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章 五福晋31
这话一出,宜妃当场怔了好一会,“你这孩子……还真是什么话都能说出口啊。”
还满蒙汉八旗呢,想她向来自恃貌美,但这般大口气的话却也是不敢说的。
若说宜妃年轻时还敢张狂一二,但自打这进宫以来,各色各样的美人瞧过太多了,那些子引美貌而生出的心高气傲早也慢慢被磨平了。
这些年,旁人都说她宠冠后宫,但就算是她最受宠的那几年,皇上可也没闲着,先是卫氏,后又有章佳氏,她们哪个不是一等一的美人胚子。
更不要说,最近几年皇上则更偏爱汉妃,如现下宫里的王答应、陈答应,还有乾清宫偏殿住着的那些汉人官女子,那可是各个都貌美如花啊,还都是花骨朵般的年纪,那水灵的样子让人看着都忍不住想多瞧两眼。
不过,宜妃如今也早都不在意这些了,以前是没有倚仗,现下的她份位和子嗣都有了,宠不宠爱的也早已不再那么重要了。
但皇上有一点还是好的,那就是喜新不厌旧,对她们这些早年受宠且育有子嗣的老人还是很念旧情的。
不过,看到安清的反应宜妃还是有些想笑,方才她就是见她看那王答应看的入迷,才想着故意逗逗她,没想到她竟还当了真,适才她那反应也太逗乐了。
她如今都是做祖母的人了,哪里还真会同小姑娘争奇斗艳别苗头啊,那也太不像样子了吧,但也难得这孩子有这份心,竟还想着哄她。
说来也是好笑,宜妃打小就发现老五是个不太看重皮囊的人,曾经她还私下里和郭贵人吐槽他不会不分美丑吧,但谁能想到如今却找了个这般好颜色的福晋。
有时候宜妃也不免庆幸,好在她把老五生的还不错,不然她真怕安清会嫌弃他。
对于的宜妃这话,安清却很是不以为然,这有什么不能说的啊,旁人有旁人的美,但宜妃的美也是独一无二的啊。
就比如陈答应,她是那种江南女子的温婉柔美,一颦一笑都像是那仕女画中走出来似的,美的动人。
但宜妃身上那种美艳张扬的美却也是不可替代的。
没错,与王答应比,宜妃身上是少了那种年轻身上那种女子青涩稚嫩的娇美,但却也有着她这个年纪独特的风韵,这也是王答应远远比不得的啊。
“额娘,审美是件很私人的事,就像有人喜欢牡丹,有人喜欢梅花,所以,重要的是咱们自己个得自信!”安清一本正经地道。
说罢,还摆出一副‘老娘天下第一美,谁能奈我们何’的表情。
宜妃顿时被她的样子逗乐了,但不得不说,仔细一想,好像还真是这么回事。
场上不少妃子见宜妃和安清竟这般亲昵,都不禁有些诧异。
宜妃在宫里行事向来张扬,不少妃子都怕她,不敢与其亲近,当初五阿哥成婚那会,她们还都纷纷感慨,宫里怕是又要多一对水火不容的婆媳了。
但现下这远远瞧着,哪里有什么水火不容,怕是亲生母女都没她们这股子亲热劲吧。
安清和宜妃这边正有一搭没一搭聊着,突然一抬头,有两个嫔妃走到了她们面前。
“问宜妃娘娘安。”两人规规矩矩地行礼。
宜妃轻抬了抬手,“免礼吧。”
说罢,她又侧身同安清介绍两人的身份,原来竟两人分别是八阿哥胤禩的生母卫嫔卫氏和十二阿哥胤祹的生母定贵人万琉哈氏。
安清忙起身给两人行礼。
在后世,这两位在康熙嫔妃中也算是比较有名的存在了,卫氏自是因为有一个在九子夺嫡中热门的儿子八阿哥胤禩。
但万琉哈氏之所以被人熟知,却不是因为儿子胤祹,而是因为她是清朝历史上寿命最长的嫔妃,历经了康雍乾三朝,于乾隆二十一年去世,享年97岁。
现下见到真人了,安清心里也忍不住嘀咕一二,怪不得卫氏会在辛者库那种地方被康熙一眼看中呢,这容貌却真真是不俗的啊。
至于万琉哈氏,长相上就逊色了不少,但不知是不是知道历史结局的缘故,怎么越看越觉得她是个有福气的长相啊。
不过,安清在得知两人现下的位份后,还是忍不住惊讶了一把。
现下卫氏是嫔级,但却无封号,位份上低那些有封号的嫔级妃子半级,万琉哈氏则还只是个贵人,要知道两人膝下可是有着即将成年的阿哥的啊。
不得不说,康熙在后宫册封上确实是个很抠门的皇帝,或者也可以说,他真的很看重出身,甚至可以说把门第出身看的比天还重要。
比如有的人一进宫就是妃位,但有的人熬了半辈子才能堪堪够到嫔位。
历史上,康熙中后期虽喜欢汉妃,但宠爱归宠爱,位份上小气归小气,并不矛盾。
如现下备受宠爱的王答应吧,可是苦苦等待了三十多年,在儿子都生了三个的情况下,才在康熙晚年被封了嫔位。
几人寒暄一番后,在宜妃不着痕迹的询问下,两人才纷纷道出来意。
原来卫嫔和定贵人竟是来专门过来感谢上次安清给八阿哥和十二阿哥送西瓜的事。
安清连忙摆手,当时真的只是顺手,“两位母妃客气了,小八和小十二也是爷的弟弟,都是应该的,他们喜欢就好。”
卫嫔笑的很是温柔,“胤禩很喜欢吃那西瓜,他平日里并不太喜欢吃瓜果,但那日竟一口气吃了不少,我还是第一次见他那样呢。”
“可不是嘛,胤祹那小子也是,捧着个西瓜说是来孝敬我的,结果都没他吃的多。”万琉哈氏笑着接道。
她的笑声很爽朗,一看就是那种心宽体胖之人。
两人是真的打心底感激安清的,并不是因为那瓜有多好吃好难得,而是在这宫里,亏得安清还能记得她们的儿子。
那日的情况她们后来也听说了,若是旁的阿哥都有,只有他们两人没有的话,这种落差感怕是放谁身上都会觉得难受吧。
安清在面对两人这般殷切感激的目光时,还真是有些不好意思了起来,她那日真的就只是顺便而已,可当不起她们如今这般。
宜妃瞧着安清略显窘迫的样子,笑着替了打了下圆场,几人又简单聊了几句,卫氏和万琉哈氏这才离开。
安清默默吐出了口浊气。
宜妃见她的样子,忍不住笑着打趣了她一番。
她算是发现了,这丫头平时逗趣耍怪时,脸皮的比那城墙都厚,但偏偏最怕的就是旁人一本正经地感激她。
但安清是谁啊,面对宜妃的打趣,瞬间开始了反击,“额娘,我觉得卫嫔也没您好看。”
宜妃见她在这个话题上没完了,笑骂着推了她一下,安清本就是个顺杆子爬的主,立马歪在了她的身上。
两人推搡间,尽显亲近。
就在这时,德妃恰好进来看到了这一幕。
她神色先是僵了下,随即不知想到什么,不着痕迹地瞥了眼四福晋,脸色似是更了几分。
四福晋则是低垂着头,全程表现的很是温顺。
她在心里默默地叹了口气,她也羡慕五弟妹竟能和宜妃相处的这般好,想当初刚嫁给爷那会,四福晋也不是没想过要好好同德妃相处的,但偏偏事与愿违。
德妃因着与她们爷关系不太融洽,连带着她这个福晋在中间也不被待见。
有时候四福晋就不明白了,宜妃同五阿哥的情况,与她们爷和德妃的情况基本相差无几,都是长子不在膝下长大,幼子亲自抚养的,可为什么宜妃就能在五阿哥和九阿哥间一碗水端平,德妃就不能对她们爷和十四弟做到呢。
纵观古今多少例子,但凡兄弟不睦的,多半与父母偏心有关。
四福晋有时候在旁边瞧着,都替她们爷委屈,但德妃身为额娘,却不能把一碗水端平,还总是埋怨他们爷待十四弟不如待十三弟亲近。
可她自个怎么不瞧瞧十三弟是怎么对她们爷的啊,十四弟又是如何做的呢,他何时又把她们爷当成自己的亲哥哥。
也别说什么十四弟年纪小不懂事,论起来,十三弟可没比他大多少。
德妃来了后,没过多久惠妃和荣妃先都来了。
随着四妃到齐后,大家也不再各自随意三五成对,各自坐回自个的位子上,安清也不好在宜妃这待着了,于是同三妃行了个礼后,便去了她自个位置上坐着。
宴会是男女分席而坐,但总归都是在一个大殿上,离得并不远。
安清的位置是在皇子福晋区那里,她过来时,太子妃、大福晋、三福晋和四福晋都已经入座了。
这会宫里算上太子只有五位皇子大婚了,所以,算上安清这最后一个,皇子福晋区这块算是全员到齐了。
认真算起来,还是她们妯娌间第一次碰面呢,好在这种宫宴在位置上是有讲究的,除了太子妃坐在上首外,其他人则是按照长幼排序,所以,安清这会倒不至于认错人。
她进宫这些日子,对几位也算是有所耳闻。
太子妃在这宫中素有贤名,为人朴素节俭,很得康熙看重,听说前段日子便被康熙派去辅助四妃协理后宫事务了。
如今一瞧还果真如此,只见她身着一身太子妃吉服,头上却只戴了象征着高贵身份的金色钿子,除此之外再无半点首饰修饰,确实是朴素啊。
大福晋嘛,安清听说最多的就是她和大阿哥拼嫡子的事,两人成亲近小十年间,大福晋连生了四个女儿后,于去年才终于生下了嫡子。
最狠的是,大阿哥竟在大福晋生出嫡子前,他愣是不让后院有任何一位生出孩子来,可见其对嫡子的执念有多深。
但熟知历史的安清,也大概明白大阿哥这种执念的根源在哪里。
大阿哥是康熙第一个立得住的皇子,也是长子,但却因庶出的身份,从小就被嫡出的太子二弟压了一头,嫡庶这根刺怕是从小便扎进了他的心里吧,所以他才会这么坚持在嫡子出生前,为了不给庶子出生的机会,竟不让任何一个庶出的孩子出生。
当然,这个嫡子也是大阿哥自认在与太子相争的筹码,毕竟,如今太子膝下可是并无嫡子的。
但据说自去年生完儿子后,大福晋的身子就明显不见好了,三天两头便缠绵病榻,怕是这么连着生孩子,早把身子给掏空了吧。
现下瞧着,那厚重粉底都快遮不住她脸上的憔悴了。
安清想幸亏胤祺没什么嫡子情节,不然她……那她也不会生。
开玩笑啊,即便家里真有皇位要继承,她也不会拿自己的身子做代价,好家伙,这一胎接一胎的生,什么好身子能受得住呀,别到时候儿子是生了,她没了,那她这找谁说理去。
至于三福晋嘛,安清差点没被她那满头金钗玉簪亮瞎了眼,这般奢靡的打扮,真够高调的啊,和听闻中的还真是一模一样。
四福晋,瞧着端庄雅静那一挂的,脸略有些偏圆,身子稍显丰腴,听说她年初那会才给四阿哥生下了嫡子,应该是还没恢复好的缘故。
安清一一同几人行礼后,便径直坐到她自己的座位上了。
方才她在打量众人的时候,旁人自也是在打量她的,特别是如今她在宫中名声也不算小,但至于每个人心里是怎么评判她的,安清就不得而知了。
当然,她也不关心这些,总归就是面子交情,今日宴会一过,还不知什么时候能见下一面呢,大家相安无事度过今晚便好。
但并不是所有人都有安清这觉悟,这不她才刚一坐下,旁边的三福晋便开了口。
“五弟妹,来到这宫中可还适应啊。”
安清一脸莫名奇妙,显然三福晋这突如其来的关心没憋什么好事,“回三嫂,还好,挺适应的。”
三福晋煞有介事地点了点头,“那就好,适应就好。”
说到这里,她话锋突然一转,“也是,这些日子虽未和五弟妹见过,但关于五弟妹的传闻可不少,特别是前段日子五弟妹那西瓜,满京城都夸好呢,只是可惜三嫂是个无福的,竟都没机会尝一尝。”
安清挑了下眉,大概猜到三福晋所为何事了。
“三嫂没吃吗,怎么会呢?”她故作一脸惊讶,不可思议道,“三哥那天带回去的西瓜没给你吃吗?”
说罢,她还一脸‘三哥怎么这样’的表情。
三福晋闻言一噎,“一共就两个西瓜,你三哥孝顺,还要送给额娘,自是不够分的。”
言外之意是嫌安清和胤祺小气,给少了呗。
安清“哦” 了一声,淡淡道:“可是,我听说大哥也给惠额娘送去一个,仅剩的一个,还分给大嫂半个呢。”
瞧,哪有什么够不够分啊,只有人家想不想分你。
三福晋和三阿哥关系不和的事在这宫里也不是什么秘密了,听闻三阿哥是个重度颜控,喜欢白皙娇柔貌美的女子,最近甚是宠爱后院的一个格格,当日那西瓜带回去,他是直接拿去那格格院里献好去了,听说就为着这事三福晋还和三阿哥闹了一通呢。
在场的众人都在阿哥所住着,这事也自然都是知晓的。
三福晋脸色瞬间挂不住了,索性也不饶弯子了,不由责问道:“可是,我怎么听说五弟妹还单独给四弟妹送了呢,怎么,这是瞧不上我们其他嫂嫂啊。”
安清瞥了她一眼,也没回答她为什么没给旁人送的问题,而是反问道:“听说三嫂前些日子得了上好的茶叶,还专门请太子妃嫂嫂去品茗,那怎的没请我呢?”
还是那句话,都在这阿哥所住着,哪处有点动静根本瞒不住人,就像她让人给四福晋送西瓜之事三福晋能知晓,那四福晋先给自己送桃子之事,她又怎么可能不知呢。
三福晋没想到安清竟会拿这事堵她,一时有些手足无措:“我、我那是以为五弟妹不爱喝茶。”
安清耸了耸肩,回道:“巧了不是,那我还真和三嫂想到一起去了呢,我也以为三嫂不喜欢吃西瓜。”
三福晋显然被她这话气到了,刚想说什么,却被坐在上首的太子妃一个眼神制止了。
安清这会没抬头,自是没看到两人的眉眼官司,但这一切却被两人中间地大福晋瞧了个正着。
大福晋轻‘咳’了一声,用手帕挡了下,也压住了嘴角的那抹讥讽。
老三家的还真是个蠢的,瞧方才那架势,多半是被太子妃利用了还不自知吧。
这些年来,大阿哥和太子争的厉害,她自是不会和太子妃有多深的交情,但老三和太子走的近,所以历来太子妃和三福晋交往也比较密切。
但大福晋这些年旁眼观着,老三福晋那个蠢货哪里是太子妃的对手,常常被人当了靶子使而不自知啊。
今日这事看着是老三福晋对老五福晋发难,实则是太子妃不想让老五福晋好过吧。
至于原因,大福晋也是能猜到一二的,想必是太子妃不满这些日子老五福晋在宫里的风头压过她这个储妃了吧。
然而,事实也确实被大福晋料对了,而有一点安清却是料错了的。
三福晋还真不知道四福晋之前给她送桃子的事,或者准确来说,连安清给四福晋送瓜的事,在今日之前她都是不知道的。
她这些日子和三阿哥闹的厉害,哪里有功夫关心这些事,还是之前来之前太子妃在她面前提安清单独给四福晋送过的事,她才知晓。
这才有了她方才突然对安清发难一事。
不过,这段插曲并未引起什么涟漪,很快随着太后的到来,众人的目光直接被吸引了过去。
众人纷纷起身行礼请安,安清这才注意到太后身边竟还跟着一个妃子装扮的女子,瞧着和太后关系很是亲近的样子,对待惠宜德荣四妃却不似恭敬。
她思考片刻,大概猜出那女子的身份,她应该就是康熙的那位来自科尔沁的咸福宫妃吧,那个以一己之力让科尔沁女子娇纵跋扈的名声响彻后宫的女子!
不过,之前听说她一直被康熙禁足在宫中,没想到今日倒是给放出了。
但安清也没太在意,她是康熙的宫妃,和自己又没多大的关系,她这会更关心的是中秋宴到底什么时候开始啊。
古代帝王一直有“春祭日,秋祭月”的礼制。
所以,在历朝历代的都城皇家建筑中都会设置日、月两个祭坛,作为专门的皇帝祭拜日月的场所,清代皇帝祭祀月神的地方在月坛。
当康熙带着一众人从月坛祭拜完赶回来后,这边中秋宴会也终于正式开始了。
夜幕降临,华灯初上。
中秋晚宴的第一步,康熙带着众人在乾清宫中摆月供祭月。
一系列的仪式结束,康熙作为老大,自是要讲几句的,然后便是众人领受皇帝中秋赐宴、赐酒、赐月饼,君臣共同赏月等等。
接下来便在众人觥筹交错中,终于进入到安清最喜欢的环节了,宫廷歌舞表演。
当声乐响起,一排排身着飘逸纱裙舞服的女子出现时,安清觉得今个自己真是老鼠掉进米缸了,瞧瞧这身段,瞧瞧这脸蛋,真养眼啊。
不枉她期待了整整一晚上。
若说安清一开始只是被这群舞娘身姿吸引了,那当这些人真正舞起来的时候,她则是直接被惊艳到了!
这也太美了吧,这般舞姿,说句‘翩若惊鸿,婉若游龙’都不为过。
这可是正宗的古典舞啊,而且,这种宫廷舞娘的专业度,和后世那种随便摆两个动作就敢说是古典舞的表演完全不同。
台中舞娘的舞姿随着韵律慢慢展开,一举一动间皆是灵动飘逸,风情万种,妥妥的视觉享受。
她好像终于理解古人为什么这么爱看歌舞了,这谁看了不迷糊啊。
之前看小说时,不少讲主角穿越古代后,凭借一舞惊艳四座,她当时还觉得没什么,但如今一看真是扯淡,你再跳能比人家这些专业的!
安清这会激动的心情真是无以言表。
之前在科尔沁的时候,看的都是些蒙古舞表演,那种主要讲究的是草原上大家围着篝火载歌载舞的氛围,虽说也很欢快,但和宫里的这种自是没得比。
啊啊啊,老祖宗的审美果然高啊,像这种细糠,她两辈子可都是头一回见呢。
不得不说,这样的表演,看着简直就是一种极致的享受,不行,从现在开始她什么都不干了,力求今晚一定要看够本了!
安清默默做了这个决定后,便开始全身心地投入了进去。
胤祺本来同兄弟们在喝酒,谁知一扭头不小心瞥到了福晋这桌,但在当他看到安清后,先是一怔,随即好不容易才忍住扶额的冲动。
在旁的女眷要不在低声交谈,要不就是静静地在那坐着,但无一例外都是努力维持着端庄稳重的姿态。
只有安清双手托着腮,双眼似冒着光般,眨都不眨地盯着殿中跳舞的舞娘。
那般投入专注的样子,还有那陶醉沉迷的神情,她真的是……让人哭笑不得!
康熙坐在上首,太后坐在她身侧,再下首就是四妃,然后才是他的那些儿子们。
他刚太后说了会子话,回头想瞧瞧自己儿子这边的情况,谁知一眼却捕捉到了老五这一脸错愕的神情,然后顺着他的视线看去……他也不由一愣。
康熙本就是全场人的焦点,他这一举动,瞬间引来众人的注意,然后像是商量好的般,众人齐刷刷地扭头看了过来。
再然后,安清便成了这满场的焦点!
安清可不知道自己成了宴会的焦点,她这会看的正津津有味呢,心里还在小声点评,中间那舞娘的柔韧性也忒专业了吧,旁边那个下腰下的漂亮啊。
最后,还是坐在旁边的四福晋,忍不住低声唤了她一眼,“五弟妹。”
谁知,四福晋这一声并未将沉浸其中的安清唤醒。
众人看到这场景更想笑了,这得多投入啊,连身边的人唤她都听不到啊。
四福晋见状只能又唤了几声。
安清看的好好的,突然听到有人叫她,先是下意识“啊”了一声,然后才颇为不解地看向了四福晋:“怎么了,四嫂?”
四福晋此时没抬头都能感觉到头顶的目光,真是感觉如坐针毡,为什么出糗的不是她,但受煎熬却是她啊。
“五弟妹,你抬头看看。”她低声如蚊道。
安清懵了下,抬头做什么?
虽然有疑问,但她还是乖乖照做了,然后下一秒,她直接就撞上了一堆人的目光!!
这……他们都看着自己做什么?!
安清先是一愣,随即下意识就去看向胤祺求解,胤祺无奈地往大殿中央看了眼,然后又回头看了看她。
这一刻,她竟鬼使神差地看懂了胤祺这般抽象的示意!!
宜妃隔着人群,远远地瞪了她一眼。
安清默默地回了个委屈的表情,不是啊,她不就看个表演嘛,他们都看她做什么呀,那舞跳的不比她有意思啊。
不过,好在她也算有些自知之明,知道自己平时什么德行,即便方才没注意,这会也猜到了她方才看表演时是个什么痴汉表情。
和全场其他女眷相比,人家各个都表现波澜不惊的样子,她确实显得有些没见过世面了。
完了完了,她这是给皇家儿媳丢脸啊。
安清立马挺直了脊背,努力摆出一副端庄稳重的样子。
虽说亡羊补牢为时已晚,但她现在这情况,总不能什么都不做吧。
当然,她还不忘小心翼翼地朝上首去观察康熙的表情,可奈何康熙向来是个喜怒不形于色的帝王,什么也看不出来啊,但据她所知,康熙可是最注重规矩的。
早知道就不该这么放肆了,唉~都是这些日子过的太顺风顺水了,让她连在这宫里最基本的危机意识都丢掉了,这可不行啊,以后得吃一堑长一智。
安清一边在心底忏悔,一边又在心里默默祈祷,但愿她之前拍的马屁和刷的好感度都能在此刻起到作用呀。
就在她各种惴惴不安时,在场众人的反应也各不相同。
有担心的,想着万一待会康熙责难要怎么给安清求情的,有轻视瞧不上的,觉得安清不懂规矩的,也有看笑话的,盼着康熙能当众训斥安清几句的。
谁知大家都等着康熙发话时,上首的太后突然说话了:“哀家也觉得今年的歌舞表演别有心意,方才瞧着都有些入迷了,看来教坊司今年是用心了。”
这话一出,现场蓦地一滞。
众人先是茫然了片刻,有吗,每年的歌舞表演不都是这个样子吗?
但大家也不傻,很快便意识到了太后她老人家此举的深意,这是给安清撑腰呢。
先说歌舞表演别有深意,又说自己也看入了迷,这个‘也’字用的就很灵性,那若是之后再有人那此事奚落安清,岂不是连太后一起捎带上了?
底下的众人互相对视了一眼,唉~太后还是一如既往地护犊子啊。
可以说太后的这番举动莫名牵动了不少人的记忆,想当初五阿哥因汉文不好被嘲笑时,也是她老人家把满宫的嫔妃都喊到了宁寿宫,根本都不带拐弯抹角的一顿输出,大概意思就是,从宁寿宫里出去的孩子,哀家看谁敢说个不字!
各皇子至今都深刻地记得,那时被各自额娘叫到宫里千叮咛万嘱咐让他们千万不要嘲笑老五的场景。
甚至于这些年,各皇子对于皇玛嬷这么明目张胆的偏爱都习惯了,从小就这样,但凡老五在上书房受了一丁点委屈,皇玛嬷必然得把皇阿玛叫去,紧接着罪魁祸首必然遭殃。
太后都发话了,康熙自然是要给面子的。
他轻‘咳’了一声,说道:“皇额娘说的是。”
当然,就算不是为了太后,此情此景下,康熙也是会给安清个台阶下的。
就在众人都猜测他会如何反应时,实则康熙在内心里也经历好一番纠结。
但不得不说,确实如安清所愿,她之前拍的马屁和刷的好感度起到了至关重要的作用,方才康熙的第一反应确实是安清此举不太成体统,但他很快给安清找好了理由。
“老五福晋,你从科尔沁远嫁而来,平日里在这宫里怕是闷坏了吧,也难得你喜欢这舞蹈表演,日后无聊了可以让人去教坊司招呼一声,让他们派人过去表演给看。”
在康熙看来,安清就是之前看的少了才会这般新奇,等日后看的多了自然也就不会了,但是怕连他自己都没意识到他那心早都偏的没边了。
说罢,他又转过身交代梁九功,“回头你吩咐下去,让教坊司多排一些新鲜的东西。”
众人:“???”
这满宫的人,哪个不是在宫里待着啊,也没见皇上觉得旁人闷。
特别是刚被解除禁足的咸福宫妃,一脸不可置信地看着康熙,她也是从科尔沁远嫁而来的,可就从没这待遇。
不过,既然连皇上都这么说了,他们还敢说什么呢。
安清心里感动都快要哭了,所以她这是逃过一劫了?
嘤嘤嘤~这就是平日里多多抱大腿拍马屁的好处!
