身,他双手?背在身后,面带得意地说:“从陶椿这儿拿不?到,又不?是从旁人那儿拿不?到。我说你?是个死脑筋你?还不?乐意,在帝陵的时候,那人不?是说安庆公主陵所有的陵户都会做粉条,身为陶椿的婆家?人,你?猜他们会不?会?再过三个月,秋收后我们再来一趟,到时候找那个邬什么蕊。”


    徐录事大喜,他面上?一乐,拱手?道:“还是崔兄弟有计谋。可惜我们说漏嘴了,陶椿会不?会有所防范?”


    “再防也无用,除非是他们做粉条的时候不让邬什么……”


    “邬千蕊。”徐录事补上?。


    “对,除非是把她关?起来。”崔录事更得意,他摇头晃脑道:“我看那丫头是个蠢笨的好人,像是书上?写?出来的好人,单纯得犯蠢。她听闻陶椿在山外犯下的事就讨厌她,得知山东、河南受灾,就大义凛然地捐出她存下的贴己。你说她要是知道陶椿为一己之?私不?愿意交出做粉条的方子救济灾民,她会不?会更恨她?”


    “所以不?用我们开口,她自己会想方设法搞到做粉条的方子交给我们?”徐录事补上?他的未尽之?语。


    崔录事笑?而不?语。


    徐录事拍腿大乐。


    “陶陵长来了。”正在烧火做饭的小卒远远看见陶椿跟她男人出门往这边来,他提醒两个录事官收敛一下。


    崔录事和?徐录事闻言走到路边,二人窃窃私语讨论陶椿此趟过来的目的。


    西边,邬二叔牵着孙子带着小闺女出门,也往客院所在的方向走。


    客院建在邬二叔家?和?陶椿家?中间,二者到客院距离相近,但?青果人小步子慢,陶椿和?邬常安先靠近客院。


    “爹,我先过去了。”邬千蕊迫不?及待地跑起来。


    “陶陵长,可是做出决定了?”崔录事问。


    “对。”陶椿看一眼对面,问:“你?们可有在我堂姑子面前为我正名?”


    “恕崔某折不?下腰说谎,我们所说的都是事实。”


    “崔录事腰板挺硬,就是嘴巴太碎,比山外茶楼里的说书人还擅长嚼舌根。”陶椿明目张胆地骂他,继而她扯个假笑?,说:“毁了我的名声还想拿我琢磨出来的方子去讨功名利禄?你?们脸皮真是厚。恕我不?能让你?们如愿,做粉条的方子不?可能交给你?们。”


    崔录事瞥邬千蕊一眼,扯着调子说:“俗眼看俗事,我崔某一心为朝廷谋事,为救济灾民操心,何曾图过功名利禄。倒是陶陵长心硬,河南和?山东饿殍遍野,竟激不?起您的一点怜悯之?心。您这陵长当?的还不?如一个小陵户,邬姑娘得知灾情时把她五年来攒下的银子托夫子捐了出去,堪称大义。”


    邬千蕊挺直了腰板,鄙夷且不?屑地扫陶椿一眼。


    陶椿笑?出声,“崔录事的高调唱得太早了,谁跟你?说我不?打算捐出方子?只是我不?信任你?罢了,我打算把这个方子交给我们山陵使,由他献给朝廷。”


    崔录事和?徐录事脸色陡变,身上?的从容瞬间裂开,他们盯着陶椿,眼神又怨又毒,急得恨不?能掐住陶椿的脖子逼她拿出方子。


    邬常安抽出腰后别的斧头,他掂着斧头唰唰舞几下。


    “陶陵长……你?这是……”徐录事挤出笑?,又出面充做好人,他嘴巴开开合合,愣是找不?到让陶椿改变主意的说辞。


    “何必还要劳山陵使操心……”徐录事干巴巴地挤出一句话。


    “陵户的事由陵户操心,山东和?河南受灾,我们身居深山的陵户也该出一份力?,具体由我们陵户内部商量,就不?劳二位过问了。”陶椿把话说得直白,她赶客道:“诸位还有公务在身,我们陵里也琐事繁忙,就不?留诸位久住,今晚在此歇一夜,明早就离开吧。”


    邬二叔牵着孙子走过来,他看气?氛不?对劲,他抱起孩子,隔着几步的距离问:“老三,你?手?上?拿着斧头做啥?”


    “待会儿说。”邬常安没解释,“二叔,你?咋来了?”


    “我来喊你?们两口子去我家?吃饭,你?小妹离家?五年,今儿回来了,我们替她接风洗尘。”邬二叔说。


    崔录事动了下脚,他看向陶椿,问:“我要是跟你?堂妹辩明我对你?的误会,你?能不?能改主意?”


    “我们陵户的事由山陵使操持。”陶椿还是那句话。


    邬二叔左右看看,问:“堂妹?崔录事口中的堂妹是千蕊还是侄媳妇娘家?那边的堂妹?”


    “是千蕊,因崔录事在千蕊面前诋毁过陶椿,她看不?起她三嫂。”邬常安趁机说。


    邬二叔顿时变了脸色,他沉着老眼盯崔录事一眼,转眼说:“千蕊,你?给我回去,他们离开之?前,你?不?准再出门。”


    邬千蕊不?听?。


    “回去!”邬二叔真生气?了,他瞪着眼大喝一声,青果吓得瘪嘴大哭。


    邬千蕊也吓得一抖,她攥着拳头跺了下脚,这次她瞪邬常安一眼,恨恨地跑了。


    “不?用给她接风洗尘了,她念书念痴了,让她在家?好好清清脑子。”邬二叔说,离开前他又盯崔录事一眼,说:“我不?管你?是谁,你?离我姑娘远点,你?再接近她,我叫你?走不?出惠陵。”


    崔录事相信这话,在这重重大山里,人比野兽可怕,陵户从小在山里行走,他们要想悄无声息杀个人,那是易如反掌的事,事后官府就是把山翻过来也找不?到尸骨。他看一眼邬常安手?上?的斧头,彻底不?说话了。


    陶椿和?邬常安原路返回。


    徐录事看着他俩的背影,心里难受极了,煮熟的鸭子飞了,他如霜打的茄子,精神颓了下来。


    第195章 善后 “你辛苦了”


    雄鸡报晓,挤在鹅圈里的九只鹅听见院子里有开门声?,它们踏着鹅掌啪啪啪地冲进去,仰着脖子冲人嘎嘎大叫。


    家里一个月没人住,鹅群已经把地盘当成它们的了,回?来的这?两天,陶椿和邬常安都是避着鹅群走,回?家像是做贼。


    邬常安想着今儿就要?走了,他把檐下?挂的所?剩不?多的五串苞谷都取下?来,拿着杆子赶走鹅群,再把苞谷坨扔地上用脚搓一搓,把鹅喂了。一个月不?见,鹅长得有老母鸡大了,毛也?早换成白?羽,长势喜人,可惜被蛇糟蹋了一只。


    陶椿捋着头发出来,问:“看见邬菜花了吗?”


    “没有,估计出门孵蛋了。”蛇孵蛋都是把蛇蛋下?在向阳的地方,或是土堆或是草丛里,可以直接晒太阳。邬菜花每年生蛋都不?在家,它会寻个少有人涉足的地方。


    “你去陈雪家里一趟,让她把住在陵户家里的孩子都聚起来,送到外院去。”陶椿说,“再顺带让她传话,待会儿锣响了,大家伙儿带上盐罐子来装盐,带大罐子。”


    “好。”邬常安没进门,直接离开。


    “等等。”陶椿追出去,继续说:“你让她这?两天搬回?前婆家住,盯好她前婆婆和前小姑子,不?准她们离开家。”


    邬常安又应一声?,大步跑了。


    陶椿进灶房做饭。


    一柱香后,邬常安跑回?来,说:“陈雪昨晚就把三个孩子送到前婆家了,让孩子缠着他们奶奶和姑姑,不?给她们乱走的机会。她听到我带的话,说待会儿就过去盯着。”


    “吃饭吧。”陶椿端饭出来,“等崔录事他们走了,我还得去年婶子家里一趟。”


    不?等陶椿吃完饭,胡家全和他媳妇先上门了。


    “陶陵长,我们打算今儿去山谷制陶,你们是今天跟我们一起同行,还是过几天再过去?”胡二?嫂问。


    “我们也?是今儿就过去,不?过是在晌午过后再动?身?。”陶椿说,“你们多等半天,到时候我们一起走。另外我再给胡管事安排个任务,昨儿陵里回?来了十二?个孩子,你去问问,有谁想进山的,这?趟一起带过去。”


    胡家全点头,“行,我这?就去问。”


    “二?嫂,你回?去一趟,拿上盐罐子,待会儿分发盐。每户二?十斤,拿个大罐子。”陶椿说。


    “二?十斤?全是官府发的?以前每季不?都是十斤盐?”胡二?嫂诧异,“朝廷给我们加俸禄了?月银有没有增加?”


