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瓜文学 > 百合耽美 > 守陵娘子山食纪 > 170-180
    第171章 欣欣向荣 山谷里宅子落成


    锵锵锵的声音惊得?小鸡崽子扑棱着翅膀乱跑,屋里熟睡的夫妻俩被吵醒,陶椿睁开酸涩的眼睛,看见太阳从门缝里照进来,尘埃在?光里飞舞,她竖耳听着外面锵锵锵的声响,打个哈欠问:“外面这?是在?干什么?”


    邬常安也不晓得?,他躺着没动,快到天亮才睡,睡到这?会儿还?困得?很。


    “今儿分粉条,估计是召集人吧。”陶椿想起来了?,这?事由陈雪负责,她不操心?,还?能再躺一会儿。


    然而锵锵锵声越来越响亮,喧哗的人声也加入进来,听着动静越来越近,陶椿跟邬常安赶忙爬起来穿衣裳。


    开门出来,邬常安看见黑狼和黑豹夹着尾巴站在?门前的路上看向他二叔家的方向,他走?过去,看见一大群人聚集在?他二叔家门前。


    “不是来咱们家的,是去二叔家的。”邬常安回屋报信,“估计跟昨晚的事有关,不知?是喜还?是忧,我俩快去看看,别是为了?孩子的腿来找事的。”


    陶椿忙跟着邬常安出门,顾不上洗脸,夫妻俩带着狗快步跑过去。


    邬二叔家,陈平放下担子,挑来的两个篮子里一个装满了?红鸡蛋,一个装着一小捆粉条、一捆二色布、一兜米,担子上还?绑着两只活鸡。


    “石管事,我是来谢你的,昨儿救了?我媳妇和我的孩子。昨夜慌慌张张,也吓晕头了?,没有招待好你,这?些东西你收下。”陈平感激地说。


    “我们出门的时候,我儿媳妇醒了?,吃了?两大碗面条,能吃就没事了?,多养几?个月就好了?。”陈大娘挎着铜壶,她推着四个孙子孙女,说:“石管事救了?你们娘和弟弟的命,你们给她磕一个,替你们娘和弟弟道谢。”


    “不用不用。”石慧忙阻拦,“下跪磕头就不用了?,东西我收了?。”


    四个孩子后退两步,齐刷刷跪下给她磕个头。


    石慧扶起四个孩子,转眼在?人群里看见快要笑烂脸的爹娘,她胸中?激动更甚,暗暗发誓要多学本事,救更多人的命。


    陶椿和邬常安跑来,只来得?及看个尾声,陈平挑着空担子带着老娘和四个孩子正?要离开。


    围观的人群看完热闹,议论几?句也转身离开,她们还?要去作坊里排队分粉条。


    经?此一事,石慧的名声和地位都有了?,院子里有五六个四十来岁的婶子热情?地跟她交谈,纷纷邀她在?儿媳或是闺女生娃时去压阵。


    翠柳和邬小婶忙着端水招待人,她看见陶椿,招呼说:“弟妹,进来坐。”


    “我去作坊看看,你们聊着。”陶椿摆了?摆手。


    “弟妹,你等等。”石慧追出来,“陶陵长,你有没有门路安排我跟帝陵的大夫学两手医术?别的陵的大夫也行。我觉得?我需要有人指点着,不能再由着胆子胡来,人毕竟不是牛羊,保住命要紧,但要是落下什么说不出口?的病,后半辈子过得?也糟心?。”


    陶椿目前没门路,她先应下,说:“我记下了?,要是有机会就安排。你得?空先去跟龚大夫学医学药 ,我会让人交代他。”


    “哎。”石慧高兴应下。


    陶椿笑一声,扭过脸跟邬常安说:“龚大夫真是占着茅坑不拉屎,他要是像二堂嫂一样有志气有上进心?,也不至于只会搓黑乎乎的药丸子。”


    “以后他要是再没长进就换掉他,让他去巡山。”邬常安出主意。


    “行。”陶椿搓搓脸,问,“山里有野山羊群吗?”


    “咱们陵里的六座山估计没有,天天有人巡山,有羊也打回来进锅了?,早吃灭种?了?。出了?公主陵的野山应该有野羊群,你打算猎野羊收集羊肠?”


    陶椿点头,“我们陵的羊还?没长大,旁的陵的羊也没长大,更没有到贴膘的时候,估计也是等到入冬才舍得?宰杀,买是买不到羊肠了?。”


    邬常安想了?想,说:“去山谷制陶的时候,我带些人去野猴岭转转,还?有野猴岭西边的山,那座山岩石多,而野山羊正?好喜欢攀岩。”


    “我也去。”陶椿说,见雪娘跟她打招呼,她扬一下手,问:“分到多少斤粉条?”


    “二十斤。听陈管事说余下的二千斤粉条被山陵使用六百两银子买走?了??”


    “对。”陶椿点头。


    “陶陵长,你回来了??昨儿回来的?”排队的人高声问。


    “陶陵长,我们啥时候进山制陶?”


    “陶陵长,我们商量的陶器新样式你看见了吗?图纸在?陈管事手上。”


    眼瞅着这?人要去找陈雪要图纸,陶椿忙回答:“看见了?看见了?,她昨晚就给我送来了?,你们的意见我觉得?都可,今年可以试一下做些陶壁薄的陶器,陶泥上印些花样也能试一试。至于什么时候进山制陶,等山谷里房子盖好能住人了?,我们就卷上铺盖带上粮食进山。”


    陵户们得到准确的答复,这?才放陶陵长离开。


    姜红玉忙着分粉条打捆,她喊小核桃过来交代一声,小核桃追回去,喊:“婶婶,我娘说告示牌上贴新告示了?,你看一看。”


    新告示是胡家文贴上来的,说是新告示也有两三天了?,是陶椿不在?家的时候贴上的,事关山里养的牲口?。


    “婶婶,写的什么?”小核桃好奇地问。


    “逮回来的野猪崽子劁蛋后病死了?三只,家猪崽子被毒蛇咬死了?两只,牺牲所三只羊羔打架摔进壕沟一死两伤,受伤的两只送回山上的羊群里,还?有一头牛得?了?烂蹄病,也送回山上单独喂养。”陶椿念出声,“病死的牲口?挖坑埋了?,被毒蛇咬死的猪和摔死的羊由管事过目后,养牲口?的人分吃了?。”


    “不给陵里的人分吗?”小核桃问。


    “水至清则无鱼,两头猪崽子和一只羊羔宰杀后肉不多,他们私自分吃了?也没占多大的便宜。巡山的人在?巡逻的时候猎到好东西,大多也是他们一群人分了?,下粉条的人能拿一点刚出锅的粉条回去吃,榨油的人可以往家里带点油或是带点油饼,这?些不是贵重的东西,量


    也不大,我们就睁只眼闭只眼。”陶椿讲给她听,“让人办事总归是要给好处的,不论是名还?是利,无名无利可图,没人肯给你办事。就是种?庄稼也是图填饱肚子,麦子、稻子、花生、苞谷要是不能吃,你愿意给它浇水拔草吗?”


    “点火烧了?。”小核桃说。


    陶椿笑一声,“对,看来你理解了?。”


    陶椿进灶房端来饭菜,她坐在?院子里吃。


    不一会儿,邬常安扛着一捆粉条回来,小核桃指着他说:“我小叔插队了?。”


    “管事们不用排队,何谈插队,我是管事,你婶婶是陵长大人,我走?到了?就分到一捆粉条。”邬常安美滋滋地说。


    小核桃有点羡慕,风光啊。


    陶椿端着碗出门,她去菜园转一圈,下一场雨,菜园里的菜长大一截,没有草,想来是姜红玉在?家的时候拔了?。


    十只小鹅在?栅栏外喳喳叫,陶椿走?出去,发现是邬菜花出来了?,小鹅没母鹅护着,被它吓得?四散跑开。


    陶椿大骂几?声,她拖着蛇尾把?蛇拖进院子,她回屋拿上弓箭,跟邬常安说:“我去练箭了?,把?邬菜花也带走?,免得?它在?家偷吃鹅。”


    “我也去练箭,你等等我。”邬常安说。


    陶椿不等他,她把?蛇丢篮子里用盖子盖上,说:“快晌午了?,你在?家做饭,下午再跟我一起去练箭。”


    小核桃当陶椿的尾巴,也跟着跑了?。


    路上遇见石慧精神勃发地往西走?,陶椿扬手打招呼:“石管事,忙啊?”


    “哈哈,忙,我去陈平家看看。”石慧中?气十足地应一声。


    小核桃背着手,心?想二堂婶跟去年不一样了?,她跑几?步跟上陵长大人,讨好地问:“陵长大人,我长大了?能给你当管事吗?”


    “看你的本事。”


    “我觉得?我会有大本事。”


    “吹牛。”陶椿嘘她。


    邬菜花爬出来了?,陶椿给它一巴掌,又?给塞篮子里。


    抵达演武场,陶椿把?蛇放出来,这?儿之前堆的有番薯又?有番薯渣,耗子指定少不了?。果然,邬菜花在?演武场游走?一圈,不一会儿就有耗子的吱吱声。


    陶椿射箭,小核桃在?演武场上拔草,草根拔起来她还?把?土砸平,免得?老陵长的轮椅碾过时被卡住。


    陶椿上午练一个时辰的箭,下午跟着邬常安又?一起过来,二人到的时候,年婶子也在?,老陵长扶着轮椅慢吞吞走?路。


    半下午时,山上下来一帮人,是陈青榆领的虎狼队,之前榨油没用上他们,他带人接手在?山谷盖房烧炭的事。


    “盖好了?两座宅子,还?是二进的宅子,也不能说是二进吧,就是两排屋共用一个院子一个大门,屋门朝向正?对着,一个院子有十间屋。”陈青榆跟陶椿汇报,“院落的样式是李渠定的,这?样可以少建一个院子,少用树木少费功夫,还?能多住人。”


    “可以。”陶椿没什么挑剔的,“也就是说你们盖了?两个这?样的院落,一共二十间卧房?”


    “对,反正?够住了?。”


    “行,我这?就安排人收拾收拾,明天动身进山。”陶椿看向年婶子,说:“还?跟去年一样,每家每户最少出两个壮年人,余下的不论老幼都可以去。”


    “行。”年婶子点头,“你带人进山,我留下照顾你叔,顺带看顾陵里。要是陵里有事,我安排家文进山找你。”


    “我把?陈雪留给你,山陵使的人来拿粉条由她负责招待,外陵来人也交给她负责。”陶椿说。


    年婶子没意见。


    陶椿不练箭了?,她回去敲响铜锣,召集陵里的人集合。


    第172章 进山 交代


    还没到做晚饭的时辰,妇人张罗着收衣裳择菜,老人和小孩张罗着喂鸡捡蛋,锣鼓声响起时,身姿灵活的孩子们吆喝一声,马不停蹄地跑了,飞快跑去看热闹。


    年?婶子上山给胡阿嬷拿东西?,她站在半山腰远远眺望,衣着鲜艳的孩子们如野兔野猪一般,从洼地、山包、山丘、谷地里奔涌出来,树木环绕的木屋里,妇人们脚步匆匆地跟出来。


    狗吠声接连响起,吃食的鸡群警惕地探脖四顾,归林的鸟雀尖声鸣叫着离开人类活动的地方。


    奔跑的孩子们聚拢,被惊扰的狗渐渐停止吠叫,鸡群放松下来,沸腾的鸟鸣被喧闹的人声取代。


    “小核桃,我来了!”小鹰欢呼着招手,“今儿有啥事啊?”


    “哎呀,我慢了一步,小鹰竟然比我早来。”白云气喘吁吁地说。


    “我最先来,我晓得是为啥事,我们明天进山制陶。”栓子站在盘蛇的石头上高声说。


    小核桃点头,她关切地问:“你们进山吗?我去年?去了,今年?也要去。”


    “我也去。”小鹰说,“我也要学?着制陶,还要去看看我爹弄的榨油坊。”


    “你们在说啥?”小燕奔过来。


    小燕是从山里下来的,她到了,陵里的四十六户人家?差不多来齐全了。陶椿拿着一张墨迹未干的宣纸出来,她一露面,聚在她家?院子里的人群安静下来。


    “山谷里的房子盖好了,两个院落共有二十间能住人的卧房,我们明天进山制陶,暂定一间房住四五个人,具体的去了再商量。”陶椿走上盘蛇的石头,站在栓子旁边高声说,“今年?要烧的陶器少不了,我们大概要在山谷里住两个月,粮食要备充足,不能再像去年?秋天那样,陶器还没烧完,粮食先吃空了。所以我定个标准,明天动身时,每个人要带足四十斤粮食、五斤油和一斤盐,其中粉条可占二十斤,熏肉要有五斤,苞谷面五斤,米面十斤。”


    “那岂不是一天三顿中两顿都是粉条汤。”有人问。


    “怎么?吃够了?”陶椿笑着问,“咱们陵里才?做一年?的粉条,这么快就吃够了?”