第32章 五福晋32
这世间向来都是遇事见真章。
所谓的偏爱,也不是你平日里表现好了被人多喜欢,而你当出现行差踏错时,那明目张胆地维护和偏袒。
不得不说,在经历了这件事后,众人心里再次刷新了对安清在康熙和太后心中地位的认知。
太后倒也罢了,反正她老人家向来最是护犊子的,但康熙有多重规矩这事,怕是没有比在场众人更清楚的了。
特别在场的皇亲国戚们,他们远在宫外,对宫内的消息自是存在一定的滞后性,之前只听说五福晋在宫中很是得皇上和太后的喜爱,但却如今现场瞧着,才知这份喜欢的重量。
太子以一众皇子还好些,他们知道西瓜那事,也亲眼见了那日在瓜田安清同康熙的相处的场景,隐约明白些他们皇阿玛对五弟妹这份偏爱的由来。
但太子妃却是不知这些的,她自打嫁给太子后,便一直成为康熙心中儿媳第一人而努力着,她知康熙向来重规矩,便时时谨言慎行,以端庄稳重姿态示人,知道康熙重视孝道,除了定期去太后宫里服侍外,每月初一十五都会亲手抄写经书为已逝的孝诚仁皇后祈福,也就是太子的生母赫舍里氏。
后来,在看到康熙躬行节俭,她便也以此要求自己,而这些也确实让她得到了康熙的认可和赞扬,太子妃便越发坚信自己走的路是对的。
即便是之前安清嫁进来后,她看到康熙对她另眼相待,以及近些日子安清因各种折腾出尽风头时,她心里虽有不悦,但还是坚信自己这条路子是对的,皇阿玛喜欢的就是这样的儿媳妇。
可此刻,她不由有些茫然。
不过,相比于太子妃的关注点在康熙身上,其他几位福晋注意到的却是胤祺的反应。
当她们看到胤祺自始至终都未因安清的举动而黑脸,更丝毫没有怪罪的意思,脸上反而有些宠溺般的无奈,她们心里说不羡慕绝对是假的。
关于安清成亲后便一直是专房独宠的事,她们在阿哥所也不是没听到风声,她们之前还有些怀疑,如今一看,倒是有几分真了。
相比于众人各异的心思,安清此刻只有逃过一劫的庆幸,她忙起身给康熙谢恩。
老康这人真是厚道啊,看来之前那西瓜没白给,竟还让教坊司排些新鲜的节目给她看,那以后她在这宫里的娱乐休闲活动算是有着落了啊。
阿爹阿娘再也不用担心她会闷坏了。
接下来的时间,安清也不敢放肆了,一直规规矩矩老老实实的,直到整个宴会结束。
宫宴结束后,安清是和胤祺一同离开的。
马祥在前面提着宫灯领路,两人并肩走在鹅卵石铺满的路上,影子在月光下被拉的欣长。
安清脚步轻快,扭头看向胤祺,笑道:“方才……多谢爷了。”
胤祺侧身看向她,故意问道:“谢我什么?”
还能谢什么,自然是谢他方才在大殿上给她提示的事,当然,还有他并未因自己在众人面前出糗而怪她。
不管她想不想承认,在这紫禁城中,她代表的就不仅仅是她自己,还有胤祺,他们如今就是一条船上的人,一荣俱荣,一损俱损。
“抱歉啊,害你在兄弟间丢脸了。”安清说道。
之前在大殿上康熙还未开口时,她也不是没看到到其他阿哥看胤祺的眼神,总而言之,今日确实是她连累了他。
胤祺却摇了摇头,道:“我们之间不用说这些。”
就像安清想的那样,他们是夫妻,确实是一荣俱荣,一损俱损的关系,那之前安清给他带来的荣光他收下了,那丢脸的事自是也没什么好责怪的。
再说了,胤祺其实也并未觉得安清方才那种举动真的有什么,不就是爱看个表演嘛,也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
只是他不知想到了什么突然叹了口气,无奈道:“还好你不是男子,若你是个男子的话……”
他说到一半,突然也想不到安清若是个男子会怎样了。
你说她好颜色吧,但她又真的只是单纯的欣赏,并没有什么那些乱七八糟的念头。
这一时之间还有些不好评价。
安清也不由顺着他这话往下想,若他是个男子,大概会是……今日无事,走,勾栏听曲去。
哈哈哈哈,妥妥的纨绔子弟无疑了。
“爱美之心人皆有之嘛。”安清‘嘿嘿’一笑,想想就很美啊。
不过,好在她仍有一丝求生欲在线,又特别乖觉地补充了一句:“当然,我自然不能是男子了啊,要不然还怎么嫁给爷呀。”
胤祺淡淡地瞥了她一眼,别以为他没看出她又是在故意哄他!
哼!她惯是最会哄人的,每每自觉闯祸或理亏后,那些酸不溜秋的话也是能张口就来,一点都不见有什么难为情的意思。
但不得不承认,即便知道她是在哄自己,但每次还是忍不住开心。
中秋晚宴上的教训,让安清痛定思痛,回去后进行了好一番自我反思,终于得到一个结论:人又不是神,犯点错也没什么,不用太纠结!
翠柳无奈吐槽道:“主子,您这哪里是什么反思啊,分明就是想法子给自己狡辩。”
“什么狡辩啊,我这只是不为难自己个罢了。”安清却不以为然,“再说了,反正方向是对的,过程难免出现些偏差,你要有大局观,抓大放下懂不懂啊。”
她才不是狡辩,而是很有自知之明,以她的性子,让她装什么端庄稳重,顶多装三天,之后必然是要露馅的,而且这三天还不见得能装的多好。
也就是通过这次的事,安清突然想明白了件事,那所幸就不装了呗。
你看当时在大殿上,不管太后、宜妃,还是胤祺,他们好像都没什么反应,这是不是也就说明,他们实则是早已接受了她的真实性情,且还选择了包容。
那这是不是也意味着康熙也可以走这个路子,他当时既然没有责怪自己,还给她找了理解,那是不是意味着他已经开始接受了啊,那日后再遇到也不会太惊讶,慢慢的也就会像太后、宜妃和胤祺一般呢。
这大概和脱敏反应是一个意思吧。
安清越想越觉得不错,至于旁人的眼光,随便他们啦,反正在她这里,康熙、宜妃、太后和胤祺是最重要的,其他人嘛,爱咋想咋想,反正又不会把她怎么样。
翠柳有点被绕晕了,虽然没太听的懂,但因着一直以来对安清的迷之自信,还是下意识认可她的这套理论。
“那什么是大,什么是小?”她不解问。
安清一副孺子可教的表情看着她,对嘛,这才问到了点子之上啊。
小指的是她本身这些短期内无法彻底克服的小毛病,至于大嘛,自然是抱大腿方针啦!
不管是康熙,还是太后宜妃,安清算是发现了,三人都有个共同的特点,护犊子。
当然,三人程度还是不同的,像太后和宜妃,那真的就是明目张胆的护啊,康熙能好点,总归是一国之君,即便是护犊子,也会找个由头糊弄过去。
从目前情况的来看,她在这紫禁城里,大腿算是暂时抱上了,但这并不意味着可以高枕无忧了,接下来还得继续巩固才行。
康熙那边嘛,安清是属于被动的那一方,拍马屁抱大腿的机会也很随机,这个属于非本人能掌控的,可暂时放在一边。
但太后和宜妃这边,机会那就多了去了。
特别是昨日太后刚在中秋宴上替自己解了围,安清自也不是那般不识好歹的人,正好做些太后爱吃的糕点,登门去表表孝心。
当然,这也不全是为了抱大腿,安清也是真的发自内心感谢她老人家。
人呀,永远不能把别人对你的好,当作是理所当然。
以真心待真心,真心才能长久。
于是,第二日一大早,安清便早早起来了,拉着春晓在面包土窑那好一阵折腾,她今日要做虎皮蛋糕卷和牛角包。
这两种糕点是第一次做,春晓自是不懂的,所以安清要亲自动手。
至于为什么要做这两种呢,通过这些日子的观察,太后比较爱吃带着些奶香味的蒙古糕点,但又因年纪的缘故,吃不来那种特别腻或者硬的东西,所以这个虎皮蛋糕卷就特别适合她。
安清决定做两种口味的,原味的和抹茶味。
至于牛角包,则是特地给胤祺做的。
可以说,在某种程度上,胤祺还算是比较了解安清的,她每每自觉闯祸或理亏后,最会想着法子哄人的。
安清发现,胤祺好像很是喜欢吃酥脆的饼子,但却又嫌弃御茶膳房做的油饼太油腻了,她一想那这牛角包不就是为他量身定做的嘛。
于是,她便决定拿这牛角包去哄人了。
“翠柳,去屋子里吧之前制好的抹茶粉拿过来些。”
“好的,主子,我这就去。”
“小喜子,那奶油在搅拌一会,还不够。”
“来了,来了……”
满院子的人差不多都她使唤起来了,小喜子和来福两人轮换着在那一直搅拌福晋说的那什么奶油,翠柳则被使唤着来回拿东西,紫苏和麦冬轮换着烧火,春晓则是全程给安清打下手,旁边还有不少人等着随时被差遣。
一时之间,整个小院都忙碌了起来。
安清不是专业,虽上辈子看了不少美食节目大概知道做法,但知道和做到之间可是还差着不少距离的,好在有春晓在,两人在经历几轮的失败后,终于还是被她们给做出来了。
于是,两人再接再厉,终于在下午出锅了几炉卖相相当不错的成品。
满院子都充斥着虎皮蛋糕卷和牛角包特有的浓浓奶香和蛋香味,这霸道的味道隔老远都能闻到。
因着之前因着外观不好看而失败的成品不少,安清让紫苏拿去给众人都或多或少分到几块。
翠柳拿着一个牛角包,吃的满嘴都是渣渣,一脸简直不要太幸福餍足的样子。
今日可真是难得啊,主子平时可懒得折腾这些,虽说她的手艺不如春晓好,但她脑子里想法多啊,每每总能做出旁人根本没吃过的东西。
就比现下这什么牛角包的,酥酥脆脆的,一口咬下去唇齿留香。
真是太好吃了!
安清一扭头看翠柳正盯着那桌上的牛角包,忙出声道:“翠柳,这牛角包你可不能再吃了,今个做的不多,待会怕分不过来。”
翠柳“哦”了声,她也不是那不懂事的,知道主子有正事,本来也就是看看,也没打算再吃。
再说了,现下春晓已经学会了,等明个她求求她让她再给自个做就是了。
接下来就是分成品了,安清让人一共分成了五份,太后、宜妃和胤祺,这三人自是不用说的
至于另外两份呢,一份是给四福晋的,昨日害的四福晋大庭广众下跟着自己个社死,安清也确实觉得挺不好意思的,送点糕点过去也算聊表歉意了。
最后一份呢,只有虎皮蛋糕卷,这个并没有放很多糖,小孩子吃也合适,她让人送去给了前院的冯嬷嬷,让她看着给弘昇适当用一些,但也嘱托了别用多。
除了太后那安清要亲自送过去,剩下的都是让紫苏安排人去送的。
其他人都还好说,只有胤祺有些麻烦,他这会不在宫中,要送出宫去才行。
他现下在工部当差,说是当差,其实就是康熙给儿子轮岗混资历呢,没有什么具体的官职,他们现下还未封爵,实则并不具备‘当差’的资格。
这大概就和后世富二代去自家公司实习一个意思。
安清院里的人自是寻常出不了宫的,于是她让小喜子去前院找马祥或者冯嬷嬷,让他们安排人送出去就行。
待一切安排妥帖后,安清便带着点心和一壶小吊梨汤去了宁寿宫。
她是算着时间去的,到宁寿宫时,太后正好午间歇晌刚起来,可以用些午点和茶水。
不管是太后,还是乌兰嬷嬷,显然对于安清到来都没有很意外,毕竟,这段日子她早已是宁寿宫的常客了。
“呦,五福晋这是又给太后琢磨什么新点心了啊。”乌兰嬷嬷见安清提来的糕点盒子,忍不住出声道。
为什么说还没打开盒子,她就知道是新点心呢,那自然是因为只有迄今为止,安清主动带来这宁寿宫的点心还真没有重样的呢。
安清也没卖关子,径直打开了点心盒,“还是乌兰嬷嬷了解我啊,今个可是我亲手给皇玛嬷的点心哦。”
说罢,她把装着虎皮蛋糕卷和牛角包的盘子端到了太后面前,然后笑呵呵地指着那虎皮蛋糕卷道:“皇玛嬷,你尝尝这个这个,我觉得您定会喜欢的。”
太后顺势看过去,这糕点确实新鲜,不是宫里的样式,但她也没意外,毕竟安清之前也往她这宫里送了不少的新鲜吃食了。
她也没推脱,拿起来了一块尝了口,别说,这点心还确实挺适合她口味的。
蛋香浓郁,口感柔软细腻。
“中间夹着的这个是什么?”太后不解道。
吃起来倒是有些牛奶的味道
安清笑着解释道:“这是牛奶做的,皇玛嬷可以叫它奶油。”
太后轻点了点头,别说,这奶油确实还挺香的,不算太甜。
可能年纪大的缘故,太后近几年不喜太甜腻的,所以,这虎皮蛋糕卷倒是甜度合适,她吃着很是可口,不由多用了一块。
至于那个牛角包,她倒是反响平平,但等听到安清说是特意给胤祺做的时候,太后似是想起什么,一脸欣慰地点了点头。
没错,老五那孩子应该会喜欢这个。
乌兰嬷嬷见安清提来的那个铜制吊壶很是新奇,不由问道:“五福晋,这壶里是什么,煮的奶茶吗?”
“皇玛嬷,昨日孙媳听到您有些咳嗽,今日可好些?“安清看着太后,问道。
太后本来也在好奇那小铜壶里装的什么,听到她突然问到这里,不由愣了下,“无事,就是老毛病了,秋季干燥,每年换季这会都得咳嗽几天,不用担心,太医已经开了方子,喝上几天药就好。”
乌兰嬷嬷一听这话,便忍不住吐槽了起来:“那前提是您得喝药啊。”
提起这事,她就愁的不行,太后这几年真的是年纪大了,越发小孩子脾气了,经常会嫌药苦死活不愿意喝药。
这不,前几日换季咳嗽的老毛病又犯了,太医也来开了药,但她老人家却偏偏不愿喝,三次里得有是煮好后放凉了再倒掉的。
太后一听她竟在安清面前揭自己的短,忍不住偷偷瞪了她一眼。
乌兰嬷嬷也不怕她,径自拉着安清说了起来,还让她和自己一起劝太后。
谁知,安清笑了笑道:“那正好,我给皇玛嬷煮了这小吊梨汤,具有清热止痰,止咳等功效,您可以试试看,有效果的话就可以不喝药了。”
说罢,她还朝着乌兰嬷嬷摆出一个爱莫能助的表情:“嬷嬷,其实我也是惯不爱喝那等子苦药的。”
乌兰嬷嬷不由一愣,似是没料到安清竟会‘叛变’。
太后却突然乐了,还挑衅地看了乌兰嬷嬷一眼,似是在说,你瞧,没人爱喝那苦药吧。
乌兰嬷嬷无奈扶额,看了看太后,又看了看安清,然后认命地给太后去倒那小吊梨汤。
太后正好有了渴了,顺手接过杯子便喝了起来。
但不得不说,不管是乌兰嬷嬷,还是太后,对于安清之前说的那功效,其实她也没太放在心上,宁寿宫的宫女之前也给他煮过梨汤,但却没什么效果。
但两人知道安清这是一番好意,自是也没扫她的兴。
谁知,太后一杯下肚后,突然惊讶地看向看清:“你这梨汤……味道还挺特别的。”
口感清新,和普通的梨汤不同,酸酸甜甜的,里面竟有银耳。
重点是,用银耳煮出来的梨汤,竟还不是羹状。
人嗓子不舒服,本就不喜欢喝黏黏糊糊的东西,这个什么小吊梨汤倒是清爽的很。
乌兰嬷嬷见太后喜欢,又给她倒了一杯,她倒也没推辞,直接一饮而尽。
不知是不是错觉,太后连着喝了两杯后,方才她极力才能压下去的咳意竟不见了,而且嗓子上咽痛感竟也消减了不少。
“你刚刚说它叫什么?”太后问,“也是民间的方子吗?
安清笑着回道:“回皇玛嬷,它叫小吊梨汤,是河北赵州那边的一种饮品,适合咽喉肿痛,咳嗽咳痰的人饮用。”
不过,这款小吊梨汤说起来还是有些典故的。
在后世,小吊梨汤可以说是北京的一张美食名片,和酸梅汤一样,以前都是走街串巷叫卖的一种饮品。
至于它的来历说起来也有点意思,都知道乾隆喜欢下江南,据说他在下江南途中途径河北赵州时,口渴难耐且咽痛沙哑,御医开了不少方子,都没能缓解其症状。
一日路过赵州桥附近的一个茶摊时,乾隆喝了一碗茶水后顿感清新润肺,咽喉痛之感消失,那茶水便是这小吊梨汤。
由于乾隆的喜爱,这款梨汤慢慢成为了宫廷饮品,后来其配方与制作方法也流传到了民间。
因着这梨汤是放在铜制提吊里售卖,也就是小吊梨汤这一名称的来源。
乌兰嬷嬷见太后这反应,便知应是有效的,忙询问安清方子,想着以后煮给太后喝。
安清回道:“这法子很简单的,也都是些常见的食材,主要食材有梨、银耳,桂圆、红枣、陈皮、话梅,老冰糖、还有枸杞等,比例是……”
乌兰嬷嬷一听还真挺简单的,“这好像和银耳梨羹有些像。”
安清笑着说道:“还是有些区别的。”
小吊梨汤的做法比银耳梨羹耗时短,并且煮出来的银耳脆中带糯,而并不是像银耳汤一样文火慢煮,胶质粘稠。
话梅是小吊梨汤的点睛之笔,因加入了话梅,口感清润,且酸甜适中。
三人顺着这小吊梨汤,不知不觉就聊远了,那一小铜壶梨汤也不知不觉被太后喝了干净。
太后和乌兰嬷嬷都很是喜欢和安清聊天,这丫头性子活泼,说话也逗趣,总能惹得人发笑。
就在这时,突然一个小宫女进来禀报,说是咸福宫妃来给太后请安了。
安清先是一愣,她是完全没料到会在这里碰到咸福宫妃。
不过转念一想,两人都是来自科尔沁,又都常来这宁寿宫,碰到也是早晚的事。
这边宫女刚禀报完,一道靓丽的身影便走了进来,安清远远瞧着,眼前不由一亮。
不同于昨日中秋宴上的妃子吉服,咸福宫妃这会竟穿着一身蒙古的服饰,说起来,自从嫁到这紫禁城来,她还是第一次见到有人穿这衣裳,不得不说,那瞬间还真的倍感亲切啊。
但这抹亲切随着咸福宫妃走近后,便直接幻灭了。
原因无他,只因安清给她请安时,对方那高傲的态度,以及看自己时那微仰的鼻息,都很让人不爽。
不过,她也没太放在心上,大不了以后来宁寿宫前多打听一下,尽量避开和咸福宫妃碰上便是。
也不是怕她什么,主要是安清觉得太麻烦了,两人之间毕竟还夹着太后呢,有点什么的总归是不太好。
所幸不如避开些好。
不过,要说安清与太后是拐着弯的娘家亲戚,那这个咸福宫妃可是太后关系就近太多了啊。
两人都是出自科左中旗,至于辈分嘛,如果安清没算错的话,两人实则是同辈,还是堂姐妹关系。
但如今一个是康熙的嫡母,一个确实康熙的妃子,这辈分真是差的够可以的。
不过,这在清朝也没什么奇怪的,清初和科尔沁联姻频繁,这中间辈分早都乱的没边了,像皇太极还同时娶姑侄两人呢。
咸福宫妃来了,安清也不好突然离开,便又陪着两人坐了会。
只是,这咸福宫妃和太后聊天就聊天,老盯着她看做什么,搞得人怪不自在的。
安清虽全程低着头不去和对方对视,但最后还是实在受不了头顶那炙热的视线,估摸着时间也差不多了,便适时提出了离开。
太后也没拦着她,简单嘱托几句便放她走了。
只是,安清没料到的是,她前脚刚走出宁寿宫的门,后脚就被身后的人喊住了,还是蒙语。
“等等!”
第33章 五福晋33
安清在心里默默地叹了口气,真是怕什么来什么。
她转过身,规规矩矩行了个礼,唤了声娘娘。
因两人这会面对面站着,安清倒还是第一次认真地打量起咸福宫妃。
她是属于典型的蒙古女子的长相,脸型圆润但线条清晰,眼睛很深邃,不算是顶漂亮的那一挂,却也有些自然的美感。
特别是这身科尔沁女子服饰的加持,让她整个人看起来很是别具特色。
当然,咸福宫妃这长相放在康熙百花齐放的后宫中自是显不出来的,但她优势却也不来不在长相上,而是出身和家世。
咸福宫妃是科尔沁达尔汗亲王博尔济吉特·和塔之女,已逝世孝庄太后四哥的亲孙女。
但她进宫后,却不受康熙重视,以至于很长时间内都没有被册封,却又因为出身好,一直享受着嫔位的待遇,住在咸福宫,人称咸福宫格格。
直到孝庄太后去世,这个一直没有名分的咸福宫格格才被封为了妃,但是依旧只是康熙口头册封,没有正式的册封礼,也没有封号,宫里人都称其咸福宫妃。
可见其虽被封妃,但依旧不得康熙宠爱和重视,如今在宫中的处境也着实是尴尬,无宠无子还无正式的封号,确实有些有名无实、立身不正了,算是科尔沁放在康熙后宫的吉祥物吧。
不过,说起来,这咸福宫妃也算是生不逢时了,但凡她早生几十年,就她这出身不管放在皇太极,还是顺治朝,就算无宠也定是会受重视的。
就如现下的太后一般,虽也是自进宫后一直无宠,但却也不是一直稳坐后宫之位嘛,现下更是成了太后。
然而一朝天子一朝臣,在历经了皇太极和顺治两朝,到了康熙朝的时候,朝廷已经稳定,已经不需要特意去蒙古选聘妃子以此来拉拢蒙古了,这也是康熙以往三任皇后众,没有任何一位出身蒙古的原因。
相反的,康熙这时却急欲摆脱蒙古对清朝的挟制,所以近些年,皇室贵族已经很少娶蒙古的妻妾嫔妃了。
这也是在并未知晓康熙给她和胤祺赐婚的真实意图前,安清一直想不明白的地方。
而安清在打量对方的时候,人家显然也在打量她。
“你一点都不像我们科尔沁的女子。”咸福宫妃上下打量了她半天,最后得出了这么个结论。
安清:“???”
这是从何说起啊,她也没做啥,就要开除她科尔沁的籍贯了?
不是,她有这个权利吗她!
“娘娘说笑了,晚辈自幼在科尔沁长大,绝对如假包换。”她态度恭敬地回道,心里虽无语的厉害,但仍不忘表情管理,努力地维持着笑容的样子。
没法子啊,人家怎么说也是康熙的妃子,那就是长辈,别管心里怎么想,面子上还是得恭顺着的。
谁知,就是安清自认为还算完美的表情管理,却给了咸福宫妃发作的借口:“哼!长得不像就算了,连这虚伪的劲都和这宫里的那些女人一模一样,说起话来惯会拐弯抹角,巧言令色!”
她虚伪?还巧言令色?
安清真的很想翻白眼,你自己个缺心眼,总不能让所有的科尔沁女子都这样吧。
这不是无理取闹吗!
据她所知,这咸福宫妃来宫里的日子也不短了吧,怎的还这般莽撞无知啊,不知道是吃的亏少了,还是就是单纯的缺心眼。
怪不得听说康熙三天两头让她禁足呢,就这性子,放在宫里得多少人跟着受罪啊。
看着咸福宫妃这傲慢无理却又理所当然的样子,安清突然有一丢丢可怜康熙了。
谁说坐在那个位置上就能为所欲为了啊,瞧瞧老康,这不还是一样得为了大局,就算再不喜咸福宫妃不还是只能将人放在宫里当吉祥物吗。
就在安清无语到不知要如何开口时,咸福宫妃却又开始了继续输出,“还有,我们科尔沁的女子可从来不会认输的!”
安清瞪大双眼,不由“啊”了一声,不是,这又和认不认输有啥关系啊。
还有,她向谁认输了啊,康熙吗?
那不好意思,要是这个的话,那这个怂安清必须认,毕竟,她可不想像咸福宫妃似的,一年中超过三分之二的时间都在被禁足在宫中。
“所以,既然我们都出科尔沁,那就理应站在一起才对,没道理委屈了自己向别人低头。”咸福宫妃微扬着下巴,很是傲慢道。
她那表情似是在说,能和我在一个阵营是你的荣幸。
安清:“……”
这荣幸爱给谁给谁,她还真不稀罕要。
不过,这又是哪和哪啊,她实在是搞不懂咸福宫妃的脑回路了,她总不会是希望自己和她一起对抗康熙?
疯了吧她!
安清有预感,不管答案是什么,定也不是什么她爱听的话,但她却又不得不问:“娘娘,恕晚辈愚钝,您有什么话直说便是。”
咸福宫妃一脸你真笨的样子,“听说,你对宜妃很是殷勤,平时有事没事就往她宫里去献好啊。”
安清看了她一眼,大概猜到了什么:“孝敬额娘,是应当做的,当不起娘娘夸赞。”
咸福宫妃一副你说什么鬼话的表情,“谁个夸赞你了,你到底怎么回事,听不听得懂好赖话。”
她明明就是在讽刺她。
安清静静地看着她,没说话。
咸福宫妃脸上闪过丝不耐,似是耐心终于告罄了,所幸直接开门见山道:“我不喜欢宜妃,很不讨厌,所以,你应该和我站在一起!”
她最是看不惯宜妃狐媚争宠的样子,仗着有几分长相把皇上迷的神魂颠倒,简直是不要脸!
安清一脸问号,她没事吧,这是正常人能说出的话?
她为什么要和她站在一起去讨厌自己的婆婆啊,她脑子又没病!
还有,她摆出这副正室讨厌受宠小妾的姿态给谁看呀,拜托,论到底她和宜妃都是妾室,本来就是各凭本事的事啊。
安清算是明白了,像咸福宫妃这种人,你和她装傻是没用的,所幸摆开了直接说出来,以后也懒得对方再来烦她。
可就在她已经做好撕破脸的准备了时,乌兰嬷嬷却赶了过来。
“咸福宫娘娘,太后让您进去一趟,她老人家有事交代您。”
咸福宫妃闻言,双眉皱了皱:“等会,我还有话和老五福晋说,您去和太后说一声,我待会就进去。”
乌兰嬷嬷态度却很坚决,“娘娘,太后说让您立刻进去,不要耽搁,您别让老奴为难。”
咸福宫妃没法子,只能瞪了安清一眼后,转身进了宁寿宫。
安清下意识松了口气,她也不傻,自是看出了乌兰嬷嬷是来给她解围的。
“多谢嬷嬷。”
乌兰嬷嬷摆了摆手,“五福晋客气了,您先回去吧,不是什么大事。”
说罢,她似是怕安清会多想,又补充了一句:“不用担心太后,她老人家孰是孰非还是分得清的。”
有了乌兰嬷嬷这句话,安清算是把心放到了肚子里,径直回了阿哥所。
宁寿宫内。
不知太后说了什么,咸福宫妃一脸诧异地看着她,随后抹着眼泪跑了出去。
乌兰嬷嬷回来时,恰好和她擦肩而过,看着她那样子,忍不住默默叹了口气。
“老五福晋走了?”太后看着乌兰嬷嬷,问道。
乌兰嬷嬷点了点头,“您就放心吧,五福晋是个明智,定不会听信咸福宫娘娘的。”
太后闻言,摆了摆手。
她倒不担心这个,安清是个什么性子的人,她还是了解的,那孩子心思明净着,又怎会随意听信旁人的话。
乌兰嬷嬷迟疑了下,问道:“太后,咸福宫那要不要派个人去瞧瞧?”