    “待会儿人到齐了再说。”陶椿说。


    胡二?嫂一听这?话心?里一咯噔,这?话音不?对劲啊。


    吃完饭,邬常安去洗碗,陶椿出门站在路上观望,陵里有动?静了,嘈杂的说话声?像林子里的鸟叫,高一声?低一声?的。


    又过半柱香的功夫,陶椿的视野中?出现一群衣着鲜艳的小子姑娘,才从山外回?来,他们身?上的衣裳都是好料子,穿着也?讲究,浑身?的配色鲜艳却不?扎眼。


    外陵的孩子靠近客院,自?然也?认出陶椿了,他们交头接耳地议论她,引得陈雪大声?斥骂。


    这?帮稚气未脱的姑娘小子一个个也?是傲气的主,当即就跟陈雪吵起来了。


    “滚滚滚,吃我们陵里的东西,睡我们陵里的床榻,我们好好招待你们,你们却像得疯病的疯狗一样不?知好,还骂起我们陵长来了。”陈雪气得


    头发都要?竖起来了,“滚,都滚。”


    “果真是有什么样的陵长就有什么样的陵户。”一个尖脸小子嗤道。


    “对对对,我们全陵恶人。”陈雪懒得再跟这?一帮毛还没长齐的少男少女计较,她赶鸡似的催:“快走,赶紧滚蛋。”


    “走就走,一帮子是非不?明的。”


    崔录事和徐录事他们还不?想离开,但耐不?住百来个小陵户已经背好包袱了,他们再磨叽下?去,保不?准这?些气汹汹的小陵户能赶走驮盐的牛和骡子。


    吵吵闹闹的一大帮人离开,陵里清净下?来,陶椿敲响铜锣,召集陵里剩余的人开会。


    “陶陵长,我跟你说……”陈雪气鼓鼓地走来。


    “我晓得你要?说啥,不?重要?,我也?不?关心?。”陶椿打断她的话,说:“你立马去李方青家里,把李玉梅和她娘看住了,尤其是李玉梅,三天内不?准她离家。日后今天的这?些录事官返程,若是路过我们陵,你继续把李玉梅盯紧了。”


    “噢,好。”陈雪应一声?,她被催得快走几步,回?过神又拐回来继续说:“我是说我没找到机会跟送俸禄的人谈生意,我们打算在山外做的四十四身?衣裳可怎么办?”


    陶椿反应过来,笑着说:“没事,我有办法,你晌午把我交给你的纸和银子都给我送来。”


    陈雪应一声?,这?才提脚离开。


    翠柳和石慧在家门前晃,昨晚她们公爹把千蕊骂一顿,父女俩吵起来了,她俩才知点音信。从去年冬天开始,学堂里的小陵户们不能再踏出学堂的大门,不?仅如此,还把侯府账房状告陶椿一案拿到课堂上讲,引得这?些小陵户都憎恶陶椿。从昨晚到今早,她们的嘴皮子都要?磨破了,千蕊还是一副不?听不?信的样子,整得她爹不?放她出门,她们妯娌俩也不好意思去陶椿面前说话。


    终于?等到陵里的人差不?多到齐了,翠柳和石慧各抱个盐罐子出门,有这?个小姑子在,她们不?仅晓得朝廷今年发不?出俸禄了,还听说陶椿要?献出粉条方子的事。


    陶椿拿出名册点名,除了家里的人都在山谷里的四家,余下?的四十一户都有人在场。


    “我下?午还要?去山谷里制陶,所?以长话短说,耽误不?了大家多少时间,大伙儿都闭上嘴巴,安静一会儿。”陶椿走上盘蛇的石头,提着嗓门高声?说:“先说个坏消息,山东大涝,河南大旱,两地庄稼绝收,房屋受损,当地的百姓流离失所?。朝廷为赈灾,银钱紧缺,所?以我们今年的俸禄发不?下?来,来年缓过劲再补齐。再说一个好消息,我们在山谷里制出了上万件陶器,已托山陵使安排的开路队放出消息,不?日就有人上门购买陶器,银钱或是粮食都可,这?批钱粮年底发放。”


    人群安静,消息一坏一好,他们不?知该忧还是喜。


    “银钱虽发不?下?来,但朝廷在盐上有所?补贴,三月到六月这?一季,每户二?十斤盐,大伙儿排队到邬管事那儿分盐。”陶椿继续说。


    人群里这?才有窸窣的说话声?,脚步移动?,聚在一起的人排成长队。


    “对了,还有一个消息,关于?废除李铁斧和李桂花以及他们三个儿子陵户身?份的决定贴在告示牌上,来龙去脉都有,有兴趣的自?己看。”陶椿又补上一个事。


    排队的人精神一震,什么俸禄什么领盐通通被他们抛在脑后,老老少少一窝蜂挤到告示牌前。


    胡二?嫂想到告示牌上领养孩子的告示,她急匆匆地让邬常安给她装盐,两瓢盐倒罐子里,她拎起来大步逃离聒噪的人群。


    “陶陵长?你这?是要?去哪儿?我还以为你还在你家。”胡二?嫂离开邬家发现陶椿走在她前面,她喊住人。


    “我去找你公婆说个事。”陶椿说。


    早上这?会儿凉快,年婶子陪老陵长在演武场上走路,老陵长的动?作虽说还吃力,但腿脚连贯多了,不?像一开始才扶着轮椅走路的时候,像是牵线木偶一样。


    年婶子听见说话声?,发现是陶椿跟她儿媳妇过来了,她换一块儿干净的布巾递给老头子,让他自?己把脸擦干净,坐轮椅上歇一歇。


    “你这?会儿咋有空过来?”年婶子问。


    “找你跟我叔说个事。”陶椿快走几步靠近,她平铺直叙地说:“今年天象不?好,山外河南和山东受灾,一地大旱一地大涝,朝廷为赈灾,银钱紧缺,我们今年的俸禄欠发。”


    年婶子皱眉“噢”一声?,“那也?是没法子的事,欠发就欠发吧,我们不?等这?笔俸禄吃饭,留给灾民们用。”


    “还有一个事,昨儿崔录事和徐录事向我索要?做粉条的方子,想要?献给朝廷,言明用番薯做的粉条比米面更?得用。我心?想也?是,番薯易种,产量高,价贱,做成粉条价钱也?高不?了,百姓多种番薯比稻子麦子更?能填饱肚子,此外番薯渣还能喂猪,养头大肥猪对灾后的百姓又是一笔收入。”陶椿一五一十地交代,她瞥着年婶子和老陵长的神色,接着说:“粉条被崔录事和徐录事他们盯上,等同于?是被太常寺盯上了,偏偏他们还想分毫不?出地拿走方子,丝毫不?给我们尝点甜头。能为赈灾出份力也?是件好事,但不?能就这?么白?白?交出方子,所?以我打算把方子交给山陵使,由他出面献给朝廷。他是统管我们陵户的,他得了好,总得念着我们的情。”


    年婶子皱紧眉头,她叹气问:“方子交出去,会不?会影响我们陵里拿粉条换番薯和花生的生意?我们陵里今年可没种番薯,要?是其他陵不?来换,我们今年可没粉条吃。”


    “我亲自?去跟山陵使谈,我把方子交给他,让他在朝堂上得好处,他得保证惠陵十九个陵只有我们陵能做粉条。”陶椿说,“成不?成我不?敢担保,但我能担保今年所?有的陵会在我们陵换粉条,我们陵里的陵户今年不?会没粉条吃。”


    如此,年婶子没顾虑了。


    “……好……细……”轮椅上的老陵长使劲开口憋出两个字,他挥着右手给陶椿比划,他赞同陶椿交出做粉条的方子。


    陶椿松口气,她俯下?身?子拄着膝盖看着老陵长,说:“兜兜转转,做粉条的方子还是落在山陵使手上了,我旁的不?担心?,就担心?您生气。”


    老陵长摆手。


    “你错看你老叔了,我听说寺庙里有割肉喂鹰的和尚,你叔也?是那个德性的人。”年婶子给老头子擦擦嘴角,说:“他这?人贪心?不?重,胸怀不?窄,不?然我可不?会跟他这?么些年。更?何况他原本身?子骨就有毛病,就是没有山陵使,他保不?准哪天一生气就成这?个样子了。也?算有点运道,这?要?是换个人把他气成这?个样子,帝陵的大夫可不?会月月往这?儿跑。”


    老陵长点两下?头。


    陶椿莞尔一笑。


    “拖了这?半年不?是没好处的,咱们公主陵这?半年因为粉条扬名,今年陶器大卖,日后花生油、菜籽油、芝麻油也?都是门长久的生意。”陶椿安慰道。


    年婶子点头,“说得也?是。对了,你啥时候去帝陵找山陵使?”