    “我有点不爱吃粉条。”


    “噢,那你可以多带米面,上交粮食的时候登记一下,厨子蒸米饭时多留一碗,下一顿给你做炒饭。”在山谷里待的日子久,活儿又重,陶椿在吃食方面不苛刻,她继续说:“进山后,我会安排人去野山打猎,要是猎到野山羊,咱们炖羊肉粉条汤,保准让你们吃不腻。”


    “娘!我也要进山!”栓子站在石头上激动地喊。


    人群里议论纷纷,有陶椿这话,妇人们更盼着进山了,不用操持家?里的活儿,一天三顿饭不要自己动手做,还能把孩子撂在家?里,又热闹又省心。


    “陶陵长,你也跟我们进山吗?”有人问。


    “对,我负责操持烧陶的事,年?婶子坐镇家?里操持陵里的事,你们回去把话带到,留在家?里的人有什么事可以去找年?婶子和陈雪陈管事。”陶椿继续说,“对了,切记,每家?每户要出两个壮年?人去烧陶,不能再派两个老的进山偷奸耍滑,年?轻力?壮的待在家?里憨吃憨睡。但如果有老人和小孩想跟进山帮帮忙,我也欢迎,相应的只?收二十斤粮食,粉条可占一半。好了,就这些事,天色不早了,都散了。陈雪和石慧来了吗?留一下。”


    “陶陵长,我明天也随你们一起进山,我会挖土,也会捏泥巴,能给你们帮忙。”栓子攥着陶椿的衣角说。


    “欢迎你来帮忙,不过你要回去跟你爹娘商量。”陶椿推他一下,说:“快回去吧,再磨蹭一会儿天黑了。”


    陈雪和石慧朝她走来,陶椿领着人进屋说话。


    “你俩明天不用跟我们一起进山,二堂嫂,你待在陵里多留意帝陵的大夫啥时候过来,遇上了请人去陈平家?里,让大夫看一下孩子的腿,也给大人把个脉,看能不能调养一下。”陶椿交代。


    石慧点头表示记住了。


    陶椿看向?陈雪,说:“陈管事,你留陵里负责接待外陵的人,有事跟年?婶子商量。再一个,我交代你一个事,等?六百两银子进账,你留一百五十两在手里,等?送俸禄的录事官再进山,你托他们从山外给七个管事两个伍长以及我、老陵长和年?婶子买四时衣裳,以及头冠和珠钗。”


    陈雪想了想,每人四套衣裳,十二人就是四十八套,其中还有


    冬衣,这个可占地方了,一百五十两买四十八套衣裳应当是够用,但余下的利钱想必不够劳烦录事官接下这个活儿。她这么想也这么说了。


    “录事官进山时带山外的东西?来山里卖,自然也会带山里的山货去长安城卖,咱们陵里有粉条,山外没有,你用这个条件跟他们谈生意。再比如我们陵里往后要开大集,各个陵的山货都会汇集在我们这里,他们想要什么我们可以替他们代买。”陶椿指点她,“四时衣裳和头冠珠钗我们年?年?要从山外买,利钱一旦给高就降不下来了,所以能谈就谈,谈不拢你再拨二三十两银子也成?。”


    “行,我试试。”陈雪忐忑地应下。


    陶椿从桌子上拿一张宣纸给她,说:“这是我跟邬管事的尺寸,还有一些制衣的要求,你拿去。”


    陈雪接过看一眼,四时衣裳的颜色和样式定下了,冬衣里絮棉的斤两也有定量,如此?她又少费心一些事。她询问石慧做四时衣裳的尺寸,记下后,说:“那我这就走了,我再去其他人家?里走一趟,今晚把尺寸都问清楚。”


    “行。”陶椿点头,“二堂嫂,你也回吧,我这儿没事了。不不不,还有事……算了算了,我还没问清楚。”


    石慧站在门外,笑着说:“你要问啥,先问清楚,免得你明天还要往我家?跑。是不是鸡鹅和菜园的事?”


    是这个事,陶椿去灶房问:“大嫂,你不跟我们进山对吧?挖土、捏泥坯不是久蹲就是久坐,对你身子不好。”


    “大嫂子咋了?”石慧问。


    “怀上了,估计才?一个月。”陶椿说。


    石慧道声恭喜,她“唉”一声,“我天天在陵里跑,打听这个怀没怀那个怀没怀,倒是把自家?人忘记了,我回去做个登记,以后我要多来叨扰大嫂子。”


    “不叨扰,你这是关心。”姜红玉走出来,说:“我跟你们一起去山谷里,待在家?里冷冷清清没意思,我去帮忙做饭。”


    闻言,陶椿把鸡鹅和菜园托付给石慧打理,今年?她跟翠柳还是都留在家?里,两个男人进山制陶。


    今天邬常顺也回来了,打包粮食的事由他们兄弟俩动手,陶椿是陵长,不出口粮,姜红玉有孕,小核桃年?幼,她们母女?俩合起来只?出四十斤粮食,邬家?兄弟俩是制陶的主力?,二人合起来要掏八十斤粮。


    六十斤粉条称出来,装粉条的缸见底了,邬常安提着麻袋出来说:“粉条估计吃不完,六十斤粉条泡水后能有三百斤,我们一家?五口吃两个月也吃不完啊。”


    “吃不完的到时候再归还。”陶椿说。


    六十斤粉条、十五斤肉、十五斤苞谷面、三十斤米面,这些粮食清点出来,粮缸里余下的粮食就不多了。


    姜红玉心想从去年?冬天忙到今年?春末,怎么粮食还跟去年?一样,到了秋天粮缸就空了。


    陵里的其他人也有这个想法?,次日集合的时候,大家?议论纷纷,都在询问彼此?家?里还有多少余粮。


    陶椿听见了,不过她当做没听见,她安排杜星、陈青榆走在前面带路,胡家?全和邬常安留在后面殿后。


    辰时正,队伍出发。


    未时中,一百四十七人的队伍抵达断头峰下的山谷。


    油坊和老陶匠的地上墓穴背靠断头峰,处于山谷正中,新建的两个院落在山谷的尾端,处于断头峰跟野猴岭交界的谷口,没占公?主陵的地盘。


    “杜管事、胡管事、陈管事还有邬管事,你们四个负责收粮食,一一称重,做好登记,粮食收起来先放油坊里。”陶椿安排。


    陈青榆闻言,他吹响木哨,安排交粮的人排队,排成?两队。


    队伍排列好,陶椿趁着说话声小了点,她高声说:“这一路我听到了大家?的疑惑,汇成?一句话就是忙活大半年?,粮食还是没有剩余的。我听在耳里,虽说不心虚,但心里难免有些不踏实,毕竟不管是盖房、做粉条还是榨油都是因我而起。为免落埋怨,我还是解释两句。在去年?秋末时,我们陵除了有一堆出不了手的陶器,什么都没有。这大半年?的忙活总归来说就是打地基,是一个从无到有的过程,故而获利不丰。你们的忙碌多半源于做粉条,不过在这事上出了力?,你们也得到报酬了,如果没有粉条添补,仅靠地里出产的粮食和陶器换来的粮食,早在今天之?前,大家?家?里的粮缸就空了。”


    山谷里的人群反应过来,他们陆陆续续地点头。


    “至于作坊、油坊、山谷里新盖的院落、陵里的客房,这些就像陶窑一样,盖好就是公?主陵的,谁也搬不走,就是换不了粮食也卖不出。但这些东西?带来的利好也不是没有,花生油大家?都吃了,房子马上也要住进去,好处大家?都享了,没有白出力?。”陶椿沉着脸说,“至于接下来的制陶,这个能为我们换来粮食和财物,望大家?能像洗番薯剁番薯时一样有干劲。这好比种庄稼,如今正值春种,种子已播下,请耐心等?待秋收。”


    人群彻底安静下来,有些人心思浅,面上浮现?愧疚之?色。


    “今年?跟去年?比,我们没有挨饿。明年?的这时候我们再在这儿见面,大伙儿到时候再跟今年?比一比,看粮缸里的粮是不是吃不完。”陶椿叉腰,郁气发出来,她又有精神了,她拍拍手说:“好了,散了,大伙儿去看房吧,二十间房,你们自己分。”


    第173章 开动 安顿下来


    陶椿这么一通说?,似斥非斥,似怨非怨,但能勾起人的愧疚心,山谷里聚在一团的人臊得站不住了。她一说?散了,人群迅速散开,除了排队交粮的人,余下的人逃似的,提着?行囊牵着?孩子去看房子。


    一百四十七个人,壮年男人仅有四十七个,十七岁往下的小伙子有三十个,他们分到一个院落,十间房分着?睡,床榻不够就打地铺。余下的七十个人,是四十八个壮年妇人带着?十八个小姑娘和四个年纪稍长的老婶子。四个老婶子里其中就有邬小婶,她张罗着?给女?人们分房,也接手看管这个院落和大厨房的事。


    一个时辰左右,太阳还没落山,一百四十七个人安顿好,没人为选房争吵,也没人抱怨拥挤或是还要睡地铺,顺利得出乎意料。粮油肉也都收集起来?了,近三千斤粮油肉存进油坊的空房间里。


    杜星脱开身,他领着?陶椿进油坊转一圈,木机横放在最宽敞的主屋,没有挨着?地面,摞在石头的凹陷处,再怎么砸都不会移动。


    “这间屋原本只有一个窗,光线不好,我整修屋顶的时候又凿出两个。”杜星讲解,“这悬挂的石头我寻了好些日子才寻到个合适的形状,前宽后窄,推的时候趁手。”


    陶椿转一圈,没找到毛病,她满意点?头,“看来?这事交给你?我不用操心了。”


    “我只能管小事,大的方面还要你?来?操心。”杜星觑着?她的表情说?话,来?的路上,他没少听脑子糊涂的人瞎嘀咕,有些话听在耳里,他心里都不舒坦。


    “今儿的事你?别?往心里去……”


    陶椿抬手示意他不必说?,“我当这个陵长不是图好名声?,只求我能做我想做的事,能掌有话语权和做决定的权力,不会计较这点?小事。”


    杜星咽下嘴里的话,说?:“我再领你?去另外几个屋看看……灶房还留着?,两间仓房收拾出来?准备存放油缸,余下的两间卧房腾出来?存放花生和油饼,柴房还用来?装柴。”


    转了一圈,陶椿去看大棚,大棚也修整过,去年大雪压塌了棚顶,李渠安排人换了新棚顶,里面还有烧火做饭的痕迹。


    陶椿又上山一趟,炭窑外面散乱地摆着?一地剥掉树皮的木头,这是晾晒的湿木。她见缝插针地落脚,靠近炭窑感?知?到一股热意,她伸手摸一下,炭窑还是热的。


    “这一窑炭昨天?早上才停火,火停了我们才回去。”杜星说?。


    “烧几窑炭了?”陶椿问。


    “这是第三窑,陶坯入窑之前,还能再烧出两窑炭。”杜星推开存放木炭的土屋,里面黑漆漆的,只能看见摆在门口的炭条。


    陶椿走


    进去摸两根炭条出来?,炭窑陶窑的事她不懂,但她晓得炭的好赖,手上的这两根木炭黑得发亮,木纹清晰可见,两者相击,声?音清亮。再摔断来?看,里面没木芯,木头烧透了,的确是好炭。


    陶椿捡起摔断的炭块儿,黄昏了,林子里光线转暗,她不敢再待下去,说?:“下山吧。”


    走到半路,还没走到山脚先遇到邬常安找来?,天?要黑了,他不放心陶椿独自?跟旁人在山里。女?人在力量上比男人弱,她虽当过女?鬼,却偏偏是个没本事傍身的,真要是有人包藏祸心害她,她还真打不过。


    “饭要好了,他们安排我来?喊一声?。”邬常安解释一句。


    杜星走在前面,问:“晚饭做了啥好吃的?我晌午都没吃饭,要饿死了。”


    “粉条汤,汤是鸡汤,还有肉片、鸡蛋、野葱、木耳、婆婆丁……咦!”邬常安看见花斑狗从山上下来?。


    陶椿惊喜地“哇”一声?,“它长胖了。”


    花斑狗认出救它狗命的恩人,它一改警惕,垂下耳朵迅速跑来?,尾巴摇得可热情了,跟住在邬家时判若两狗。


    “看得出来?,有救命之恩的就是不一样?,我们之前在这里伐木盖房,它见我们一次咬一次,喂饭都贿赂不了,看着?是条养不熟的狗。”杜星抱怨。


    邬常安伸手想摸一下狗头,花斑狗一扭身躲开,不肯让人碰。他“嘁”一声?,收手说?:“我还不稀罕摸你?,我家的狗也来?了。”


    陶椿捶他一下,“它还不够可怜的,说?它做什么。走了,回去吃饭。”


    花斑狗颠颠送他们到谷口,刚靠近就被跟来?的狗群撵走了,它跑回自?己家门口,狗头朝西汪汪大叫。


    两个院落东西并列,共用一堵墙,大厨房盖在女?院的门前,厨房不小,里面有三个灶口。但锅非铁锅,一个是齐膝高的陶缸,不足水缸大,之前是装米面用的,眼下用来?煮汤蒸饭;另外两个是陶釜,主要用来?炒菜。


    一百四五十张嘴,做饭的厨子煮了一缸两釜粉条汤还不够吃,陶椿和邬常安到的时候,姜红玉、邬小婶和杜瘸子在做第二波饭。


    陶椿找到陈青榆,问:“还有几天轮到虎狼队巡山?”