咸福宫妃是哭着跑出去的,她怕别出什么事。
太后冷‘哼’了声,道:“不用管,先冷着她些日子再说,自己是个糊涂的就罢了,还把旁人都当成傻子,她自己愿怎么折腾是她的事,但哀家可容不得她去搅和老五的后宅。”
刚刚安清前脚刚走,咸福宫妃也立马提出了离开,太后都还没反应过来呢,她便跑了出去,太后也不傻,还有什么不明白的,就怕她去找安清的茬,这才让乌兰嬷嬷赶紧赶了过去。
方才把人叫回来后,她三言两语便问出了详情,当听到咸福宫妃竟想怂恿安清去和宜妃不对付,太后气的当场便把她骂了一顿。
不过,一想到咸福宫妃那副不知悔改的样子,太后就头疼不已。
那孩子天生性子执拗,偏偏人又蠢的很,若不是当年她姑母孝庄太后临去世前,交代她在宫里要多顾着些,太后早都不想管她了。
算了,只要她不去插手老五那的事,随便她折腾吧,这宫里哪个人不比她有心眼,总归也折腾不出什么火花来,就算是顾着科尔沁那边,皇帝也不会真拿她怎么样,顶多就是继续禁足。
太后都不免后悔了,她就多余找皇帝求情,借着中秋节团圆的名头把她给放出来。
安清回到阿哥所后,直接瘫在了软榻上,整个人像被抽了气的皮球般,肉眼可见地萎靡了下来。
今日份社交(抱大腿)完毕!
忙活一整天,可算是把她累坏了,但整体来说,除了最后遇到咸福宫妃这个瑕疵外,其他都堪称完美。
特别是当晚上胤祺过来时,安清瞬间觉得,这劳累真是效果显著呀。
无疑,他竟还真被她那牛角包哄好了。
昨日中秋宴过后,安清明明感觉到胤祺并未生气,而且路上她道歉他也表现的很大度啊,但谁知回来后,他突然变脸了,装出一副不高兴的样子。
至于为什么说是装呢,因为他那演技真的是很拙劣,一眼就能让人识破的那种。
虽不知胤祺是搞哪出,但生气了就要哄啊,毕竟,在安清看来,是自己理亏在先,这才有特地给他做牛角包之事。
这不,他晚上回来立马变了个样子,整个人身上都透露着一种无事安好的气氛。
特别是用膳那会,他还状似很随意般夸了那牛角包几句,好像生怕旁人不知道他是吃了那牛角包才好的似的。
安清心里忍不住笑道,这人还真好哄啊。
胤祺被安清瞧的也有些不好意思了,其实,他昨日就是突然心血来潮,想到之前她哄额娘的样子,便想着撑一撑,看看她究竟还能有什么法子来哄他。
没想到,她今日竟亲手做了那般好吃的点心!
胤祺默默决定,以后都要难哄些才行。
*
因着遇到咸福宫妃的事,自这日之后,安清倒是不太去宫里转悠了,即便偶尔让春晓折腾点新鲜吃食,她也是让宫女送去宁寿宫和翊坤宫。
一是觉得那咸福宫妃难缠怕麻烦,第二嘛,她确实也不想和对方起冲突。
两人都出身出身科尔沁,若是真闹起来,丢的总归是科尔沁的脸,宫里人可不管她们是不是一个旗的,只会觉得科尔沁的人不团结,平白给人看笑话罢了。
再者,她也不想给远在科尔沁的家人惹麻烦,那咸福宫妃是亲王的女儿,他阿爹只是个郡王,官大一级压死人啊。
当然了,两人不同旗,正常情况下也为难不了什么,再说了,他阿爹怎么说也是一旗的札萨克,统管着他们整个科左后旗,只要对方不是太无脑,也犯不着因着宫里女儿家之间的一些不愉快去得罪人。
但万一呢,还是多一事不如少一事吧。
于是,从这日起,安清便开始自开启了宅居的生活,每天除了吃就是睡,肉眼可见的圆润了起来。
都说贴秋膘,贴秋膘,她这把算是深刻体会到了其中。
“不行,不能再这么下去了,春晓,你从今个起不许再做好吃的了!”安清郑重地宣布了这个决定。
翠柳一脸哀怨道:“主子,别啊,您可以不吃,但别不让春晓做呀,奴婢还想吃呢。”
安清冷酷地拒绝道:“那不行,我意志力薄弱,禁不住诱惑。”
开玩笑呢,能看不能吃,可是比杀了她都让她难受的事啊。
翠柳撇了撇嘴,随即摆出一副可怜巴巴的表情望着安清。
安清在心里骂了句臭丫头,就知道这么拿捏她。
她把头一扭,硬着心肠回道:“翠柳,你也不能吃了,瞧瞧你这双下巴,这两天可是越发明显了啊。”
翠柳却油盐不进,坚持道:“没事,奴婢不怕胖,奴婢不嫌弃自己个。”
安清瞪了她一眼,“可我嫌弃,我可不身边有一个胖丫头,有碍观瞻。”
说罢,她故意吓唬道:“你要是真胖了,那到时候我就把你换掉,重新再选个瘦的做我的贴身大宫女!”
翠柳“啊”了一声,顿时被吓住了,她最怕的就是安清不要她,忙嚷嚷着不吃了。
安清满意地拍了拍她的肩膀,这才对嘛,有福同享,有难的时候,当然也要共当了啊。
不过,整日宅着,不能吃那就只剩下躺了。
可再好的人,躺久了也会受不了的啊,安清这天终于是受不了,不行,得找点事干,或者找点乐子打发时间也行。
哦,对了,之前康熙不是准她可以去教坊司传人来表演嘛,那她还客气啥啊,择日不如撞日,就今天吧。
可谁知,安清刚要打发人去教坊司,小喜子这边却突然神色匆匆地跑了进来。
“主子,皇上刚在乾清宫冲着太子发了顿很大的火,还下令处死了太子身侧三个近身侍从。”
安清心下一凌,忙先拦住了那正要去教坊司的小太监,这种风声鹤唳的时候,哪里还能节外生枝。
她先屏退了左右之人,才神情严肃道:“可知具体因为何事?”
小喜子摇了摇头,“奴才不知,方才也是在外面听旁人提起的,便马上回来禀告主子了。”
说罢,他又补充了一句:“要不,奴才再出去打听打听?”
安清忙拦住了他,“不用,这件事就到此为此,你待会给院里的人都交代一下,最近都警觉些,出去也不许多嚼舌根。”
小喜子立马明白了安清的意思,应下来后,忙出去交代众人。
对安清来说,这事似乎来的突然,但实则却也不算突然。
她静静地站在窗前,思绪不由分散开来。
该来的终于还是要来了啊。
在后世,关于九子夺嫡这场康熙年间的大戏,是何时落下帷幕的基本没什么疑问,但对于何时正式拉开序幕的却说法不一。
可在安清看来,九子夺嫡真正拉开序幕是从康熙对太子的态度开始发生变化开始的。
康熙曾说过:朕所仰赖者为天,所倚赖者唯皇太子。
可见他对太子的信任和宠爱。
那这份信任和宠爱是何时出现变化的呢,就是康熙三十六年,也就是今年开始的。
这一年,是康熙对太子态度变化的转折点,他公开斥责了太子,并下令处死了太子身边的三个亲密侍从。
这也被后世不少学者称为,康熙对太子警告的第一板斧。
而这个对太子的警告,也给其余皇子和朝臣一个信号,储君之位并非坚不可摧的信号。
太子兄弟众多,本就一个个野心勃勃且精于权谋,即便只是一点点小端倪,那也会像野兽闻到血腥味一样往前冲的。
都是有雄才胆略的人,又怎愿屈于人下呢。
何况这也并不是一点点端倪,毕竟,对于从小到大亲眼看着康熙对太子是如何极度溺爱的众人来说,这无外乎一颗惊天巨石。
想必今日在乾清宫的众人,不管表面上如何,心底定是受到了不少震撼的吧。
果然,晚上胤祺回来时,脸色明显不是很好。
他心不在焉地用了膳后,便坐在桌案前一发呆就是一个多时辰。
安清一开始并未管他,但后来见他实在是坐太久了,便倒了杯茶水送了过去。
胤祺感觉到身侧有人,下意识抬起来头,待看到是安清后,神色才放松了下来。
“今日乾清宫的事,你听说了吗?”他一开口才发现自己嗓子哑的有多厉害。
安清点了点头,顺势把手中的茶水递给他:“只听说了个大概,但具体皇阿玛因何事对太子发这么火,却是不知的。”
胤祺接过茶盏,一仰头把整杯茶水都灌了下去,才缓缓道:“是太子身边的那些伺候的奴才,企图用不良言行带坏太子,被皇阿玛的人知道了。”
安清轻点了点头,他只含糊地说了大概,至于是何不良言行却未细说,但她大概也能猜到。
那些伺候的奴才又不是幕僚,和太子之间能说上什么话呢,无外乎就是些拍马屁的话,那又是何拍马屁的话能让康熙如此震怒呢,这也就不难猜了。
比如什么九五之尊、君临天下等等,此类僭越的话吧。
胤祺怔怔地望着不远处的烛火,思绪不由又飘到了今日大殿之上。
今日他皇阿玛发了好大一通火,他当众训斥太子的话,不可谓是不重,当场的好多人都没反应过来,即便是知道缘由后,甚至一开始还有些不太至于。
他自幼便知道,太子与他们这些兄弟不同,不是因为他的储君身份,而是因为他皇阿玛亲手抚养大的,就如他是皇玛嬷抚养长大的,她老人见待自己就同旁的兄弟不一样般。
太子小时候得天花,皇阿玛宣布罢朝半个月,亲自照料,太子的朝服更是跟他的龙袍规格一样,只大小不一,太子吃穿用度更是一概按照皇阿玛的标准来,这等等的事情,可谓是数不胜数的。
所以,这些年来,即便大哥和太子在朝堂争的这般厉害,他也并未觉得大哥会越过太子去,毕竟太子的倚仗可是皇阿玛呀。
而今日皇阿玛却一改往日的纵容宠溺,这般打太子这个储君的脸,怎么可能不让人震惊呢。
但是,胤祺在震惊之余,却也隐约猜到了些旁的,他皇阿玛今日这通火,看似因为那些奴才所致,实则这火怕是他皇阿玛已经憋了许久了吧。
去年他皇阿玛亲征噶尔丹时,留太子坐镇京师监国,当时远征塞外的皇阿玛因思念太子,就疯狂地给他写信,但太子却愣是一封信没给皇阿玛回,以至于皇阿玛最后气到写信直接大骂他。
当时他和大哥三哥四哥都在现场,均亲眼见识到了皇阿玛的震怒和失望。
胤祺其实也挺想不通的,太子是怎么能对远征在外的皇阿玛不闻不问的呢,毕竟,那可是这般疼爱他的皇阿玛啊。
再说了,那也不仅仅是皇阿玛,他还是一个帝王啊,纵观古今历史,难道他不知帝王最是忌讳的是什么吗。
可他二哥从小熟读各朝史书,难道真的不知道这点?
“太子二哥怎会如此糊涂啊。”胤祺低声喃喃道。
安清摇了摇头,她觉得这不是糊涂,而是一种习以为然吧。
太子自幼丧母,缺乏母亲教导,而康熙又对他极度宠爱,于是他就像那些在溺爱环境中长大的熊孩子一样,觉得自己得到的一切都是应当的,也不免有些不知感恩。
至于为何熟读各朝史书,政治敏锐度还这般低,大概也是习惯了所致,习惯了康熙对他的所有都是理所当然。
他更是从始至终都没明白一点,他这个太子最大的倚仗就是康熙,而他需要做的便是维护好与康熙的父子之情,不让任何猜忌和忌惮有机会扎根萌芽。
这一点,胤祺自然也是懂的,不仅他懂,怕是除了太子外,其他兄弟也或多或少明白些吧。
这大概就是所谓的当局者迷吧。
他默默叹了口气,道:“希望太子二哥能及时醒悟才好。”
这样朝堂也能稳定,而他们兄弟们之间也不必剑拔弩张,以至于最后折腾的头破血流,像历史上许多不得善终的兄弟一般。
安清笑了笑,回了句:“希望如此。”
但她知道事实并未朝着他们的希望而走,太子也并未能及时醒悟。
这才仅仅是开始,是余后二十多年腥风血雨夺嫡之路的开始。
第34章 五福晋34
康熙对太子的突然发难,不管是在前朝,还是在后宫,这无疑都像一声惊雷般引起了轩然大波。
太子被发罚在毓庆宫内反思己过,众大臣在朝堂之上面对着康熙周身的超低气压,各个都小心翼翼的,缩着脖子装鹌鹑,不要万不得已绝对不冒头,生怕被殃及。
后宫之中亦是,若是之前各宫嫔妃都是绞尽脑汁怎么想发设法争宠,但这会却一个个对康熙避之不及,各个都乖觉的不行,那些平日的喜欢拈酸吃醋、挑衅找事的,也统统都消停了下来,众人像是约定好了一半,都龟在自己的中半步不出。
后宫上下都透露着一种诡异的平静。
好在这会康熙也没什么心情召后宫妃子侍寝,众人也算是变相的逃过了一劫。
毓庆宫内,太子已经把自己整整关在书房三日里,整个人颓废中透露着明显的不安和焦虑。
“还是递不出去消息吗?”太子问身边贴身太监张德海。
张德海摇了摇头,“主子,皇上的人一直毓庆宫外守着,咱们的人根本没机会从他们的眼皮底下出去。”
说罢,他又忍不住劝道,“您也稍安勿躁,索额图大人定也在想法子,咱们别自己个乱了阵脚,不如等索额图大人联系您。”
其实,张德海是想劝太子这个节骨眼先别折腾了,但他知晓太子的脾气,劝他定是不会听的,只能先试着稳着他。
这次皇上直接处死太子身边三个近侍的事,确实将他们这些太子身边伺候的人吓惨了,若是太子再有什么出格的行为,皇上也定只会认为是身边的人带坏了太子,那他们这小命怕是就要不保了。
太子听到这话,踉跄了两步,颓废地坐在了一旁的藤椅上。
“都出去吧,我想自己待会。”他无力地摆了摆手。
张德海忙应了下来,出去前还不忘把书房的门关上。
书房瞬间静了下来,太子看着这空荡荡的屋子,整个人越发的惶恐不安了起来。
为什么?究竟是为什么啊?!
皇阿玛不仅当众斥责他,处死了他身边的近侍,还把他关在这毓庆宫里,他是真不知要怎么办了,只想去找叔公想法子,可是他如今连这毓庆宫的宫门都出去。
他直到现在都没想明白,皇阿玛怎的突然就对他发了这么大的火,他明明说过最看重他这个储君的啊。
还有,那日他和那几个近侍说话时,分明是在屋子里关了门的,他皇阿玛又是如何只晓得?
一直以来,太子不是不知自己身边有他皇阿玛的人,但知道归知道,此时却还是不免有些不寒而栗。
俗话说,有人欢喜就有人忧,反过来亦是成立的。
阿哥所,大阿哥处。
若不是此时不能太张扬,大阿哥怕是都要请人来府上喝上个三天三夜了。
大阿哥仰头又灌了一大口烈酒,那脸上的狂喜之色似是要溢出来了般,可见其现下的心情有多好。
哈哈哈哈,畅快啊,他二十多年来的这股子憋屈终于有了发泄的口子。
他明明是皇阿玛的长子,是兄长,但自懂事起却一直都是他向太子这个弟弟请安,他又怎么可能甘心呢。
试问,他们兄弟中有谁是真心认可那什么嫡子继承正统的观念?
不仅他们兄弟,就连朝堂上的那些皇亲国戚和满洲大臣亦是,在他们看来,什么嫡子继承大位才是正统,这都是汉人的东西,他们并未打心里认可,自也不会打心底认可太子这个所谓名正言顺的储君了。
满人最是敬重巴图鲁,崇尚军功,向来都是战场上见真章,那个位置自然也是有能力者居之。
他自认各方面能力都不输给太子,他们满人是马背上的民族,打小他的骑射功夫就比太子强了不知多少。
康熙二十九年时,年仅十九岁的他,便以前军副将的身份,追随皇阿玛出征噶尔丹,第一仗便旗开得胜,皇阿玛对他赞不绝口,试问是这是哪个兄弟能做到的。
去年噶尔丹战场上,他更是担任了前军统帅和军队的军事参谋,带领军队在战场上大获全胜,军中之人谁人不服气,甚至在班师回朝后,还被皇阿玛委派代表他,去携军威犒赏三军,慰问前线那些有功将士。
而太子呢,每次他陪着皇阿玛征战沙场,出生入死时,太子却只是留在京城美其名曰监国,实则就是坐享渔翁之利。
凭什么?!这些年他都在问自己这个问题。
之前明珠一直压着他,说还未到时机,这个时机是什么,大阿哥一直不知道,但方才明珠让人送信过来,说可以行动了,直到这时他才终于明白明珠口中时机是什么了。
太子真的以为他的位置不可撼动?
如今看来,倒也未必吧。
大阿哥推开房门,把贴身的太监叫了进来:“去把这封信送到明珠府上。”
这好不容易得来的机会,他自是不会轻易放弃的,既然已经撬开了个口子,那自是要让这个口子越来越大才好。
若是此时安清在的话,定会忍不住重重地叹口气。
果然如此啊,相比于太子的后知后觉,反太子势力却最先察觉到了康熙的心态变化。
而接下来,怕是那些参太子的密信要像雪花一般飞到康熙的桌案上了吧。
不过整体来看,后宫的这场波诡云谲,于安清而言,实则影响并不大,反正她前些日子也都是一直缩在自个的院子里,和现下基本没什么区别。
只是她对院中的中人管的越发严了,就连平日最是喜欢出去串门的翠柳,都被她整日拘在院子里,现下这种敏感时刻,还是谨慎小心些为妙。
日子依然是不紧不慢地过着,但很快迎来了对她来说很重要的一个节气——寒露。
因为寒露这天的到来,也就意味着她那块地要种的冬小麦,可以播种了!
“小喜子,之前要你找的东西准备好了吗?”安清问。
小喜子忙道:“回主子,都已经准备好,就在倒座房那放着呢,奴才这就找人给您抬来瞧瞧。”
说罢,他便转身出去招呼了院里的两个小太监朝着倒座房的方向而去,没多久几人便抬着一个东西走了过来。
这东西很是笨重,主要是还很大一个,所以加上小喜子,一共四个人才费力给搬了过来。
“主子,这就是奴才托人从宫外运进来的,您看看是不是您说的那三脚耧车。”小喜子有些气喘吁吁地问道。
安清看着面前耧车,轻点了点头,没错,这就是她要用的三脚耧车。
小喜子见安清的反应,便知道这是没找错,也瞬间放下心来了。
说来也巧,这东西上午才送过来,他本想下午找个机会给福晋看看的,没想到福晋这会倒是提起来了。
安清绕着那三脚耧车转了一圈,便蹲下来亲自上手检查了一番,确定没问题后,便当场宣布他们下午就去给那冬小麦播种!
至于三脚耧车是什么,其实就是古代的播种机,一种多管播种机,由种子箱排种器,输种管开沟器以及牵引装置构成,是我国古代一种比较先进的畜力播种农具。
耧车的发明创造,可是我国古代农业科技的重要成就。
使用耧车播种,相比之前撒播的方式,那好处可是太多了,就比如能够保证播种时种子间的行距、株距始终如一,还能实行分行栽培。
而分行栽培不仅便于排涝和保墒,也有利于中耕除草,因此耧车的使用也为蓄力中耕的发明提供了条件。
其实,就眼下这三脚耧车已经算是很先进了,即便是后世的现代,最款式的播种机的全部功能也不过是把开沟、下种、覆盖、压实四道工序连续完成,而如今的三脚耧车已经能完成前三道工序了,只需最后一步‘压实’人工单独完成。
所以说呀,我国古代劳动人民的智慧是很不容小觑的啊。
“主子,保墒是什么意思?”小喜子不解问。
那什么排涝啊,除草什么的,倒是还好理解,但这保墒却实打实第一次听说。
安清愣了下,才意识到自己脱口了句现代农业词汇,于是解释道:““墒”指的是土壤水分,农田的土壤湿度,而保墒指保持住土壤里适合种子发芽和作物生长的湿度。”
这可是干旱地区农民最关心的一件大事。
对安清来说,农事向来无小事,现下一切准备就绪,农时也到了,自是没有再耽搁道理。
她一改这些日子的萎靡的样子,整个人都精神抖擞了起来,中午用完膳后,甚至连歇晌都没歇,便招呼着众人忙了起来。
果然是干活(运动)使人快乐啊。
胤祺现下在工部本就是个闲差,平日里无事他一般会去他四哥所在的户部转转,或者去兵部礼部都行,反正他皇阿玛把他们兄弟放在这六部里本就是为了历练,多了解些也并无坏处。
但自打出了太子那件事后,这些日子以来大家都很警觉,不管是朝中官员之间,还是他们兄弟之间,大家都很默契地尽量减少往来,免得被误会有结党营私的嫌疑。
所以这日,胤祺上午去工部转了圈后,发现实在没什么事后,便直接回了宫。
谁知,他刚进书房坐了一会,马祥便匆匆忙忙进来了。
胤祺看了他一眼,问道:“何事?”
马祥先打了千,回道:“回爷,奴才方才瞧见福晋院里的小喜子了,她说福晋在院里正准备播种呢,奴才就想着来问问您,要不要去瞧瞧?”
这些日子来,满宫的主子兴致都不太高,他们家爷自也是如此,马祥整日见胤祺愁眉苦展、无精打采的样子,心里也很是着急啊。
之前看他们爷对福晋种地的事好像很感兴趣的样子,这不,一听小喜子说福晋又要折腾那块地了,他立马就想到了他们爷。
去那地里折腾折腾,换个心情也好,总不能这样一直闷着吧,倒是别真再闷出个好歹来啊。
胤祺果然如马祥所料,先是愣了下,随即便表现出一副很感兴趣的样子,“播种?”
“播什么种?”
自打安清那地的西瓜都摘完后,他倒也没太去关注那块地的情况,自是不知那地接下来要种什么。
还有,这都到秋季了,接下来就是冬季,那地种东西确定能活?
毕竟在胤祺的印象中,播种不应该都是春天的事吗?
这话倒是把马祥问住了,他挠了挠头,道:“奴才方才也没顾得上,要不奴才先过去瞧瞧,再回来给您禀报?”
胤祺摆了摆手,边起身边说道:“不用这么麻烦,我自个去瞧瞧便是。”
说罢,他便直接起身朝着外面走去。
马祥看自家爷那着急的样子,便知自己这法子定是有用的。
胤祺过来时,安清正在让紫苏去把之前准备好的小麦种子都拿了过来。
而那三脚耧车也已经被抬到了地头。
胤祺倒不是第一次见耧车这种农具,之前在工部的制造库里见过,也听人提过一嘴,说这玩意是播种用的。
“你还真是播种啊?”他惊讶道。
安清见他这样也没多想,随口回道:“对啊,这不寒露了吗,我就想着把小麦种子给播了。”
胤祺先是捕捉到了‘小麦种子’这个信息,但随即……寒露?
“这和寒露有什么关系?”
安清正在低头捯饬那耧车,“当然有关系了啊,过了寒露就可以播种了呀,没听过一句农谚嘛,寒露到霜降,种麦莫慌张。”
胤祺皱了下眉,农谚啊,他之前倒是听安清说过。
农谚就是在农家间流传的‘行话’,指导农人种地用的,但她那时说的可不是这句,她好像真的知道很多农谚。
安清终于把那耧车收拾好了,就等待会紫苏拿种子过来,直接抬进地里就好了。
她这一抬头,恰好看到正在那困惑不已的胤祺,不由愣了下。
刚刚只顾着捯饬那耧车了,倒是忘了问他怎么来了。
“爷,您不是应该在工部吗,怎的这会回来了?”
胤祺这才回过神来,摆了摆手,“今日无事,我便早些回来了。”
安清“哦”了一声,见他一脸纠结的样子,忍不住问道:“怎么了,是有什么不对吗?”
胤祺看着她迟疑了下,但还是把之前的疑问提了出来。
“我之前陪皇阿玛出巡时,恰好见过人给小麦播种,但那会好像是春季。”
安清一听是这事,摆了摆手,道:“你看的那是春小麦,我这是冬小麦,两者不同。”
“有何不同?”胤祺又问。
安清眨了眨眼,见对方一脸认真的模样,整个人还有点懵,瞬间有种梦回上辈子在农学院的日子。
那时候,经常会有市里的小学生组团来他们农学院进行研学实践活动,那时候院里就会安排他们去田里给小朋友讲解、识别农作物及其他植物。
那些小朋友很是可爱,像十万个为什么一样,就比如这冬小麦和春小麦的区别,就曾有小朋友问过她。
自从来到这里,一般都是她说种什么就种什么,想怎么种就怎么种。
她家里人最多问问她是如何知道这些的,她每每都是直接一句‘书上看到的’,或者谁谁谁那听说的,这事便不了了之了。
别说,倒是好久没体验过这种感觉了。
嗯……至于是什么感觉呢,大概就是那种纯粹传道授业解惑的乐趣吧。
于是,安清也来了兴致,拉着胤祺很是耐心地从种植和成熟时间、生长周期以及抗逆性等方面把冬小麦和春小麦的区别都介绍了下。
胤祺听完还是有些似懂非懂,但他至少知道了这是两种不同的小麦。
“你之前是在哪里见的春小麦?”安清问。
胤祺回道:“是有一年陪皇阿玛北巡时,好像是盛京再往北些的地方。”
具体那地叫什么他不太记得了。
安清点了点头,心想这就是了,“春小麦一般都是在盛京往北的地区,那便天比较冷,那里的冬季比较寒冷,地里头庄稼没法子过冬。”
胤祺听到这里,算是彻底明白了,原来是地域不同的原因啊。
“主子,麦种奴婢拿来了。”紫苏抱着一个小布袋子走了过来。
安清点了点头,忙招呼人把那三脚耧车抬进了地里,然后从紫苏手里接过种子倒进了种子箱里。
胤祺也好奇地围在旁边看,待看到那小麦种子,忍不住问道:“这种子也是你从科尔沁带来的吗?”