    “三天内动?身?,我下?午得去制陶的山谷里走一趟,看看带水管的陶缸有没有遇到什么问题,这?是今年很得人喜欢的一个陶器,马虎不?得。”陶椿说。


    “你辛苦了。”年婶子感叹。


    第196章 进山制陶 东风压倒西风


    陶椿从?演武场回去,家门口还坐着几?个老?头,这几?个人不知在争什么,头对着头争得面红耳赤,一看见陶椿,他?们唰地一下站起来。


    陶椿抬头往天上看一眼,说:“快晌午了,你们不回去还在这儿做什么?”


    “陶陵长?,李铁斧他?家的房子能?不能?分给?我们,我家五间房住了祖孙三代十一个人,我老?闺女没回来的时候,五间房子也勉强够住,两个孙子睡一间,两个孙女睡一间,我和两个儿子带着媳妇各住一间。今年我老?闺女回来了,没有空屋子,还得跟她两个侄女挤一张床。”一个腰身有些佝偻的老?头抢先?开口。


    “我家还四代同堂呢,我老?娘都当太奶奶了,我们一大家子还挤在一起。”另一个四五十岁的老?头开口,他?都当爷了,下有年幼的孙子,上有年迈的老?母,他?自觉他?家更需要?分房。


    “老?人家就图膝下儿孙多,你把你儿子孙子分出去了,你老?娘乐意?”


    “咋不乐意,隔得又不远……”


    眼瞅着几?个人又吵起来了,陶椿绕开他?们进院子,让他?们先?吵着。


    菜园里的菜能?摘了,陶椿拎筐去菜园摘菜,瓠子能?吃了,葫芦也能?吃了,她把能?吃的瓠子和葫芦摘下来装竹筐里,继续去摘辣椒。


    几?个老?头合起来二百多岁了,从


    ?小在一起长?大,一起念过书一起巡过山,感情颇厚,但为了一座房子争得高一句低一句,这一场争执吵来吵去把他?们气得生出怨气,互不搭理。最?后聚到菜园外面,找陵长?讨个说法。


    “你们先?回去,等烧完陶我们再商议分房分户的事?。”陶椿眼下无心讨论?陵里的琐事?,她站直了看向菜园外的几?个老?头,心想要?把分房分户的事?交给?年婶子做主,不仅是李铁斧家,还有胡阿嬷家,这两所房子都能?腾出来分给?陵里人丁多的陵户。


    “陶陵长?,你们今天进山啊?还带菜进山吗?我家菜园里的菜又能?吃了,我回去摘一筐送到演武场?”李渠他?爹说。


    陶椿点头,“午时末我们就动身进山,你们摘菜的时候抓紧点,别错过时辰了。”


    李渠他?爹应一声,脚步匆匆走了,另外几?人见了只能?不情不愿地离开。


    邬常安在他?二叔家门前看守在他?家的几?个长?辈走了,他?这才回家。


    邬常安到家,陶椿也把菜园里的菜摘完了,她喊他?进来把两个竹筐挑出去。


    “二叔让我们在他?家吃饭,我们晌午不用做饭了。”邬常安拿来扁担走进菜园,他?觑着陶椿的脸色,问:“去不去?”


    “去啊,不用自己做饭还不好。”陶椿拍拍手上的土,先?一步走出菜园。


    邬常安挑起两个沉重的竹筐,两边筐的重量不一样,他?拽着轻的一边奋力维持平衡,脚步变得蹒跚凌乱。


    回到院子里,两个菜筐落地,邬常安吐出一口气,他?拄着扁担说:“二叔已经训千蕊了,那丫头钻牛角尖,你过去了不用理她。”


    陶椿斜他?一眼,“她一个十五岁的小姑娘,我跟她计较什么,瞧你小心翼翼的。”


    “这不是怕你生气嘛。”邬常安上前拥住她,右手朝前一探,腰微微一躬,谄媚地说:“陵长?大人,移步吧。”


    陶椿笑着抬手搭在他?胳膊上,下颌一扬,迈着大步走出院子。


    邬常安疾步跟上,充当引路的太监。


    靠近邬二叔家,他?家的两只狗迎出来,这两只狗一身黑毛,头脸长?相肖母不肖父,跟黑狼黑豹是两个样子。


    陶椿把狗抱起来颠了颠,两只小黑狗激动得差点尿了。


    青果跑出来,他?指着狗说:“我家的。”


    “晓得是你家的,我不抱走。”陶椿拍拍手上的狗毛,她指着邬常安问:“青果,他?是谁?你还害怕他?吗?”


    青果头一仰,不吭声。


    “待会儿吃完饭把你抱走。”邬常安吓唬他?。


    青果朝院子里瞅一眼,他?指着板着脸的姑姑,说:“她不听话?,抱走她。”


    邬千蕊脸色越发黑,不过她没吭声,不跟不懂事?的小屁孩计较。


    翠柳从?灶房探头出来,问:“千蕊,爹呢?喊他?擦桌子吃饭。”


    “他?去菜园了,我去喊他?。”邬千蕊一溜烟跑了。


    “弟妹,别跟她计较。”翠柳说一句。


    陶椿摆手,“没事?,我怪她做什么,她对我的偏见全?来自旁人的引导,她跟我一样,都是受害受骗的一方。”


    邬千蕊还没跑远,听到这话?,她重重哼一声。


    不一会儿,邬二叔挎着一筐菜回来,见到侄子和侄媳,他?没多寒暄,知道?他?们急着进山,到家就摆饭。


    用过饭,邬二叔点了点老?闺女,说:“上午胡二管事来了一趟,问千蕊要?不要?进山制陶,我想着你婶子在山里,你们顺带把她捎过去。”


    他?女儿他?了解,性子是固执了点,但不是个不长?眼不长?心的,跟她说她听不进去,干脆打发她进山,让她自己看陶椿是个啥性子的人。


    陶椿自然没意见,她看着邬二叔说:“我们回去一趟,带上菜直接去演武场。二叔你把菜和千蕊一起送过去,我们还要?在山里待一个月,你让她多带些东西。”


    邬千蕊昨儿回来一直不痛快,没心思收拾带回来的包袱,这会儿倒是方便了她,她进屋拎上包袱就跟她爹出门了。


    午时三刻,陶椿和邬常安抵达演武场,胡家全?和之前从?山谷里回来的九个胡家人都到了,他?们正忙着往麻袋里装菜。


    邬千蕊坐在木桩上跟一起从?山外回来的小伙伴嘀嘀咕咕说话?,余光瞥见有人靠近,她吓得一个激灵蹦了起来。


    “在说我的坏话??”陶椿的目光在七个少男少女身上扫过,说:“拿上你们的包袱,我们要?走了。”


    七个少男少女目光复杂地瞅着她,满打满算,他?们回来还不足一天,但已经受到颇大的打击。在太常寺的学堂里,陶椿的名?声臭如狗屎,而在安庆公主陵,甚至不止安庆公主陵,陶陵长?的名?声颇佳。这导致他?们在家里说陶椿的坏话?不是挨骂就是挨打,他?们竭力跟家里人讲陶椿在山外犯下的案子,家里人一听一致说是假的,一致认定是山外的人诬陷她,像是喝迷魂汤了一样,怎么讲都讲不通。


    “还愣着做啥?走啊。”胡二嫂招手。


    邬千蕊带头跟上。


    扛菜的几?个男人走在前面,七个孩子走在中间,陶椿、胡二嫂和花大嫂落在后面殿后。


    “哎?今年我们陵里有几?个孩子要?出山念书?”胡二嫂问。


    “三个。”陶椿回答,她看向走在中间的几?个人,问:“邬千蕊,你们在学堂里挨欺负吗?换句话?说,安庆公主陵的小陵户有没有因为我在学堂里受欺负?”


    “我们又不认识你,才不会因你受气。”


    “噢。那定远侯陵的小陵户受你们鄙视了?他?们年纪大点的应当认识我。”陶椿说。


    “认识你又不是跟你一样,我们才没有鄙视他?们。”邬千蕊一腔被低看的不忿。


    陶椿又“噢”一声,“我晓得了,你们都骂我了,所以不是敌人。”


    这下没声了,没人反驳。


    “一帮蠢蛋,外人说什么你们就信什么。”胡家全?骂,“你们也不想想,陶陵长?要?是真有罪,太常寺会不罚她?山陵使会允她当上陵长??莫不是陵里的人都不如你们有见识?”