    “三天?。”


    陶椿“噢”一声?,“我记得咱们陵里跑来一群野鹿?在哪座山?”


    “双峰山东边的山谷里,那片山谷地方不大,跟牺牲所所在的山谷差不多。山的走势高,地势也高,树矮草深,鹿群在那个地方一直没走。”陈青榆说?,“春天?的时候有八只鹿,现在有十三只了,要不要捉来?一只开开荤?”


    “打草惊蛇,鹿群跑了亏大了,入冬了再说?。我就是想问问鹿群在的地方有没有野山羊活动,我想猎野山羊。”陶椿吐露目的。


    陈青榆摇头,“冬天?的时候野山羊才会来?树多的林子里,眼下快入夏了,它们在只有草没有树的山顶。这东西警惕的很,听见点?动静就跑,还能在山壁上行走,可难逮了。”


    陶椿吁口气,心想改天?去野猴岭看看,野猴岭猴子多,野山羊要是在这座山里活动,或许没那么容易惊动。要是实在找不到也就算了,再等几个月,等山里养的羊长大吧。


    “后天?你?带上虎狼队,我们一起去野猴岭探一探,打些猎物回来?吃。”陶椿跟他说?。


    陈青榆“哎”一声?,“行,我明儿让人准备准备,听说?野猴岭的猴子凶的很。”


    “陵长大人,饭好了,快来?吃。”邬常安喊,“你?还不饿啊?晌午都没吃饭。”


    陶椿跑过去,接过姜红玉递来?的大陶碗,热气腾腾的粉条汤上铺着?一层鲜嫩的婆婆丁,她搅了搅粉条,看见粉条下埋的鸡肉和黄灿灿的鸡蛋。


    “陵长大人,来?这儿坐,你?脚不沾地忙了一天?,累了吧?”邬小婶从灶前走开,让陶椿坐木墩子上歇歇。


    陶椿不客气,她过去坐下,看灶房里人来?人往,她喊姜红玉也坐下。


    “小婶,你?盯着?我大嫂,别?让她逞强干重活儿,她肚子里还住着?一个小的,受不得累。”陶椿嘱托。


    “我晓得,你?二堂嫂回去跟我说?了,我这趟跟过来?就是为了盯着?她。”


    陶椿咀嚼的动作一顿,姜红玉也僵了一下,妯娌俩都有些不可置信。


    “这哪是婶婆啊,这是我们第二个亲婆婆。”陶椿感?动,“小婶,你?可太好了。”


    姜红玉连连点?头。


    “这可比亲婆婆还好。”盛饭的人搭话。


    “她没亲婆婆,只能我多照顾点?。”邬小婶没当回事,要不是有陶椿劝和,她二儿子不是入赘就是当太监了,石慧有今天?这个样?儿也多亏了陶椿指路。她报答不了陶椿,好在她们妯娌俩关系好,她多照顾红玉,陶椿也能多省心。


    今晚没干活儿,大伙儿各洗各的碗,邬小婶把一缸两釜刷洗干净,接着?用白面和苞谷面发半缸面,另外烧两釜水让儿子侄子拎回屋洗漱。


    陶椿也用自?己带来?的水桶拎大半桶热水回屋,她和姜红玉还有小核桃、小鹰睡一间屋,两大两小,一张榻还没睡满。


    累了一天?,陶椿倒下没一会儿就睡着?了,小核桃和小鹰见状不再说?话,两个小姑娘头并头盖上被子闭上眼,没一会儿也睡着?了。


    院子里的走动声?、说?话声?又持续了半个时辰才彻底消失。


    院子里安静下来?,夜却算不上静,山谷四面环山,兽语虫鸣随夜风飘来?,在山谷里鼓噪了一夜。


    天?明,吵闹的鸟鸣和远处猴子的叫声?将人唤醒,早饭还没好,醒来?的陵户们挑着?担子拿着?锄头上山刨土。


    山谷里雾气深重,走到高处,雾气还稀薄一些,朝霞未出,天?际大白,云和雾似乎交缠在一起,罩向霭霭青山。


    “吼——”有孩子学?猴子吼叫。


    带着?笑的回音在山谷回荡,一声?声?“吼吼——”声?接连响起,响彻山间,压下正宗的猴叫,惊得山中鸟雀高飞。


    第174章 井井有条 前往野猴岭


    一抹黄影从土坑里蹿出,看见的人惊慌大叫,不知情?的人纷纷躲避,繁杂的问询声打破清早的祥和。


    “是黄鼠狼,别慌。”有人闻到味了。


    黄鼠狼在人群里乱蹿,屡屡跑进草丛又舍不得离开,土黄色的臭气一股接一股,陵户们被熏得丢下担子扔下筐,一再后?退。


    终于,黄鼠狼跑进坑洞,往返三次把黄鼠狼崽子都叼走了,臭气才渐渐转淡。


    陈青榆唾两口,他绷着脸大骂:“一只黄鼠狼把你们吓成这熊样儿?,嚷什么嚷,刚刚谁在大声嚷嚷?”


    没人接话,妇人们也?不受他管辖,她们捡起?锄头自顾自去挖陶土。


    之前兴致勃勃学猴叫的孩子们也?消停了,他们脸上的兴奋之色散去,在陈青榆的盯视下,各找各的小锄头、小铲子去挖土。


    陶椿从山下上来,她大致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没有过问,她在坡上转一圈,这才发现还有个隐患。一年接一年地?挖陶土,山坡上坑洞遍地?都是,山坡走势呈现凹形,山腰陷进去了。此处大山位置偏向西北,春夏少暴雨,山体滑坡的可?能性不大,不过冬季连绵几个月的大雪,化雪时会造成水土流失,进而导致山体滑坡。这要是滑坡了,山谷里新建的房子八成要被埋。


    “啊!洞里有蛇!”一个小子吓得大喊。


    “是乌梢蛇,没毒。”石青离得近,两步过去抓起?蛇尾抡圈砸。


    陶椿见状趁机说:“往山上走,往西去,换个地?方刨土,离这些洞远点?,保不准里面藏的还有其他毒物?。这几年不能再在这个老地?方挖土了,山体都陷下去了,再挖几年,下面没了支撑,保不准上面的土要垮下来。”


    闻言,百来个人拿着东西牵着孩子往高处走,选定?地?方,他们先?除草挖藤。


    太阳升起?,早饭好?了,山上也?清出半亩大的空地?。


    早饭是粉条汤和蒸馍,一人一碗粉条汤一个蒸馍,吃完了上山继续着手挖陶土。


    陈青榆带着虎狼队在挖陶土的山坡上清扫一圈,逮蛇撵鸡追兔子、烧蜂巢熏毒虫,一通忙活下来,晌午的菜有了。


    陶椿也?在刨陶土,她如去年一样屈着胯来回挥锄头,不消一柱香的功夫就累得满头大汗。


    邬常安拎着装蛇的麻袋路过,问:“陵长大人,你喝不喝水?”


    “我喝。”小核桃举手,“小叔,我手磨得疼,你上山的时候给我带两条布缠手。”


    “好?嘞。”邬常安应下,他又问陶椿,“你的鼠皮手套带来了吗?”


    “没有,手指那里开裂了,今年再做几双新的。”陶椿活动一下胳膊,接着拿个木锹铲土装筐。


    等邬常安再上来,陶椿装满两筐土,他把水


    囊和布条留下,挑起?两筐土下山。


    虎狼队二十余人提着猎物?回来,路过挖土的地?方,一人挑两筐陶土下山。


    陈青榆剥着野蒜,站陶椿旁边问:“陶陵长,我带兄弟们把这片的树砍了?”


    “不砍,留着,你们砍树跑远点?,换个地?方。”陶椿擦把汗,她指一下谷口通往野猴岭的山道,说:“砍这儿?的树,把这个道清出来。”


    “行。”陈青榆嚼一口野蒜,拔腿下山。


    太阳越升越高,山中雾气被驱散,站在半山腰能看清对面的山顶上老鹰的巢。


    挖了小半天土的孩子们没耐心也?没精力了,他们叽叽喳喳地?爬树,或是拽着低枝荡秋千,没人管他们,由着他们像野猴子一样摸滚打爬。


    “婶婶,你看我。”小核桃拽着榆树枝荡起?来,她高兴地?大喊。


    陶椿被吵得脑壳疼,她敷衍地?看一眼,嘱咐一句注意安全,她挑起?两个半筐的土下山。


    挑下来的土倒在油坊前的空地?上,小半天挖的有二百来筐的土,堆在一起?已有一人多高,看着颇有成就感。就是土里掺着不少草根树茎还有树叶,筛土的时候要耗不少功夫。


    陶椿把两筐土倒下去,余光瞥向老陶匠的阴宅,花斑狗盘在门前睡觉,挨着油坊的墙边有个破陶盆,盆沿垂着一根粉条,看样子今早有人喂过它。


    “陶陵长,我们明天去野猴岭打猎?”扛着断木的人路过问。


    陶椿点?头,“砍几棵树了?”


    “不少。”


    陶椿心想真是吹牛,她亲自过去看,才砍倒三棵树,都是腰粗的榆树,枝桠一一砍下来,根据粗细分成好?些堆。她大概明白是为了烧出好?炭,每一窑木头的粗细、干湿都有讲究。


    陶椿走到一个年纪稍长的男人身边,问:“如果炭没烧透,影不影响烧陶?”


    “影响,好炭火候好,烟少。”


    陶椿“噢”一声,看来她的想法不可?行,她还琢磨着劣炭烧陶窑,好?炭拿回陵卖呢。


    “晌午饭好?了,吃饭。”杜瘸子来喊,他给上山的人说:“传个话,饭好?了,都下来吃饭。”


    晌午饭有鲜鸡汤煮粉条、蒸米饭,菜有一大盆辣炒兔丁、两大盆蛇羹、两盆凉拌婆婆丁和一盆蛋花野蒜汤。杜瘸子会木活儿?,他用?盖房剩下的木头摞出一张长饭桌,今天晌午的菜摆在外面放满一桌子。


    邬小婶端饭出来,说:“鸡肉粉条汤和米饭都在灶房里,你们排队进去盛饭,我们累了,就不负责给你们打饭了。”


    “吃多少盛多少啊,不要贪多,免得后?面的人没饭没菜吃。也?不要浪费粮食,我会检查的。”陶椿高声说。


    “弟妹,来吃饭,你也?累半天了。”姜红玉喊,“你是陵长,又不是学堂里照顾孩子的阿嬷,不要操心太多。”


    姜红玉把饭菜都盛好?了,邬家兄弟俩喜欢吃粉条汤,陶椿喜欢吃米饭,小核桃喜欢吃汤泡饭,至于菜,几样菜她都各舀了两勺。


    陶椿拎个木墩坐下,她端上饭碗挟口兔肉吃,辣了再吃一口婆婆丁,她满足地?说:“比在家的伙食还好?。”


    其他人也?是这个想法,排队打饭的人抻着脖子盯着饭桌上的菜,生怕自己爱吃的没有了。


    “要是天天有这个伙食,叫我一年到头住这里干活儿?我也?愿意。”陈青云端饭出来,他舀一勺蛇羹浇碗里,又问:“蛇羹里没鸡肉啊?我还以为是龙凤汤。”


    “就三只野鸡,炖的汤只够煮一缸粉条。”杜瘸子说。


    “明儿?我们去野猴岭打猎,到时候多猎点?野鸡。”陈青云说。


    人多,排在后?面的人盛上饭时,先?端上碗的人已经吃饱了。陶椿也?吃饱了,她撂下碗筷起?身转悠,盯着寻摸骨头和剩饭的狗看。


    “婆婆丁怎么扔了?不喜欢吃?”陶椿盯着一个胖小子问。


    胖小子没觉得有啥问题,他抹嘴说:“我喜欢吃肉,菜是我娘硬塞给我的。”


    “下午挖两斤婆婆丁交给我,还得是洗干净的。”陶椿没看胖小子的娘,她直接跟他说:“你随意丢弃的野菜是小核桃她娘揣着娃娃蹲在地?上一颗一颗挖的,又一遍一遍换水洗干净的,费油费盐拌好?才端上桌的。不喜欢吃你就别接你娘塞的,你不吃有人吃。”


    其他人见她来真的,还真检查饭食,他们纷纷低头看自己扔的骨头有没有啃干净。打饭盛菜舀多的人,吃饱了也?不敢倒饭喂狗。


    陶椿转两圈,又去看一看菜盆,兔肉没了,蛇羹还有剩的,不过凉了有点?腥,她让雪娘把蛇羹端进灶房再热一热。


    “从晚饭开始,小孩们先?吃,分两波吃饭。”陶椿吩咐,“吃完饭的想睡一会儿?就进屋歇半个时辰,没瞌睡的就去筛土,半个时辰后?再继续挖土、砍树。”