安清点了点头,也没多想,随口应道:“对啊,当时一起带过来的。”
谁知,胤祺闻言眼睛一亮,“那你这些种子是不是……”
安清怔了下,立马明白了他的言外之意,忙解释道:“不是,这就是普通的小麦种子,和之前西瓜种子不同。”
那西瓜可是专门培育的新品种,这麦子可没有,就是普通的小麦而已。
当然,可能她这麦种在收成时产量上会比普通麦种多上些,以及抗病虫害和抗倒伏上好些。
但这也不全是小麦种子的问题,和她整个科学的种植过程还是分不开的。
胤祺“哦”了一声,脸上不由闪过一丝失落。
不知为何,他总觉得安清种出来的东西应该就和旁人不同。
安清可不知自己胤祺心中竟已经有这么深的滤镜了,她这会正忙着安排小喜子去找个人过来,待会拉耧车呢。
其实,这耧车操作只需一人一牛即可,牛在前拉着,人在后压着即可,但这会宫里哪里给她找牛去,所以,安清让小喜子去找个小太监,在前面拉车。
小喜子一听这话,本来想自己个揽下这个伙计,但安清嫌他细胳膊细腿没劲,没办法,他只能去院子重新去找人了。
“我来,我来,喜总管,您瞧我这身子板,壮的像头牛,那有的是劲啊。”
“得了吧,还你有劲,上次搬个缸子都没搬动,你可别误了福晋的事,嘿嘿,喜总管,还是我来吧。”
“论力气,咱们这院子里我敢说第二,没人敢说第一把,还是我……”
小喜子刚把福晋找人拉耧车的伙计一说,院子里的一众太监顿时像是炸了锅般,争先恐后抢了起来。
给福晋干活这样的好差事,他们可不想错过。
虽说奴才给主子干活天经地义,但他们福晋厚道啊,每次只要是干这田里的活,哪次让他们白干过,必是额外有赏的。
众人下意识往面包窑那瞧了瞧,福晋每次赏赐的糕点可太好吃了,都是宫里没有的样式啊。
当然,他们图的也不全是这些,毕竟,能在主子跟前露个脸才是正道。
马祥正好从旁边路过,一听还有这事,眼睛瞬间亮了,“你们别争了,还是我来吧。”
众人不由一愣,齐刷刷地转头看向马祥,一脸不可思议的表情,似是在说你一个爷身边的管事大太监,还需要和我们抢表现的机会?
马祥轻‘咳’了一声,别说,他还真需要。
他虽是爷的亲信,但也是想在福晋面前表现啊。
再说了,别以为他没瞧见,春晓姑娘方才已经开始烧那个什么面包窑的炉子了。
最后在马祥的坚持下,这事便这么定了下来。
等小喜子把人带到安清面前时,她不由一愣,疑惑地看向小喜子确认。
不是,让他去找个有劲点的,他把胤祺身边的总管太监找来给自己做苦工,这不太合适吧。
小喜子默默地叹了口气,回道:“主子,马总管说他想试试。”
哪里是他找啊,是人家硬要来的。
“马祥要试试什么?”胤祺从旁边走了过来,不解道。
安清耸了耸肩,指着那耧车解释了下事情的始末,然后转身对马祥说:“这活计挺重的,还是换个旁的小太监吧。”
马祥却摆了摆手,坚持道:“福晋,您放心,奴才一身力气,肯定把这活给您干好了。”
安清见他坚持,也不好再说什么。
算了,先让他试试吧,不行再换人,再说了,她这地本来就不大,来回几趟就完事了,应该也不会太累。
于是,她把人带到耧车旁,耐心地给他讲解了下拉耧车的注意事项,比如要怎么控制方向和速度。
至于后面扶耧的人选,自然是她亲自上了,毕竟,扶耧相比较来说,还真算是个技术活,边走边摇动耧车播种。
马祥很是有信心道:“没问题,福晋,奴才都懂了,咱们来吧。”
说罢,他就来到耧车旁,随时准备着开始。
谁知就在这时,胤祺突然开口道:“我来拉这耧车。”
马祥愣了下,一脸诧异地扭头看向胤祺,似是不相信自己在最后关头竟然还能被截胡!
“爷,这万万不可啊,您什么身份,怎么能做这样的活计,还是奴才来吧。”
胤祺皱了下眉,“有什么做不得的。”
方才见安清讲解时那般详细,便知她之前定是也做过的,既然安清做的来,他有什么做不得的。
马祥脸瞬间垮了下来,但还是忍不住垂死挣扎,“爷,您这身衣服也不合适啊,万一再弄脏了破了的,多可惜啊。”
胤祺瞥了他一眼,淡淡道:“你是觉得爷买不起一身衣裳吗?”
说罢,他还转身看向安清,很是较真道:“那你来决定,我和他谁能胜任?”
安清:“……”
最后,胤祺还是如愿地拉上了耧车,安清在则在后面扶耧。
还真别说,他竟在这方面很有天赋,上手没多会,便能熟练地控制好速度和方向,两人配合起来也很是默契。
两人一人拉耧,一人扶耧,缓慢地在田地里前进着。
种子盛在耧斗中,耧斗和空心的耧脚相通,耧脚在平整好的土地上开沟进行条播,一次播种三行,行距一致,下种均匀,疏密一致。
然后,等种子播种下去之后,另外两只耧脚会把土给覆盖到原来的位置。
田地间劳作的两人,心情明显都很好。
特别是胤祺,他看着身后播种过的痕迹,突然这些日子心头的阴霾全在此刻一扫而光,整个人瞬间轻松了下来。
大概就是这种田园生活,自在写意,不仅让人心境舒畅,少了些得失与计较之心,人自然也变得豁达了。
而在农耕同时,身体也得到了舒展,便也就能更加康健了。
他想,这就是所谓农耕之乐的来处吧。
第35章 五福晋35
劳作了一下午的效果还是很显著的,这些日子来基本都没什么胃口的胤祺,当晚竟多用了一碗饭!
喜的马祥在一旁差点当场乐得跳了起来,心里更是忍不住为自己的明智拍手叫绝。
可能是受太后她老人家的影响,胤祺打小就很注重养生,平日里吃完饭基本不会立即坐下,总会稍微站一会。
而像今日这种吃的有些撑了的情况,更是要在屋子里来回走上一会才行。
安清被紫苏几个服侍着隔壁浴房洗澡去了,这天虽说已经不热了,但忙了一下午的农活,还是要洗洗才舒服些。
胤祺独自一人在屋内来回踱着步,突然他的视线落在窗台旁的黄花梨独板大条案上,那上面安清通常会随手放些择日要用的东西,放麦种的袋子恰好也在。
今日把那块地都播完种后,还剩下几把麦种,安清说要明日撒播在那小花坛里。
胤祺不知想到什么,迟疑了下,还是抬步走了过去。
安清一进来,正好看到他双手背在身后,弯着腰低头在条案前嗅着什么。
“你这是在做什么呀?”他疑惑道。
胤祺闻声转过身来,然后指了指那袋子中的麦种,问道:“你这麦种好像有什么味道?”
感觉有些刺鼻,但又不像是坏了,下午他就隐约闻到了,本来当时想问问的,但当时恰好被旁的事岔开了,他也方才才想起来的。
安清一听是这事,“哦”了一声,随口回道:“你闻出来了啊。”
“那是石灰水的味道,这些都是之前浸种过后直接晾干的,有味道很正常。”
这明显又涉及到了胤祺的盲区了,浸种是做什么的?又和生石灰水有什么关系?
安清也没吊他胃口,径直解释道:“小麦播种前要对种子进行处理一下,晒种和浸种就是处理方式,浸种用的便是石灰水,所以你闻着才会有味道。”
晒种和浸种的目的是为了给种子杀菌,剔除一些劣质种子,提高发芽率,培育壮苗。
在后世一般直接用化学药剂浸种,比如0.25%的氯化钙溶液中浸泡24小时,或者浸泡在0.2%~0.3%的磷酸二氢钾溶液中,12小时后捞出即可。
但这里可没有这些,安清便用1%石灰水来进行浸种,这种方式对赤霉病、叶枯病等常见的小麦病虫害有较好的防治作用。
胤祺挑了下眉,问道:“石灰水,是用生石灰兑水吗?”
生石灰他倒是知道,经常被用在房屋以及船舶建造上,他现下在工部当差,对这个倒是不陌生,但却从未想到它还能用在种地上。
安清点了点头,“没错,但石灰和水的比例要控制好,要1比100的比例,不然会烧坏种子的。”
胤祺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之前安清总说她喜欢种东西,他也便以为她是随便种种,但经历了之前的种种,他突然意识到,事实好像并非如此。
“这也是听你们部落里那些农人说的?”他问。
安清看着胤祺的眼神,迟疑了几秒,但还是摇了摇头。
这是她之前面对旁人询问时统一用的借口,可这次却是不能用了,因为这个时代的农人虽也会晒种浸种,但在浸种时却不会添加任何的东西,主要也是控制不好比例。
可那样的话,对防治一些病虫害上自然也就弱了不是一点两点,这也是不少农作物都那般被农人精心侍弄了,还是这么容易生病的缘故。
缺少农药的加持罢了。
“不是,用石灰水浸种是我自己个慢慢尝试出来的,我还试过其他一些方式,有的行有的不行。”安清稍稍停顿了下,道:“关于我阿爹这些年带着我们部落的族人垦荒耕种的事,想必爷也听说了吧。”
胤祺点了点头,“皇阿玛和我们兄弟说过一些。”
关于如今科左后旗的半农半牧的模式确实做的很好,垦荒耕种之事上更是甩了其他蒙古各部不少,他皇阿玛也对此赞不绝口。
安清轻‘嗯’了声,继续说道:“可我们科尔沁的人祖祖辈辈都是马背上的民族,本就对农耕之事不擅长,所以,在这个过程中也遇到过各种各样的问题,天灾这种就先不说,这种是人力无法抵抗的,但有时候庄稼头天还在地里好,第二日却成片成片枯了叶死掉了,再或者就是突然生了病虫害等等,以至于我们族人辛辛苦苦了大半年却收成寥寥无几,甚至是颗粒无收。”
说到这里,她不由叹了口气。
胤祺以为她想到了那些事难过,抬手拍了拍她肩膀进行无声的安慰。
安清笑着冲着他摇了摇头,示意自己无事:“所以呀,我便开始琢磨,我就觉得既然人生病了可以治,那为什么庄稼就不可以呢,于是我便翻阅许多的医书,在各个庄子上开辟不同的试验田进行各种不同的尝试,至于什么是试验田嘛,你可理解为和皇阿玛的丰泽园有异曲同工之处,就这样日积月累也算得出了些法子,石灰水浸种便是其中之一,还有一些其他的植物源农药。”
胤祺听完这番话,下意识点了点头,对啊,人生病可以治,那庄稼自然也是可以的啊。
可是……植物源农药又是什么?
安清解释道:“其实就是利用一些中草药,按照不同药剂配方去给农作物治病,也可以叫中草药农药。”
来到这里后,她便发现没有化学药剂农药的掣肘之处,但好在上辈子研究过一段时间的植物源农药,像《本草纲目》里就至少叙述了1890种药品,其中有很多就是防治病虫害的农药。
植物源农药的最大特点,就是来源于植物本身,它是利用某些植物的根、茎,叶、花、果实和种子等等,按照一定比例的进行粗加工,不仅可以杀虫杀菌,还可以兼具一些肥效,比如草木灰。
胤祺整个人都听的怔住了,他是怎么也没想到还能这样种地。
刚刚她说和他皇阿玛的丰泽园差不多,但这样一细听下来,还是有很大区别的,至少他就没见丰泽园里的那些农人研究这些。
“你做的这些和御医治病真的好像。”他有些感慨道。
安清笑了笑,“也可以这么理解吧,就是给庄稼治病的大夫。”
只是目的不同,大夫给人治病,目的是让人健康,当然,给庄稼治病,自也是希望它们能健康,但最终目的却是为了提高产量啊。
胤祺轻点了点头,不知想起什么,突然道:“那既然你浸种的法子有效,那要不我明日就去禀了皇阿玛,让户部的人推广下去,这样也能有更多的农人受益。”
安清见他这般着急,连忙拦住他:“爷,先别呀。”
胤祺不解地看着她。
安清耸了耸肩,无奈解释道:“得眼见为实啊。”
胤祺愣了下,似是有些明白了她的用意,“你是想,等你这块地收成时再递到皇阿玛面前?”
就像当初种西瓜一般。
安清轻点了点头,没否认:“还有,种庄稼这事从不是一个环节就定胜负的,要想让农作物得到良好的生长,除了选种育种外,还要加强对土壤、肥料、病虫害等等方面的管理才行。”
所以说啊,与其想法子去证明某个环节有用呢,所性不如用结果说话,到时候一起说出来反倒省事,也更有可信度。
但她也没把话说死,“不过,这季小麦能否达到理想收成,暂时还尚未能确定,若是能的话,我也希望能让农人们受益,但若是不能,又怎么好让皇阿玛空欢喜一场呢。”
胤祺静静地看着面前人,他觉得直到这刻好像才第一次认识安清。
若说之前那祥瑞牡丹之事是意外,那上次种西瓜,以及这次那地里的小麦,都足以说明,安清看似随意的举措,背后都有着一定的深意。
以前她说喜欢种东西,他便简单都以为她做这些都是因为喜欢,但如今看来,还是他小看她了,就她方才说的那些来看,即便是他不甚了解,但也知道每一样做起来定都很难很辛苦,以她的身份又何苦去做这些呢。
只能说明,她胸中有大义。
“日后你想做什么便做什么,若是有需要我的地方,随时开口。”胤祺郑重地说道,“等以后皇阿玛允我们出宫分府了,咱们府里随便你折腾,想辟出多少地种东西都行,庄子上也随你去,我绝不拦着你。”
听到这话,安清愣了下,不由有些没反应过来。
她承认,今日之所以同胤祺说这些,是有着自己的小心思的,她想拉拢他站在她这边,两人总归是一条船上的人,不管她日后要做什么,有了他的支持,那必然是要轻松不少的。
但她是万万没料到胤祺会说出这番话,心里也不免有些感动。
安清有时候觉得自己真的很幸运,上辈子虽是孤儿,但老师和师兄师姐们待她都很好,不管是在生活上,还是学业上都给她很多的帮助。
而这辈子呢,她有了这么爱她信任她的家人,有着不用为生计担忧的家世,即便如今被突然指婚嫁到了陌生的紫禁城,也遇到像胤祺这般温良的人,还有宜妃和太后等等。
不得不说,她的身边好像一直都在被善意围绕着,所以,如果有可能的话,她也想用一些力所能及的善意去回报。
所以,自打决定在那块地里种小麦后,安清心里确实有着更大的打算,如果有可能的话,她也希望尽自己的绵薄之力,为这个时代的农人做些什么。
当然,这个前提是在确保安全的前提下,这也是之前种西瓜之事埋下的伏笔,至少她确定了康熙的态度。
安清静静地看着胤祺,很真诚地说道:“谢谢。”
胤祺怔了下,相比以往那些甜言蜜语哄他的话,对于她现下这般正经样子还真有些不适应,顿时有些不知所措了起来。
“那个,我觉得种地挺有意思的,怪不得你会喜欢。”
安清自是看出了他的不自在,笑着顺着他的话说道:“对吧,那你觉得有有意思的地方是什么呢?”
胤祺思索片刻,回道:“可能是种地不用想这么多吧,让人感觉很放松。”
安清却笑着摇了摇头,种地可一点也不轻松啊。
那是因为他们都不用为生计而忧,随便怎么折腾都行,但那些农人不是啊。
地里的庄稼可是全家人的生计,怕是自种子播进地里后,不整日盯着是都不能放心吧,哪里又能轻松的起来。
胤祺没发现安清的异样,此时他比较好奇的是安清在科尔沁庄子上的事,他今日才发现,他对她的了解真的很少。
安清也乐得同他讲这些,毕竟,那些时光对她来说,很值得怀念。
于是,两人一左一右分别坐在软榻两边聊了起来。
安清语气轻松生动,似是回忆一般,把曾经那些欢乐的时光娓娓道出。
胤祺越听越入神,仿佛随着她的话一起,也置身到了那段时光中。
屋内烛火摇曳,窗外夜风吹过,树梢微微摇动。
胤祺不经意地一个抬头,瞥见了烛光下那张映着轻柔的笑脸,心跳忽地漏了半拍……
*
小麦播种后,大概过了六七天的样子,便开始陆续出苗了。
安清几乎每日都要过去瞧瞧,看着那破土而出的那抹嫩绿,心情便不由的大好,这就是生命的力量。
这日,她估摸着外面的风声不再这么紧的时候,便准备出去逛一圈。
正好也有些日子没去翊坤宫给宜妃请安了,于是,安清立马决定去翊坤宫溜达溜达,顺便看看大美人婆婆养养眼。
然而,她不知道的是,此时的翊坤宫内却是愁云一片。
宜妃看着眼前哭肿着的郭贵人和耸拉着脑袋的四公主,脸上满是担忧之色。
“姐姐,你也别太担心,莫雅里是咱们大清的公主,身份尊贵,是下嫁到他们喀尔喀,量他们也不敢亏待了莫雅里。”她劝道。
郭贵人却显然听不进去,“我知道妹妹是好意,但我又怎么可能不担心啊,自打莫雅里出生后,我便知道她是要嫁去蒙古的,要是能嫁到科尔沁这种漠南蒙古,我也不会这么担心,可为什么偏偏是漠北蒙古啊。”
宜妃默默叹了口气,谁说不是呢。
莫雅里之前的几个姐姐也都是嫁到科尔沁去的,怎的偏偏到她这里,就被皇上指给了刚归附大清的漠北蒙古喀尔喀呢。
此时的蒙古分为三部分,漠南、漠北和漠西,三者对他们大清的态度也是截然不同。
漠南蒙古在大清入关前便早早归顺了,各部对大清都很是忠诚,同样的,清廷对其掌控能力也很强,像科尔沁各部就均属于漠南蒙古。
漠西蒙古呢,则对大清很是敌对,以噶尔丹为代表的准噶尔汗国就是漠西蒙古的代表,现下噶尔丹虽已死,准噶尔也投降了,但那边依然还很是不稳定。
而夹在漠西和漠南中间的漠北蒙古,早些年间一直都是中立的状态,于康熙二十七年因受到漠西蒙古的攻打,才南下归顺了大清。
也是为了笼络漠北蒙古,康熙才把将四公主莫雅里赐婚下嫁到喀尔喀所在的漠北蒙古。
算起来,莫雅里是大清第一位远嫁漠北蒙古的公主。
但对于归顺没多久的漠北蒙古,本来就存在着很大的不确定性,若是万一那日他们叛变了,那四公主这个大清的公主,怕是第一个遭殃的就是她了吧。
这也是郭贵人最担心的地方,自从皇上赐婚后,她整日里担心的吃不好睡不好,整个人都快瘦脱相了。
“额娘,你和姨母就不必为我操心了,这都是命,女儿认便是。”莫雅里声音中透露着一股执拗的哽意。
话落,可能是见郭贵人又红了眼眶,她遂又补充了一句,“不过,说起来,女儿的运气也不算太差,总归没嫁到漠西的准噶尔去。”
此话一出,宜妃和郭贵人不由对视了一眼,两人均从对方眼中看到一抹庆幸的神色。
真是没有对比就没有伤害,若是拿漠南比,漠北自是怎么都比不了的,但若是拿漠西蒙古比,漠北蒙古反而成了上选。
现下噶尔丹已死,准噶尔汗国也投降了大清,那此时下嫁个公主过去,也不是不可能。
可那准噶尔所在漠西蒙古才是块硬骨头,那边向来最爱出尔反尔,现下投降了,搞不好转头就能反悔,那边才更是个虎狼之地。
如今宫里那些膝下有公主的妃嫔哪个不是整日提心吊胆的,都生怕被指了过去。
莫雅里见两人的神色,便知自己劝到点子上了,不由默默松了口气。
这些日子,她真的是被她额娘哭怕了,本来离出嫁的日子就不远了,她还是想好好陪陪她额娘和姨母,不想让她们为自己担心。
可郭贵人显然没被她绕进去,很快便回过神来,“你别给我扯远了,我方才问你近些日子都不去你五嫂那里的事,你还没回答我呢。”
莫雅里紧抿着双唇,回道:“之前不是说了吗,我最近忙着绣嫁妆,抽不出功夫。”
郭贵人指着她,气道:“你少糊弄我,别以为我不知道,你那嫁妆早绣的差不多了,还有,你没功夫,那还整日往八公主那院子跑?”
莫雅里一看糊弄不过去,所性直接摊牌了,“额娘,你为何总让我找五嫂,背后的目的真以为我没发现吗!”
那日,她来额娘宫里请安,在门外听到她和身边的宫女说,之所以让她去和五嫂交好,是为了日后让她五嫂开口让远在科尔沁的娘家人照应着她。
莫雅里知道后,当时便回去背着人哭了一场。
她是真的很喜欢安清这个五嫂,自打她五嫂嫁过来后,她没事便去她五嫂那院子找她,两人一起聊天,一起吃好吃的点心,喝好喝的奶茶,还一起在那西瓜地里给西瓜捉虫子,她是真的很喜欢待在五嫂那院子里。
她五嫂对她更是没得说,但凡有什么好吃的好玩的,必然要让人给她送过去。
就拿那西瓜来说吧,刚熟那会她便让人给她送了几个过去,后来那西瓜在京城这般出名后,她五嫂还特地又让人给她送了几个,说什么让她招待小姐妹一起吃,或者送送人也成。
她五嫂待她这般好,她之前也自认一片坦诚,但若是她是别有目的地接近五嫂,她会看不起自己个的,也对不起五嫂。
所以,她宁愿不去找五嫂了,也不想让她们曾经的那份交好变的不纯粹!
宜妃看了看郭贵人,又看了看在那梗着脖子搁那死犟的四公主,忍不住在心里叹了口气。
她知道她姐姐为何非要拉着莫雅里来她这闹今日这么一出,这是看莫雅里这边走不通,所以便想着让她朝安清开口说这事吧。
但宜妃也不忍怪郭贵人这个姐姐,两人姐妹一场,莫雅里也是她看着长大的,毕竟,当初郭贵人的盘算她也是默许了的。
只是,如今宜妃却不知要如何朝安清开这个口了,主要是这事她们一开始办的便不敞亮,有了算计在先。
若是一开始便说明倒也没什么,以她对安清那孩子的了解,她十有八九是会同意的,毕竟只是让照应一下,也不是什么出格的难事。
但她们当初却偏偏走了那么一步臭棋,反而造成现下进退两难的境遇,宜妃现下回头想想,也觉得自己当时定是脑子抽了。
“你说,你这丫头怎么这么死犟呢,就是让你五嫂和家里人打声招呼的事,你就开个口怎么了啊。”郭贵人指着女儿,气骂道。
莫雅里眼睛刷地就红了,坚持道:“我不去,五嫂待我这般好,我怎么能这样啊,那我岂不成小人了。”
说罢,她似是做了某种决定,“额娘和姨母也不许去,否则就算以后我嫁过去了,万一真有什么,我就是死了,也绝不会去向科左后旗求助的,你们说了也是白说!”
郭贵人听到这话,直接就愣在那里,指着莫雅里半天说不出话来。
宜妃也一脸诧异地看着她,这孩子……
安清便是在这种诡异地气氛中进来的,她不解地看着三人,连大气都不敢喘一声。
这、这是怎么了啊,难道吵架了?
第36章 五福晋36
“额、额娘,你们这是?”安清不确定地开了口,也是有意给三人缓和下气氛。
三人几乎同时回头看了过来,待看到是安清后,她们脸上均闪过一丝震惊的表情,但若细看的话,还能发现这震惊中还带些慌乱。
宜妃甚至都有些结巴了,“你、你怎么来了?”
安清一头雾水,她们这是什么反应啊,瞧着不太欢迎她的样子。
她默默反思了几秒钟,最近也没做什么出格的事啊。
“我过来给额娘请安啊,怎么了,额娘,要是有什么不方便的话,那我下次再来?”安清说着,脚下已经朝着门口的方向移动了几分,似是只要等宜妃一开口便能离开。
谁知,宜妃还没开口,郭贵人却率先反应了过来:“没什么不方便的,五福晋,你……”
“额娘!”四公主突然出声打断了郭贵人的话,“您别忘了女儿方才说的话,您和姨母知道的,我向来说到做到。”
她转身又冲着宜妃和安清行了一礼,“姨母,五嫂,莫雅里还有事,恕莫雅里先行告退。”
话落,四公主便头也不回地离开了翊坤宫。
安清虽不知发生了什么,但瞧三人这样子,便也猜到了这事大约是与她有关,“额娘,究竟发生何事了?”
宜妃欲言又止地看了安清一眼,摆了摆手,道:“你自己去问吧,她若愿意说便说,不愿意的话……那就罢了吧。”
安清从翊坤宫出来后,拉着紫苏便直接朝着兆祥所的方向追去,终于在半路拦住了四公主。
然后,又是一番好说歹说,最终才在她和紫苏的半拉半扯地把人带去了阿哥所。
安清让人上了些简单的茶水和点心后,便屏退了左右,屋子里也只剩下她和四公主两人。
“四妹,你若是真把五嫂当成你的嫂嫂,那便别瞒着我,可好?”