    “就是。”邬常安大声应和。


    七个少男少女垂着头不吭声,这话?好似是有理的,但、但……


    “但我们学堂里的夫子肯定是得太常寺授意才跟我们讲陶椿在山外犯的事?,我们这一年没再踏出学堂一步也是真的。如果夫子和录事?官说的都不是真的,他?们为什么要?诬陷她?她之前跟我们一样,就是一个普通的陵户。”邬千蕊问。


    “这还不简单,那侯府的账房死?了儿子不甘心,要?告陶椿,肯定还私下贿赂录事?官了,所以录事?官才进山问罪。然而陶椿无罪,他?们抓不到人,没法跟那账房交代,但拿钱不能?不办事?,所以把陶椿的名?声弄臭,也算是交差了。”胡二嫂接话?,她转头跟陶椿说:“我们陵里今年出山的小陵户去学堂肯定要?为你辩解,说不准要?受欺负,你去找山陵使的时候提一嘴,看能?不能?让他?们晚两年再出山。”


    陶椿点头,“这事?因我而起,我会想法子解决。”


    不仅是公主陵的三个小陵户,还有陶桃,她在学堂听到她的传闻,估计能?气得跟夫子打起来。不不不,陶椿摇头,陶桃知晓她在山外的事?是真的,不想回山守陵是真,跟账房的儿子私定终身也是真,她没底气反驳,所以只能?闷不吭声地受欺负。


    之后一路无话?,时值黄昏时才抵达断头峰下的山谷。


    陶椿离开了三天,山谷里制陶的进程没耽搁,土挖了筛了,陶泥也摔打成型了,今早已着手捏制陶缸。


    陶椿走进木棚,地上铺的木板上放着两个齐大腿高的陶缸,这种大小是粮缸非水缸,自然也没有水管。


    “我们手上的劲儿不够大,陶缸又笨重,做一个陶缸得用五六十斤陶泥,得两三个人合力抬起来摔打。不过最?难的是要?把一个双手合抱都抱不拢的陶缸撑出型,我们撑起左边,右边塌了歪了,还得要?人扶着,扶着还可能?会塌,塌了就要?重新摔陶泥,所以速度快不起来。”雪娘跟陶椿讲,“去年邬兄弟做出来的转轴也寻不到了,估计被老?陶匠拿走当陪葬了。要?是有那个东西,我们估计能?省力许多。”


    陶椿能?理解,“明天我让他?再做新的,多做几?个。这样,你在这现成的陶缸上挖个洞,我搓个水管接上去,晾两天,等陶坯晾到六七成干,往里面倒两桶水,我们看看会不会漏水,再看看有没有需要?改动的地方。”


    第197章 花管事 遗留问题


    陶泥擀成?碗沿厚的泥饼,陶椿用木尺比划着,切掉多余的部分,她推着一侧的泥边卷起来,很快就发现个问题,光用手推,卷不出一个圆筒。陶椿拿来擀泥杖,把泥饼裹在上面,两边捏严实再切去多余的泥边,一个圆筒就形成?了。


    裹在擀泥杖上的圆筒放置一夜,次日一早,泥饼阴干了些,陶椿剔出擀泥杖,将空心泥杆插在陶缸底部的圆孔里,再细细用陶泥补上空隙。


    “这个陶缸就别?动了,后天傍晚倒两桶水看水管和陶缸的接口漏不漏水。”陶椿交代。


    “这还是泥坯,没经火烧,是会?渗水的。这要是倒水进来,这个陶缸就毁了,不能再放进窑里烧。”花大嫂提醒。


    陶椿心想那?也没法子,总要有个做试验的,不过?话将出口时?,她改口问:“花大嫂有什么主意?”


    “我想着先做一批粮缸,凑够一窑先搬进窑里烧一窑,这个带水管的水缸也放进去一起烧,等停火了看看这个接口的地方会?不会?烧裂。”花大嫂三日前回陵一趟,忙完胡阿嬷的丧事?,她抽空去找陵里的老人打听过?烧窑的事?,也从她大娘手上寻来老陶匠手书的誊抄本,她又誊抄一遍,反复看了三遍,此时?还真有些许领悟。


    花大嫂捏一坨陶泥在手上,从中间撕出个洞,她举在手上给陶椿看,“陵长,老陶匠说陶泥在高温中会?收缩,所?以我觉得开窑的时?候,这个洞会?比眼下?的大一点,而陶泥做的空杆也会?收缩,很可能会?造成?空杆裂开。至于陶缸会?不会?裂,我觉得接口的地方会?裂,因为这个圈是空的,水分蒸发得比旁处快。”


    陶椿听完连连点头,“你?说得在理,那?你?觉得这个问题能不能解决?”


    花大嫂垂下?手,她扔掉陶泥,摇头说:“没有。我想着要不然?不做这款陶缸?”


    “不行啊,这款陶缸带个水管可以替代陵户家里的老水缸,要是还做老款式,人家也不用替换了,自然?就不会?再买。”陶椿解释,“这样,你?把这个问题说给大伙儿听,大家一起想想主意。”


    邬千蕊等七个人制陶的头一天就遇到大伙儿一起动脑子想主意的场面,在座的大人小孩都拧着眉头苦思冥想,他们好似又回到学堂里听夫子发问。


    “按花大嫂……”陶椿开口又止了声,她看向花大嫂,又开口说:“关?于陶缸上嵌个空泥杆在烧制的过?程中会?开裂的问题是花嫣花大嫂提出来的,我都没考虑到这个方面,想来花大嫂在制陶方面用了不少心思。”


    胡二嫂从陶椿的话中咂摸出些意思,她忙不迭地高声说:“我花嫂子这趟回陵找我婆婆讨来老陶匠留下?的手信的誊抄本,她拿回去自己誊抄了一份自己看。昨晚我们都要睡了,她还站在灯笼下?面对着字琢磨,是用了不少心思。她自己对制陶也有兴趣,往年制陶,她都是争着抢着要来给我婆婆打下?手。”


    “我们陵里的作坊、油坊、巡山、养牲口和接待外客都有专门负责的管事?,制陶不能没有,之前我想着我同?行盯着就可以了,以为出不了大岔子。然?而我在制陶一事?上是个门外汉,这么久了我也没想着去看一看老陶匠留下?的手信,着实是没兴趣,也无法胜任指导大伙儿制陶的职责。”陶椿说,“依我看,往后让花嫣担任统管制陶事?宜的管事?,由她负责张罗每年制陶、卖陶事?宜。”


    花大嫂想忍但忍不了,她高兴地咧嘴笑。


    “说几句。”胡二嫂推她。


    “额……”花大嫂大大方方地站起来,她想了想,说:“多谢陶陵长看得起,我要是当上管事?,会?跟陈雪陈管事?、胡家全胡管事?一样,把我负责的事?做好,争取不再叫你?操心。”


    “那?就由花嫣担任制陶管事?。”陶椿发话,“制陶是门手艺活儿,花管事?没有师傅教,全凭她自己摸索,这个担子于她而言不轻松,她要是犯什么错,还望大伙儿对她宽容点。”


    花嫣闻言很是感动,陶椿看到她的努力也看出她的不易,她说不出什么感激或是感动的话,只能朝她微微俯身行个礼。


    陶椿抬一下?手,让她下?去。她接着说:“管事?的人敲定了,我们再来谈谈解决裂口的事?。有没有人有什么看法?”


    木棚里又议论开,邬千蕊坐在杜大嫂旁边,她探头问:“大嫂子,这一出是什么意思?我听这意思陵里还有好几个管事?”


    “对啊,你?离你?三堂嫂家那?么近,没去看她家门前的告示牌?加上花大嫂,我们陵里有九个管事两个伍长。”杜大嫂说。


    “两个伍长还是我爹他们投票选出来的。”小鹰骄傲地接话,正好山谷里响起羊的咩咩叫,她得意地说:“晌午要吃羊肉,这些羊也是我娘我爹他们投票做决定去野猴岭逮的。对了,我爹也是管事?,他管油坊的事?。”


    有人说话了,杜大嫂拍拍小鹰,让她闭上嘴听旁人说话。


    有三个人先后提出解决裂口的办法,但都有不足之处,连驳三次,没人再露头。


    “我说个法子,可以试一试。”陶椿开口,“带水管的陶缸先放一放,我们先烧出两窑粮缸和陶釜,封窑的时?候放一节裹泥的竹子进去,开窑的时?候看竹子上裹的泥有没有裂……”


    “我晓得了!”花大嫂激动地插话,“用竹子撑着泥杆,陶泥烧制的过?程中有竹竿撑着,很可能不会?裂。我这就让我男人回去砍竹子,明?天挑一捆进山,晒干了再用。”


    “非得用竹子?其他树枝不行吗?竹子会?爆。”有人说。


    “竹筒会?爆,把竹子里的竹节用箭头捅破就行了。”陶椿回答,“竹子是空心,在陶窑里烤一天一夜,八成?烤成?灰了。其他的树枝是实心的,会?烧成?木炭。”


    木棚响起一阵拉长的“噢——”声。


    “至于泥杆和陶缸之间的裂隙,这个只能在里外的接口处多下?功夫。”陶椿捏一坨陶泥走到带泥杆的陶缸旁边,她把泥团搓成?长条沿着泥杆绕一圈,一边用手推泥一边说:“好比陶罐上的把手,我们把陶泥推开,多堆两层,反复沾水反复粘合,如此一来,漏水的可能就不大了。至于会?不会?裂开,只能赌一把。”