    说罢,陶椿带头去筛土。


    有她领头,大半的人都跟去筛土,也?有些人看做饭的人不是老的就是瘸的,再就是怀娃的,他们带着孩子上山在草丛里挖婆婆丁和灰灰菜。


    未时初,陈青榆吹响哨子,虎狼队的人出发去砍树,余下的人上山刨土。


    到了傍晚,如陶椿吩咐的,三四?十个孩子先?下山吃饭,等他们都端上饭碗,余下的人才收拾东西回去。


    晌午吃饭大约耗了一个时辰,到了晚饭就迅速多了,半个时辰解决,训孩子、喊孩子的声音也?少了许多,陶椿满意了。


    陶椿不仅给大人孩子吃饭排班,晚上洗漱睡觉也?做好?安排。大人们忙着筛土,土不筛完不能睡觉,然而孩子们折腾一天都累了,熬不了夜,天一黑就打瞌睡。他们不睡,当爹娘的就安不下心,陶椿点?十个大孩子去烧水,让他们带余下年纪小的孩子们自己洗漱自己盖被睡觉。


    如此一来,当爹娘的不操心孩子吃睡的事,心情?好?,干活儿?也?麻利了。


    头一天把山谷里的事理清,陶椿让胡二嫂照她的安排监督这一百余人行事,她则是在次日离开山谷,和邬常安一起?跟着虎狼队前往野猴岭。


    第175章 发现野羊的踪迹 当众谈及羊肠套子……


    巡山的人脚上穿的鞋是厚底靴子,陶椿出发前有?准备,脚上穿的也是短靴,腿上还缠着麻绳和柔软的藤条,故而在草藤缠绕的山间能肆意走路。


    踢踢踏踏的脚步声惊动草丛里的野鸡,野鸡乍然起飞,待人反应过来已经慢了一步,再拉弓射箭就晚了,追不上野鸡只能去寻窝找蛋。


    从山谷到野猴岭,陶椿一帮人走了大概有?一个时辰,抵达野猴岭时,已经捡满一背篓的蛋,有?野鸡的蛋,也有?雉鸡的蛋,大小不等?。除了蛋还有?五只野兔和八只野鸽,都中箭身亡。


    进山之前,陈青榆寻棵高?树,他安排人爬上去,把装鸡蛋的背篓吊在树枝上,带血的野兔和野鸽子藏在枝叶茂盛的树冠里。


    一行二十七个人轻装简行进山。


    野猴岭鲜少有?人过来,但因有?猴群,山里的鸟雀和雉鸡群很是谨慎,陶椿前脚还听?见雉鸡求偶的拍翅膀声,后?脚寻过去,鸡群已经没影了,只剩一地的鸡屎和碎羽。


    在山里转一个时辰,终于找到水源,此时已到正午,一行人坐在溪边歇一歇。


    陶椿从包袱里拿出一个冷包子,鸡蛋野菜馅,这是邬小婶特意为?要来野猴岭的一帮人包的,每个人分到三个包子。


    天热,包子直接吃冷的,不用生火烤热,也省得被?猴群发现。


    陈青榆带着几个人沿着溪流走一丈远,没发现羊蹄印和羊屎蛋,树杆和枝桠上也没有?羊毛。


    “陶陵长,既然由我带队,接下来听?我的安排如何?我们此行主?要是寻找野羊群,接下来看见野鸡野兔就不打了,折返的时候再打猎。”陈青榆询问,见陶椿点头,他满意地说:“接下来我们沿着溪流往上走,沿着水源寻找羊蹄印和羊屎蛋,要是到明天晌午还没找到野羊的踪迹,我们就原路返回。”


    “行,听?你的。”在虎狼队,陶椿尊重陈青榆作为?领头羊的地位,她只提出一个要求:“野猴群凶煞,能不跟它们起冲突就不要起冲突。”


    “我也是这样想


    ?的。”陈青榆说,“那咱们这就动身?”


    陶椿没意见,她站起身听?陈青榆安排,二十七个人排列开,沿着溪流搜寻草丛里的痕迹。


    流水汩汩,长满水草的水边长有?菇子,不少菇子有?被?啃食的痕迹,陶椿随手采一些丢腰上缠的麻袋里。


    “前面有?水潭。”探路的人低声喊一句。


    “嘘!我发现猴毛了,我们走进猴群的地盘了。”陈青云小声说,他至今对野猴子的战斗力还胆战心惊,不论?是平地走还是爬树,野猴都快于人,它们有?利齿利爪,还有?一身厚皮毛,打起来绝对是人吃亏。


    陶椿发现这个地儿是他们去年去抱月山的路上经过的地方,当时打水就在这个水潭,她跟邬常安还在水潭边摘过猕猴桃。


    不远处有?嘹亮的猴叫声传来,陈青榆打手势,一行人快速离开水潭,绕路进林子,打算绕远路离开。


    头顶有?风疾驰的声音,伴着枝桠扭动的咯吱声,陶椿心道不妙,她抬头,一眼看见在树冠间跳跃的大猴子,黑色的猴毛在太阳的金光下发红。


    野猴蹲在树上盯着地上的一行人,地上的一帮人齐齐抬头盯着它,双方都怀有?警惕,但都没有?攻击的动作。


    “我们走。”陈青榆发令。


    邬常安攥着陶椿的手,护着她走在人群里。


    人在地上走,野猴在头顶荡,陈青云急着问:“它追着我们走怎么办?”


    “不怎么办,它又没有?呼唤族群,看来就是好奇,不然就是个放哨的。兄弟们拿稳手上的弓箭,我不出声不能放箭,不能招惹它。”陈青榆淡定地吩咐。


    大概行了一柱香功夫,迎面又遇到一只猴子,这下变成两只野猴追在头顶荡秋千,两只野猴不时吱吱几声。


    又行半个时辰,林间的光线渐渐黯淡下来,不知?道是不是走出猴群的地盘,头顶的两个野猴跑了,一帮人这才停下脚步。


    “草丛里的东西看不清了,今晚就歇在这儿,不赶路了,生火做饭吧。”陈青榆说,“青云,你带三五个兄弟去溪边取水。”


    陈青云喊上邬常顺、杜星、还有?他的两个族兄弟,拎上铜壶循着溪流所在的方位而去。


    余下的人握着砍刀清理地面,陶椿放下东西,她在附近捡枯枝。


    当天色完全暗下来时,打水的人回来了,清理出来的空地上也燃起一堆火。


    陶椿接过邬常顺递来的水,说:“晚上煮粉条汤,我路上采了些菇子和野菜,胡乱煮一锅。”


    “菇子没毒吧?”邬常顺不放心。


    “都是鸟雀、野鸡和兔子吃过的,没毒。”陶椿说罢猛地回头,借着火光一眼攥住盯着她的男人,是陈平。她疑惑地问:“你一直盯着我干啥?自从野猴出现,我发现时不时有?人盯着我,是你吧?”


    陈平原本还想?否认,见她早有?发觉,他动了动嘴,没说话反而沉默下来。


    “你也跟来了?你媳妇不是才生完孩子?你离开家,谁照顾她和孩子?”邬常安问。


    “我没兄弟,老爹也死了,孩儿还小,只能我离家制陶,我娘留在家里照顾我媳妇和孩子。”陈平说。


    “你抽不开身可?以跟我说啊,你家里有?困难我又不是不能理解,今年制陶少你一个人也不妨事。”陶椿担心这是个轴人,可?别因为?“被?迫”离家制陶而怨恨她,进而报复她,她赶忙说:“等?我们从野猴岭回去,你回陵里照顾你媳妇。行了,可?别盯着我瞧了,你有?无奈你跟我说嘛,你不说我哪里知?道。”


    陈平高?兴地应下,不过他越发欲言又止。过了好一会儿,他猛地反应过来,陶椿是误会他了,她以为?他有?怨气?要报复她?


    “那个……陶陵长,我有?个事要跟你说。”陈平快步走过去,他递出一粒羊屎蛋,急切地说:“你误会我了,我盯着你是因为?我在水潭边发现一坨羊屎蛋,之前一直犹豫要不要告诉你。”


    陶椿大喜,她就着他的手多看两眼,是羊屎蛋,她喊陈青榆:“明儿不用再往山上走了,我们就在这一圈找找,猴群的地盘上有?野羊群。”


    “可?是会不会惹怒猴子?”陈平担心这个事。


    “对于猴子来说,人或许跟野羊一样,是可?以共同在一个地盘上行走的,我们不攻击它,它应当也不会攻击我们。”陶椿推测。


    其他人不说话,他们尊敬陶陵长,事关陵里的事,他们一向听?从她的话,从没有?过意见。但行走在山里,陶椿的陵长身份失了重量,沦为?女流之辈,她此时的决定让他们难以听?从。他们才是日日夜夜在山间行走的人,对于危险的感知?能力,他们不愿意多跟野猴群打交道。尤其是去年在野猴爪下受过伤的一些人,猴子的尖牙利爪甚至是吱吱尖叫声都让他们生惧。


    “猴群的地盘上有?羊群,我觉得这座山里不止一个羊群,不如我们明天再去旁处转一转?”陈青榆说。


    陶椿听?出来他的意思,他也不愿意继续在猴群的地盘上打转,她借着火光看一圈其他的人,说:“也行,听?你的。”


    陈青榆松口气?。


    棍子上挑的铜壶在炙烤下漫出水,邬常安忙把铜壶从火上移开,他用树叶垫着揭开壶盖,说:“粉条煮熟了,吃饭。”


    其实邬常安最不在意逮不逮羊,他清楚陶椿寻找野羊的目的,吃羊肉只是顺带的,他吃不吃都行。其他人不愿意在猴的地盘上打转,他更不愿意,他担心陶椿受伤。


    在野外做饭不讲究,只有?盐没有?油,粉条汤寡淡无味,菇子吃着也不怎么好吃,陶椿勉强填填肚子,不饿了就不吃了。


    夜里,一帮人背靠背坐在火堆边打瞌睡,睡睡醒醒,不时添些柴,火堆一直烧到林子里有?光泄下来。


    匆匆吃过早饭,灭掉火堆,一行人绕到河边继续往山上走。


    然而找了半天再没有?找到羊群的痕迹,不等?过晌,一帮人原路返回。


    来时一直在草丛里寻找野羊的痕迹,步履缓慢,回去时一路疾行,也没遇上猴群,走出野猴岭时太阳还没落山。


    树上吊的蛋筐没有?猴子和蛇偷,野兔和野鸽有?点异味,他们都给带上了,人不吃可?以喂狗。


    返回山谷的路上正值黄昏,是野兔出洞觅食、野鸡回窝、鸟雀归林的时候,这一路,虎狼队收获颇丰。


    抵达山谷,忙碌的陵户们还在筛土。


    “没吃饭吧?再等?一会儿,我来给你们做一锅饭。”邬小婶刚洗完碗筷。


    男人们把装野鸡野兔的麻袋丢地上,整整一麻袋的猎物?,陈青榆说:“婶子,劳你烧一缸开水,我们帮忙把这些猎物?收拾出来,免得你要忙到深更半夜。”


    “哎呀,这么多!”邬小婶惊喜,她环视一周,没看见野羊,她了然,问:“不是说去猎野山羊吗?没找到是吧?”


    陈青榆支吾一声,他走向陶椿,问:“陶陵长,一定要打野羊吗?要不我们明天回陵,宰几只小羊送过来?”


    陶椿擦干脸上的水,说:“我倒不是非要吃这一口羊肉,我打野羊是另有?用处。这样吧,都去油坊门前,我当众解释一下,要是你们不赞同这个事,我就不坚持去找野羊群了。”


    邬常安“哎!”一声,“真要当众说这个事?”


    陶椿摊手,无所谓道:“你们男人用的东西,有?啥不能听?的。”


    说罢,陶椿领着虎狼队的人去油坊门前,她拍拍手,说:“耽误你们一会儿功夫,大伙儿手上的活儿都停一停,我说几句话。”


    筛土的人停下动作,齐齐看向她。


    “这趟去野猴岭发现了野羊的踪迹,不过这群羊应该是在猴群的地盘上,我们没敢轻举妄动,原路折返回来了。有?人误以为?我是图一口羊肉,我得解释一下,我图的是羊肚子里的肠子,羊肠尾端的小肠,它可?以用来做羊肠套子,夫妻行房时男人戴上,可?以避免怀孕。”


    “哗”的一下,人群沸腾,陶椿的话像是一滴水溅进油锅,昏昏欲睡的陵户们陡然精神起来。


    第176章 第二次投票 小孩的不满


    “羞死人,哪有人当众说房里事的。”


    “对呀对呀,还当着男人的面说,说的啥呦!”


    “所以陶陵长一直没生?孩子?就是邬老三在用羊肠套子??”有人关心起陶椿所说的避孕的事。


    姜红玉听见了,她目光动了动,也不由怀疑起来,老三那方?面又没受过?伤,不能是个不中用的吧?


    男人堆里,邬常顺撞老三一下,问:“弟妹说的啥你知道吗?”