四公主眼眶微红,看着安清欲言又止了好一会,低垂着脑袋,含含糊糊道:“五嫂,真没事,就是快到我出嫁的日子了,额娘和姨母不舍得我,我也得不得她们。”
安清见她这个样子,忍不住叹了口气,这哪里像是没事的样子啊。
自她嫁到这紫禁城里来,若是谁来她这院子最多,那自是非四公主莫属。
这丫头的性子向来大大咧咧,倒是不太像郭贵人,反而有些宜妃身上的泼辣和洒脱,可这会偏偏这般扭捏的样子,可见她还是没说实话。
但安清也不傻,从四公主方才的只言片语中,也敏锐的捕捉到了些关键的信息。
事关她的婚事,那便是满蒙联姻的事,四公主要远嫁漠北蒙古,那郭贵人和宜妃在担心什么便一目了然了。
“既然你不愿说,那我不妨也猜一猜吧,是不是你额娘担心喀尔喀离京城太远,怕顾不到你,想让你来找我?”
至于找她做什么,就很是显而易见了,即便她不说出来,两人也能瞬间明白。
四公主猛地抬起头,一脸诧异地看向安清,似是没料到她竟能猜的这般准。
安清拍了拍她的肩膀,笑着说道:“不用这么惊讶,别忘了我和你五哥也是满蒙联姻,我当初嫁过来时,我阿爹阿娘也有过这种顾虑。”
那段时间,她阿爹阿娘几乎是满草原找关系托人情,他们部落近些年没有满蒙联姻的人,但科左中旗和科左前旗不少啊,还有旁边其他的蒙古部落,他们就是想着她到这紫禁城后,能有人照应些。
儿行千里母担忧啊,父亲亦然。
安清轻声问道:“所以,你便是因为这个同你额娘发生争执的?”
四公主一脸羞愧难当,但还是选择如实相告,把她额娘一开始打算都全部说了出来:“抱歉,五嫂,是我和额娘对不住你。”
安清愣了下,她没想到中间竟还有这些事,怪不得方才在翊坤宫时,宜妃看她的神情中竟隐隐带着丝歉意。
她那会还以为自己看错了呢,原来是因为这个啊。
不过,安清却觉得这并不是什么大不了事,人与人交往,本来就会或多或少掺杂着私心的,但只要能守住该有的底线即可。
就比如她来说,自打来到这紫禁城,不管是去同宜妃交好,还是去抱太后和康熙的大腿,这些她也都是私心的啊。
如果要求所有人都纯粹如一张白纸,那不仅是强人所难,也是在难为自己。
人可以有心眼,但只要不耍心眼、动歪心眼就好。
“傻丫头,这有什么好对不住的啊,我嫁给了你五哥,咱们便是一家人,不用说这些的。”安清笑着握住四公主的手,说道。
“其实,就算你们不提,这件事我也都和你五哥也商量过了,等再过些日子,你出嫁前夕吧,我就会往科尔沁递封家书过去的。”
四公主同胤祺的关系在这里,古代本就极讲究家族姻亲关系,世家成员间也会维持着长久的互助关系,所以,即便是她和四公主并不相熟,她也会这么做的。
再说了,安清也是打心眼里喜欢四公主的,她性子活泼,但人又很贴心,想她刚来那段日子,这丫头三天两头往她这院跑,陪她聊天解闷。
像宫里许多的人和事也都是从她那里知晓的,不得不说,当初对这紫禁城两眼一抹黑的她来说,确实安心了不少。
四公主一听她五哥五嫂竟早都商量好了这事,直接便酸了鼻头,心里也越发愧疚了起来,眼泪控制不住地往下掉。
安清见她这样子,忙递了帕子给她擦眼泪,有些无奈道:“别哭了,五嫂就问你,若是有朝一日我的家人遇到麻烦了,届时需要你的公主护卫队帮助,你会不会出手?”
四公主几乎没有任何犹豫,“我自是会的。”
安清摊了摊手,所以啊,这还有什么想不通的呢。
四公主怔了下,突然明白安清的意思了,好像是她太钻牛角尖了。
对啊,五嫂的家人可以照应她,但若是他们需要帮助的话,她自也能出手相助的。
当然,四公主也清楚,她的公主护卫队人数毕竟有限,怎可能和蒙古各部的铁蹄相提并论。
但她也不是矫情的人,五嫂的这份恩情她记在心中便是,若此时再多加推脱,反倒辜负了五嫂的好意。
安清可不知四公主的想法,若是知道定会说一句,可不一定啊。
四公主好歹是大清的公主,身份摆在那里呢,在面对蒙古的那些王公贵族时,有些事情上可比她阿爹那个一旗札萨克有面子多了。
当然,论实权她自是比不了蒙古本地王公贵族的。
四公主想明白后,人也不拧巴了,和安清相处起来也和之前一般随意了起来。
“五嫂,你说我嫁到喀尔喀后会怎么样啊?”她趴在桌子上,歪着头看着安清,不管是说话的语气,还是脸上的神情,都透露着一股子茫然和不安。
“我从小就知道大清公主的命运都是要抚蒙的,之前看到姐姐们出嫁也不是没想过自己的以后,但我却怎么也没料到会嫁到漠北去。”
其实,她额娘和姨母的那些担忧,她又何尝会没有呢。
相比于满蒙联姻频繁的漠南蒙古,她是第一个嫁去漠北的公主,那里的人会欢迎她这个外人吗,她又要怎么融入进去呢?
这所有的所有,对她来说都是没有答案的,这让她很迷茫,也很不安。
随着成亲的日子越来越近,她这份不安也越来越严重,每夜都辗转反侧睡不着,还时常会做些噩梦,梦到漠北蒙古和大清决裂了,她夹在中间又该何去何从?
但这些她却不敢表现出来,生怕额娘和姨母跟着担心,也只有此时在安清面前,她才敢表露出一二。
安清愣了下,看着眼前满脸焦虑无措的小姑娘,才知自己这些日子忽略了什么。
四公主平日里看起来大大咧咧,从未在她面前提起过这些,只偶尔问过她草原的生活是什么样子的,她便下意识以为她对自己的婚事应该是心里有谱的,就如当初的她一般。
可安清却忘了,四公主和她还是不同的,她两辈子的年纪及阅历加一块,自是四公主这个年仅十六岁且一直生活在宫闱中的小姑娘不能比的。
再说了,她是知晓历史的啊,在某方面心里也有些底,所以啊,四公主会迷茫和不安则是再正常不过的了,但她之前却有些想当然了。
不过,安清虽然算是熟知康熙朝的这段历史,但却仅限于九子夺嫡的这些阿哥们上,至于康熙的那些公主们,她还真的不太了解。
只是,她隐约记得康熙的四公主在历史上的结局是善终的,因为她记得雍正继位后,直接将四公主从庶出的‘和硕公主’加封成了嫡出的‘固伦公主’,而四公主凭借的便是自己在漠北蒙古当地的声望和影响力。
要知道一个联姻的公主,能凭借自己在当地的影响力被远在京城的新帝破格加封进行笼络,这可是康熙所有公主里的独一份,可见她在蒙古过的定是很好的。
这也是安清一开始对四公主不太担心的主要原因。
但如今看来,也许日后四公主会过的不错,但也不妨碍她现下的不安与焦虑,安清想了下,决定还是开解开解她。
“莫雅里,我们来分析分析蒙古如今的局势吧。”
四公主怔了下,似是不明白安清怎么突然提起这个。
还有蒙古的局势,这些不应该是皇阿玛和朝臣们该关心的事吗?
安清笑了笑,解释道:“你不是担心嫁到喀尔喀之后会发生什么吗,那我们便来分析一下,自是能从这局势中看清楚些东西。”
四公主还是有些云里雾里的,但却乖乖地点了点头。
安清也没废话,直接便一个问题抛了出去,“你知道漠北蒙古为什么要归顺大清吗?”
四公主轻‘嗯’了声,“大约知道一些。”
安清示意她继续说下去。
四公主似是组织了下语言,“我记得是九年前,漠北蒙古当时遭到了漠西噶尔丹的进攻,当时漠北蒙古的贵族们便纷纷南下,归顺了我们大清。”
她要嫁的喀尔喀郡王敦布多尔济便是那批南下贵族中的之一。
安清轻点了点头。
当年康熙为了笼络这些南下的漠北蒙古贵族,便开始大肆封王爵,其中便有敦布多尔济的父亲,但他父亲在康熙三十一年时去世了,他便承袭了父亲的郡王爵位。
这个敦布多尔济只比四公主大三岁,年龄上倒是很合适。
“那你说那些漠北蒙古为什么要南下归顺大清,而不是向准噶尔投降呢?”安清继续问道。
四公主考虑了片刻回道:“准噶尔人向来凶残,若是直接投降,怕是族人和土地都会失去,但带着族人归顺大清,大清国力雄厚,日后还能帮他们抢回故土。”
安清笑道:“对啊,事实证明,今年皇阿玛击败噶尔丹,已经把漠北收复了,他们也被允许回到故土了。”
“所以才担心啊,他们现下回到了故土,若是日后再反悔了呢?”四公主一脸担忧问。
安清没回答她的问题,而是问道:“那漠北蒙古之前一直都是什么态度?”
四公主想都没想便回道:“中立啊。”
安清耸了耸肩,“所以说啊,他们之前都只敢保持中立,如今又怎敢叛逃呢?”
四公主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好像是这么个道理。
当初他们被噶尔丹进攻,因不敌才归顺了大清,如今噶尔丹都被皇阿玛击败了,他们自是不敢怎么样的。
安清继续说道:“而且,皇阿玛向来优待蒙古各部,他们又不傻,背靠大树好乘凉的道理,他们自是也懂的,不然当初也不会选择南下归顺大清了。”
四公主豁然开朗,对啊,不管从武力还是利益,漠北蒙古都没有理由再叛逃大清的。
“五嫂,我明白了。”她笑的像个孩子一般,似是这些日子的担忧瞬间少了一半。
安清见她想通了这点,便继续下一个问题。
“好,你说不知道嫁过去后要如何自处是吧?”
四公主点了点头,“于他们而言,我总归非他们族人,自然也就是个外人。”
“莫雅里,你要知道,当你自己都把自己看成外人了,旁人又怎么轻易接纳你呢。”安清却摇了摇头,语重心长道:“漠北蒙古既已归顺我们大清,那便是大清的地方,你是大清的公主,又嫁给了他们的郡王,那便不能一开始就把自己置身事外,要应以女主人的姿态融入他们才是。”
女主人是姿态,融入是态度。
四公主皱了下眉,似是还是有些不明白。
安清思索了片刻,说道:“我猜,皇阿玛应该找你过去聊过你的婚事吧。”
四公主回道:“刚赐婚没多久,是找我一回。”
安清说道:“那皇阿玛把你下嫁喀尔喀的用意,想必你现在也应该是清楚的,那你便好好想想那用意就明白了。”
四公主听到这话,一脸惊讶地扭头看向安清,没想到她竟连这都猜到了!
安清笑了笑,也没多解释。
不同于把公主嫁到科尔沁这种漠南蒙古,但像新归附朝廷的喀尔喀这些漠北蒙古,把公主嫁过去,自也是有着监视蒙古王公之意。
康熙的用意并不难猜,那他自也是会找四公主说清楚的。
四公主经安清这一提拔,突然想被拨开了云雾一般,很多事情好像突然就明白了。
对啊,她是大清的公主,是皇阿玛的女儿,她的婚姻是满蒙联姻,本也就是国事,那她又何苦只困在自己这方天地中呢。
她只要帮皇阿玛看好漠北蒙古各部,便是对大清有用的人,也会让皇阿玛另眼相待,那她的未来也就有了保障。
而且四公主很清楚,被她皇阿玛另眼相待则意味着什么。
想当初她五岁那年感染上天花,在旁人都很难挺过去的情况下,她不仅痊愈了,还仅仅只用了三日的时间便好了。
要知道这意味什么,在皇室里,感染天花而不死的本就是吉人天相,要大肆庆祝一番的,她皇阿玛知晓后大喜过望,对她很是另眼相待,当即让人把庆典按照阿哥的标准来办,还因此把她额娘的位份从常在直接提升到了如今的贵人。
若是她日后能不辜负皇阿玛的期望,那她额娘在宫里的日子岂不是也能好过些。
关于四公主染天花这事,安清也是听她提过的,不得不说,这个染病痊愈速度的如此之快,除了太医的医术和运气外,病人本身也是占了很大原因的,说明她的生命力和意志力都很顽强。
由此可见,四公主打小便是一个很坚韧的人,也怪不得历史上她能在众多满蒙联姻的公主中脱颖而出呢。
四公主突然理清了方向和动力,不由有些激动了起来,
安清看了看她,还是忍不住提醒道:“但你也要记得,敦布多尔济总归是你的丈夫,你们夫妻一体,若是有了他的支持,你不管想做什么,都会事半功倍的。”
四公主“啊”了一声,显然是不明白安清为何又有这一说。
这种情况下,她皇阿玛既有着让她监视漠北的蒙古王公之意,那他们夫妻双方天然就处于对抗关系,那他们夫妻想琴瑟和谐基本是不可能的事。
想到这一点后,四公主脸上不由划过一丝失落,之前大姐回来探亲,她见到她和大姐夫很是恩爱的样子,那是她便想,若是她日后也能与她的夫君这般便心满意足了。
但如今一看……是她妄想了。
“那也未必吧,我都能猜到的事,你觉得敦布多尔济和漠北蒙古的人会不知道皇阿玛的用意吗?”安清淡声道。
都是群玩政治的男人,这敏锐度又怎么可能比她低呢。
“莫雅里,满蒙联姻从来都是双方需要的,所以啊,你也要好好想想,在这段婚姻里,敦布多尔济他们要的是什么……”
*
四公主是皱着眉头从阿哥所走出来的,她回到院子后,把自己关在屋子里一下午,她脑子里一直在回想着她五嫂的那番说。
她皇阿玛要什么?敦布多尔济他们又要什么?而她又能做什么?
在一遍遍的反复揣摩后,很多事情好像越来越清晰了。
不知过了多久,四公主倏地从椅子上站了起来,双眼中迸发着光亮。
她明白了!
对啊,她这个嫁过去联姻的公主,作为大清和漠北蒙古之间的桥梁,既要清楚她皇阿玛的用意,也要清楚漠北蒙古的用意,只要清楚这两点,从中斡旋,达到双方利益一致,这便是她的位置!
想清楚这点后,四公主也明白了安清最后那番话的用意,心里也是由衷地感激她。
她是怕自己只记得皇阿玛的嘱托,却忘记了从此之后她便也是敦布多尔济的妻子,夫妻关系自也是要好好经营的。
就像她五嫂说的那般,若是夫妻一心,很多事都能事半功倍。
至于要如何经营,四公主不由笑了笑,她自幼在这后宫中长大,那些女子笼络男子的手段,自是没少见,如今倒是不用专门去琢磨了。
翊坤宫内。
这一下午的时间,郭贵人不知伸长脖子往门口看了多少次了。
宜妃很是无奈地劝道:“姐姐,别这般忧心了,之前去打听的人不是说了吗,莫雅里从老五福晋院里出来后表现的很平静,想来应该是没什么事了。”
郭贵人哪里放心的下啊,“那臭丫头,之前便那般走了,也不知遣个小宫女过来说一声,这不是平白让人忧心嘛。”
宜妃却摆了摆手,说道:“放心吧,莫雅里是个懂事的孩子,现下定是被什么事困住了,待抽出空来,定会过来一趟瞧你的。”
谁知,她这话刚一落,外面的宫女便过来传报,说是四公主来了,紧接着她人便进了大殿。
只见她眉目舒展,脚步轻快,丝毫没了之前的颓丧之色。
四公主进来后便先就之前的事给宜妃和郭贵人请了罪,然后又把安清早都和胤祺商量好要给科尔沁去信的事也说了出来。
宜妃和郭贵人对视一眼,均从对方眼中看到一抹惊讶和愧疚。
“好了,现下你也该放心了吧。”宜妃道。
郭贵人哭着抹泪道:“好好好,总归是放心些了,这事是我小人了,改日我定当向她赔罪。”
宜妃却无奈地摇了摇头。
四公主见状心里也很不是滋味,说到底,她额娘这么做也都是为了担心她啊。
突然,她想到安清给她说的那些话,对啊,她额娘和姨母一直担心漠北蒙古不稳定的事,那她便把五嫂的话转述给她们,这样她们自然也就能放心了啊。
于是,四公主拉着两人把安清劝她的那些话转述了一遍。
当然,她也是知晓分寸的,只讲了漠北蒙古如今的处境,以及他们不会叛变的分析,剩下都没讲,她怕她们听了只会更担心。
宜妃和郭贵人听后,先沉默了半响,随即均露出了欣喜不已的表情,显然她们也被说服。
四公主见状,默默吐出了口浊气,心里越发觉得她五嫂真厉害。
今日要不是她给自己分析这一通,她还不知道要稀里糊涂到什么时候呢。
*
自那日拨开云雾后,四公主整个人又恢复到了过去风风火火的状态,更是没事就往安清这院里跑,有时候自个来,有时候还带着她的爱猫一起。
没错,四公主养了一只波斯猫,长得很是漂亮,安清之前偶然一次知道后,便经常让她带过来一起撸撸猫。
那猫脾气很是温和,安清经常抱着就不撒手了。
“五嫂,这是我额娘亲手帮你做的衣服,她让我拿过来,说是给你的谢礼。”四公主从身后递出了一个小包袱,很是不好意思地挠了挠头,还不由嘟囔道:“我都和她说了,我和五嫂不用这般客套的,但她偏偏不听。”
安清把手中的猫放在旁边的软榻上,笑着接过四公主递来的包袱,随即打开看了看。
布料是上好的蜀锦,郭贵人位份不高,能得到这布料怕是不容易,还有那衣服的做工也很是精细,一看就是用了心的。
她把衣服往身上比了比,很是欣喜道:“那我就不客气啊,你替我多谢姨母,告诉她我很喜欢。”
说罢,她便把那衣服好好地收了起来,还交代紫苏说她明日就要穿这新衣裳去翊坤宫请安。
见安清这反应,四公主眼底不由闪过一丝感激之色,一是为她对她额娘心意的珍视,也是为了她那句姨母。
按规矩,她额娘位份低,她五哥和五嫂只需称呼声‘母妃’即可,但每每私下无人的时候,她五嫂都称为姨母,这是真的把额娘当成了亲人来待,而不仅仅是她皇阿玛的一个嫔妃而已。
安清把衣服一收好,立马跑到软榻边,把四公主的猫重新抱到了怀里。
见那小家伙高冷又美丽的样子,实在是稀罕的不行,忍不住猛吸了一口。
她这样子,用翠柳的话说,主子吸猫的时候好像个变态哦。
对了,变态这个词还是安清教她的,所以,这波她也算是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了。
四公主见安清这样,也忍不住笑了起来,“五嫂,你这么喜欢猫,怎么不自己养一只啊?”
安清听到这话,摆了摆手,“不行,我没养过,不知道怎么养。”
她稀罕猫,就和稀罕小孩子差不多,别人家她抱抱还行,真让她自己养,她怕自己没这个耐心。
四公主却不以为然,“这有什么啊,又不用亲自养,找个会养猫的奴才看着不就行了。”
安清想了想,还是觉得不行,她这个人向来是个操心的命,也一直觉得,不管是孩子,还是猫猫狗狗之类的,要么不养,但凡养了就是要负责的,怎么好全撒手给奴才啊。
这也是她一直以来很喜欢猫,却从来没养的原因。
四公主不知安清的真实想法,还在那努力撺掇她,“你看啊,等我出嫁把这猫一带走,你可就没有猫抱了啊,真就一点不想?”
安清内心挣扎了一下,猛地抱起怀里的猫又吸了一口:“那我得趁着这些日子,好好稀罕个够才行。”
四公主:“……”
她就不信了,还劝不动她了!
“八妹的猫上个月生了几个小猫崽,长的都可漂亮了,五嫂,你确定不要抱一只呀?”四公主继续诱惑。
安清怔了下,“八公主?”
她倒是有些印象,十三阿哥胤祥的亲妹妹,之前在中秋宴上远远瞧见过一次。
四公主点了点头,“对啊,八妹也是个极爱猫的,性子也特别好,要不这样吧,你要实在不想养,改日我将八妹妹带来和五嫂认识认识,等我出嫁了,你要是想逗猫了,也可以找她。”
她之所以这么卖力地劝五嫂养猫,除了看她喜欢外,其实也是怕等她出嫁后,她五嫂在这宫里会无聊。
四公主也隐约知道,好像除了四嫂外,她五嫂和其他几个嫂嫂都不太处得来的样子,其实,她也和她们也处不来。
这会她突然反应过来了,可以介绍八妹和五嫂认识啊,八妹人很好,她相信五嫂和她定是能处的来的。
安清自然也看出了四公主的用意,心里不由暖暖的,这丫头真是够操心的,她又不是孩子了,还真能把自己给闷坏啊。
四公主越想越觉得自己这个主意好,于是继努力撺掇安清养猫后,又朝她努力推销起了八公主。
“五嫂,八妹妹生的极好看哦,你见了定会喜欢的。”说罢,她还冲着安清眨了眨眼,一脸‘你懂得’的表情。
安清:“……”
不是,她这什么表情啊,搞得她像个色胚似的。
第37章 五福晋37
只能说四公主是了解安清的,虽她口口声声狡辩自己不是这般肤浅的人,但第二日等四公主带着八公主上门后,果断被打了脸。
成吧,肤浅就肤浅了,也不是什么了不得事。
上次中秋晚宴上,距离比较远,再加上晚上天太暗,安清实在并未太看清楚八公主的长相,但这会一见,心里不由暗道了声乖乖,真不愧是十三阿哥胤祥的亲妹妹呀。
八公主如今才堪堪十一岁,但已经出落的如此的亭亭玉立,待日后再长开些,那还了得。
原来小说里说十几岁就能倾国倾城都是真的啊。
四公主见安清这反应,忍不住用戏谑的眼神瞧着她,但安清是谁啊,脸皮那可不是一般的厚,还笑呵呵地回视她,一副什么都没发生过的样子。
“五嫂,初次登门,这是我的一点点心意,您别嫌弃。”八公主羞答答地递过来一个荷包,似是觉得这礼物有点寒酸,有些不好意思地低下了头。
四公主忙在一旁帮她解围,“五嫂,八妹的女红可是极好的,她绣的东西皇阿玛都喜欢的不得了呢。”
安清有些惊讶的接过荷包,“八妹妹你这手也太巧吧,这荷包绣的可真好看。”
这话倒不是她客气,是八公主这荷包绣的真真是极好的,藕粉色的荷包上用金线绣着喜鹊立枝头的样式,特别是那喜鹊,栩栩如生地立在枝头,绣的很是活灵活现。
她虽不擅长绣活,但当年好歹被她阿娘拉着在针线房里折腾过一些日子,各类针法还是分得清的。
这荷包上绣法一看就是极难学的苏绣。
八公主见安清喜欢,也很开心,“五嫂喜欢就好。”
安清真心回道:“喜欢,喜欢。”
她握着这荷包打量了好一会,喃喃道:“八妹妹,你这小小年纪便有着这手好绣工,是跟着谁学的呀?”
八公主笑的很是腼腆,“是从小跟我额娘学的,当不起五嫂这般夸赞,额娘说我还有的学呢。”
安清一听这话,顿时便明白了,看样子八公主的额娘章嫔在这绣艺上定是个中高手啊。
收了人家小姑娘的礼,那自是要回礼的呀,她把早早准备好的一个白玉手镯送了出去,别说,这般清新稚嫩的颜色,倒和八公主这个年纪的小姑娘相配的很。
八公主见这手镯白里透着绿,一瞧就知道是个好东西,忙推脱道:“不可,五嫂,这太贵重了,我不能要。”
她怎好拿一个荷包,便去换五嫂这么上乘的一个白玉手镯,这不是占她便宜吗。
安清见她小脸都憋红了,一副‘万万使不得’的样子,忍不住故意逗她道:“八妹妹,这是五嫂的心意,你要是不收的话,五嫂会伤心的。”
说罢,她还摆出了一副‘你不要我的礼物,我很难过’的表情。
八公主哪里见过这阵仗,以为安清真不高兴了,顿时不知要如何是好了,只能求助地看向四公主。
四公主知道安清在故意使坏,“五嫂,八妹妹性子腼腆,你就别逗她了。”
说罢,她又转身去对八公主说:“八妹妹,你也别推辞了,五嫂送你的,你拿着便是了。”
八公主轻抿了抿嘴唇,接过那白玉手镯后,冲着安清行了一礼,“那便多谢五嫂了。”
三人说了这好一会子话,竟还一直站着呢,安清忙招呼两人落座,紫苏也适时带着人进来奉茶送点心。
点心是春晓烤的一些小饼干和牛角包,茶水则是小吊梨汤。
京城的秋季本就干燥的很,多喝些这梨汤嗓子也舒服不少。
三人边吃边聊了起来,安清和八公主虽是第一次见,但有四公主在中间活跃气氛,两人倒是都不显得生疏。
不过,在聊天过程中,大多是安清和四公主在说,八公主话真的很少,每每都是四公主主动引着她才能说上几句,其他大多数时候,她都是在默默地听两人说。
安清旁眼瞧着,四公主和八公主简直就是完全相反的性格,四公主性格活泼张扬,八公主则是腼腆乖巧,也不知她们脸平日里是怎么玩到一起的。
不过,像八公主这种性格的女孩子,她之前还真的没接触过。
怎么说呢,就是这孩子性子真是太好了,乖的没边,逗两句就脸红的不行,真真是有意思的很。
安清瞧她应是很爱吃春晓烤的那小饼干,已经连着吃了好几块了,吃的时候眼睛亮亮的,但她的吃相有很好,举手投足之间尽是温婉可人。
八公主本来默默在旁边吃饼干,突然感觉到头顶有一道炙热的视线,她下意识抬头望去,正好和安清的目光撞了个正着。
她先是一愣,随即意识到自己已经吃了好几块饼干了,顿时有些不好意思了起来。
五嫂应是瞧见了吧,真是太失礼了,八公主越想头垂的越低,恨不得当场找个洞钻进去。
四公主见状,扶额道:“五嫂,你收敛些,瞧把八妹妹看的都不好意思了。”
安清方才瞧的仔细,也猜到了八公主为何会这般反应,于是,忙开口为她打圆场:“八妹妹莫怪,你们五嫂我啊,天生就喜欢长的好看的,谁让咱们八妹妹生的这般好呀,五嫂实在是忍不住呢。”
毫无疑问,八公主又被闹了个大红脸,但同时她松了口气,五嫂不是觉得她失礼就好。
四公主听到这话,似是抓住了安清的小辫子般,嘿嘿一笑道:“五嫂,我要告诉姨母哦,你觉得有人比她好看了哦。”
安清瞪了四公主一眼,一本正经道:“胡说,额娘在我心里是最美的。”
八公主看着两人斗嘴的样子,嘴角跟着忍不住上扬了几分。
之前她就听十三哥提过五嫂,说她是个很好的人,她给十三哥那西瓜,她和额娘妹妹都吃了,真的很甜,额娘也说,五嫂是这宫里难得的好人。
可今日一见,她觉得十三哥和额娘说的并不全面,五嫂不仅是个很好很好的人,还是个很有意思的人。
谁知,当八公主在一旁看的正起劲时,安清突然扭头看向了她,“八妹妹第二哦。”
八公主“啊”了一声,有点没反应过来,什么第二?