    “听陶陵长的。”花大嫂开口,“我记下?了,烧头一窑粮缸的时?候就放几节裹泥的竹子进去。”


    事?情移交出去,陶椿浑身轻松,她当众说:“我要离开几天,短则五天,长则十天,我不在的这段日子,制陶的事?听花管事?的。”


    “陵长,你?要回陵啊?”雪娘问。


    “不是,有事?去帝陵一趟。”


    “为李铁斧一家的事??对了,忘记跟你?说了,你?们离开的当天,李铁斧就断气了。”


    陶椿不在意,她也没说去帝陵是为什么事?,晌午吃一顿羊肉粉条汤,她就带着六个巡山的陵户离开了。


    邬常安被陶椿留在山谷里造转轴,他不情愿,但陶椿以陵长大人的身份安排邬管事?做事?,他不答应也得答应。


    陶椿又在山里跋涉半天,又在一个傍晚回到陵里,她打发李渠、李重、李山等人先回家,她走进年婶子家里。


    “呦!昨儿不是才进山,怎么今儿又回来了?”年婶子正在炒菜,见到人诧异万分。


    “制陶的事?有花管事?负责,在制陶一事?上她比我认真多了,由她守着,我就脱身了,我打算明?儿就去帝陵。”陶椿坐在灶下?烧火,她抬头说:“今晚我一个人在家,懒得烧火做饭,我晚上在你?家吃饭吧。”


    “行啊。”年婶子往锅里添一碗水,她盖上锅盖,问:“花管事??花嫣啊?又选了个管事??”


    陶椿点头,她拨了拨灶里的火,把昨天从邬千蕊那?里了解到的事?一一告诉年婶子。


    “太常寺拿我的案子在学堂里讨论,并?非只为了让小陵户仇视我,我觉得主要是警示小陵户,防止他们贪恋长安盛景也不愿回陵。但小陵户想不到这么多,听闻我的案子肯定是瞧不起我,我担心今年我们陵里的孩子出山会?为此跟学堂里的人争执,到时?候肯定会?吃亏。”陶椿说,“我明?早就动身去找山陵使,看能不能想法子挽救一下?名声。在我没回来之前,要是崔录事?他们返程接小陵户出山,您记得叮嘱他们,去学堂后怕事?一点,我不怕被骂,让他们跟学堂里其他的孩子一起骂我就是了,我不怪他们。”


    年婶子“唉”一声,“那?只能这样了。”


    陶椿心想也不一定,等她见到山陵使演一演,看能不能在献方一事?上占个名字,要是有个名字,她就不信太常寺还拿她的事?说嘴。


    第198章 皇室的家臣 山陵使


    在年婶子家里吃过晚饭,年婶子打发她大?儿子送陶椿回去,走过粉条作坊,邬二叔家的两只狗汪汪大?叫,恰好邬二叔还站在院子里,他追着狗出去查看动静。


    见两只狗朝侄子家跑去,邬二叔回屋掂把砍刀跟了过去。


    石慧闻声?开门?出来,翠柳隔着门?问:“弟妹,啥动静?”


    “不晓得,爹跟狗都出门?了。”石慧走到院子等?着。


    过了近一柱香的功夫,两只狗活蹦乱跳地?跑回来,身后跟着邬二叔和陶椿。


    “爹?谁来了?”石慧问。


    “是你?弟妹,她又回来了,还是一个?人,我喊她过来跟你?睡一晚上,免得她摸黑又冷锅冷灶地?烧水。”邬二叔说。


    陶椿喊一声?二堂嫂,解释说:“山谷里制陶的事有人负责,我明?儿一早要去帝陵,所以先回来了。”


    “这个?时候才回来?吃饭了吗?我去给你?煎两个?鸡蛋煮一碗粉条?后锅里还有热水,你?先洗洗。”


    “吃过了,在年婶子家里吃过晚饭才回来的,我跟她商量了一点事。”陶椿回答。


    翠柳闻声?出来打招呼。


    “大?堂嫂,你?进屋歇着吧,我擦擦洗洗也回屋睡觉了。”要不是邬二叔一再叫她过来住,陶椿真不想过来,她一个?人住在家里还自在些。


    邬二叔回屋,说:“老二媳妇,你?弟妹今晚跟你?睡,她明?早还要出门?,你?们早点睡。”


    石慧应下,她拿她的洗澡盆进灶房舀水,带陶椿回屋睡觉。


    片刻后,一盆水倒出来,屋里灭了灯,两只黑毛狗趴在院子里闭上眼睛。


    *


    次日一早,邬二叔早起做饭,菜园里种了十来株苞谷,结的苞谷坨能吃了,他都给掰回来,蒸一半,剩下的一半让陶椿带在路上吃。


    陶椿连吃带拿,趁着李渠他们还没来,她背着七个?苞谷坨去杜家一趟,牵走刀疤脸。


    日头升起时,陶椿挎着弓箭骑在刀疤脸身上,带着六个?保镖离开公主陵。


    行?至半路,一行?七个?人遇上定远侯陵的开路队,之前?帝陵的开路队路过定远侯陵特?意催了催,杜陵长才安排陵户着手修路。


    陶椿在人群里发现他爹的身影,一对上眼就问:“爹,我三妹还在家吗?”


    “在家,你?娘跟你?嫂子这几天忙着给她打包行?囊。你?这是特?意回来送她?”陶父问。


    “不是,我这趟是去帝陵的,找山陵使有事。”陶椿回答,她发现不少人在看她,她不再耽误他们干活儿,说:“爹,我晚上歇在家里,有啥话等?你?回去了再聊。”


    陶父点头。


    陶椿带着李渠他们继续前?行?。


    在陶椿离开半个?时辰后,定远侯陵的开路队也收拾东西返程,人的脚程比牛快,父女?俩相隔没多久先后到家。


    陶椿把李渠他们安排在她二叔和小叔家里过夜,回到陶家发现老爹也回来了,她走进去喊一声?,问:“我哥还没回来?”


    “还没有,春仙去给山陵使做事了,养牛的只剩他跟秋仙,这几天秋仙的儿子病了,他急得不得了,哪有心思放牛,几十头牛都是你?哥一个?人在放,他不到天色黑透回不来。”陶母说。


    “你?们陵里出啥事了?你?去找山陵使做啥?”陶父端着水碗问。


    “今年定远侯陵有小陵户回山吗?”陶椿问。


    听她这么一说,陶父陶母就明?白了,陶桃今年就要出山念书,又逢山外有灾民,陶母和冬仙特?意去找从山外回来的小陵户打听学堂有没有受影响,自然也听说了太常寺拿陶椿在山外犯下的案警告其他小陵户的消息。


    “你?找山陵使是为这事啊?二丫头,我晓得你?心气高,受不了坏名声?传开,不过学堂的夫子们也没说错,那些事都是你?做下的,你?能糊弄那些录事官还能当上陵长已经?是万幸了。其余的你?别再插手,老老实实的,就当听不见算了。过个?三五年,这些旧事也不值得再提,保不准学堂里的夫子都要换一批,很少有人还记得你?。”陶母劝,她是担心陶椿三折腾两折腾,事情再闹大?了,陶椿在山里不受影响,但?陶桃在山外会受人欺负。


    “娘,以后谁再打听我在山外的事,你?们就说那些传闻都是假的。”陶椿嘱咐,“还有我二叔小叔那边,你?们也记得交代,总不能安庆公主陵的人都不承认,反倒是我娘家人说漏嘴了。”


    陶父陶母都答应,仍坚持劝她不要去找山陵使告刁状。


    陶椿这才把献方的事交代出来,“我心里有数,晓得如何挽救名声?,只是你?们千万别再承认我不想回山守陵还跟山外男人私定终身的罪名。”


    陶父陶母见事似乎有转机,于是不再劝说。


    “明天我三妹跟我去帝陵,让她跟我一起去见山陵使,哪怕不说话,练练胆量也行?,免得出山后见到夫子啥的不敢大声说话。”陶椿继续说。


    当姐姐的愿意带着妹子长见识,陶父陶母高兴还来不及,哪会阻拦。


    天色黑透陶青松才脚步沉沉地回来,猛地?看院子里多个?人,他愣了一下,夸张地?说:“我没眼花吧?这不是陶陵长嘛?陶陵长又清闲了?这次在家里住几天?我妹夫呢?让他明?天去帮我放牛。”


    “你?妹夫比你?忙,他没跟我回来,我也只是路过在家里歇一夜,明?早又走的。”陶椿移开椅子让他坐,说:“吃饭吧,就等?你?了。”


    在饭桌上,陶椿又把她去帝陵的目的复述一遍。


    陶青松当时没说什?么,夜里睡到床上了,他跟冬仙嘀咕他二妹妹脸皮厚,说谎面不改色的,结巴都不打一下,估计就是那账房的儿子从棺材里爬出来,她也能气定神闲地?坚持这套说辞。