    邬常安摇头。


    交头接耳的议论声足足持续了一盏茶之久,陶椿耐心地等着,等声音弱下去,她才继续说:“这?个好东西是我在侯府做事时了解的,贵人不似我们要挑水种地,有一具能爬山渡河的健壮身子?骨,她们除了外出赴宴,余下的日子?都在府中行走,故而贵妇人身娇体?弱,生?个孩子?要调养好些?年。为了避免在身子?骨孱弱时怀上孩子?,她们会让丈夫用上羊肠套子?,暂时延缓有孕。”


    陶椿语气平静地解释她胡扯出来的一番话,不知是这?东西跟贵人扯上关系变得珍贵起来,还是受她的态度影响,这?番话之后,没人再为大庭广众之下谈论房中事害臊。


    “我提出这?个东西只是为了给有需要的妇人避免一些?要命的麻烦,不是要插手你们繁衍后代的事。今天在场的女人有九成都是生?养过?的,大家比我了解不在期待中的有孕有多让人为难。比如孩子?还没断奶又怀上一个,不断奶吧,肚里肚外都养孩子?,当娘的拖成皮包骨,保不准还生?下一个体?弱多病的孩子?,断奶吧,又对不起怀里抱的娃娃;再一个就是年纪大的妇人,有孙子?孙女的年纪又怀个小的,这?就像枣树在秋天又发芽开花,明晓得结不出甜枣还无可?奈何。”陶椿推心置腹地说,她在妇人们脸上扫一圈,大多数人面露赞同之色。


    陶椿又看?向?站在后面的男人们,离得远,她看?不清他们的神色,不过?窃窃私语声里没有男人的声音了,想来也被说服了。


    “最开始我提出羊肠套子?可?用来避免怀孕,不晓得戳到哪个男人的肺管子?了,我听到他说我手伸得长,管天管地还管他生?不生?孩子?。我没听错吧?这?个人听完我的解释后还有疑惑吗?站出来问。”陶椿说。


    一阵挪脚的动静,没人吭声。


    “既然没疑问了,该跟我道个歉吧?你冤枉我了。”陶椿笑着说,“我没强行要求你们谁用这?个东西,更没有让你们断子?绝孙的念头,你管不住嘴说气话,还明摆着要我听见,我今儿可?不放过?你。自己?走出来,别让我男人去拽你。”


    “是谁说的?”


    “站在后面的,好像是青云兄弟的声音。”


    “放你娘的屁!是胡七!”陈青云大骂。


    胡七臊着一张红脸,有人推他,他不肯动,他躲在人群里,臊眉耷眼地喊一声:“是我胡七冤枉了陶陵长,我道歉。”


    陶椿见好就收,他道歉她就不追究了,她回想一番,似乎该解释的都解释清楚了,故而问一句:“还有人对我有偏见和误会吗?有就提出来,我们当众唠一唠。”


    “陶陵长,你不羞啊?话说得一点?都不含蓄,还敢当众谈论。”一个老婶子?取笑她,“我们年纪大了脸皮厚,说这?事还得背着人,你才多大啊?一点?不臊的?”


    “对啊,这?人堆里还有没经事的姑娘,我们不臊,她们臊得要抬不起头了。”有人对这?个有意?见。


    “我本来打算让石管事私下一个个跟你们谈的,奈何时机不对,我今儿要是不解释,保准担上嘴馋的名头,为了一口野羊肉叫巡山狩猎的人去野猴的地盘上冒险。没人受伤还好,若是一旦有人受伤,我可?要落下埋怨,再解释就晚了。”陶椿理解她们这?点?怨气,别说是古代,就是在她那个时代,她要是在大庭广众之下给未婚的姑娘们宣讲避孕套也是有埋怨声。


    “事就是这?么个事,你们考虑一晚上,明天早上咱们还像之前选伍长一样投票,对于是去野猴的地盘搜寻野羊群,还是等年底陵里宰羊了再做羊肠套子?,今晚在场的都能投票做出选择。”陶椿拍拍背后的门,说:“明早我在这?儿放两个桶,一个写?个“去”字,一个写?“等”字,你们明早折个棍丢在其中一个桶里,最后少数服从多数。”


    “好!我之前就觉得这?个投票的事有意?思,可?惜上次选伍长我参加不了。”胡二嫂兴致勃勃道。


    “以后再有大事,我们还投票做决定,服从大多数人的意?见。”陶椿趁机说。


    其他人更没有意见,递到手上的权利,他们哪会推拒。


    “那没事了?没事了我们继续去筛土了。”胡二嫂问。


    “去吧,今晚耽误大家干活儿,你们多熬一会儿,明早能多睡一会儿。”陶椿说。


    人群散开,邬小婶喊吃饭,陶椿跟虎狼队一起去大厨房。


    “其实做羊肠套子?的事不急,半年罢了,能有多少人怀上孩子?。”有人在陶椿面前说。


    陶椿不发表意?见,她敷衍地点?头:“去不去由不得我做主了,明天看?票数。”


    邬小婶递给陶椿一碗鸡蛋面条,说:“给你下一碗面,他们都是粉条汤,你快吃,吃饱了洗洗睡觉,这?两天可?受累了。”


    陈青榆走过?来,说:“要是投票的结果是去搜寻野羊群,等李渠带的平安队回来,我们两个队一起去野猴岭。”


    陶椿也是这?个想法,“等明天吧。”


    孩子?们都睡下了,陶椿吃饱也回屋睡觉,没陪筛土的人一起等。


    “咦?谁负责放桶?这?儿没桶啊。”有人迫不及待想投票。


    “是不是陶陵长忘记了?”


    “她不是说明早投票吗?我估计她肯定要守在一旁盯着,防着有人多投票。”胡二嫂说,“都安心回屋睡觉,想知道结果明早早点?起来。”


    拖沓的脚步声回屋,呼噜声取代说话声,随即又湮没在黑夜里。


    群鸟离巢,猴叫声又起,天蒙蒙亮,邬常安醒来,他按陵长大人的吩咐,和两坨稀泥糊在桶上,再分别贴上写?有“去”和“等”的草纸,接着就是坐在油坊门前守着。


    陵户们起了,他们一开门出来就往外走,来不及洗漱,心急地赶去油坊门前投票。


    “还真有人守着啊。”心里打着算盘的人只得歇下心思。


    不知内情的孩子?们迷迷糊糊跟出来,他们连声问是有什么事,得到的回答都是别瞎打听。不让打听,他们也有样学样地折根棍要往桶里丢,但?不是被自家爹娘拉走,就是被邬常安赶走。


    一大早,一群孩子?个个气鼓鼓的。


    投票的人态度积极,结果出来的也快,不等陵户们上山挖土,结果已经出来了,“去”的木棍的数量远多于“等”。


    邬常安在一帮孩子?的盯视下数数,末了宣布:“有六十?八个人赞同去逮野羊,三十?五个人赞同等到年底宰羊。”


    不过?投反对票的全是男人,他不确定他们是不愿意?冒险捕野羊,还是不情愿用羊肠套子?。


    “今天平安队的巡山任务完成要下山回陵,陈青榆你带虎狼队回去,你们交接一下巡山的情况,再把山谷里的情况告知平安队,后天一早一起过?来。”陶椿安排,“你们这?趟回去把巡山要用的东西都带上,从野猴岭回来后,你们直接出发去巡山。”


    “好。”陈青榆应一声,他看?向?瞪眼鼓嘴的孩子?们,问:“你们谁要回家?要回家的跟我们一起。今天不回去,只能等半个月后跟平安队一起回陵。”


    在山谷里有吃有玩有一大群小伙伴,谁愿意?回家啊,三四十?个孩子?齐齐摆手。


    陈青榆又问有没有需要捎信回去的,或是要带什么东西的。


    这?个还真有,有人忘带鞋了,有人忘带水桶水盆了,陈青榆忙拿出草纸一一记下来。


    陶椿等人都上山挖土去了,她跟陈青榆说:“回去找年婶子?或是陈雪,让她们搜罗些?花生?、红枣、板栗、核桃,尽可?能多点?,你们来时带过?来。”


    “喂猴群还是给孩子?们吃?”陈青榆问。


    “贿赂猴群,万一打起来了,我们还打不过?,就把这?些?干果撒地上喂猴子?。”陶


    椿留个后手,她可?不想真跟野猴子?干起来了,这?玩意?儿记仇,可?别跑公主陵的地盘上来祸害人。


    “还是陵长机智。”陈青榆谄媚地拍马屁,他趁机说: “我得跟您道个歉,之前是我小瞧您了,您可?别见怪。”


    “不怪,我没那么小心眼。”陶椿笑,她瞥见小核桃在不远处打转,一双机灵的眼睛骨碌转,她打发陈青榆,问:“小核桃,你有话说啊?”


    “对,陵长大人,我要提意?见。”小核桃故作大人,她板着脸努力装出正儿八经的样子?,说:“我是代表我们公主陵的小陵户来提意?见的,今天不让我们投票,我们很不高兴,我们可?没少干活儿。”


    第177章 人猴合作 找到羊群


    有?小核桃带头,其他孩子也鼓足勇气涌上?来,陶椿立马被?包围,被?迫听一群孩子像小鸭子一样嘎嘎叫。


    陶椿被?吵得耳朵疼,她迅速做出个规定,说:“从山外念书回来的人才能参与陵里的投票,你想参与陵里的事,得要读书明理。”


    孩子们哑声。


    “等回去了,我?把这个规定公布在告示牌上?,作为公主?陵的规章之一。”陶椿从孩子窝里脱身,她拍着?孩子们油腻腻的脑袋,说:“都别?急,你们会?长大,都能有?投票的权利。眼下呢,你们先把自己收拾干净,晌午日头好的时候,你们烧水把头发洗一洗。”


    说罢,陶椿看一眼笑盈盈的邬老三?,她给他递个眼色,夫妻俩快步离开,免得再待下去还要被?小孩们绊住。


    *


    吃过早饭,陈青榆带着?虎狼队离开,邬常顺也跟着?走了,邬常安没离开,作为陵长大人的男人,还掌管陵里的木活儿?,他巡不巡山没人勉强,全随他的意。


    虎狼队当天离开,次日就带着?平安队过来。


    “有?十?二个人因为家里出了两个制陶的人,他们想在家歇着?,不愿意来山谷出力?,我?就没勉强,免得不情不愿过来了还坏事。”陈青榆跟陶椿说明情况,“再加上?陈平和李三?留家里照顾坐月子的媳妇,刨除这十?四个人,这趟一共跟来四十?七个人。”


    陶椿点头。


    “花生、红枣、核桃之类的干果凑够了一麻袋,给孩子们留一半,余下的我?们带走?”陈青榆惦记着?在山谷里干活儿?的孩子们。


    “行。”陶椿没意见,她看向李渠,问:“李伍长,你有?没有?什么意见?”


    “我?们昨儿?傍晚回陵,一大早又动身赶路,一直到现在都没歇,今天让我?们歇半天,明天一早再动身前往野猴岭?”李渠说。


    “行。这趟去野猴岭主?要由你俩负责,我?不掺和,有?事你俩商量。”陶椿把这事推出去,免得做决定的人太多?耽误事。


    “你们平安队今晚暂住在油坊里,新建的大院没空房间了。”陶椿操心衣食住行等琐碎事,“你们去收拾收拾,待会?儿?饭好了我?让人去喊你们。”


    李渠“哎”一声,但没动。


    “还有?事?”陶椿问。


    李渠想问投票怎么不等他们来了一起做决定,但大人顾虑太多?,没有?小孩的勇气,他什么都没说出口,抬脚走了。


    陶椿挠了挠额头,她故意引出陵里人的权利意识,诱导他们参与管理公主?陵的事务,避免以后的陵长一言堂,看来是有?成效了。陵户身居深山,除了接受忠君思?想的熏陶,对陵户的身份深度认同之外,受到的奴隶压迫几乎没有?,所以他们对自身权利的渴望很容易挑动。这种投票做决定的举措比她想象得容易让他们接受。最让她惊喜的是在公主?陵,女人的地位不低,比如昨天投票的事,不论是妇人还是姑娘,都迫切地做出从心的选择,没受男人们的影响。反对不成功的男人也只?能摆烂,选择不参与狩猎野羊。


    陶椿仔细琢磨一番,觉得公主?陵的女人地位不弱的关键可能就在于制陶。在定远侯陵,比如陶家,陶父和陶青松不沾家务事,因为他们自我?认定的分工是负责家外的事。而在公主?陵,制陶是全陵的陵户都要出力?,男人要巡山,分身乏术,女人从家里走出来,一走就是大半个月甚至更?久,家中的女人离开了,男人得走进洗衣做饭带孩子的琐事中。


    小孩子都会?因为他们出力?干活儿?但没得到同等的对待而生气,更?何况家里家外一把抓的女人。


    陶椿一个人坐在油坊外傻乐,她庆幸她生活在公主?陵,而不是其他陵。


    油坊外的空地上?没旁人了,花斑狗朝陶椿走来,它在距她两步远的地方趴下,跟她一起晒太阳。


    *


    消磨半天的时光,次日一早,虎狼队和平安队的四五十?人在腿上?缠上?麻绳和藤条,胳膊上?缠上?没毛的羊皮,戴上?斗笠绑上?箭筒,挎上?弓箭握着?砍刀出发了。


    此行陶椿也一起同行,邬小婶担心她,嚷嚷道:“有?这么多?人,就是遇到黑熊也不怕,你还非要跟去做啥?多?你一个人多?分胜算啊?你跟着?,老三?还要分心保护你。”


    “我?啊?陵长大人可不需要我?保护。”邬常安说的是实话,长眼睛的都能看出陶椿有?在山里行走的经?验,她脚力?不差,箭法也没多?大问题,用不着?其他人分心保护她。


    陶椿把炒熟的花生倒布兜里,她快步跑出去,冲帮忙洗碗洗筷子的孩子们挥手,“孩儿?们,乖乖听话,好好干活儿?,陵长大人去给你打野羊炖羊肉汤。”