但她随即想到安清方才夸宜妃娘娘最美的话,便很容易明白她这句‘第二’指什么。
“不、不……我、我当不起。”八公主忙慌乱地摆着手否认,脸更是唰的就红到了耳后根。
安清和四公主对视了一眼,然后两人同时笑喷了出来。
不得不说,在逗八公主这件事上,这姑嫂两人是有点恶趣味在身上的。
自从四公主把八公主带过后,她显然也成了安清这院里的常客。
可两人来就来呗,还经常把各自的猫都抱了过来,给安清馋的那叫一个厉害,嘤嘤嘤~有猫了不起啊,她一个没猫的人就不配和她们玩了呗。
每每这个时候,四公主就会各种卖力地撺掇她养一只,还极力推销八公主那几只小猫崽子有多可爱。
安清在这种双层夹击下,最终还是败下阵来了。
四公主仰天大笑,“哈哈哈哈,我就说嘛,没有人能抵挡住猫奴的诱惑。”
安清愤愤地瞪着四公主。
哼,她要是放在后世,定是做销冠的料。
不过,在养之前安清还是要做了一些准备的,比如当务之急就是现在院中选一个日后专门照顾猫猫的人,经小喜子举荐,来福成了这个人选,为此,他还被派遣去猫狗房那边专门学习了半个多月。
当然,既然决定要养,安清自也不打算做什么甩手掌柜,还各种咨询了四公主和八公主两人养猫的心得和注意事项,还让春晓学着做了些给猫猫吃的东西。
当一切都准备就绪后,八公主那边几只小猫崽也已经足月了,其他人想要抱养的,八公主硬是压着没给,坚持要让安清先选。
安清那就一个感动啊,当即给了她一个大熊抱。
不过,在正式把猫猫抱回来前,还差最后一步。
“猫儿聘礼?”八公主不解道。
安清点头,“没错,就是我给小猫下的聘礼。”
古代人养猫很是注重仪式感的,特别是在宋朝,还有很完善的纳猫流程,这聘礼便是其中一个环节。
聘礼通常是食物、布料等日常生活用品,这些物品不仅代表了主人的慷慨与大方,更表示着对猫咪的关爱与尊重。
八公主先是愣了下,随即忙摆手道:“不用不用,五嫂,你喜欢便抱去就是,哪里还用给什么猫儿聘礼啊。”
在这宫里养猫一般都是从猫狗房里直接抱养,或者有交好的人小猫下了崽后,打声招呼直接抱去就好,哪里需要什么聘礼呀。
听着好像是贪人东西似的。
但安清却很坚持,“那不行,这是我给猫猫的仪式感哦,代表我对它的重视,八妹妹,你总不忍抚了我这片心意吧。”
八公主见她这般说,顿时有些为难了,“那我也要给小猫陪嫁。”
安清:“……”
不是,她是要养猫,不是娶猫,还给什么陪嫁啊。
八公主问道:“那你既然要给聘礼,那自然也是要有嫁妆的,有什么不对的吗?”
她是真的不知道什么猫儿聘礼这一说法,但凭感觉就是觉得既有聘礼,那就应该有陪嫁。
“八妹妹,可没有这规矩啊。”安清耐心地给她解释了这猫儿聘礼的由来,“咱们宫里虽然不兴这些,但民间还是有的呢。”
不过,现下的规矩没宋朝那会严厉了,只需稍稍意思一下就行。
“所以,八妹妹,你还是想想有没有什么想要的东西吧,不然这猫儿我是不会抱走的。”
八公主见她这般坚持,突然也不知道要怎么办了,她思索了片刻,道:“那五嫂,我倒是有个想要的东西,就不知你方不方便。”
说罢,她又忙补充了一句,“若是不方便也没事,你千万别勉强。”
安清轻点了点头:“成,那你说说看。”
八公主抿了抿嘴,似是有些不好意思说道:“我额娘最近咳的厉害,上次喝的小吊梨汤很是不错,若是方便的话,五嫂你能不能给我一份方子,我想回去煮给我额娘喝。”
安清一听是这事,立马便应了下来,“这有什么不方便的,没问题!”
于是,关于养猫的事就这么定了下来。
安清回去后翻了下黄历,找了一个还不错的日子,便带着聘礼亲自登门到八公主住处,去选猫。
除了那张小吊梨汤的食谱单子外,她还让春晓给猫妈妈做了些小鱼干之类等猫零食,另外,还给八公主这主人准备了几份糕点,都是她平时来自己这里爱吃的。
八公主本来以为这聘礼就一张小吊梨汤的方子,当她看到安清带来的东西后,怎么都不干了。
安清解释道:“就是些给你和猫妈妈的吃食,就算不是给小猫的聘礼,我来你这也不能空手不是。”
四公主也在一旁劝说了几句,八公主往后瞧了一眼,确实都是些吃食,这才勉强收下。
安清这才屁颠颠跑去挑小猫崽了,八公主的猫是波斯猫,生的几只小猫崽也都是,她一眼就瞧中那只歪在窝边睡觉小猫崽,直接抱了出来。
于是,这只还在睡梦中的小猫便被她选定了。
选好猫后,安清也没再多待,谁知,她都快走到门口了,八公主身份的宫女却急匆匆跑了过来。
只见她低声说了什么,八公主一脸惊讶地看了过来,“五嫂,你……”
安清默默叹了口气,好吧,还是被发现了。
她在那堆零食糕点里放了一根土山参,本以为至少能等到她离开再被发现,没想到还是差了一步。
“不行,五嫂,你等会,我让人把那山参拿过来。“八公主说罢,就连忙推着那宫女回去取东西。
安清忙伸手拦住了她,“八妹妹,你别急,先听我说。”
四公主也在旁搭腔道:“就是,就是,先听五嫂怎么说嘛。”
安清看了两人一眼,低声道:“我知道章母妃身子不好,那土山参是我孝敬她养身子用的,但你们也应该知晓,这事我不好张扬,所以,便借着猫儿聘礼的由头送了过来,这也是我的一番心意,八妹妹,你可不能拒绝我啊。”
八公主突然明白了什么,眼眶一红,“五嫂,你是不是都听说了?”
安清也没否认,轻点了点头。
前几日,翠柳出去串门听说八公主的额娘章佳氏病又重了,十三阿哥最近在四处寻什么上了年份的土山参,说是要给他额娘补身子用的,恰好她手头就有些,便想着找个由头送来了。
主要也是这些日子相处下来,她确实是挺喜欢八公主这孩子的,便想着能伸把手就伸把手吧。
四公主一听还有这事,一脸责怪地看着八公主,“怪不得你前几日心不在焉的,你怎么没同我说啊。”
八公主摇了摇头,上了年份的土山参,宫里都不常见,两人的额娘位份都不高,现下也不太受宠,哪里会有什么办法,告诉她也只是徒增烦恼罢了。
四公主却不赞同,“我可以找姨母啊。”
八公主没说话,显然不想这般麻烦她,宜妃只是她的姨母,若是四公主有事,那宜妃自是没话说的,但若是为了她去求宜妃,那就不太合适了。
安清在心里默默叹了口气,这大概就是宫里为什么这么多人想拼命往上爬的原因吧。
宫里嫔妃的经济来源,大概分为三个渠道,一是每月的份例,这个和位份直接挂钩,第二是皇上的赏赐,这个和恩宠直接挂钩,第三则是亲人的接济,这个亲人指子女和娘家人。
可章佳氏现如今位份不高,近些年又整日缠绵病榻,自然是没恩宠的,孩子又都还未成年,娘家也低微,真的是哪个都不占啊。
所以,想弄根土山参来养身子才会这么费劲。
“五嫂,真的多谢你的好意,但不用了,我十三哥前两日已经给额娘找到了。”八公主一脸感激道。
安清拍了拍她的手,“这土山参本就是养身子用的,多一根也是好的,你就留着吧。”
说罢,她又故意说道:“唉,其实我也是有事求八妹妹帮忙的,这不,才想着先收买收买你,这样你就不好拒绝了呀。”
八公主忙说道:“不用收买我,五嫂你有什么需要我做的,直接说就行。”
安清指了指旁边紫苏那猫窝的小猫咪,道:“等以后这小家伙长大些,还要劳烦八妹妹给她做些小玩具。”
八公主听到这话还有什么不明白的,猫咪的小玩具做起来都很简单的,只要会些针线的宫女都能做,哪里还需要她五嫂特意找她帮忙做啊。
但她也没再拒绝了她五嫂的好意了,直接应了下来。
四公主见状也很高兴,有意给两人活跃气氛,“唉~五嫂心里现下只有八妹妹了,看样子我失宠了啊。”
说罢,她还一脸哀怨地看向安清,“没想到五嫂竟这般喜新厌旧啊,这不就是话本里说的那负心汉嘛。”
安清顿时乐了,笑着捏了捏她的脸,“坏丫头,放心,五嫂才不是什么负心汉,等你出嫁时,五嫂定去给你好好添妆……”
三人打闹说笑了一番,安清便离开了兆祥所。
八公主站在原地,望着她的背影,恍然意识到一件事,怪不得那日五嫂非要问她有没有什么想要的,怪不得她为何坚持给猫儿聘礼呢,原来都是为了这件事啊。
想明白后,八公主直接没忍住,转身趴在四公主怀里哭了一场,心里也越发感念起了五嫂待她的情谊。
*
安清抱回来的小猫,是只通身雪白的波斯猫,小家伙性子很是温顺,白绒绒的一小团窝在那,看的人心都化了。
她小腰一叉,当即决定给这小家伙取名叫雪团,像雪一样的白白一小团,这名字则再贴切不过了。
吼吼吼,她如今也是有猫的人了!
自此之后,安清便对这只小家伙开启了宠溺模式,每日都让人去御茶膳房要新鲜的羊奶,煮开后给小家伙喝,还催促春晓去研究做各种猫粮猫零食。
这还不算,她还亲自画图让小喜子拿着银子去造办处做了一些猫玩具、猫爬架,猫别墅等等,好家伙,一个才刚满月不久的小猫,就被宠成这样,日后还得了啊。
胤祺在旁边瞧着都忍不住摇头,心里默默决定,等以后两人有了孩子,他一定要看紧些才行,她可太有把孩子宠成这紫禁城头号纨绔的潜质了。
安清可不知胤祺竟在心里这般蛐蛐她,但就算知道了也不会停手的,毕竟她这会正处在养猫上头期,看自家这小崽崽怎么都好。
但也不得不承认,因有这小生命的到来,也给她这院里增添了不少生气。
随着上头期慢慢冷却下来,安清也逐渐开始忙碌起来了。
她那块地里的小麦即将要进入分蘖期了,这会可正是忙的时候。
分蘖期是植物学上的一个说法,指禾谷类作物的物候期。
小麦的分蘖期,一般是在小麦出苗后15~20天开始的,在地下或者靠近近地面处的茎基部发生分枝则代表开始分蘖了。
这是小麦生长过程中非常重要的一个阶段,也是小麦是否能高产增收的关键时期。
小麦分蘖越多,麦穗就越多,颗粒饱满才能高产,所以,小麦想获得高产,分蘖是关键,而这个时期的管理工作直接关系到小麦后期的长势和丰收,以及是否能平安越冬。
这些年,安清也一直在研究如何在这个阶段让小麦增产,之前她试了不少法子,想在小麦分蘖期提高产量,效果都不甚理想,但好在也算积累了不少经验。
她拿出之间记下的《小麦种植实验及实践指导》册子,找到去年她庄子上那些分批实验田中,一块数据还算不错的实验田记录。
施肥、灌水、除草、控制旺苗、预防冻害等等……
这上面的法子至少证明是有效果的,那今年便在此基础上继续精进下去吧,正好她之前又琢磨出了一些法子。
第38章 五福晋38
小麦分蘖期的管理方法中,如何科学地运用肥、水是关键。
而这个肥,自然就是指肥料。
在后世,想让农作物收成好,自然少不了化肥的加持,但这会化肥当然没有的,不过,安清可以自制有机肥。
上辈子,她研究这一课题的前提是随着化肥使用越来越泛滥,土壤也越发贫瘠了,农作物的质量下降,还经常出现病虫害,而多多使用些自制有机肥恰好能解决这一问题。
那会她可是好一顿研究啊,国内外文献看了一大堆,来到这里后,又翻遍了各种古书,比如宋代陈隽的《农书》、明代《沈氏农书》,还有《齐民要术》中均有制肥的法子,她古今两下一结合,倒还真被她搞出来不少高效制肥的法子。
当然,自制有机肥也要因地因时制宜,还是之前那个顾虑,像人畜禽的粪便沤制的粪肥在这宫里自是不合适用的。
而之前种西瓜所用的草木灰之类的简易肥料这会也是不再合适了,这块地经过一季的种植,相比于之前土壤肥力自是减轻了不少,再加上之前这块地种花时,花草凋落在地上,久而久之也给这土地增加了不少肥力,所以,那会种西瓜时也算是占了个巧字。
安清这次准备自制些混合肥料,之前西瓜和西红柿的果蔬秧子从地里扯出来后,她并有扔掉,而是将其自然晾干后成了果蔬秸秆,她准备用它们作为制肥的部分原材料。
为什么说是部分呢,因为最关键还有一样东西,池塘里的淤泥,就是那块地旁边的那个小池塘。
之前小喜子便问过她要不要将那小池塘填平了,这样也能多出些田地出来,安清却给否决了,之前这池塘里不知谁种的荷花她也没让人动,而经过一个夏季,这小池塘里淤泥正好也派上了用场。
要知道这淤泥中可是含有丰富的有机质,可以通过微生物的作用不断降解,营养成分还是相对较高的,经过相应的处理便可当肥料使用。
这天,四公主过来时,安清正着人挖池塘里的淤泥,一挖才发现这荷花池里竟结了不少莲藕,恰好这会正是吃藕的季节,倒是可以让春晓做不少美食。
藕盒、莲藕排骨汤、香煎藕饼、蜜汁藕、糖醋藕条等等,所以,安清这边忙着挖藕,春晓那边的灶也生起来了。
“五嫂,这挖藕让奴才们做就是了,你怎么还亲自过来看着啊?”四公主不解地看着安清,她穿着一身平日干活才会穿的轻快衣裳,不知道还以为她也要下去挖呢。
安清却摆了摆手,道:“这挖藕是其次,我这待会可有正事要忙呢,今个怕是没功夫陪你玩了。”
四公主顿时有些无奈了,她都多大了,哪还需要她陪自己玩啊,真是的,怎么大家都总是拿她当小孩子。
“五嫂,你今个要忙什么呀?”她好奇地也跟着蹲了下来。
安清指了指不远处的麦田,回道:“要制些肥料,我那地里的小麦要施腊肥了。”
农间有着这样一句话,冬施金,春施银,春肥腊施银变金。
小麦越冬开始前后施用的肥料,也称为腊肥,腊肥的施用时间以冬至到小寒前后较为适宜。
四公主似懂非懂地点了点头,反正她听懂了一点,她五嫂要制肥料了。
这个她感兴趣啊,之前种西瓜那会,她就喜欢跟在安清身后,看她做什么都感觉很新鲜。
四公主有时候是真的很佩服她五嫂,出身好,人长的好看,脾气还好,最重要的懂得东西是真的很多啊,她那脑子里就像是有个百宝箱,像是随时都能给人惊喜的。
唉~又是觉得她五哥配不上她五嫂的一天啊。
正在工部当差的胤祺,突然莫名其妙打了好几个喷嚏,吓得马祥连忙上前查探。
“主子,您是不是受凉了啊,这会有没有哪里不舒服,要不咱们回宫宣太医来瞧瞧?”
胤祺皱着眉瞪了他一眼,“别这么大惊小怪的。”
说罢,他下意识往周围瞧了瞧,见没什么人才不由松了口气。
像他们这些皇子,在六部中本就是被人当成祖宗样供着,他可不想在节外生枝了。
虽说他在这工部确实是个闲的不能再闲的差事,但胤祺却不想随便在衙门里混日子,既然来了,那定是要好好学些东西才是,这也不枉费他皇阿玛把人送过来的用心。
所以,他准备接下来把工部近些年的档案翻个遍,至少要把这工部办事流程知道个门清,其他的就之后再说,总归是要走一步看一步的。
就像安清说的,做事情要稳扎稳打,一口吃成个胖子的事,不现实。
马祥也意识到自己反应过激了,下意识摸了摸鼻子。
没法子,他打小伺候主子,这种应激反应也是从小就练成的,毕竟,宫里可不缺一个风寒都被夺了命的小主子啊,平日里伺候的人哪个敢不用心。
他收敛了声音,低声问:“主子,那您有没有哪里不舒服啊?”
胤祺还真认真感受了下,好像并没有哪里不舒服,奇怪,好像那几个喷嚏就好像莫名其妙来的一样。
可他哪里知道,这是以前最爱他的四妹在背后蛐蛐他啊。
莲藕挖完后,安清便如火如荼地忙了起来,她这院里的地方本就有限,沤肥这事在前院定是不行的,那这池塘显然就成了首选之地。
虽说她不搞粪肥,但这沤肥多多少少也是有些味道的,毕竟,这沉积许久的淤泥味道自也是不好闻的。
说来也是巧了,她这院子墙后面是一条河,河对面是个竹林的园子,平日里也鲜少有什么人过去,正好也碍不着别人。
安清用的是简易版的堆肥法,就是将所需的各种有机废料进行集中堆放,使之经过天然发酵而生产出有机肥料。
当然,这制肥的过程中需注意的事项也不少,如何控温,如何把握其湿度,还要把原料中的碳氮比把握好,等等一系列的问题,她可不得一点点盯着嘛,还要边制作边记录,进行留档啊。
没法子,农学研究本来就是一个繁琐且漫长的过程,安清早都习惯了。
终于,在不知道折腾了多久后,当她完成最后一步,在其中撒了些自制的活性炭进行除臭后,总算是大功告成了。
谁知,等安清忙活完了,回头一看,四公主竟没走,蹲在她那小麦地头不知在琢磨什么。
“怎么了,我这麦田里有金子啊,瞧的这么入迷。”她调侃道。
四公主闻声抬起头,刚从思绪中被拉出来,还有些茫然,“五嫂,你忙完了啊。”
安清笑着点了点头,伸出一只去扶她:“想什么呢?”
四公主搭上她的手,顺势站了起来,“其实也没什么,我方才就在想……五嫂,你说,等我嫁到喀尔喀后,领着当地的那些牧民种地如何?”
安清愣了下,有些意外地看向四公主,“怎么突然想到这些了?”
四公主摇了摇头,回道:“也不是突然吧,自那日你同我讲过后,这些日子我一直都在思考哪些时皇阿玛要的,哪些又是漠北蒙古那边需要的,也稍稍理出来了些头绪,皇阿玛既然鼓励蒙古垦荒农耕,他想必定是赞同的,至于漠北蒙古那边,若是农耕能给他们带来一定的粮食,让更多的人填饱肚子,他们也是没理由拒绝的吧。”
重要的是,她嫁过去总要做些什么才行,毕竟,只有在当地获得了声望和认可,这样日后才能更好的平衡两边,让她这个去联姻公主的价值发挥到最大化。
还有,她五嫂所在科左后旗既然能在垦荒农耕之事上做的这般好,则也说明此法子对牧民而言定是有利的啊。
“还有,五嫂你说要以女主人的姿态融入,那既是女主人,我想,那就自也要担当起给当地底层牧民带来安宁生活的责任才是。”四公主道。
以前不管是皇阿玛五哥他们,还是额娘和姨母,他们一说到蒙古,大都提的都是草原纵马打猎有多快活,但只有安清说的不同,她讲的大多是草原牧民的生活。
她五嫂以前讲过一句话,说身份带来的也有责任,之前四公主一直不太明白,只单纯的以为她们两人的责任是满蒙联姻呢。
只是,现下她却算是有了更清晰的了解,怪不得她五嫂会这般喜欢琢磨种地的事呢。
安清静静地看着眼前的小姑娘,然后朝着她竖起了根大拇指。
真不愧是康熙的女儿,这头脑就是灵活,短短几日便能想明白这么多,果然很有政治家的头脑。
怪不得历史上会成为清朝满蒙联姻公主中独一份的存在呢。
“但五嫂也要提醒你一点,蒙古那边世代以放牧为生,你若是想改变他们的习惯怕是不易。”安清道。
她能这般还算轻松地带着他们科左后旗的牧民们,完成从放牧到种地这种巨大生活方式的转变,倚仗的是她阿爹这个一旗札萨克的支持,还有他们家祖祖辈辈在当地牧民中的声望。
四公主明白她的意思,点了点头,说道:“五嫂放心,我明白的,你之前讲过的,做事要先抓主要矛盾嘛,我不会操之过急的。”
她嫁过去自是要先要同她的夫君墩布多尔济和当地的蒙古贵族们打好关系,然后下一步才会考虑之后的事。
就像她五嫂一样,嫁到这紫禁城后,虽看着不显山不露水,但她却抓住了最主要的几个人,她五哥、姨母、皇玛嬷,还有皇阿玛。
然后,她才开始做自己想做的事,就比如种小麦,还有在院子中沤肥等等,这些事不管她做的出不出格,宫里怕是都没谁敢拿她怎样,因为她背后有人给她撑着。
四公主发现,她真的从她五嫂身上学到了很多,这些东西可是她在宫中任何人身上都没学到的,包括她额娘和姨母。
想到这里,四公主突然往后退了一步,俯身就给安清行了个大礼。
安清被她这一举动吓一跳,连忙上前扶人,“你这做什么啊?”
四公主却避开她的搀扶,坚持把这一礼行完,才起身道:“五嫂,妹妹多谢你的指点,若是没有你,我怕是还在浑浑噩噩的迷茫着,想必到了喀尔喀后,也只会像无头苍蝇一般,日后怕是也不会过的好了。”
旁的她也不多说了,反而显得有些矫情,但四公主心里却打定主意,日后若是五嫂需要她的帮助,她定当会倾其所有回报。
安清却摇了摇头,显然觉得自己当不起她这么大的感激。
“不会的,莫雅里,你是个聪明的孩子,如今也只是当局者迷罢了,就算我不提点这些,日后你定也是会想明白的,你啊,不会过得差的。”
毕竟,历史上的四公主过的本来就很好,她可没这么大的脸把什么功劳都往自己身上揽。
四公主见她五嫂的样子,笑了笑,但却也没再说什么。
她五嫂一直都是这样,经常觉得自己做这些事都很无足轻重,就像之前给八妹那土山参一样。
但她哪里知道,对于作为受益者的她们来说,却重于泰山。
安清回到院中后,四公主一直像个小尾巴似的跟着她,她不禁有些好笑,但也知道这是因为她的婚期越来越近的缘故。
再过些日子,她就该出嫁了,这一去还不知何时能回紫禁城,那种心情就像当初她从科尔沁离开一样吧。
这沤制肥料,安清虽说没怎么亲自上手,那些脏的累的都是小喜子令人干的,但她还是总觉得身上有股子味道,于是便早早让人备好水,一回来便钻进浴房洗澡了。
四公主没法子跟进去,于是她转身去看春晓做吃食去了,没一会又去旁边的猫窝边逗逗小雪团,反正在她五嫂这院里待着是不会无聊的。
等安清出来后,春晓刚好做好了香煎藕饼、蜜汁藕,于是,两人便在院子中边吃边聊了起来。
安清吃了一块蜜汁藕,觉得有点甜了,于是忙喝口茶水压压,八公主最爱甜食,若是她此时在的话,定会喜欢这道小食的,但安清还是比较喜欢香煎藕饼。
“八妹妹今个怎么没同你一起来啊?”她问。
这些日子,但凡四公主过来,一般八公主都会跟着来,时不时还把雪团的猫妈妈带来,让这对猫母女短暂地团聚一番。
四公主也显然比较爱吃香煎藕饼,已经连着吃了好几块了,“八妹妹额娘的病又严重了,她去侍疾了。”
安清不禁有些意外,“怎的又严重了啊,之前不是说都快好了吗?”
四公主听到这话,不由叹了口气,道:“还不是前朝那准噶尔求娶之事闹的,章母妃怕是担心八妹妹被送去准噶尔联姻吧。”
安清愣了下,竟还有这事?