    他说的得劲,忘了床上还有个?装睡听小话的,春涧次日一早就把她爹卖了,跟她二姑母告状她爹说她脸皮厚。


    陶椿拧陶青松耳朵,陶青松气得要打春涧,春涧靠山多,压根不怕他。


    “二姑母,你?也带上我。”春涧抱着她奶的腿跟陶椿说话,她眼巴巴地?说:“我想去找我大?舅舅。”


    春涧还记得她大?舅舅去帝陵了,眼下她二姑母和小姑姑都要去帝陵,她也想去。


    春涧还小,再说春仙不一定还在帝陵,陶椿是去办正事的,肯定不能带个?还不懂事的小丫头。她冲春涧招手,凑在她耳边嘀咕几句,春涧一听立马眼睛放光,也不再想去找她大?舅舅了。


    吃过早饭,陶椿带上陶桃和李渠他们离开定远侯陵前?往帝陵,路上,陶桃问:“姐,你?跟春涧说啥了?我以为我们走的时候她还会闹一阵,没想到她还高高兴兴地?冲我们挥手。”


    “先保密。”陶椿神神秘秘道。


    上半晌时进入帝陵的范围,这是一行?八个?人头一次来帝陵,在树木深深的林子里,他们远远就能看见两墩石像,走近了才发现是石刻的麒麟,比公主陵陵殿前?的两墩石像可威武高大?多了。


    “哪来的人?呦!这不是安庆公主陵的陶陵长吗?听说你?们陵在忙着制陶,你?们今儿怎么有闲情来帝


    陵?”巡山队带着一群狗赶来,领头的陵户今年春天去过公主陵,一眼就认出了陶椿。


    陶椿发现帝陵的狗发现陌生人竟然不吠叫,她带来的一行?人要是盗墓贼,这会儿连逃跑的机会都没有。


    “我有重要的事找山陵使汇报,不知他在不在帝陵。”陶椿没兜圈子,直截了当地?说。


    “山陵使的行?踪不是我们能知道的,不如陶陵长先随我去见我们辜陵长?”


    陶椿自然没意见。


    由人领着,又走一个?时辰,过了晌才进入帝陵陵户居住的地?方,帝陵的房屋也是木头的,不过要比公主陵的宽敞许多。一路走来,陶椿看见好几座两进三进的宅子,门?前?还有侍卫模样的人把守,里面住的人估计身份了不得。


    陶椿见到辜陵长时,他在屋后的树荫下跟一个?穿着锦衣的男人下棋,看见陶椿,他虽面上带笑,但?笑不入眼,态度淡淡的。


    “有事找山陵使?不巧,山陵使出门?了。陶陵长要是有急事,不如在帝陵住两天等?山陵使回来。”


    陶椿只得应下,再三道谢后,她跟着带路的陵户离开。


    路上,陶椿问:“大?哥,我和你?打听个?人,春仙今日在不在帝陵?就是那个?定远侯陵的陵户。”


    “噢!那个?人啊。”帝陵的陵户对这人有点印象,他摇头说:“这个?我不清楚,可能不在吧,他是给山陵使办事的,山陵使都不在家,他八成也不在陵里。”


    说着话,几个?人走到一个?院落门?前?,带路的陵户说:“这是我们帝陵的客院,前?些天进山的录事官住在这里,里面可能有些乱,陶陵长安排人收拾一下。对了,你?们不是帝陵的陵户,对帝陵不熟悉,而我们帝陵里贵人比较多,你?们不要贸然出门?,免得冲撞到贵人。”


    得了这番嘱咐,陶椿一行?八个?人就脚不出户地?在这个?院子里住了三天,第?四天的黄昏,辜陵长的儿子来说山陵使回来了,陶椿才带着陶桃和李渠随他前?往山陵使家里。


    山陵使到家还不足一个?时辰,陶椿进门?时,他刚从浴室里出来,他让她稍等?了片刻,换一身整齐的衣裳才出来见客。


    “陶陵长怎么过来了?我听辜陵长传话说你?找我有急事,在帝陵已经?等?好几天了,有何要紧的事?”山陵使亲手砌碗茶递给陶椿。


    陶椿道一声?谢,见到山陵使,她自在多了,帝陵的气氛挺紧张的,她一直以为守陵的陵户都一样,到帝陵走一趟才算开眼,在帝陵她能感?觉到阶级和地?位的不同?,压得她浑身不舒服。


    陶椿从袖子里抽出一张折叠的宣纸放桌上,说:“山陵使大?人,这是做粉条的方子,从番薯变成粉条的过程,每一个?步骤我都写清楚了。”


    山陵使瞥她一眼,他一脸的疑惑,他轻敲桌面,没去拿那张纸,而是问:“这是何意?”


    “听闻山东大?涝、河南大?旱,两地?受灾,庄稼颗粒无收,朝廷为赈灾想尽了办法。我想着番薯易种,产量还高,做成粉条要比米面……”


    “等?等?。”山陵使拧着眉打断陶椿的话,他目光复杂地?盯着她,问:“陶陵长,你?还记得你?的身份吗?”


    陶椿愣住了,不明?白他的意思。


    “你?我都是守陵的,是陵户,不是朝廷大?臣,朝堂上如何与我们无关。”山陵使审视地?盯着她,问:“你?此?举是何意?想得名还是得利?”


    陶椿没想到山陵使会是这个?态度,她可算明?白辜陵长的身份或许比山陵使贵重,却只能当帝陵陵长的原因了。山陵使是个?踏踏实实的守陵人,不管接触多少贵人估计都不会动摇守陵的决心,他是皇室的家臣,只尽分内之责,不仅严格约束自己,还恪尽职守地?约束陵户们一代一代守在深山里。


    陶椿伸手把粉条方子拿在手上,说:“献方不是我的本意,是受崔录事和徐录事要挟,他们二人在几日前?途经?公主陵时跟我讨要方子,我不情愿,他们就给我扣上罔顾他人性?命、不愿为朝廷分忧的帽子,我可担不起这个?罪名,只得献方。可我跟他们有旧怨,加之受他们所累,我成了学堂里警示小陵户们的反面人物,倍受冤屈,故而不愿意他们用我的方子得名得利。这才借口要把方子交给您,由您代我们陵户跟朝廷献方,为赈灾出一份力。”


    陶椿不再扯幌子,一五一十地?把前?因后果交代清楚。


    第199章 目的达成 说服山陵使


    山陵使?听闻后?撑着头没吭声,陶椿瞅瞅他,也不?吭声了。坐在一旁的陶桃手心里浸满汗,她垂着头看着地面,不?敢抬起头,怕脸上的神色会暴露什么。


    “崔录事和徐录事盯上做粉条的方子了?”山陵使?问。


    “对。”陶椿抖了抖手上的纸,说:“这个方子不?交给您,我也保不?住。我们陵里的人太?多了,还有刚从山外回来的小陵户,他们热血且仗义,为了赈灾,会打听方子交给录事官。而且……”她看山陵使?一眼?,垂眼?说:“太?常寺拿侯府账房告我的事说项,还授意学堂里的夫子拿我的案子在课堂上讲,受夫子引导,今年回来的这批小陵户都瞧不?起我,很是憎恶我。有这个突发的变故,且有赈灾的名头,我拦不?住陵里的陵户泄密。”


    山陵使?又沉默了会儿,他并不?想献方,朝堂上势力复杂,赈灾关乎多方利益,他贸然出头,保不?准就要得罪人。不?过粉条方子被崔录事和徐录事盯上,早晚还会以皇陵的名头出现在朝堂上,这让他不?得不?插手。同时他也恼火,山外的人胆敢插手皇陵里的事,要不?是陶椿此趟前来献方,他还被蒙在鼓里。这是不?拿他当回事啊。


    “方子给我。”山陵使?沉着脸伸出手。


    陶椿赶紧递过去?。


    山陵使?展开?宣纸看一会儿,抬眼?问:“这么简单?”


    陶椿点头,“用番薯做粉条没什么技巧,都是力气活儿,只有两点不?容易让人想到,一是淘洗番薯沫滤浆取粉,二?是熟粉和生?粉混一起漏粉。”


    山陵使?点下?头,说:“行,我会托人把方子献上去?,正好之前买来的二?千斤粉条还剩大半,到时候跟方子一起献上去?。对了,这方子是你的,之后?你想得名还是得利?”


    陶椿不?确定山陵使?是不?是在试探她,但这会儿顾不?上太?多,她不?能假惺惺地说不?图名不?图利。


    “想得名。”


    此话一出,山陵使?的目光变得锋利,陶椿顶着压力继续说:“刚刚跟您说了,您可能没听进去?,太?常寺拿侯府账房告我一事说项,授意学堂里的夫子在小陵户面前败坏我的名声,引得各个陵的小陵户仇视我。我的名声坏了,不?利于我们陵跟其他陵做生?意,这是其一。其二?是我们公主陵的小陵户下?山后?会因我受欺负,他们有个被众人鄙夷的陵长,他们不?认同就会被夫子和同窗排斥乃至辱骂,若是认同,他们会自卑得抬不?起头。”


    山陵使?闻言皱起眉头,“还有这事?”