    孩子们哈哈笑。


    一大帮人离开山谷,直奔野猴岭。


    几天前踩踏行走的痕迹还在,这趟循着?旧路走,晌午时就抵达猴群的地盘,也就是水潭附近。


    一群野猴听到动静飞奔过来,它们荡在树枝上?吱哇乱叫,驱赶的意味很明显。


    “咋回事?之前我?们过来它们还不是这个样子。”邬常顺不解。


    “应当是我?们的人数太多?,它们遭到威胁了。”陈青榆推测,他看向他族兄背的干果,又看一眼头顶呲牙咧嘴的野猴,说:“得亏陵长有?准备,把干果给它们倒一点,我?们示好。”


    李渠安排其他人散开,不要聚在一团。


    花生、板栗、红枣、核桃倒出一小堆,邬常安过去捧起干果撒开,撒成一大片,意图绊住猴群。


    “走,快走。”陈青榆催,“我们走了它们才敢下来。”


    然而树上?的野猴吱哇一阵,似是商量好了,它们大叫着?追着?散开的人群跑。


    陶椿从布兜里抓一把剥好的花生米,她走在路上?已经?剥好了,这会?儿?双手一搓,搓飞花生皮,再捏碎花生米,两手一扬,香喷喷的花生米陡然临空,香味快速散开,奔走的野猴顿时吱吱叫着折返回来。


    陶椿抓着邬常安大步跑开,跑远了发现野猴没跟上?来,她拍拍手说:“暂时摆脱了,寻找羊群吧。”


    四五十?个人沿着?水潭扩散开,呈一个扇形往东南方向行走,羊是群居动物,喝水觅食都是一群一群的,它们若是来过水潭附近,行走的痕迹是消不掉的。


    然而搜寻半个时辰,没人发现羊群的行踪。


    “可惜陈平没来,他之前发现羊屎蛋不知道是一坨还是遍地都是,应该是只?有?一坨,不会?只?有?一只?落单的野羊吧?”陈青榆不住往身后看,担心猴群又追来了。


    陶椿没接话,她继续往前走,路过一丛猕猴桃的藤蔓时,她发现叶子被?啃食了一大片,大片的叶子都是残缺的,新生的嫩叶不足指腹大。


    “你们来看,这是羊啃的吧?”陶椿喊。


    邬常安和陈青榆等人跑来,一致认为是羊啃的,不过新叶都长到指腹大了,路过的羊至少离开五天了。


    好在有?了线索,陈青榆吹响哨子,散布在林子里的人聚拢,吃完干果的猴群也追上?来了。追上?来的野猴比在水潭边见到的多?了许多?,头顶上?的树上?蹲坐、游荡的野猴估摸有?七八十?只?,恐怕一整个猴群都来了。


    陈青榆苦大仇深地安排人倒干果,他族兄半坐在麻袋上?,捧着?干果大力?撒开,花生、核桃、红


    枣落在草丛里消失不见,野猴急得哇哇叫。


    其他人见状娴熟地跑开,先一步去找野羊的踪迹。


    估摸着?撒了五斤的干果,撒果的人收手,扛起麻袋一挥手,说:“快跑。”


    一只?母猴追着?陶椿尖叫,转眼见猴群都下树了,它急急忙忙拐回去。


    “你撒炒花生被?它记住了。”陈青榆跟陶椿说,“哎!它们以后不会?去山谷里偷我?们的花生吧?”


    “打嘴。”陶椿呸呸两声,“你可别?乌鸦嘴。”


    “找到羊屎蛋了。”前面的人喊。


    陈青榆闻言顾不上?呸,他大步跑去。


    跑到山的边缘,繁茂的林子有?了尽头,光线明亮许多?。山上?树木转为稀疏,藤蔓枝叶茂盛,荆棘的青刺上?挂着?乱糟糟的羊毛,荆棘丛里落的羊屎蛋还没完全干透。


    “继续往上?走,动静都轻一点,别?把羊群撵山上?去了。”陈青榆低声说,“都传一下话。”


    一帮人鬼鬼祟祟绕过荆棘丛继续往高处走,大概行了半个时辰,他们发现一只?喂奶的母山羊。母羊很警惕,他们才看见它,还来不及拉弓,它已经?领着?两只?小羊跑了。


    陶椿刚要叹气,她听见猴群追来的动静,继而发现母山羊停下逃跑的蹄子,又有?心吃草了 。


    “想法子把猴群留下来。”陶椿跟陈青榆说,“野羊不害怕猴群,我?们拿猴群做掩护。”


    远处的野羊群听到动静咩咩叫着?聚过来,李渠大为惊喜,这群野羊最少有?四五十?只?,要是能把活羊赶回去,天天能宰羊吃。


    第178章 大丰收 夜晚混战


    为?避免惊扰羊群,四?五十人?在猴群闹出的动静的遮掩下往后退二丈远,边退边撒干果。很快,人?和猴调换了位置,猴群替代人?群在羊群的视野里翻找草丛里的干果。


    陶椿坐在地上看着翻找干果还不忘警惕他们的猴子,她拄着下巴,问?:“羊是似狗还是似鸡?它们在黑夜里是睁眼瞎还是能看清东西?”


    邬常安不确定,他想?了想?,说?:“就是看得见也不比白天。”


    “那我们等天黑了去逮羊。”陶椿望着羊群,这一群羊一天两天可吃不完,天又热,肉搁不住,都宰了就糟蹋了,能逮活的就逮活的。


    另一头,陈青榆和李渠商量好了。虽说?陵长?发话此?趟来野猴岭由他二人?当话事?人?,但出于尊重,他们有了决断得来跟她说?一声?,也是因为?她有主见,想?听听她的意见。


    “陶陵长?,我跟李伍长?商量着等天黑了再去逮羊,我们包抄过去,能逮活的就逮活的。”陈青榆说?。


    “我也是这个?想?法,不过我还有个?主意。”陶椿指一下直起来行走或是跳跃的野猴,又指向已经?在悠然?吃草的羊群,说?:“你跟你族兄交代一声?,余下的干果不用留了,但也慢点撒,把这群猴留到天黑。天黑后,我们扮成猴子,效仿它们的身形和动作靠近羊群。”


    “哎!”陈青榆惊喜,他激动道:“好法子啊!我咋就没想?到!”


    李渠搓搓脸,他兴奋地说?:“我带人?先?离开,砍些藤条割些草缠在身上,既然?要扮猴子,那就多费些心,把身上的人?味遮一遮。”


    “那荆棘丛里不是有不少羊粪?在鞋底上蹭一蹭。”陈青榆出主意。


    邬常安不赞同,“既然?要扮猴子,那就别沾染羊的味道,不然?岂不是明明白白告诉羊群我们有古怪。”


    “邬兄弟说?得有理。”陈青榆不坚持。


    陶椿望一眼天,晚霞快散了,她挥手说?:“天要黑了,快点去做准备。”


    陈青榆和李渠弯着腰离开,去通知匍匐在地上休息的人?,得信的人?面带兴奋,一个?两个?都做贼似的弯腰缩头往山下走,离得远了才直起身子。


    行走的脚步声?惊动了羊群,陶椿看见头顶大弯角的大公羊咩叫几声?,走上大石头放哨。恰好猴群又得两捧干果,猴子蹦起来在半空抢爱吃的东西,又掩下了人?的动静。


    不过羊群也跟看猴戏似的,一个?个?草都不吃了,目朝山下,盯着蹦跳的猴群。


    邬常安取下斗笠,抽着藤条往斗笠上插,他听见有脚步声?靠近,离得近了,他回头看一眼,是陈青榆。


    “邬管事?,你也准备跟我们一起去逮羊?”陈青榆问?。


    “喊我邬老?三?就行。”有个?当陵长?的媳妇,邬常安对什么管事?、伍长?的名头不上瘾,不爱听人?这么叫。他忙着手上的动作,说?:“我肯定要去啊,多个?人?手能多逮一只羊。还是说?你对我另有安排?”


    “我想?让你守着陶陵长?,等乱起来了,野羊横冲直撞,保不准会伤到陶陵长?。你就别去逮羊了,你护着她。”陈青榆拍拍他的肩膀,说?:“你把陶陵长?保护好,也算是出大力了。”


    邬常安手上的动作顿一下,他犹豫着说?:“你觉得她像家里的媳妇一样需要保护?她比你我都懂得怎么保全自己。”


    陈青榆往后看一眼,他搂着邬老?三?的肩,二人?凑一起,他低声?说?:“你别忘了,她是个?女陵长?,还是取代胡家的,你猜会不会有人?想?取代她?”


    邬常安大惊,他身子一震,问?:“这话咋说??你察觉到啥了?”


    陈青榆按住他,不让他有大动作,他继续低声?说?:“我没察觉到什么,但我知道不少人?羡慕她的风光,不免有点担心罢了。有句俗话咋说?来着,好像是君子不立危墙之下?今晚这是在野山上,到时候天黑还有羊群奔逃,保不准就有人?在这种情况下心生邪念。”


    邬常安心惊,凭空出一身白毛汗,他摘下斗笠上的藤条丢地上,说?:“陈伍长?,多谢你提醒,今晚我哪儿也不去,就守着她。不止今晚,往后也会好好守着她。”


    陈青榆松开手,说?:“谢就不必了,陶陵长?是好人?,也是我们公主陵的恩人?,我希望她无病无灾到老?。当然?,这可能也是我瞎想?的,你不用太往心里去。”


    邬常安没再说?什么,他目送陈青榆走远,他戴上斗笠去寻陶椿。


    陶椿坐在一堵石头后面吃东西,她也饿了,好在布兜里有花生也有熟鸡蛋,她吃着垫一垫。见邬常安走来,她递给他一个挤破的鸡蛋,问?:“你咋过来了?”


    “我来陪着你,我今晚不去逮羊了。”邬常安没隐瞒,他把先?前?陈青榆的一番话告诉她,“从?此?往后,他是我在陵里第三敬重的人。”


    “第一是谁?”陶椿眉眼生辉,矜着下巴看着他。


    “年婶子。”


    陶椿:“……那第二个?呢?”


    “你猜。”邬常安咬一口鸡蛋,说?:“你就不吃惊陈伍长?的话?”


    陶椿怼他一肘子,没好气地说?:“光顾着留意你最?后一句话了。他说?得有道理,虽然?我不觉得为?当个?陵长?值得害人?性命,但保不准真有暗中生乱心生邪念的。”


    “以后我就是你的护卫。”


    “搞得像争皇位一样。”陶椿嘟囔。


    天色渐渐由明转暗,下山打扮的陵户们悄摸摸寻上来,他们个?个?浑身缠满藤条和草绳,在昏暗的天色下,远看像古树成精了,几乎跟藤草树木浑然?一体。


    月亮升起来,天公作美,赶的巧,今日恰逢初七,一轮弯月算不上明亮,在树影缠绕下,月光隐隐约约,完美地遮掩了人?的轮廓,但不遮掩视线。


    “不好,猴群要走,干果也只剩两三?斤了,要全撒出去吗?”撒干果的人?喊。


    陈青榆看一眼天色,说?:“让它们走,免得我们一动再惊到它们。”


    邬常安得陶椿吩咐,他去要来剩下的干果,趁着猴群离开时,他跟了上去,等猴群绕过人?,他赶忙撒干果挽留。


    陈青榆和李渠前?后挥手,一帮人?代替猴子,混在猴子闹出的动静里,效仿猴子的身形,屈腿塌腰别着脚走路,一步一步靠近野羊群。


    嘿!这群羊还真被糊弄住了。


    陶椿发现邬常安撒的干果勾不住猴群了,不知是它们厌烦了还是急着回去,转


    眼间就不见猴子的身影。这会儿还不是它们走的时候,陶椿忙抓一大把炒花生,她追着猴群捏花生。


    炒花生的香味飘出去,落在后面的几只野猴吱哇叫几声?,又拐了回来。


    陶椿把捏碎的花生放在石头上,转而后退,又抓一把花生搓破皮,勾着五只猴子往山上走。


    邬常安拎着砍刀,他护着陶椿,防止野猴扑上来抢东西。


    “干果撒完了?”陶椿问?。


    “撒完了。”


    炒的熟花生也见底了,陶椿看见又回来四?只猴,山下跟着响起刺耳的猴叫声?,抢着吃熟花生的野猴急躁起来,她猜是猴群在催促。


    “咩——”一声?绵长?的羊叫打破黑夜的平静。


    陶椿回头,扮做野猴的人?闯进羊群,野人?和野羊纠缠在一起。


    “滚!”邬常安一脚踢开扑上来的野猴,见其他猴子也要扑上来,他握着砍刀狠狠挥两下吓唬它们,说?:“陶椿,快,拿出弓箭射杀。”


    陶椿扭过头,她动作极快地拉弓搭箭,见九只野猴呲牙咧嘴地靠近她和邬常安,她跟他一步步后退。


    “放箭!”邬常安琢磨着要呼救,他跟她可打不过九只野猴。


    陶椿没听,这一路都没跟猴群打起来,这会儿可不能功亏一篑。很快,她反应过来,这一路猴子都没找茬,想?来不是起了猎杀的心思。她一手握弓,另一只手解开腰上的布兜,手一抡,布兜飞了出去。


    几只野猴蹦起来抢布兜,陶椿和邬常安快步往山上退,几只野猴没有追上来。


    一只母猴抢夺到布兜,装熟花生的布兜香喷喷的,它吱吱大叫,兴奋地挎着布兜跳上树,在其他几只猴的追撵下从?树上跑了。


    邬常安大松一口气,问?:“兜里还有啥?”