她最近都忙着自己这一亩三分地的事,消息确实封闭了不少,更何况涉及到前朝,毕竟,她之前可是明令禁止过院中的人打听前朝的任何事的。
“五嫂,要不你来分析分析,你说,皇阿玛会让公主去准噶尔联姻吗?”四公主一脸期待的表情。
如今她对安清可谓有着迷之信任,总觉得没有她不能看明白的事。
安清:“……”
别这样,她真没这么厉害啊。
不过,如果非让她看的话,安清觉得康熙应该是不会允准噶尔求娶之事的。
上辈子看电视剧《康熙王朝》的时候,看到过康熙把自己的女儿蓝齐儿嫁给了噶尔丹,以求缓兵之计的情节,但后来她查了史书才知道,电视剧中这段情节是虚构的,历史上的康熙并没有任何一个女儿嫁到过准噶尔。
再说了,这会噶尔丹都死了,准噶尔也投降了,更是没有理由再嫁个公主过去啊。
“依我看,应该不会。”安清道。
四公主眼睛倏地就亮了,一副‘你快往下说’的表情。
安清无奈,只能轻‘咳’一声,开始了她的表演。
“皇阿玛三次亲征噶尔丹,他比谁都明白噶尔丹和准噶尔的狼子野心,又怎么可能觉得联姻会真的让准噶尔消停下来呢,而且如今我大清是大捷而回,是胜利者,何故在这时送了女儿到人家手上作为人质啊。”
若真是嫁了公主过去了,准噶尔又反叛了,届时先不说康熙是否多在乎女儿死活,但面子上还是是要顾的,否则怎能堵住天下悠悠之口,和前线将士的士气。
那他才真的把自己置于个两难之地,康熙可不傻,难道会连这不懂?
若说是为了监视准噶尔,那更说不通,准噶尔所在的漠西蒙古和喀尔喀所在的漠北蒙古不同,漠西蒙古和大清可是有世仇的,就算送个公主过去也基本起不到什么作用,对方定会把她监视的死死的。
四公主越听越觉得有道理,对啊,现在这局势对大清来说大好,她皇阿玛没道理送个公主去联姻啊。
一想到八妹妹不用被送去准噶尔联姻,她瞬间也放心了下来。
只是,四公主不知想到什么,突然有些迟疑地问道:“五嫂,你说皇阿玛也会担心我吗?”
那日她五嫂说她阿爹阿娘担心她嫁到紫禁城来无依无靠,她可以确定的是,她额娘和姨母都是担心她的,但她皇阿玛会不会,她突然就有些不确定了。
毕竟,她是第一个嫁去漠北蒙古的公主,她皇阿玛真的就没有一点不忍吗?
安清愣了下,她突然也不知道要如何回答了。
康熙是个父亲,但更是个帝王,他自是同她阿爹没办法比较的,但应该也会有吧。
或者说,与他的江山相比,女儿自是要往后排一排的,但不代表他对女儿们一点感情没有,毕竟,他也是个父亲。
所以她想,康熙或多或少对四公主这个第一个远嫁漠北蒙古的女儿,还是会心存些愧疚的吧。
四公主回到兆祥所后,第一时间便来到了八公主的住处,她先把安清拖她带给八公主的蜜汁藕给了她,然后,又把安清的那番分析说了出来,也让她安心些。
八公主听了自是很开心,但也感激四公主和安清挂念着她,特别是她五嫂,知道她爱吃甜食,还特地让人把这蜜汁藕捎过来给她。
四公主见八公主的反应,也放心了不少,她待会还要去她额娘宫里一趟,便也没多待。
“主子,我觉得四公主和五福晋说的有道理,你也别太担心了,看你这些日子都瘦了。”八公主身边的宫女劝道。
八公主笑着点了点头,但她的眼睛里却不由染上了泪花。
这些日子,她确实是很担心被嫁去准噶尔,皇阿玛三次亲征准噶尔,这满宫里对准噶尔的印象自是豺狼虎豹般的存在。
虽说这只是五嫂的分析,不一定准,但八公主却打心眼里觉得踏实,五嫂是她在这后宫中遇到最可靠的人,她的话定是有几分道理的。
“走,去额娘宫里,她这会定是刚喝了药,五嫂这蜜汁藕正好能给额娘甜甜嘴。”
八公主过来时,章佳氏果真刚喝了药,正歪在床榻上歇息,而十三阿哥胤祥恰好也在。
章佳氏看到八公主后,忍不住责怪道:“你这孩子,不是让你回去休息吗,怎的又来了啊。”
八公主从宫女手中接过食盒,端出了安清给她的那碟子蜜汁藕,笑道:“额娘,五嫂让四姐给我送了一碟子吃食,说是叫蜜汁藕,女儿尝了一块,味道很是不错,这才带来给额娘尝尝。”
说罢,她便夹了一筷子递到章佳氏嘴边,这蜜汁藕她在过来前热了下,这会正好能吃。
章佳氏无奈,只能顺势吃进了嘴里,“嗯,不错,软软糯糯的,甜而不腻,很可口。”
八公主见她爱吃,忙又要给她夹。
章佳氏摆了摆手,道:“不了,额娘这会刚吃完药,实在吃不下了,你自个吃吧。”
八公主见她额娘确实没什么胃口的样子,也不再勉强她,而是夹起了一块递给她十三哥。
“十三哥,你也尝尝这蜜汁藕,五嫂院里的东西,可好吃了。”
胤祥也没拒绝,笑着吃了下去。
“八姐八姐,我也要吃。”一个小团子从门外冲了进来,来人正是八公主的亲妹妹十公主。
十公主现下年纪比较小,还没去兆祥所那边,平时放在章佳氏身边养着。
八公主见她跑的额头都冒汗了,先是拿帕子给她擦了擦,然后才笑着喂了她一块,还不放心地交代道:“小十,你慢着点吃。”
十公主吃了一口,眼睛瞬间就亮了,问道:“哇~好好吃啊,八姐,这也是五嫂给你的吗?”
之前安清给八公主送的点心,十公主可是吃了不少。
八公主笑着回道:“对啊,小十嘴真刁,竟一尝就吃出来了。”
十公主嘿嘿笑了两声,嚷嚷着还要吃,她不仅自己吃,还不忘招呼其他人一起吃。
不知不觉,这一碟子蜜汁藕便被几人分着吃光了。
十公主方才被宫女带出去玩了一圈,有些累了,吃完便趴在八公主身边就打起了瞌睡。
章佳氏见状,招呼宫女把人带去旁边屋子去睡了。
八公主也总算有机会,把她五嫂那番话说了出来,章佳氏听完,整个人瞬间激动了起来。
“此话当真?你五嫂真这般说?”
八公主使劲点头,劝道:“额娘,你就别担心了,我觉得五嫂说的那些很有道理,皇阿玛应该是不会答应准噶尔的求亲。”
说罢,她还不忘拉着胤祥一起劝,“十三哥,你懂得比我们多,你来说,五嫂说的是不是有道理。”
胤祥本来还在思考,被八公主一点名,瞬间回过神来。
然后,他迟疑了下,看着章佳氏,道:“额娘,我也觉得五嫂说的有道理,上书房师傅讲过,准噶尔是狼子野心,绝不是一桩婚事能左右的,我想皇阿玛自也是明白这点的。”
章佳氏见儿子也这么说,不由又信了几分,嘴里直念叨着那就好,那就好。
可能因太激动了,她说着说着竟猛烈的咳嗽了起来。
胤祥和八公主见状,忙上前给她拍背,好不容易才止住了咳意。
八公主更是忍不住又红了眼,她额娘要不是忧心她,病也不会又重了。
“额娘,五嫂给的那根土山参您也让人给您用了吧,也好好补补身子。”
章佳氏脸又白了几分,歇了好一会才歇过来:“没事,你十三哥送来的那根还没用完呢,放心吧,额娘身子没事,方才就是太激动了。”
一提起这山参的事,她又不由想到这两根土山参的由来,十三拿来的那根是他四哥给寻来的,说实话,她倒是也没太诧异,十三和老四向来交好,两人的情谊都快堪比亲兄弟了,这一点章佳氏是知道的。
只是,安清送来的那根,却是她万万没想到的,而且她还是借着什么猫儿聘礼送来的,可见也是用了心的。
章佳氏欣慰地看着面前一儿一女,道:“你们俩运道好,十三碰到你四哥,小八碰到你五嫂,他们都是真心待你们好的,但咱们也要把人家的好记在心上才是。”
八公主忙应了下来,“女儿记住了。”
胤祥也重重地点了点头,“额娘放心,儿子也记住了。”
两人又坐了会,但因章佳氏刚吃完药,确实困乏的厉害,他们便一起离开了。
宫女过来想扶章佳氏躺下休息,却她伸手拦住了,“无事,本宫想再坐会。”
章佳氏倚在榻上,望着窗口的方向发呆,久久无语。
宫女见状,怕她再劳神伤了身子,过来劝:“娘娘,还是睡会吧,昨晚您就没睡好,若是让八公主和十三阿哥知道了,怕是又要担心了。”
章佳氏闻言,重重叹了口气:“终究是我这个做额娘的,拖累了他们。”
若是她不在了,他们也许还能轻松些吧。
“娘娘,千万不能这么想啊,您可得好好保重自己个,早点把身子养好才成,咱们阿哥和公主都还小,若是没了额娘护着,在这宫里怕是更难。“宫女道。
章佳氏却笑着摇了摇头,没再说什么。
她的身子,她自己个清楚,哪里还能好的了啊。
之前太医的意思她懂,说什么要不找些土山参养养,其实言外之意就是药石无医了,只不过是拖着些日子罢了,也只有小八和十三这两个傻孩子信了。
不过,就算真的要死了,那之前她也要尽力把自己的孩子都安排好才能闭眼。
十三毕竟是阿哥,倒是不用太担心,待他成年后,该有的皇上怎么也少不了他的,只是或多或少而已,但他总归是男子,凭着自己闯出一番天地也未尝不可。
可小八和小十是公主,却不一样。
这次准噶尔求亲,她确实是担心的不行,小八年纪虽还小,但谁也保不准会不会先被定下来,过些年再成婚。
这些日子,她虽在病重,但也听说了,德妃不知如何说动了皇上,竟将五公主留在京城婚嫁,还有意许给皇上的母家佟佳氏的子弟。
那下面未出嫁的公主里,除了六公主七公主,便是她的小八了。
章佳氏自认没有德妃的手腕和能力,她如今虽是嫔位,但却没封号,更不是一宫主位,归结到底,只是享着嫔位待遇的庶妃罢了。
所以,她也没期待能把两个女儿留在京城,只希望能把她们嫁去对大清向来忠诚的漠南蒙古就好。
至于要如何做呢,章佳氏倚在床头,默默闭上了双眼。
那年蔷薇花下,她第一次遇到了皇上,她得到了他的恩宠,从此后在这宫中受宠多年。
但那时的她却不明白,帝王的爱从来不会专属于哪个人,也因此执念伤神了许久,后来更为此失了宠。
不过,这么多年过去了,她也无所谓了,早都不再执念于那些。
只是……如今她却要利用这份执念,在将死之前为她的孩子们尽力安排好一切。
第39章 五福晋39
胤祥从章佳氏的宫里出来后,先把八公主送回了兆祥所,随即在阿哥所门前迟疑了片刻,最后还是去了四阿哥的住处。
“你五嫂当真这般说的?”胤禛脸上闪过一丝惊讶。
胤祥轻点了点头,“八妹说的,应当错不了。”
他方才在她额娘宫中听到八妹说的那番话,实则心里也是判断不了的,但为了让额娘安心,只能选择顺着往下说,但他还是不踏实的很。
这些日子,何止是额娘和八妹担忧啊,他也是为此愁的吃也吃不好,睡也睡不好,但又不想来打扰四哥,便只能自己一个人扛着,可这会他是真的忍不住了,这才想着过来阿哥所这边碰碰运气,没想到他四哥竟真在。
胤禛一副若有所思的样子,他此时并未注意到胤祥的神情,而是全部心思都在他方才说的那通话上。
这些日子来,关于准噶尔向大清求娶公主一事,在前朝后宫闹得都挺大的,胤禛也同幕僚一直在讨论此事,但始终却无法得出了个结论出来。
他觉得安清说的那番话是挺有道理的,准噶尔反叛之心未死的事几乎昭然若揭,现下噶尔丹已死,准噶尔也投降了,大清确实没理由送个公主过去。
但是,她却忽略了重要的一点,这两年的战事对大清来说也是消耗极大的,胤禛如今在户部当差,自是清楚如今国库有多紧张,若是此时再起战事,他们怕是真承担不住了。
在这种情况下,还真没办法确定他皇阿玛会不会准了准噶尔的求亲,也算是换的一个暂时的缓冲,给大清争取些休养生息的时间。
不过,五弟妹毕竟是身居内宅的妇人,考虑不到这些倒也是情有可原。
“四、四哥,是有什么不对吗?”胤祥见他四哥这般反应,心里又不由沉了几分。
胤禛一抬头,这才发现脸上满是忐忑之色的胤祥,心里暗暗自责了起来,这些日子也是他大意了。
也是,十三弟可有着两个妹妹呢,这些日子定是担心坏了吧。
“十三弟,你五嫂出身蒙古,对此事的见解是有一定道理的,你就别太担心了,我也觉得,八妹应该没事。“胤禛道。
不过,他之所以认为八公主没事,并不是像安清那般,相反的,他却认为他皇阿玛很有可能会准了这事,那他为何又会八公主应该会没事呢,是因为他觉得八公主前还有六公主和七公主,就算他皇阿玛真的要送个公主过去,那最危险的也不是八公主。
这也是他额娘前段时间为何这么着急把他五妹的婚事定下来的原因,给公主指的婚事从来都是从长到幼轮的,没特殊情况的话,没道理跳过指谁。
胤祥眼睛瞬间亮了,心也瞬间放回了肚子中。
他四哥向来不说没依据的话,既然他都这般说了,那便没什么好担心的了。
时光匆匆而过,四公主出嫁之日终于还是来了。
十一月底,四公主以‘和硕恪靖公主’的封号下嫁给了喀尔喀的墩布多尔济,这日,公主的仪仗浩浩荡荡出了紫禁城,朝着蒙古草原方向而去。
安清当初猜想的并没有错,康熙对于这个第一个远嫁漠北的女儿心里还是怀着愧疚的,从公主陪嫁的数量,以及各种婚礼事宜上均可看出,最后,他还让七阿哥和十阿哥两位皇子弟弟,一起护送着他们这位四姐北上。
这可是之前出嫁的公主中从未有过的殊荣,即便是康熙最喜欢的女儿二公主荣宪公主都未曾有过。
安清和八公主站在紫禁城围墙上,目送着她的离开,远远瞧着,那载着四公主的马车的车窗被轻轻掀起了一角,里面的人显然在回望着这座曾经住了十几年的皇城。
按照惯例,公主远嫁蒙古后,一般是要十年才能回来探一次亲,所以,这一别还真的是故土难回了啊。
安清心里不禁泛起了一丝怅然,来这紫禁城这么久了,她一直故意不让自己去想科尔沁的一切,即便是想了也会主观选择忽视自己的情感感受,但就在此刻,她还是不得不承认,她想家了,想她阿爹阿娘哥哥们了。
上一辈她没有家,从小长大的孤儿院也在她上大学后就被拆了,虽还是在原住址上新建了一所更新的,但却早已物是人非,她上大学后便没再回去过,只偶尔和曾经的院长妈妈联系一下,但因着人家有自己的家庭,她也不好打扰,所以,从本科到博士,她的家也就是学校的宿舍。
但这一世却不同了,她拥有上一世做梦都想拥有的一切,但却阴差阳错嫁到了这紫禁城,有家也不能回,有亲人却又不能相见。
这一刻,安清想要回家的心达到了顶峰。
“五嫂,你没事吧?”八公主轻拍了拍安清的手臂,一脸担心地问道。
安清怔了下,这才回过神来,“放心,我无碍,就是有点不舍你四姐。”
八公主一听是这事,忙贴心地劝慰道:“没关系的,五嫂,明年木兰秋狝咱们就能见到了。”
安清笑了笑,对啊,明年木兰秋狝就能回去了,届时她阿爹阿娘定也过去的,到时候他们一家人便又能见面了。
再说了,木兰围场本就离他们科左后旗不远,说不定她还能回去瞧瞧呢。
不过,安清看到八公主的反应却有些意外,她本以为以八公主的性子,四公主出嫁她应该会很难过才是,但现下一看,她好像比自己还淡定。
八公主笑着解释道:“反正我过几年也会嫁去蒙古的,以后和四姐见面的时间还长着呢。”
而且,她和四姐都说好了,她留在京城这几年会多替四姐去陪陪郭母妃的,所以,她如今算是带着四姐的嘱托留下的,倒也没这么难受了。
想到这里,八公主又偷偷看了安清一眼,她和她四姐还约定了另一件事,日后她们在蒙古那边,有机会也会好好替她五嫂照顾她阿爹阿娘的。
她们五嫂是这么好的一个人,没有人会不喜欢。
安清看着这个当初一提会嫁到蒙古就满面愁容的小姑娘,摇身一变竟成了谈起自己的婚事能这般坦然,心里也是着实为了八公主开心。
也不枉这些日子,她有意无意对其进行的那些开解。
归根到底,她们都是满蒙联姻下的那颗棋子,命运既然由不得自己,那能做到的就是欣然接受,并努力让自己过的更好罢了。
其实,也不止是她们,在这么个朝代,所有人都是这皇权之下的蝼蚁罢了,而蝼蚁也未免不能在挣扎出属于自己的一片天地。
只是,安清不知道的是,就是她这一念之间的善意,日后会给她以及他们科左后旗一个怎样的惊喜。
当然了,这些都是后话。
安清上下打量了她一番,说道:“那你这小身板得再练练才行,到了明年去了蒙古,那咱们定要骑马纵横在草原上的,你可不能拖后腿哦。”
说罢,她又转身看向八公主身边的宫女,“你家公主最近有没有按时踢毽子啊。”
那宫女似是终于找到了告状的机会,很是激动道:“回禀五福晋,主子她并没有按照您之前要求她的每日踢上两百个毽子,她经常踢一天歇三天,还每次都讨价还价,能踢一百个就很不错。”
安清听到这话,一脸不赞同地看着八公主,她之前见她身子太弱,才想着让她踢毽子锻炼锻炼,没想到她竟然阳奉阴违。
这还是她认识的那个乖的没边的八公主嘛?!
“小八,你偷懒,不乖哦。”
八公主也没想到被拆穿,小脸绯红,却忙再三保证道:“五嫂,我以后一定乖乖的,再也不偷懒了。”
安清还是低估了四公主出嫁对自己的影响,回到住处后,她感觉做什么都没劲,还时不时地就会走神发呆,就连雪团蹭到她腿边求摸摸她都没发现。
“主子,主子……”紫苏在旁边喊了好几声,她都没有回应。
紫苏和翠柳对视了一眼,两人都知道主子这是想家了。
“喵~喵~喵~”
可能是第一次被安清忽视,雪团也有些急躁,甚至还一下子跳到了安清的腿上。
安清怔了下,当低头看到腿上的雪团后,才稍稍回过神来。
紫苏不放心道:“主子,您要是想王爷和王妃了,就去给他们写信吧。”
安清却摇了摇头。
她每个月都会固定往家里送信,这个月的前几日刚送出去,若是这会再写一封,她阿爹阿娘定会以为她出了什么事,会担心的。
她深吸了口气,道:“没事,我去转移下注意力就好。”
说罢,她抱起了雪团使劲揉搓了一番,然后递给了旁边翠柳,还交代她去那逗猫棒陪小家伙玩一会。
雪团来到她这院子也有些日子了,真的是一天一个样,这会它和当初那个刚满月的小猫崽比,早长大了不少,也正是好动的时候,每天都要人陪它玩好久才行。
只是安清这会的状态明显不适合陪它,小动物对人的情绪还是很敏感的,没看到小家伙这会在她怀里这副躁动不安的样子,显然也是感觉到了她的情绪不佳。
至于要如何转移注意力呢,安清法子很简单,当然就是干活了啊。
不过,她这活不是体力活,而是脑力劳动,只见她转身就进了书房,拿出纸,又拿出一根炭笔,在那里开始写写画画了起来。
直到胤祺过来时,她才从书房里出来。
经过这一下午的专注工作,安清自认已经完全从那种颓废的状态中恢复过来了,谁知,胤祺却还是将她识破了。
用完晚膳后,两人照例在房间里各忙会各的事。
谁知,胤祺突然开口道:“你,是不是想家了?”
安清“啊”了一声,下意识便想否认,但当她看到胤祺眼底闪过的那抹担忧之色后,还是点了点头:“有点吧。”
胤祺默默在心里叹了口气,他发现安清有些报喜不报忧的性子,她同人相处时,不管自己心底情绪如何,但面上却总是表现一副乐呵呵的样子。
就比如今日,要不是他瞧的仔细,怕还真会被她表现出来的样子给骗到了。
但瞧出来了又能如何呢,胤祺不禁有些气馁,他好像什么都做不了。
他们不得随意离京,而蒙古的王公贵族则无召不可入京,即便知晓安清想家了,他好像除了口头上关心一下,旁的真的无能无力。
“抱歉啊,”胤祺声音低哑,但说到一半,却突然意识到什么,苦笑道:“我好像……总是和你说这两个字。”
安清见他这样,有些无奈道:“真没事,这又怪不得你,别什么事都往自己身上揽。”
她的现状又不是他造成,他有什么好抱歉的啊。
不过,安清也不傻,自也发现胤祺今晚的情绪也明显不对,他好像很沮丧,又好像有些难过。
容她猜猜是怎么回事……
听说康熙今日早朝后并未召见任何一位阿哥,胤祺也是在工部忙活一整天直接回来的,这些都是他们用晚膳时随口聊到的。
那既然这样,便只有一种可能了,和四公主出嫁之事有关。
“你是不是在为没能护送四妹北上的事沮丧?”安清问。
胤祺怔怔地看着她,似是没想到安清会发现,又或者是确认她是否真的发现了。
然后,在对方那坦然无波的双眸中,他发现她真的都知道。
是啊,她一向聪明伶俐,对很多事都心如明镜,只是不宣于口罢了。
胤祺也没否认,轻点了点头。
他今日确实是挺沮丧的,或者也可以说有些难过,但他难过的点并不是不能送莫雅里出嫁,而是他皇阿玛的态度。
这次派皇子北上送亲是皇阿玛临时决定的,按理说,若是从众兄弟间同莫雅里的亲疏远近来看,怎么都应该是他和小九去比较合适。
毕竟,她姨母郭贵人因位份低,生下莫雅里后不能亲自抚养,便记在他额你娘这个一宫主位名下,他和小九同莫雅里间的情分,打小也就与其他兄弟亲厚不少。
可他皇阿玛这次却偏偏跳过了他和小九,而选择了七弟和十弟,其用意也是显而易见了。
他皇阿玛在防着他们,当然,主要是在防备他!
因在皇玛嬷膝下长大,胤祺早早便明白,自己和蒙古那边有着牵扯不断的联系,如今又娶了安清,这牵连则就更深了,他皇阿玛是怕他再因着莫雅里的关系,同漠北蒙古搭上线。
但他却真的没其他想法。
这些年,他已经尽量和其他兄弟保持距离了,就是不想牵扯到皇子间的结党营私中,没想到还是到了这一步。
安清也在心里默默叹了口气,天家向来便是如此啊。
以前她觉得胤祺是懂这个道理的,特别是上次经历过太子的事后,只是如今才发现,有些道理懂归懂,但事临己身时,接受也是需要一个过程的。
其实,康熙此次的用意并不难猜,清廷对蒙古各部的态度向来都是既笼络又制衡,更是时刻提防着蒙古的王公贵族和皇子搅和在一起。
毕竟,蒙古各部的铁骑,那可是实打实的兵权啊,这要是牵扯到皇储夺权之中,那必然是有损国之根本的事,这也是他最不能容忍的。
在某种程度上,安清也是理解康熙的,他是封建的帝王,本就敏感多疑,有些事防患于未然可能只是本能反应,并不见得他是不信任胤祺这个儿子。
“你对皇阿玛会失望吗?”胤祺看着安清,问道。
毕竟,这事防的也有科左后旗,也就是她的阿爹和哥哥们。
安清回道:“不会啊,皇阿玛这么做,也有他的苦衷。”
说罢,她觉得说的有些太官方了,像是敷衍人的套话,于是又补充了一句,“这是真心话,不是因为你是皇阿玛的儿子而故意说给你听的。”
这确实是她内心里真实的想法。
胤祺轻‘嗯’了声,“我知道,没怀疑你。”
安清笑了笑,问道:“那你现在还难过吗?”
“有点。”胤祺点了点头,说道,“在这点上,我不及你。”
安清却摇了摇头。
哪有什么及不及的啊,因为康熙对我而言,一开始就是帝王而已,或者说,她对康熙从未抱过期待吧。
胤祺不同,他对康熙是先有父子之情,然后长大后才不得不将其先当帝王,后才父子。
但他在内心深处对康熙还是有期待的,一个儿子对父亲的期待。
她看着胤祺此时的样子,感觉他好像都要碎了,于是实在于心不忍,默默朝着他伸出双手,想给他一个拥抱安慰安慰他。
胤祺本来还陷在低落的情绪中,但见她这样,却不由愣了下,一时有点没反应过来。
她这是……要让他抱她去就寝?
他耳朵不由一热,虽说两人早已经……但安清却从未这般主动过,可是,她这跳跃会不会太大了,他们方才不是还在说正事吗?
算了,既然她……
安清见胤祺迟迟没有反应,皱了下眉,直接一个起身向前,给了他一个大熊抱。
“来来来,给你一个抱抱,别难过了啊。”
胤祺:“???”
所以,她刚刚只是想安慰他!
安清可不止胤祺这丰富的心理活动,抱了大概有一会后,她也觉得安慰的差不多了,接下来她准备转移下他的注意力。
毕竟,总是沉溺在悲伤的情绪中,只会越来越悲伤罢了,最好的法子就是翻篇。
“行了,咱俩都别提这些不开心的了,你先等我会,我有点事想找你帮忙。”
说罢,安清便直接撤回了拥抱的手,转身朝着外面走去,简直不要太潇洒。
胤祺怔怔地看着空空的怀抱,顿时有些哭笑不得。
她这安慰人的法子也太草率些吧,他才刚刚反应过来,就被她给推开了。
还有,那刚刚令人误会的一幕……
但不得不承认,经过这一番乌龙,他好像还真没这么难受了。
不一会,安清终于回来了,手里还捏着一张纸。
“给你。”
胤祺下意识接了过来,但待看清纸上的东西后,不由地一脸茫然,“你这画的是什么?”