    “千真万确,我一个堂姑子从山外回来都仇视我,更何谈旁人。您要是不?信,可以跟帝陵今年从山外回来的小陵户打听情况。”陶椿觑他一眼?,她大着胆子说:“我们惠陵在您的管辖下?民风淳朴,大伙儿和睦相处,


    鲜少有矛盾,太?常寺此举有意挑拨是非,不?利于我们惠陵太?平安定。”


    “胡说八道。”山陵使?斥一声。


    这句斥骂轻飘飘的,陶椿见山陵使?面带沉思,她暗暗松口气,看来是听进去?了。


    过了一会儿,山陵使?恼火地骂:“简直是混账,胆子肥了,一个两个都敢插手陵户的事。”


    陶椿赞同地点头,见山陵使?斜她一眼?,她垂头认错:“我是祸根,让山陵使?跟着费心。所以我想趁着这次献方挽救名声,让学堂的夫子不?好再?拿我的事说嘴。”


    山陵使?点头应下?。


    头一个目的达成,陶椿接着说第二?个,她指一下?陶桃,说:“这是我亲妹子,叫陶桃,今年满十岁了,原是这趟该下?山念书。但她性子胆小,我担心她受我连累在山外受欺负,同时受我连累的还有我们公主陵的三个小陵户。我想着在我的名声没得到补救之前,他们能不?能晚一年再?入学。”


    这是小事,要是说让小陵户在山外多待一年,山陵使?是不?肯的,在山里嘛,晚一年两年出山不?影响什么,他随口应下?。


    “多谢山陵使?大人,您霸道是霸道了点,但是真心实意地为我们陵户着想。”陶椿玩笑一句,毕竟接下?来提的要求有些难为人,万一山陵使?不?答应,她能耍无赖央求。


    “我霸道?”山陵使?嗤一声,他翘起腿,问:“我不?该霸道?”


    “应当的,我想求您再?霸道一次。”陶椿指了指他手上的方子,说:“这个方子献上去?,山外的人很快就知?道如何做粉条,学堂里的小陵户也能想法子得到做法,不?出两年,惠陵康陵的各个陵都晓得了。康陵咱们管不?着,我想求您约束一下?惠陵十九个陵的陵户,除了我们公主陵,其他陵不?准建作坊,大量做粉条只能来我们陵换。”


    “我能拦住建作坊的,但拦不?住家家户户关上门自己在家做。”山陵使?觉得为难。


    “您替我们抬一下?名声,比如说献出粉条方子是为了赈灾,是我们安庆公主陵行善事,让大家多支持支持我们,别让好人心寒。”陶椿厚着脸皮说。


    山陵使?嗤笑一声。


    门口出现一个老?头,他进来点燃木架上的油盏,屋里的人这才发现外面的天色黑了。


    “大人,夫人说厨下?给几位远客备了饭菜,让您千万要留客。”


    山陵使颔首表示晓得了,他挥了挥手,示意下?人出去?。


    “我们待会儿回去吃饭。”陶椿说。


    “说正事。”山陵使?端起冷茶喝一口,坦诚地说:“你的要求我尽量满足,毕竟修路的任务已经开?展了,我得保证你们公主陵的集市地位。”


    “我回去?多琢磨琢磨,争取再?多琢磨两样有利于陵户的东西,不?论是吃的还是用的,要是陵户用得着的,尽量多引些人来我们公主陵赶集,不?能辜负您为我们公主陵费的心。”陶椿画大饼。


    山陵使?还算满意,他道一句稍等,起身出门。


    他一走,李渠和陶桃双双大吁一口气,紧张死了,坐在那里一动?不?敢动?,腿都坐麻了。


    “陵长大人,事成了?”李渠小声问。


    “差不?多。”陶椿也松一口气。


    门外响起脚步声,三人忙不?迭直起腰坐好。


    山陵使?拿来一个匣子,他坐下?后?从匣子里拿出一沓薄薄的纸,连看三张抽出其中一张递给陶椿,说:“这是宫里宫女做澡豆的方子,我想起你们陵里养的猪多,有猪胰子,你拿去?安排陵里的陵户多做些澡豆,以后?拿去?集市卖。”


    陶椿大喜,竟然还有意外之喜,她揣上方子,眼?睛盯着匣子上其他的纸。


    山陵使?把余下?的方子收起来,警告说:“别太?贪心,这是要分给其他陵里的,不?能由着你们一直赚旁陵的粮食和银子,有进也要有出才行。”


    陶椿收回目光。


    “还有要说的吗?”山陵使?问。


    “没有了。”陶椿可不?敢得寸进尺,万一踩到山陵使?的底线,这一腔努力白费了。


    山陵使?满意,他虽不?明白去?年陶椿回陵前后?转变之大的原因,但能确定录事官所说的有八成是真的。他之前还担心陶椿当上陵长会不?安分,眼?下?是彻底踏实了,所谓的得名也是利于安庆公主陵和学堂里的小陵户,陶椿本人实际没占到什么好处。


    “去?用饭吧,用过饭我安排人送你们回客院。”山陵使?起身。


    陶椿牵上陶桃跟上,她走在后?面说:“大人,您能不?能跟太?常寺进言,许可小陵户们在长安城走动??从去?年冬天开?始,学堂里的小陵户不?能再?出门了。”


    “我觉得此法甚好。”山陵使?极赞同这个禁令,让小陵户出山可不?是让他们在皇城根下?贪图享乐的。


    用过饭,山陵使?安排下?人送陶椿等人回客院,还交代她明日趁早离开?帝陵,勿再?逗留。


    *


    隔日一早,用过早饭后?,李渠找帝陵的人牵来他们的大青牛,陶椿托人跟辜陵长道一声辞别,就由帝陵的陵户领路离开?。


    走出帝陵的范围,陶椿一行八个人齐齐松口气,这几天可真不?是人过的日子。


    “走走走,我们赶紧回去?,以后?就是八抬大轿请我我都不?来帝陵了,还是我们陵里的日子舒坦。”李重感?叹。


    “想得美,你是谁啊?还八抬大轿请你。”李渠嗤他,“你没发现我们是被赶出来的?”


    “春仙大哥在帝陵的日子肯定不?好过。”陶桃开?口。


    陶椿也觉得,“他常在外面行走,应当会好一些。你回去?别跟大嫂说这话,免得她跟她爹娘说了,惹得老?人家担心。”


    陶桃点头。


    “你今年不?用出山了,要不?要随我去?公主陵住两三个月?等大哥他们去?公主陵换粉条和花生?油的时候,你再?跟着回去?。”陶椿问。


    陶桃高兴地点头,她哈哈笑几声,说:“我去?给小核桃一个惊喜。”


    当晚歇在定远侯陵,次日陶椿带上陶桃跟着迫不?及待回陵的陵户回家。


    陶椿离开?的第九天又回到断头峰下?的山谷里,抵达的时候恰好碰上第一窑陶缸开?窑,花大嫂在窑里放了十根裹着竹子的泥杆,她扯着陶椿迫不?及待地往山上跑,急着看泥杆有没有裂。


    “陶陵长!粉条的方子献出去?了吗?”有人大声问。


    胡二?嫂得陶椿嘱咐,在她离开?后?,她把朝廷忧心赈灾以及崔录事他们强夺粉条方子的消息散出去?,再?告知?山谷里的人陶陵长打算把方子交给山陵使?的决定。


    李渠把要追上去?的人拦下?来,“别追陵长了,问我,我晓得,陵长跟山陵使?谈事的时候我全?程在场。”


    李渠爬到树上像个说书先生?一样居高临下?地大谈特谈时,陶桃悄悄绕到小核桃背后?捂住她的眼?睛。


    “猜猜我是谁?”


    “桃姨?”小核桃记得她的声音,她转身扑上去?,问:“你要从我们陵里跟录事官一起离开?吗?”