    “一把花生米,三?个?煮蛋,一个?饼子和一撮粉条,还有一小包盐。”陶椿掰开他紧紧揽着她的胳膊,确定猴子跑光了,她转身看向不远处的山上。


    陈青榆抡着羊角将野山羊抡倒在地,他一腿压住羊脖子,迅速拿出绳索缠住羊后蹄。


    杜星拽着羊尾巴挨了两下踢,大腿疼得像骨头断了,他来了火气,他丢开羊尾巴,在羊拱来时,他抡刀砍向羊脖子。


    母羊带着小羊逃跑,一大一小两只羊朝陶椿站的方向跑来,李大李二兄弟俩追上来。


    两头围堵,母羊带着小羊迅速改变逃跑的方向。


    “母羊带着小羊就别追了。”陶椿出声?阻止。


    “操—他娘的。”李大低骂一声?,“要逮羊的是她,不让追的也是她,真他娘的烦,老?子真想?宰了她。”


    李二慢下步子,他看一大一小两只羊跑没影了,又看看身前?身后的人?,他攥着弓箭的手紧了紧。


    邬常安察觉不对劲,他挡在陶椿身前?,问?:“你俩是谁?报上名字,不上去逮羊,还在这儿磨蹭啥?”


    “哎!那谁,快把跑下去的羊截住。”陈青榆追着两只羊跑下来。


    陶椿立马侧过身拉弓,邬常安也拉开弓,一个?放箭射羊,一个?持着弓对着人?。


    箭入羊腹,一只羊倒地,另一只羊在三?人?合力围堵下被捆了蹄子撂在地上。


    小半时辰后,混战结束。


    “十人?带红伤,伤不重,余下的人?或多或少被野羊踢过拱过,我看了下,应当没伤到骨头。”陈青榆跟陶椿汇报情况,说?:“陶陵长?,今晚在山上歇一夜,我们明早天亮了可以下山。”


    “行。”陶椿点头,“逮了多少只羊?”


    “一共逮住三?十七只羊,五只已经?死了。”李渠清点羊的数量,过来跟陶椿和陈青榆说?。


    “今晚烤一只吃,我来负责烤肉,你们都歇一歇。”陶椿说?。


    第179章 身累精神足 可恶的野猴


    宰羊剥皮时,人群聚在一起,邬常安趁机拽着李渠走?出吵闹的人堆,领着人往山下走?。


    “邬三?兄弟,你这是哪个?意思?有啥事?啊?”李渠不解。


    走?到?先前李大?李二站的位置,邬常安把今晚的事?讲述一遍,“当时大?家伙儿都忙着追羊逮羊,他们兄弟俩追丢了羊,不急着回去另寻目标,反而磨磨蹭蹭站在这儿盯着我和陶陵长。要不是陈伍长追着两只羊下来?,他俩保不准要做出什么举动。”


    李渠眉心紧皱,他主动说出邬老三?未尽的话:“你的意思是他俩想害你俩?”


    “对?,我们两家本来?就有仇,他俩又都是心贪骨懒的,因着陶陵长的举动,他俩躲不了懒了,保不准一日赛一日仇恨她。”邬常安没有李大?李二想害人的证据,打骂不成,只能转而把这事?告知能辖制他们的李渠。


    “他们一家肯定对?我们一家有恶意,你多留意,往后再?有啥行动,你把他们一家的人调开,我们两家尽量别有单独见面的机会。”邬常安提出要求,“再?有今晚这样的事?,有陶椿在的场合,不要有李铁斧和李桂花一家人。”


    李渠痛快点头,“晓得?了。”


    邬常安有点诧异,他想起陈青榆的提醒,不由问:“你是不是也察觉到?他们的不对?劲?我这么说你就没怀疑?毕竟你们可是族兄弟。”


    李渠咂摸着他话里的“也”,嘴上?说:“没有,你跟陶陵长是什么人,他们又是什么人,我怀疑什么?他们一滩臭泥还值得?你们费心思针对??泥点子溅身上?都够恶心人的。”


    有什么样的爹娘就有什么样的儿子,李渠清楚李铁斧和李桂花的德行,能捂死亲娘亲婆婆的人,能养出什么好种。一家子又蠢又毒,还真能因为?愤恨和憋屈干出戕害人性命的事?。邬老三?这话给李渠提了个?醒,他小瞧了李大?李二李三?仨兄弟,他们对?陶椿和邬常安有下毒手的想法,未必没有害他的心思。他心想他手握李铁斧一家的把柄,巡山的时候还日夜跟李大?兄弟几个?在一起,真要是遇到?机会,马蜂蛰人、毒蛇咬人都能要他的命。


    “我晓得?了,我会安排好。”李渠郑重地说。


    篝火燃起,邬常顺提两铜壶水递给陶椿,他纳闷道:“老三?跑哪儿去了?好一会儿没看见他了。”


    “找我做啥?”邬常安从黑暗中走?来?,“羊肉要咋吃?”


    “剁块儿串起来?烤着吃,盐不多,只能用盐水腌,添个?咸味。”陶椿把收集起来?的盐包都打开,盐粒倒铜壶里,羊肉块头大?了不进味,故而她只能想出这个?法子。


    杜星和陈青云他们还找来?野葱和山花椒叶,陶椿接到?手用剁肉的砍刀把野葱和花椒也都砸一砸,砸出汁液泡水里涮一涮,末了倒进腌羊肉的铜壶里。


    人手多,削树枝的速度就快,每人削出十根签子,也才两盏茶的功夫。陶椿烤一坨羊肉尝一尝,还没腌入味,只能再?等等。


    邬常安举着火把往远处走?,有羊的地方没蛇,他不担心被?蛇咬,借着光在草丛里翻找婆婆丁。


    羊肉上?火,婆婆丁消火,绝配。


    挖一壶婆婆丁,邬常安拿去溪水边洗干净,再?回到?火堆边,他发现不少人睡着了,醒着的不足十个?,正在串羊肉。


    吊在篝火上?的水烧开,邬常安用砍刀取下来?,水壶一歪,水洒下去,刺啦一阵响,跳跃的火苗弱了些。


    换上?一壶凉水,邬常安用树叶垫着揭开壶盖,抓一大?把婆婆丁丢滚烫的开水里。


    “明年制陶的时候,我们还引着猴群来?逮野羊。”陈青榆觉得?这次打猎实在是过瘾,来?时忌惮猴群忌惮得?要死,没想到?还借它?们的势逮到?了羊,实在是有意思。


    “这样多搞两年,猴群借我们的势要成野猴岭的霸王了,吃肉吃素的都怕它?们。”李渠说。


    “那正好,它?们也得?好处了,不算白忙活。”陈青榆说。


    第二壶水烧开,羊肉快串完了,火堆上?的柴也快烧完了,邬常安要加柴,陶椿阻止他,让他换个?地儿再?生堆火照明。


    新的火堆生起,先前的余火明明灭灭,红色的炭火在夜风的吹拂下明一阵暗一阵。


    七壶羊肉串串完,陶椿让人把睡着的人都喊醒,“羊肉串都在这儿,自己拿自己烤,


    不用再?加柴,就把羊肉串放在炭火上?。注意多翻面,别烤糊了。”


    串羊肉的几个人动作迅速地先拿一把羊肉串离开,陶椿也抓一把,她去找邬常安,夫妻俩坐一起,把羊肉串放置在炭火上。


    邬常安端来?两碗婆婆丁水,见一群人围着火堆热闹地烤肉,他吁出一口闷气?,刨除李大?李二这两个?瘪三?闹出的事?,这一趟还是挺顺利挺热闹的。


    羊肉烤熟,婆婆丁水也不烫了,陶椿一口气?喝干一碗,她用树枝做的筷子挟起滋滋冒油的烤羊肉放碗里,整整夹满一碗肉,够她吃了。


    心急的人已经吃上?了,嘴巴烫得?像筛米的簸箕来回颠都舍不得吐。


    陶椿吃一口羊肉,满口的肉香,这是头老公羊,膻味却?不重,也可能是香味和鲜味盖过了膻味,剥羊皮时羊血还是热的,可见有多新鲜。野山羊活动量大,肉质紧实,此时春末,水草丰美,野羊吃的好,肉嫩膘肥,却?又比秋冬贴膘的羊肉少些脂肪,哪怕羊肉滋滋冒油也不腻味。


    “我记得?今年要烧烤肉的陶盘,不如第一窑陶就烧这个?,配上?火炉,陶器出窑我们烤羊肉吃。”邬常安提议。


    “好!明天我们回去就和泥捏泥坯。”邬常顺一连声应和,不过他随即又失落下来?,“可惜我们要去巡山了。”


    陈青榆气?得?捶李渠一下,“你们一队人运道好,明儿我们虎狼队走?了,留你们吃独食。”


    李渠哈哈大?笑,平安队的人也个?个?乐滋滋的。


    “三?十二只活羊,一天一只也够吃一个?月,平安队吃半个?月,你们虎狼队也能吃半个?月,就是先吃和后吃的顺序不同罢了。”陶椿开口,“你们安心巡山,羊肉我给你们留着。巡到?断头峰附近,你们也能赶来?山谷吃饭。”


    “那我们巡山的脚步可要迈快点,争取三?天转一圈。”陈青榆说。


    说着话,火堆上?的红色火炭渐渐趋黑,反正大?伙儿也快吃完肉了,就没人管它?。


    吃完烤羊肉,再?各倒半碗婆婆丁水喝,苦涩的婆婆丁水冲淡嘴里的肉香和油香,一帮人满足地吹着山风在咩咩羊叫声中打瞌睡。


    天色蒙蒙亮,山上?的人被?鸟鸣和猴叫吵醒,捆着绳索的野山羊叫了一夜叫累了,都还在睡。


    人走?动声惊动了羊群,野山羊又开始咩咩叫。


    李渠带队下山进林子里转小半个?时辰,再?上?来?,个?个?手上?提着兔子或是野鸡,带去的背篓里装满了大?小不等的鸡蛋和鸟蛋。


    水已烧开,陶椿煮荷包蛋,每人分吃两三?个?,填填肚子扛起捆着蹄子的野山羊下山。


    野山羊性子野,牵着走?怕它?们撞人,只能捆起蹄子和羊角扛着走?,一路走?走?歇歇,晌午时才靠近水潭附近。


    猴群被?羊叫声吸引过来?,乌乌泱泱一群猴,老的小的都来?了,竟比昨日的猴还多,偏偏带来?的干果撒完了。被?猴群缠上?,陈青榆他们一路不敢停歇,在猴群的尾随下,空着肚子扛着羊憋着一口气?走?出野猴岭。


    出了野猴岭,猴群没再?追出来?,累得?腿脚虚软的一帮人倒在地上?呼呼喘粗气?,一时也顾不上?检查被?野猴砸出来?的伤。


    陶椿累得?双眼发晕,她倚在树上?揉头上?的包,这是被?一只讨食的野猴子拿木坨子砸的,好在有斗笠挡一下,不然能给她砸出血。


    “这该死的猴子,让我遇到?落单的,我非要它?几条猴命。”陈青云大?骂,他看着斗笠上?的臭屎,气?得?扔出老远。


    其?他人也没能幸免,扔屎还是轻的,有几个?人被?嚣张的猴子夺去斗笠,脖子上?勒出紫红的淤痕。


    邬常安撑着地站起来?,他扛着羊,猴子扔的屎都砸羊身上?了,他身上?没沾多少。


    “猴群又追出来?了。”陈青榆听到?叫声,赶忙张罗道:“把羊扛起来?,我们快走?。”


    一阵匆忙的脚步声,人扛着咩咩叫的羊快步离开野猴岭的山脚。


    猴群把人赶走?,它?们在他们歇息的地方翻找一圈,啥也没找到?,只能气?急败坏地回山。


    离开野猴岭的一帮人走?到?半道走?不动了,只能解开拴羊蹄子的绳子绑在羊脖子上?拖着走?,这下不但速度慢了下来?,他们还又挨了不少拱撞。


    ……


    留在山谷里的狗叫起来?,纷纷朝山谷外冲去,和泥的妇人们警惕地抬头,大?声归拢孩子到?身边来?。


    在山上?砍树的人看见是巡山队牵着羊回来?了,他们忙高?声喊:“不是野兽,是自己人回来?了。”


    狗群驱着羊群,陈青榆他们的脚步这才快了起来?,一帮人赶在邬小婶炒菜前回到?山谷里。


    陶椿把两壶羊内脏交给杜瘸子,说:“还没洗,也不晓得?臭没臭,你看看,要是没臭炖个?汤。”


    “哇!好多羊!”孩子们高?兴得?上?蹦下跳,“我们能天天吃羊肉是不是?”