安清大手一挥,十分豪气回道:“我叫它麦苗镇压机具。”
这就是她今个一下午完成的,从构思、设计、画图到旁边各种细节注释,应有尽有,简直不要太详细。
当然,这和后世的麦苗镇压机自是没法比,就是她用石滚子简单改造出来的,但即便如此也让她很有成就。
至于这麦苗镇压机具是做什么用的,其实很好理解,就是压麦用的。
而压麦,这也是小麦分蘖期管理中非常重要的一步,通过拉着这个麦面镇压机具在麦田里来回滚压小麦,能使其暂时镇压住麦苗地上部分的生长,也就是控制小麦旺长。
“为何要控制小麦生长啊?”胤祺不解道,“而且,地里的庄稼不都是长得越旺盛越好吗?”
因着安清的关系,他如今对地里的活计也算有了了解,特别是最近,他还特地去请教了农政司的官员如何种植小麦的事,但并未听说有什么压苗的说法。
安清只能尽量简单化地给他解释了起来,“现在小麦扎根不稳,若是地面上的部分长得太快,那地下部分的根系便没办法得到很好的生长,根都不稳了,庄稼后续又怎么可能长得好。”
其实,这也就是大家潜意识里可能会有的一个错觉,觉得小麦长得越快越好,但实则在越冬前,小麦长得太旺,反而是不好的。
旺长的小麦茎秆是比较细嫩的,同时它们养分储藏的也少,那相应的抗冻能力也会大大降低,所以啊,很多冬小麦在冬季时就非常容易遭受冻害,倒春寒时则更易导致枯叶死蘖的情况,甚至还会冻死幼穗,即便是成功越了冬,那中后期容易造成倒伏,直接便影响到了产量。
而压麦便能很好地解决这一问题,碾压麦苗可以使土壤变得更加紧实,也能增强根系对水分的吸收,从而提墒防旱、抗倒伏,同时呢,还可以促进分蘖生根,墩苗壮秆,有“控上促下”的作用,也是为了控制旺苗、促进壮苗。
所以,在小麦越冬前压苗一是控制长势,二是增加抗寒能力。
这也是后世农学院经过反复试验得出来的结论。
胤祺听她这么一说,倒也觉得有道理,“所以,你是想让我帮你把这东西做出来?”
安清使劲点了点头,“可以吗?”
主要是这东西太大件,宫里实在没法子弄,所以她只能找胤祺帮忙了。
胤祺轻‘嗯’了声,这倒没什么不可以的,瞧着这图纸也不是什么特别难的事,他去工部营造处找几个人就能做出来。
因着怕安清要急用,胤祺第二日就拿着安清画的那图纸来到了工部便直接去了营造处。
那营造处的人一看是五阿哥交代的事,那办起来也叫一个麻利,三天不到的时间便按照图那图纸完成了。
不过,这东西做出来个头还真不小,胤祺当天还是用拖车运回的宫里,这一路可没少引人注目,自然是造成了不小的动静。
众人纷纷都纳闷了起来,五阿哥这往回搬个石墩子做什么啊。
此时的乾清宫内。
康熙刚召见完户部以及农政司的官员,商讨了下各地小麦的情况。
近日,山东、河南、陕西等小麦种植重要省份,纷纷递上来奏折,说是近几个月的雨水还不错,不少地方的小麦长势都很是喜人,预计明年定是丰收的一季。
他听完自是心情大好,还有什么能比丰收更让喜悦的啊。
等官员都告退后,梁九功便端着茶水,进来服侍了。
他边把康熙面前冷掉的茶水换掉,边说道:“皇上,您之前不是问五福晋那块地种了什么吗,奴才方才让人去打听了。”
康熙愣了下,反应了下才想起来之前随口一问的话,没想到梁九功还真去打听了。
“哦?她又种了什么啊?”
这会冰天雪地的,总不能再种那些瓜瓜果果了吧。
梁九功回道:“回皇上,五福晋在那块地里种了小麦。”
康熙一听安清种了小麦,倒是有些意外,“她竟然种了小麦,看样子她之前说想试试种朕那御稻米的事倒不是随口说说啊。”
不过,他也没太把安清种小麦之事放在心上,毕竟,这种粮食和她种西瓜不同,她那西瓜说到底就是占了巧字,恰好发现了一个甜的西瓜种罢了。
但种庄稼不同,不管是他那丰泽园,还是户部和农政司,每年不知多少人在折腾这小麦种植的事上,自是她一个后宅的小丫头不能比的。
梁九功笑道:“可不是嘛,听说五福晋那地里的小麦长势还不错的样子。”
康熙摆了摆手,笑道:“这个倒没什么稀奇的,今年各地雨水好,小麦长势好那也是自然,但得能撑过这个冬季才算本事。”
提到这事,他不由又想到户部说今年各地用了好几个还算不错的法子帮助麦苗过冬,说是定能提高小麦的产量。
但愿明年各地的小麦产量能给他一个惊喜。
第40章 五福晋40
在冬至前后,安清总算是给那块地的小麦做完了施腊肥和压麦的活计,越冬前小麦分蘖期的管理工作也算是正式告一段落。
该做的她都做了,接下来便是静观其变,若是出现任何问题,也好能及时补救。
不过,在正式进入越冬期一段时间后,小麦整体表现还算良好,并未出现任何冻害的预兆,看样子这个冬季应该能平安度过了。
安清对此表示很满意,至少证明她目前所有的措施都是有效的,对于明年小麦能否成功增产之事,也又多了不少把握。
接着没过多久,京城迎来了第一场大雪。
今年的这场大雪较往年有些晚了,正常在冬至前这雪便该下的,但好在总归也不算晚。
安清早上一起来看到外面白茫茫一片,第一时间便是先跑去后院瞧了瞧她那小麦,当看到小麦盖上厚厚的‘被子’后,笑的那就一个开心。
“主子,您慢着点呀,这天冷的厉害,您先把这斗篷披上,别着凉啊。”
紫苏急匆匆跟着过来,手里还拿着一个红色的斗篷,忙给她披上。
翠柳也拿着暖手炉子跑了过来,递到了安清的手中,皱着眉头,絮絮叨叨道:“您说您怎么还像个孩子似的,看见雪就忙不迭地往外跑,万一着冻着了怎么办啊,您可真不让人省心。”
安清嘿嘿一笑,道:“你不懂。”
瑞雪兆丰年,这可是农人一年中最欣喜的时刻之一啊。
这冬天的大雪,会冻死小麦越冬期间的害虫和病菌,冻伤麦田间的杂草,厚厚的积雪还能保护小麦等冬季作物,避免带来大寒冷降温带来的冻害。
而且,等来年开春后,厚雪一融化,又能为农作物提供水分,不至于出现麦苗干旱的情况,届时再稍加培育,那是必会丰收的啊。
翠柳‘哼’了一声,小脑袋一昂:“主子又小瞧人了不是,有什么不懂的啊,不就是‘冬天麦盖三层被,来年枕着馒头睡’嘛。”
安清嘿了一声,有些惊讶地看着翠柳,“翠柳,你近来厉害了啊,竟然都懂这么多了,不错不错,今个给你加鸡腿。”
翠柳乐的不行,顿时忘了之前还在念叨安寝的事,在那各种臭屁了起来。
安清默默扬了下嘴角,这丫头近来越来越有麦冬的念叨人的功力了,也不知是不是私下里去偷师了,好在她知晓翠柳的德行,拿捏她更是分分钟的事。
人逢喜事精神爽,早上用完膳后,安清难得来了兴致,突然一改她前几日猫冬那做派,想来个雪天紫禁城一日游。
要知道在后世,这每逢下雪,故宫必是要上热搜的,被雪覆盖的紫禁城,别有一番风韵,美的令人沉浸,引来无数人争相过来打卡。
说来也是巧了,上辈子她虽在北京上的大学,故宫也去过,但阴差阳错,却还从未在下雪时逛过呢,现下正好有机会,那自是也赶上这波潮流的,虽说时空不同吧。
再说了,这会的紫禁城可比后世的故宫古香古韵多了。
安清披着一件红色的斗篷,撑着一把油纸伞,走在这红墙绿瓦的宫巷间,眼睛顿时有些不够使了。
雪花飘落间,红墙、飞檐、翘角、台阶等等,星星点点丹红,与洁白的雪融为一体,构成一副紫禁城动人的画卷。
白雪红墙,一步一风景,楼榭廊檐脊,皆是银装素裹,美的恢弘大气,美的惊心动魄。
安清终于理解上辈子有个师姐,为什么一到下雪必去故宫打卡了,那时她还想着去看一次不就行了嘛,哪里需要次次去,难道不会觉得腻吗?
而现如今她才真切地体会到,腻什么腻啊,这样美景看多久都不会够!
于是,自这天起,安清在这个冬季又多了一项雷打不动的固定活动,每逢下雪,必要出门满宫的溜达,观雪景!
自这场大雪之后,年前又接连着又下了几场雪,不管大雪小雪,她果真做到了次次不落下。
这日,安清又一次从城楼观雪景归来,掀开暖帘一进来,屋内热烘烘的炭火扑了个满怀。
她边把身上沾了雪的斗篷脱下来,边忍不住嚷嚷道:“好紫苏,快让人给我湿个热帕子来,我的脸都要冻僵了。”
“这么怕冷,做什么还要出去啊,”胤祺掀开帘子从内间走了出来,见她冻成这样,一脸无奈道:“怎么就这么喜欢看雪啊。”
安清一看胤祺竟在她这,先是意外了下,随即回道:“对啊,我现在可喜欢看雪了。”
胤祺无奈地摇了摇头,恰好这时端着热水和帕子的宫女进来了,他抬手屏退了侍奉的宫女,亲自上前给她湿热帕子,递了过去。
安清接过胤祺递过来的热帕子,一把埋了进去,使劲捂了捂脸,这才感觉又活了过来。
唉~这雪景好看归好看,就是这天也太冷了,每次出去溜达一圈,都感觉整个人都不是自己个的了。
果然是鱼与熊掌不可兼得啊。
她把湿帕子丢在脸盆里后,连忙转身朝着旁边火盆边跑去。
胤祺随后也跟了过来,语气中带着丝笑意道:“人家观雪景都要作诗,你不来一首吗?”
安清听到这话,忍不住回头瞪了他一眼。
哼~她算是发现了,胤祺这家伙近来可是越来越坏了,竟然都学会调侃她了!
不过,提到这作诗的话题,安清又不免想起之前出糗的事了。
就是上一场大雪时,她照常出去溜达,谁知就这么不巧,她逛着逛着,在路过一片竹林时,恰好碰到了康熙领着一群还在上书房读书的阿哥们,踏雪赏梅,还有作诗!
既然碰到了,那她自是要上前给康熙请安的,谁知康熙不知是哪根筋没搭对,听说她是特地出门看雪景的,竟问她看完这雪景有什么感受。
屁的感受啊,不就是作诗嘛,可是她堂堂一理科生,哪里会这玩意啊。
于是,她只能硬着头皮,看着身边美到不行的雪景,说了句——今个这雪可真大啊,好看,顶顶好看,怪不得皇阿玛也出来了呢。
安清到现在还记得当时康熙脸上那慢慢龟裂的表情,可能是那会他才想起科尔沁的女人向来不擅文墨的事,倒也没再为难她。
当时那些在场的阿哥们憋笑也是憋的不轻,安清只能装傻到底,反正康熙只问她感受,也没明着说什么作诗的事。
本以为这事就这么过去了,谁知她准备离开之时,小九那倒霉孩子竟然搁那笑出了声,接着便是接二连三破功的笑声,害的她恨不得当场找个地缝钻进去。
可显得他了呗!
人家都不笑,就他笑是吧,给她气的够呛,第二日便去翊坤宫找宜妃告状去了。
本来像安清这般脸皮厚的人,对这种情况应该不会太介怀才是,但重点是,那天在场的都是年岁小的阿哥,最小的才六七岁的样子。
天呐,她这个五嫂真是丢人丢到姥姥家了。
很好很好,小九这仇她算是记下了!
往事不敢回首,安清不想再继续想到这事,所以在瞪了胤祺一眼后,果断转移话题:“你今个怎么回来这么早,衙门里没事吗?”
年前,正是各部都忙得不行的时候,特别是工部,最近和内务府一起忙着过年期间各殿宇春联和门神的事。
工部要先根据殿宇的等级和规模来确定春联的尺寸和样式,再由其下属的制造库提供制作材料,最后才交由内务府造办处制作。
因清宫殿宇众多,这可是件很繁琐的事,而且还不能出错,所以,年前这会是工部最忙的时候。
胤祺笑着说道:“你忘了,我前两日同你说过,今日是各部封印的日子。”
安清愣了下,对啊,这事她倒还真给忘了。
清朝的衙门有‘封印’的制度,封印就意味着各衙门要开始放假了,一般自腊月下旬至次年正月中旬,为时大概为一个月。
但像胤祺这种皇子却不能真的开始休假,毕竟,宫中的新年假期,却只有十日左右的假期,定制,凡是年内须了解的案件,截止腊月二十五日止,腊月二十六日,皇帝才会‘封笔’。
所以,他们这些成年但还未封爵的皇子,还是会时不时被康熙拉过去溜溜。
但胤祺这些皇子们还好,顶多就是在住处别乱跑,等着被康熙有事召见罢了,但康熙这个皇帝就没这么轻松了。
要知道,康熙这‘封笔’只是指停止处理寻常国事,遇有军国大计,必须立即进止,特别是有事关前线军事,仍旧是和往常一样,随办随到。
所以说呀,这皇帝也不是好当的,可能偷一次懒,就可能发生不良的影响,如果想要做好的话,那更是辛苦的不行。
远的就不说了,雍正不就是因劳累过度导致晚年身子极差,据后世许多史学家推测,他还真可能是累死的。
果然,腊月二十六一到,康熙就沐浴更衣,焚香行礼,郑重‘封笔’了。
但好在赶在封笔前,康熙最终还是驳回了准噶尔求亲一事,这场维持着数月,引起前朝和后宫的风波总算也是告一段落了,后宫众人也终于松了口气,总算是能过个好年了。
和后世相比,农业时代的年味还是很浓的,随着日子越来越近,宫里也开始忙了起来。
这日下午,安清正在院中逗猫,内务府的人便上门了,说是来给她这院悬挂春联和门神的。
和后世或民间的贴春联不同,宫中春联是悬挂在各宫门上的,这也是工部之前要确定尺寸的缘故。
宫中春联悬挂之日是在皇帝封笔后,从后廷的乾清门、乾清宫等处开始,依次铺开,这会轮到了阿哥所这边了。
安清还是第一次瞧这宫里的春联,看的那是一个津津有味。
这清宫的春联不同于民间用红纸笔墨书写的那般,而是用白绢书写,说主要是为了悬挂时和紫禁城内朱红色的柱子形成色彩对比,以便观看。
不过,也与古人以白色为高贵的缘故。
据说,这宫中春联的撰写,都是由饱学、善书的翰林们完成的。
安清的毛笔字虽写的一般,但好赖它还是分得清的,看着这春联上行云流水般的字迹,不得不感慨一句,果然是好字啊。
年前这会,算是安清比较忙的一个阶段,首先便是对外送年礼的事,就算她和其他皇子福晋再不往来,这正常的节礼还是要互送的,毕竟,不管是她,还是旁人,谁也不想在这事上给人落下话柄。
其次,便是胤祺后院这一摊子事,虽说皇子后院这些人的分例和月俸等一概都由内务府负责的,但毕竟是过年了嘛,这该给年终奖金什么的还是要给的呀,好在胤祺老早都让冯嬷嬷把他库房的钥匙给了安清,她这会当起散财童子来倒也不心疼。
最后嘛,就是安清自己个这院的人了,自她嫁到这紫禁城大半年的时间,除了中间出了漫儿那事,她这院里的人都还算忠心办事,那年底该给的赏赐她自也不会吝啬。
至于赏赐什么,那自然是银子了,毕竟在这宫里向来都是有银子好办事啊,即便是赏了旁的什么,大多数的人还都是要想法子换成银子,但这中间必然会有所折损,所以,这么一看还是赏银子最实在。
就像后世的年终奖一样,别整那些花里胡哨的,给钱最靠谱。
当满院子的下人拿着各自那份厚厚的赏赐时,众人都惊呆了,他们想过主子或许会给赏赐,但却从未想过,赏赐竟这般厚。
小喜子把众人的反应均看在了眼里,轻‘咳’了一声,道:“这是福晋特地赏给大家伙的,说让咱们也跟着过个好年,这是主子仁善,顾念着咱们这些做奴才的不易,但咱们也不能忘了主子的恩情,日后定要好好当差,都听到了吗?”
众人齐声应了声是。
“喜总管放心吧,咱们可不是那忘恩负义的人。”
“就是就是,那背主的事咱定是做不出来的。”
“谁说不是呢,福晋待咱们这些下人好,外面不知多少羡慕咱能在福晋这院当差呢。”
“……”
满院子里人你一句我一句,但说的却也都是真心话。
安清终于忙完年前这一摊子事后,终于迎到了除夕这天。
她不知道的是,这才是真正开始累的时候,毕竟是皇家,一应习俗规矩多到不行,大过年的还不能出错,这种时候若是触了什么霉头,那可是件了不得的事。
除夕一大早,安清就被紫苏从床上拽了起来,她们要去宁寿宫先陪着太后一起完成敬礼神佛、祖宗的礼仪。
然后便是同所有进宫的女眷一起,会集在大殿之中,按照品级次序,依次排列,由四妃率领,一起向太后行礼,这就是所谓的辞岁。
再然后呢,自然也是不能回去的,接下来这一整天也都是在陪太后身侧,直到除夕夜守完岁,等大家一起吃完新年的第一顿饭汤煮饽饽(就是饺子)后,方才能回去休息。
但这种情况下,基本休息不了多久便又要起来,大年初一的一大早,她们又要赶去太后的宫中,等到太后醒来之后,她们这些宫眷会向太后进奉食品数盘,盘内分别盛有苹果、青果等寓意吉祥的东西。
比如苹果,是取平安之意,青果,则是长青之征。
接下来,等太后梳洗完毕,大家会一起向太后恭贺新年,完毕后,她们才会各自向自己的婆婆去恭贺新年。
初一这一天也基本都是在宫里度过的,陪太后看看戏啊,逗乐解闷之类的。
农历正月初二日早上,太后会上殿礼敬财神,她们这些宫眷自也是要一起跟随。
就这样,新年的前五天,宫眷们每天的事情,就是陪侍太后以博作乐。
安清有时候都纳闷,这确定是孝敬太后嘛,不是折磨?
她老人家这么爱清净的一个人,天天的见这么多人,还得堆着笑脸要各种应付,怕是要多心累有多心累吧。
这要是换成是她……算了,她这辈子可没太后命。
当然,她也不想要这命,与其被困在宫里享受着众人艳羡的荣华富贵,她情愿在田间地头拔草施肥!
不过,这事在保证她衣食无忧的前提下,安清自认还是挺世俗的一个人,毕竟喜欢种地归喜欢种地,荣华富贵她也是想要的。
总而言之一句,这个安清在紫禁城过的第一个年,可以说是她前世今生过的最累的一个年。
这几天下来,腰酸背痛就算了,跪的她膝盖也疼的不行。
至于宫宴嘛,自是也有的,除夕、初一各有一场大型家宴,随后也有几场小型宴会。
但还真被宜妃说准了,这宫宴头回参加是会觉得新鲜稀奇,多来几次后,那就只剩下受罪了。
真的,这个年过的糟心啊。
不过,还真是应了那句话,人的幸福感是对比出来的,就比如她现在,看着比她更苦逼的胤祺,她的心里就瞬间平衡多了。
就怎么说呢,安清这种整天忙得脚不沾地的日子,满打满算也就五天,之后就清闲多了。
但胤祺却是腊月二十六‘封笔’那天开始一直忙到正月十五,从过年的各种祭祀活动,到各种宴请群臣,康熙那时都把这些儿子统统带着,真真是一点都没让他们闲着啊。
瞧这假期休的,那才叫一个苦逼,还不见得比平时松快呢,至少胤祺在工部那混日子的闲差,可没这么高强度的工作。
好在这个年总算是过去了,随着正月二十这日各衙门‘开印’之后,大家伙也纷纷开始上班了,胤祺也总算能在混日子的闲差上好好休息一番了。
然而,就在安清刚感慨完,年后没过多久,胤祺那混日子的闲差终还是快要到头了,因为——康熙要给他们封爵了。
这消息一出,前朝后宫再次引起一阵轩然大波。
按理说,像大阿哥这种早已成年的皇子,但康熙这些年一直压着不封爵,众人也摸不清楚头脑,没想到这会却松了口。
大家纷纷都在猜测,康熙这把能封几个阿哥,膝下有成年阿哥的嫔妃们,心思都开始活络了起来,可是各显神通。
毕竟,谁不想让自己的儿子顶着个光头阿哥的名号吧。
但大家对此次封爵的名额显然都不太乐观,一是康熙前些年一直压着儿子们不给封赏,没道理这一把就给个大的,至于第二点嘛,当然是因为康熙在后宫嫔妃位份上抠门行径所致了。
不过,安清却很清楚,康熙这次还真搞了把大的,一下从大阿哥封到了八阿哥,整整七位皇子受了封。
不可谓不大方啊。
“主子,您说咱们爷能分封吗?”翠柳自打听到这事后,便一直各种挂心着。
安清笑了笑,回道:“不知道啊。”
翠柳叹了口气,“唉,但愿能封到咱们爷吧,按照惯例,成年皇子一旦封爵,即可“分府”出宫居住,那到时候咱们就能搬出宫去了。”
安清瞥了她一眼,心道,那这个愿望怕是要落空了。
惯例是惯例,但康熙偏偏是个特例,谁让儿子多,再加上这会又没钱,所以,她们目测还要在阿哥所窝了几年。
不过,接下来这几年怕是没之前这么平静了啊。
若说之前的九子夺嫡是平静水面下的波涛汹涌,那从此时可就开始慢慢浮出水面了。
毕竟,受封的诸皇子便能参与国家政务中,并分拨佐领,各有属下之人,就意味着开始有了自己的班底。
而且,分封皇子,也就意味着相对削弱了太子的力量,对太子的是一次很大的考验,但这个考验他必须要经历,毕竟,他的这些兄弟也不可能永远不封爵吧。
这康熙也不会允许的。
但紧接着面对的一个问题便是,诸年长皇子有权有势以后,必然会加剧与太子的矛盾,诸皇子及其党羽此时会把矛头一直对准太子及太子党,可以说此时的太子也就成了那个活靶子。
安清知道,康熙此次突然大封皇子,也是对太子的一次警告。
若说之前当众斥责太子并处死他身边的近侍,是康熙对太子警告的第一板斧,那这次便是第二板斧。
接下来才是真的腥风血雨的开始。
康熙三十七年,三月,康熙第一次册封诸成年皇子,包括皇长子胤禔为多罗直郡王,皇三子胤祉为多罗诚郡王,皇四子胤禛、皇五子胤祺、皇七子胤祐和皇八子胤禩俱为多罗贝勒。
一时之间,满宫上下沉浸在一片喜悦,当然,太子所在的毓庆宫除外。
只是,安清怎么也没想到,分封皇子后的第一把火还没在前朝烧起来,反而在后宫出现苗头。
这日,翠柳急匆匆地外面跑了回来,神色匆匆道:“主子,坏了,坏了!”
安清心下不由一凌,这种时候她最怕的就是外面传来不好的消息。
毕竟,如今可谓是牵一发而动全身啊。
“别急,你慢慢说。”她先给翠柳递了杯水。
翠柳一口闷了过来,便开始把事情全盘讲了出来。
原来如今宫里突然刮起了一股尽孝攀比的风,就怎么说呢,就是不知为何,她的妯娌们突然开始频繁进宫里秀贤惠表孝心去了。
据说这事是从太子妃开始的,她开始每日两次晨昏定省去太后宫里请安尽孝,然后宫里慢慢传出太子妃贤良孝顺的名声,还说太子没娶错人。
这下子其他福晋坐不住了,怎么的,都是皇家的儿媳,她们难道就娶错了?
先大福晋和三福晋开始紧跟其后,人家不仅去宁寿宫,还去各自的婆婆哪里,最后四福晋和去年年末刚成亲的七福晋也被迫加入了其中。
可以说,现下娶了福晋的皇子中,除了安清,都已经加入了这场莫名的攀比中。
“怎么办啊,主子,咱们如今已经晚了,是不是得赶紧跟上啊。”翠柳一脸焦急道。
自打封爵之后,安清为了避免节外生枝,不仅她这个院子,是胤祺的整个后院都管的更严了,严令制止众人出去嚼舌根,翠柳是安清身边的人,自是要以身作则,今日也是碰巧出去办点事才得知的。
“主子,咱们要跟上吗,旁的都还好说,这毕竟牵扯到一个‘孝’字,咱们得当心才行,别到时候就您一个人被宫里人指摘不孝顺,那这帽子可就大了啊。”紫苏也是急的不行。
安清也明白她们为什么会这么着急,毕竟古人向来重视孝道,若是真的背了个‘不孝’的名头,那在这宫中才真的是举步维艰了。
但她总觉得这事蹊跷,不行,也是这种时候越要冷静。
安清抬手示意两人先别说话,让她安静安静,仔细再把这件事给捋捋。
这意思就是,此事是从太子妃先开始的,她因此博了个好名声,然后其他人便坐不住了,纷纷加入到其中,有可能较劲,也有可能是被迫开启的防备。
但不管是有意较劲,还是被迫加入,若是放在平时,这事归根结底,也就是女眷这边的暗暗较劲罢了。
可是,有一点不能忽略了,如今可不是平时啊,在这种敏感的时候,谁又能保证旁人会怎么想,特别是康熙。
无事都上赶着要这好名声做什么,那必然是有所求啊。
至于求什么……
不知想到什么,她神色突然凝重了起来:“紫苏,你亲自去宁寿宫和翊坤宫跑一趟,就说我身子有些不适,最近些日子就暂时不去皇玛嬷和额娘宫里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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