    陶桃嘻嘻笑,“我今年不?用出山了,明年再?出山,我要在你家住到冬天。”


    小核桃高兴得要飞起来,她像个花蝴蝶一样在人群里穿梭,找到小鹰和白云告诉她们这个好消息,她们的玩伴又回来了。


    山上,陶窑的窑门昨晚就砸开?了,过了一夜,里面没热气了,花大嫂弯腰钻进去?,她凭着印象找到放泥杆的地方,她暗暗数了数,是十根。


    泥杆抱出陶窑,陶椿和花大嫂蹲下?检查泥杆,泥杆里的竹子已经烤成灰了,抖一抖全?落在地上。


    “有一个裂的。”陶椿说。


    “只有一个裂的。”花大嫂高兴,“这个裂开?的我有数,塞的是根老?竹子,竹筒粗,泥杆也粗,估计是这个原因烧裂的。”


    第200章 揽客 拦截过路人


    邬常安扛着一根齐腰高的树桩从山上下来,这半天他又是挖树桩又是马不停蹄地扛树桩下山,这会儿又累又热又渴,耳朵里嗡嗡响,快要耳鸣了。他一直到?走下山,站在山谷的边缘,看?见聚在一堆的人,这才发现山谷里有情况。他丢下树桩快步靠近,远远看?见李渠神?采飞扬地蹲坐在树杈上说着啥,他心?里一喜,李渠回?来了,他媳妇指定?也回?来了。


    “姐夫。”陶桃站在人群外面,先发现浑身脏兮兮的邬常安。


    “陶桃?三妹你来了,你二姐呢?”


    “被你们陵的一个嫂子?拉去山上看?陶窑了。”


    “我去找她。”邬常安急不可耐地说,走了两步又打补道:“快要吃饭了,我喊她下来吃饭。”


    绕过人群直奔上山,邬常安先前下山时?累得只剩一口气了,这会儿往山上跑又来劲了。


    陶窑里,陶椿和花大嫂举着油盏进?去查看?粮缸烧制的情况,顺带的,花大


    嫂跟陶椿讲这九天制陶的进?度。


    陶窑里光线昏暗,陶椿举着油盏凑近才看?得清粮缸的情况,她粗略地看?一圈,大概是陶缸厚重耐烧,这一窑陶好似没有烧裂的。


    “出去吧。”陶椿说。


    花大嫂让她先行,陶椿钻出陶窑的一瞬,一眼?看?见背着手缓步靠近的男人,分明气还没喘匀,脸上的汗珠子?也没擦干净,他还装出一副气定?神?闲的样子?。


    “听说陵长大人回?来了,我上来瞧瞧,也跟您汇报一下您给?我安排的任务。”邬常安装模作样地说。


    花大嫂闻声嗤笑几声,她捡起地上的九根陶杆,打趣说:“那我就先下去了,不耽误邬管事汇报事情。”


    陶椿剜邬常安一眼?。


    邬常安装作没看?见,他朝花大嫂点点头?,待花大嫂走远,他一步步靠近陵长大人。


    陶椿后退两步拉开距离,忍笑道:“邬管事自?重,说事就说事,贴这么近做什么?”


    “咋了?出门一趟不认识你男人了?”邬常安强硬地一把揽住她。


    “臭死了,像个叫花子?,你从哪儿钻出来的?”陶椿装样推他一把。


    “还不是托您的福,给?我安排一屁股的活儿,为了造转轴,我进?山找合用的木材去了。”邬常安朝身上闻了闻,他松开她,问:“咋一去就是九天?我想着你四天前就该回?来的,莫不是有啥麻烦?”


    “我们到?帝陵的时?候山陵使不在家,干等了四天。好在没白等,我想要的都达成了。”陶椿往山下走,说:“我饿了,下山去吃饭。”


    山谷里,李渠的演讲结束,人群散开,他们不在当场,哪怕李渠一再强调面对山陵使的紧张和忌惮,他们也体会不到?。不过得知保住了在惠陵中做粉条卖粉条的地位,这些人就没什么忧虑的了。


    这些天笼罩在山谷上空的阴云散开,随着危机被解决,这个事如湖面的小水花转瞬不见了,男女老?少又一心?投入在制陶的事宜中。


    头?一窑粮缸搬出来,三十?八个粮缸无一破损,这是在没有转轴的情况下,三五人一伙儿合力?做出来的,七天一共就做了三十?八个。


    前天邬常安一下拼出三个转轴,当天就做出六个大水缸和五个粮缸,比没有转轴时?速度快了一倍。


    今天邬常安从山上扛下来一节树桩,下午又凿出两个用绳子?拉动的转轴,晚上五个转轴一起用上,一二十?人忙到?夜半三更,终于造出五个带水管的陶缸。


    从次日起,带水管的陶缸取代老?式陶缸,成为制陶的主要任务。


    五天后,阴干的陶缸凑齐五十?个,当即封窑烧第二窑陶缸。


    同时?,邬常安又做出两个转轴。


    烧窑十?二个时?辰,开窑散热十?二个时?辰,这窑陶缸搬出来,不论是带水管的还是没带水管的,无一烧裂。


    一共二十?五个带水管的陶缸,陶椿安排二十?五个身量不同、年纪不等的陵户坐进?缸里,以露出头?为标准,衡量出放在缸底的水凳的高度。


    花大嫂站在一侧一一记下,她摸着缸沿,若有所?思道:“冬天坐这里面洗澡,身子?往后一靠,不得冻得一激灵。”


    陶椿一抚掌,说:“回?去了找针线活儿好的妇人和姑娘给?澡缸缝一圈皮套子?,皮套子?里塞兔毛羊毛或是棉花都行,缝好后用骨胶黏一圈防止进?水,皮套子?外面再套两层棉布,既能防冻,又能在打湿后很快晒干。”


    “这个皮套子人家自己就能做,要想卖出去就要做得好看?,要用颜色好的棉布,还要在棉布上绣花。”花大嫂补充。


    陶椿“啊”的一声,她暗恼着敲头?,她总觉得忘了一件事,偏偏一直想不起来是什么事。这下想起来了,她本来想托山陵使替她在山外买四十多套衣裳,她不仅是忘记提了,还忘记带银子?去帝陵。


    “咋了?”花大嫂问。


    陶椿摆了下手,说:“缝皮套子?的活儿让有兴趣的人自?己领,不统一做安排,卖的钱或粮是她们自?己的,卖不出去由她们自?己善后,你负责把这个事宣扬出去就行了。”


    至于衣裳,陶椿下山后想了又想,只能盼着送菜籽的那一批录事官赶快进?山,到?时候拿银子托人在长安城买,秋末再送上来。


    有这个事挂心?,次日陶椿跟邬常安回?陵一趟,恰好遇上崔录事和徐录事他们返程。跟来时?不同,这趟出山之路是由小陵户们的亲爹亲叔护送,初满十?岁的孩子?离家,还在野山里行走,家里的亲人都不放心?。


    年婶子?递出山陵使的手信,这是陶椿从帝陵回?来时?交给?她的,她盯着崔录事,训斥说:“不晓得你们太常寺在搞什么鬼,我们陶陵长堂堂正正的人,被你们污蔑成人人喊打的罪人,闹得我们陵户之间相互仇视,没个太平日子?。我们担心?我们陵里的孩子?出山受欺负,今年就不出去了,等学堂里夫子?不再拿我们陶陵长当敌人,能一心?教书的时?候,我们再送孩子?出山。”


    崔录事可不敢替太常寺担这个罪名,他一再解释没有离间陵户的意思,也满口保证安庆公主陵的小陵户在学堂不会受欺负。不过在看?过山陵使的手信后,他改口说:“既然山陵使许你们陵的小陵户晚一年下山,那我们明年再来接,我们这就走了。”


    “定?远侯陵的陶桃今年也不出山,她的名字也在这张信上,我跟定?远侯陵的杜陵长打过招呼,再跟你们说一声。”陶椿跟徐录事说。


    徐录事忍不住讽刺道:“陶陵长好本事。”


    陶椿没有还嘴,她像没听见一样,转而问:“徐录事,我跟你打听个事,之前我去见山陵使的时?候,他疑惑让太常寺送进?山的菜籽怎么还没音信,你们打算啥时?候送来?下个月吗?”


    “不晓得,这种事不归我们负责。”徐录事爱搭不理地说。


    等这队人离开,陶椿跟年婶子?说:“之前山陵使答应过要让太常寺送菜籽进?山,我不确定?这队人什么时?候来,您帮我留意一下,送菜籽的人来时?若是我不在,您帮我把从山外买衣裳的生意塞出去,我之前去见山陵使的时?候忘记提这个事了。”


    “你就是提了他也不会答应,他不喜欢山里的陵户惦记山外的东西,不可能让他的人替你在山外买好看?的衣裳。”年婶子?说。


    那就只能指望私下跟录事官商谈,这趟要是没有崔录事和徐录事跟着,陶椿会找同行的录事官做这笔生意。


    陶椿和邬常安回?到?家,陶椿打算在家住两三天,她要等送孩子?出山的陵户们回?来。崔录事和徐录事他们替她做了件好事,这趟接小陵户出山,他们把惠陵余下十?六个陵的陵户都聚起来了,她打算把这批人截下来,领他们进?山去看?堆了大半个山谷的陶器。正好山谷里还有很多粉条,花生油也不缺,她到?时?候留他们多吃两顿饭,把粉条和花生油都推销出去。


    山陵使的事太多,陶椿不敢把替公主陵扬名的希望都放在他身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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