    “爹,你真厉害。”小核桃看完羊来?夸她爹。


    邬常顺笑了,他清清嗓子,说:“给我端一碗水,我给你讲我们扮做野猴抓野羊的事?。”


    其?他人也七嘴八舌地跟妻儿讲昨晚大?战羊群的战绩,也有人在大?声抱怨被?可恶的猴群追撵扔屎,一连声咒骂该死的猴子。


    山谷里“哇”声一片,妇人和孩子们听着这新鲜事? ,一个?个?双眼放光。


    累得?精疲力竭的男人们,在一连声的赞叹声里直起腰板,凌乱的头发下,油光满面的脸冒红光。


    第180章 捏陶 夜晚大聚餐


    三十二只活羊都拴起来了?,陶椿安排几个妇人去割些草喂羊,再喂些水,这些羊一整天没?吃喝了?。


    邬常安拆掉腿上的麻绳和?藤条,他把四只死羊搬到厨房门外,问:“这几只羊咋处理?死一天一夜了?,再不吃就臭了?。”


    陶椿想了?想,说:“今晚多?耗点时间,把四只羊都炖了?,吃不完的明?早热一热煮粉条汤,再有就是虎狼队离开的时候,给他们?各装半壶拎走。”


    “我婶婶说今晚炖四只羊!”小核桃昂着头跑开,“四只羊噢!我们?能敞开肚皮吃。”


    “四只羊都炖?吃不完吧?”雪娘问。


    “吃不完的明?早再吃,虎狼队巡山的时候也能带点走。”陶椿又说一遍,她点名胡家全,说:“我们?从野猴岭回来都累了?,让我们?歇歇,你?带几个男人把这四只羊收拾收拾。雪娘,还有胡二嫂,你?们?俩带几个厨艺好的妇人负责灶上的活儿,帮我小婶和?我大嫂分担一下。这个厨房里灶口不够用,油坊里的厨灶也能用。”


    胡家全点三个族兄弟,一人扛只羊离开,孩子们?吆喝着跟去看热闹。


    余下的人该干啥还干啥,挑水的、倒土的、和?泥的,说笑着忙成一团。


    陶椿凑邬常安耳边嘀咕几声,他点点头起身离开。


    一盏茶后,邬常安拎着四节羊小肠过来,问:“是这个吧?这个长度可?以吗?”


    陶椿点点头,她拎着铜壶倒出里面的东西,一条沾满草灰的羊小肠倒出来,她捏起来递给他,说:“天热,这东西容易坏,你?抓紧把上面的肥油刮下来,再用草灰和?皂角多?搓一搓,末了?埋草灰里埋一夜。对了?,可?别搓破了?啊。”


    邬常安“噢”一声,他迟疑了?片刻,去灶房拌一钵草灰水,直接坐陶椿旁边刮肠油,让她盯着,免得他不小心给弄坏了?。


    “炖羊肉费时间,天不黑吃不上嘴,我煮了?半缸苞谷面粥,你?们?先喝一碗垫垫肚子。”姜红玉出来喊。


    “大嫂,我走不动了?,求你?给我端一碗。”陶椿嘻笑着说好话。


    “忘不了?你?,已?经盛好了?,不烫了?给你?端出来。”姜红玉走出来,免得进进出出的人绊着她。


    陈青榆他们?纷纷起身走过来,从筐里拿碗进屋盛饭。邬小婶嫌他们?身上的羊骚味和?汗味熏人,捂着鼻子跑出来。


    “我去挖半筐婆婆丁,晚上拌着吃,免得明?早睡醒都上火了?。”邬小婶提起空竹筐,


    她朝看宰羊的孩子们?吆喝一声,带着这些小帮手去断头峰上挖婆婆丁,山谷里的婆婆丁已?经被?一百来张嘴吃完了?。


    姜红玉等灶房空下来,她进去端出两碗金黄色的苞谷粥,苞谷粥煮得稠,放得久了?,最上面凝出一层粥皮。


    邬常安还在忙,手上不得闲,陶椿吃完自己的一碗,再端一碗让他就着她的手吃。


    肚里有食了?,饿得心慌慌的感觉褪去,陶椿又歇一会儿,她打起精神去看和?泥制陶的人。


    挖了?六天半的土,拢共有二千五百多?筐,筛完后估计还有二千筐左右,堆在油坊门前的空地上堆了?三十余堆的土堆,个个比人高,夜里看着忒吓人,像坟包,尤其是还挨着老?陶匠的阴宅,更?吓人。故而胡二嫂在其他人的催促下,没?等陶椿的吩咐,赶忙决定把土和?成泥,打算先做一批陶器出来。


    陶椿转一圈,她找到李渠,说:“你?明?天安排几个人送五只羊回去,分给留在陵里的人吃。”


    李渠“哎”一声,他欲言又止地看着陶椿,见她要?走,他不再犹豫,小声打听道:“陶陵长,你?打算怎么惩治李大李二?昨晚的事邬管事都跟我说了?。”


    陶椿摆摆手,什么都没?说。


    李渠又“哎”一声,见其他人看过来,他点五个人,其中就有李大李二,安排说:“你?们?五个明?早吃了?饭回去一趟,送五只羊回去,交给年婶子,让她分给陵里的人。”


    李大李二不肯干,好不容易巡完山,又去野猴岭抓羊,累死累活扛羊回来,还没?喘过气,又安排他们?翻山送羊回去,鞋底子都要?磨烂了?。他们?刚想反抗,余光瞥见一个人影,兄弟俩像王八一样缩起脖子不敢吭声。


    陶椿又退回来,补充说:“把羊宰了?再扛回去,羊肠留下。”


    李渠见她瞥都不瞥李大李二兄弟俩,走得干脆利索,他一时摸不透她的想法,莫不是真就不计较了??不不不,她可?是不吃亏的人,哪会放过有心害她的。


    李渠收回目光,一转眼看见阿胜魂不守舍地盯着陶陵长的背影,他背着手靠近,一探身隔断这贼小子的目光,说:“你?明?天也跟着回陵,给大伙儿跑跑腿,去问问谁家要?捎带东西的。”


    他们?李家这是中啥诅咒了不成?痴的痴,蠢的蠢,毒的毒,一窝子不着调的。看来是不累,还有心思想七想八,那就多在山里奔走几趟吧。


    天光黯淡下来,雾气也落了?下来,热腾腾的羊肉香气被?凝聚的雾气罩在山谷里,山谷好似化成一口大锅,随着夜色浓稠,锅里的香味也愈发浓郁。


    胡家全带人拆几扇门板,摞在长凳上摆在厨房外面,还挖坑生几堆火,将厨房外的空地照得通亮。


    “来两个人,抬肉盆。”胡二嫂喊,用铁锅炖的羊肉能出锅了。


    孩子们比大人跑得快,呼呼啦啦跑去一大群,跑摔的吱都不吱一声,利索地又爬起来。


    “你?们?能抬啊?瞎凑啥热闹。走开走开,忒绊脚。”大堂哥嫌弃地赶人。


    “还是孩子们?先吃,你?们?别堵那儿,都到这儿来,拿碗拿筷子准备吃肉。”陶椿喊,她回头嘱咐李渠:“你?跟明?天回陵的人交代一声,来的时候多?带些灯笼,最好挨家挨户转一圈,把他们?落灰的灯笼都带来照明?,免得摸黑吃饭磕绊到孩子。”


    李渠应一声,转头把这活儿交给阿胜。


    四盆羊肉端上桌,胡二嫂和?雪娘掌勺,给三四十个孩子各舀两勺羊肉,赶忙把他们?打发了?。


    孩子们?都吃上了?,大厨房里炖的羊肉也出锅了?,一缸炖羊肉,两釜辣炒羊杂。邬小婶留半缸羊肉汤,余下的都盛起来让人端出去。


    “弟妹,你?的。”姜红玉站在灶门口扬一下手,说:“你?的菜在这儿,不用去跟他们?抢。”


    姜红玉给陶椿留了?一碗炖羊肉一碗炒羊杂,她挪个木墩让她坐,说:“缸里还有羊肉,你?看你?喜欢吃啥,让小婶从缸里给你?捞。”


    “你?俩吃了??”陶椿接过碗问。


    “吃了?,厨子先尝味,饿不着我们?。”邬小婶说。


    羊汤还烫,陶椿先挟一块儿辣炒羊心吃,入口火辣辣的,她嘶口气,挟一块儿炖羊排压一压辣味。


    “羊杂有点味了?,为了?压下那个味,只得多?放辣椒。”姜红玉说。


    陶椿咽下羊排,这顿吃的羊肉的确比不上昨晚的羊肉,不咋鲜,膻味重?。不过她吃的惯这个味,肥滋滋的羊排肉,一咬爆一口香。


    邬常安探头进来,问:“里面有婆婆丁吗?”


    “没?了?,给你?媳妇留了?一碗,余下的都端出去了?。”邬小婶说,“莫不是吃完了??有羊肉还吃这么快?”


    “没?吃完,没?几个人吃。”邬常安摆摆手,又走了?。


    “这是惦记他媳妇没?菜吃。”姜红玉给小婶解惑。


    陶椿嚼着羊肉笑一声。


    花斑狗夹着尾巴路过灶房门口,见到陶椿,它摇着尾巴走进来。


    陶椿把她啃的羊骨头都扔给它,不喜欢吃的羊肉也扔给它。


    “侄媳妇,你?吃不吃羊头?我还留了?两个羊头,你?跟你?大嫂分吃一个。”邬小婶说,“我听李渠说他安排人明?天送几只羊回去,你?二叔喜欢吃羊头,我托人给他送个炖好的羊头。”


    “一个够吗?两个都给他送回去。”陶椿说。


    “够了?够了?,他吃一个就够了?,吃多?了?积食。”邬小婶见陶椿不反对,她高兴地插起一个羊头放钵里递给她,说:“你?跟你?大嫂用手撕着吃。”


    姜红玉怀着孩子不敢多?吃,更?何况先前也吃过半碗羊肉,这会儿一点都不饿,她吃一口羊头肉浅浅尝一下就不吃了?。


    陶椿抱着羊头啃,花斑狗卧她脚边仰头盯着。


    羊脑有臭味了?,陶椿闻一下吃不进去,她用勺子舀出来喂狗,狗吃得很香。


    半个时辰后,夜天大聚餐结束,大的小的,各个吃得肚皮鼓鼓,腰带一松再松。


    姜红玉出去找邬常顺,交代说:“你?盯着小核桃,别让她睡早了?,免得积食生病。你?也别睡早了?,带着孩子去和?泥,过一个时辰再睡。”


    其他人如是,吃得太撑,都不敢去睡觉,原本打算唠唠嗑的,还没?说几句就被?几个管事赶去和?泥消食。


    男人们?都回来了?,他们?力气大,有他们?加入进来,摔泥打泥的速度快了?起来,泥团由稀变稠,由软转硬,在摔打和?捶打的动作下,泥团变得硬实。


    *


    隔天,开始制陶。


    制陶用的木板铺进木棚,泥团搬进去,妇人们?带着半大不小的孩子走进去,各选个位置准备捏陶。


    陶椿安排邬常安带个帮手切陶泥分发陶泥,她走在木板中央,高声说:“在制陶一事上,大家比我娴熟,这个我就不多?说了?,只叮嘱一点,咱们?不求快,各位捏陶的时候细致点,尽量不要?有瑕疵。要?是烧出来的陶器坏的太多?,我也不责怪大家,毕竟没?有陶匠指导。只是要?留大家在山谷里多?住些日子,多?烧几窑陶。”


    大棚里安静下来,大伙儿都明?白了?她的意思,陶器做坏了?她不追究,但数量不够,那就留在山谷里再烧炭再挖土再烧陶,直到把陶器的数量凑够才能回家。


    “花大嫂,去年你?给年婶子打下手,今年再劳累你?帮我掌掌眼,待会儿你?给大家分个组。比如胡二嫂、杜大嫂、雪


    娘她们?三个是一组,她们?做出来的陶器要?相互检查,三个人都没?意见才能拿到这中间晾着。”陶椿说,“每一组最好安排个制陶经验丰富的人,由她费心指点经验少的。”


    “好。”花大嫂痛快应下。


    “这事说完了?,我再说下一个事,今年不似去年,由着大家五花八门地想捏个什么就捏个什么,今年捏陶的陶器是固定的,由我安排。第一窑陶烧烤肉的陶盘,大小和?厚薄要?差不多?,为了?固定大小,大家先捏个火炉出来,之后捏烤盘比量着火炉的大小。”陶椿把话讲清楚,她看邬常安一眼,接着说:“先让邬常安给你?们?发陶泥,我待会儿给你?们?发根棍,火炉的炉盘比量着棍长捏。都听懂了?吧?有没?听懂的吗?”


    “听懂了?。”


    “听懂了?。”


    “……”


    陶椿确定大家都听明?白了?,她请花大嫂上来安排分组调位。


    “陶陵长,我们?走了?啊。”陈青榆见陶椿走出木棚,他过来打招呼。


    “好,巡山的时候注意安全。”陶椿挥下手。


    虎狼队离开,陶椿去油坊拿准备好的木枝,再出来碰上阿胜他们?扛着羊肉准备离开。


    阿胜看见她眼神闪躲,想说话又不敢开口,只能撇过脸,眼睛盯着地上的草。


    “你?们?也准备走了??路上辛苦点,可?别歇,趁着肉新鲜赶紧送回去。”陶椿嘱咐。


图片    【南瓜文学】NANGUAWX.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