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章 五福晋21
安清带着那两盆建兰,从宁寿宫一路上招摇过市地回到了阿哥所,路上可是被不少人瞧到了,太后的目的也显然是达成了。
只是回来后,她还是不由想起了在太后花房内见到的那株牡丹。
翠柳不以为然道:“主子,您要是喜欢牡丹,奴婢下午就去花房给您要几盆去。”
安清见她误会了,笑着摆了摆手:“不用,我就是见那牡丹生病了,也不知还能不能救活。”
她对花草顶多就是植物范围内的研究,顶顶算不上是什么爱花之人,哪里谈得上喜不喜欢的。
不过,上辈子她的专业虽主要是农作物研究方向,但是也辅修过一段时间的花草植物学,自然也能分辨出太后宫里的那盆牡丹绝非凡品,可不是翠柳随便去花房就能抱几盆回来的那种。
翠柳‘啊’了一声,一脸诧异道:”生病了?可奴婢瞧着它开的挺好呀,哪里生病了?”
安清笑了笑,回道“你当时离的远些,没瞧见也正常,那花的茎上和叶子上都出现了一块块褐色和紫褐色病斑。”
若她没看错的话,那株牡丹应该是得了灰霉病。
在后世,灰霉病是牡丹比较常见的病虫害之一,发病的时候茎基呈水渍状褐色腐烂的状态,叶尖和叶缘处则会出现水渍性病变,病斑上也会生出灰色霉状物,即病原菌分生孢子。
而叶柄和茎部染病处则会呈现出水浸状暗绿色长条斑,花染病的话,花瓣会变成褐色并且开始腐烂,产生灰色霉变。
太后宫中的那种牡丹,瞧着已经病得比较厉害了,灰霉菌已经沿着茎基蔓延到了茎叶上,显然是病了有一段日子。
也不知宁寿宫里的那些花匠还能不能给救活了。
虽说当时只是匆匆瞥了一眼,但安清也认出来了,那株牡丹可是三种稀世牡丹之一的鸳鸯蝴蝶牡丹,一种非常罕见的花卉。
在明清时期都是作为贡品献给皇室的,具有极高的艺术欣赏价值。
而太后宫中的那株牡丹则更为特殊,与寻常的鸳鸯蝴蝶牡丹不同,它的花瓣边缘一圈都是金色,像镶着一层金边,瞧着好看极了。
那株牡丹瞧着可还没到盛花期呢,要是救不活就太可惜了。
就在安清暗自感慨之时,院内突然传来了一阵动静,紧接着紫苏匆忙地掀开门帘走了进来。
“主子,太后宫里的乌兰嬷嬷来了。”
安清一愣,她这才刚从太后后宫里回来,乌兰嬷嬷这会过来又是所为何事?
她没敢耽搁,赶紧迎了出去,只见院中乌兰嬷嬷正笑盈盈的看着她。
“嬷嬷,您怎么来了?”安清问,“是皇玛嬷又有什么吩咐吗?”
乌兰嬷嬷笑着摇摇头,随即侧了侧身子,把身后的小宫女露了出来,只见她手中捧着的正是那盆鸳鸯蝴蝶牡丹。
“五福晋不用着急,没什么大事,就是太后她老人家听说五福晋您在花房对这种牡丹感兴趣,便着老奴给您送了过来。”
安清连忙惶恐地摆了摆手,“这可不成,我怎的好夺皇玛嬷的所爱,嬷嬷您还是赶紧拿回去吧,不然我可就太不孝了。”
乌兰嬷嬷也没再兜圈子,把这株牡丹的来历和情况简单介绍一番,道:“五福晋您就别推辞了,这株牡丹虽实属难得,但怕是也存活不了多久了,太后的意思是,趁着这株牡丹还有些身上的价值,五福晋您就随意赏着玩吧。”
说罢,乌兰嬷嬷就给那捧在花宫女使了个眼色,让她把花递给了一旁的紫苏,然后带着人径直离开了。
安清怔怔地看着紫苏手里的那盆牡丹,还不由有些懵。
她都突然不知道说什么好了,康熙孝敬给太后的,太后却转手又送给了她,说句受宠若惊也不为过。
不得不再次感慨胤祺有个好奶奶啊,连她这个福晋都跟着被爱屋及乌了。
紫苏小心翼翼的把那盆牡丹放在了屋内的案桌上,翠柳春晓几个一窝蜂的围了过来,对着这株牡丹叽叽喳喳的稀罕个不停。
安清也忍不住走过来凑起了热闹,嗯,别说,这鸳鸯蝴蝶牡丹确实不错。
它的花瓣宽大,花瓣的颜色则由深到浅有序的分布,不管是在古代还是在现代,都是一种非常罕见的花卉。
可惜如今却生病了,还不知能不能救活呢,真是可惜。
也不知宫中的花匠是怎么照顾的,怎的能任其病变成这个样子。
不过转念一想,安清却也又能理解了,这宫里花房培育花株一般都是预防为主,从幼苗期就开始做好各种预防措施,着人精心看护,基本成株后存活率就高的多了,这时也才会送到各宫主子那里。
当然,在这过程中也是会有生病了的,但大概率情况都是直接弃了。
而这株牡丹既是地方进贡而来,想必在预防这点上做的不如宫里,才会如此的吧。
几人瞧得很是起劲,只有麦冬理解不了,她挠了挠头,忍不住嘟囔了一句:“有什么差别吗,奴婢瞧着也没多新奇呀。”
身为一个医者,这些花花草草在她看来只有两类,一种是能入药的,另一种是不能入药的,欣赏价值压根不在她的考虑范围之内。
至于牡丹则是属能入药的行列,但相比这株欣赏价值极高的鸳鸯蝴蝶牡丹,在麦冬看来,则远远不及牡丹当中药用价值最高的川牡丹。
更何况这株牡丹还生了病,压根就入不了药,那这花便更没了价值。
翠柳瞥了麦冬一眼,十分无语道:“你不懂就少说话。”
这花名不名贵的先不论,就单单从它的来历来说,那也容不得她说这种话啊。
毕竟,这可是康熙孝敬太后,太后又转手送给她们主子的,就冲着这两位,哪个还敢说一句这花的不是啊。
还不新奇?幸亏这屋子里只有她们几个,不然传出去还不知道会怎样呢。
麦冬自是也意识到了这一点,连忙就用双手捂住了嘴,表示自己会手动闭麦。
几人这才放过了她,注意力再次落在那株牡丹上。
“主子,您能救活它吗?”翠柳一脸期待地问。
她们之前在科尔沁时,她家主子可是治好过不少生了病虫害的农作物,所以翠柳她们几个下意识就觉得安清有法子。
安清却摇了摇头,如实回道:“还不清楚。”
牡丹灰霉病在现代也就是一种普遍很普遍常见的病虫害,一般用1%石灰当量波尔多液,或者用70%甲基托布津1000倍液等化学药剂,对其进行喷洒即可。
但现在哪里去搞这些化学药剂呀,毕竟,按照农药的历史来看,大致可以划分为两个时代,20世纪40年代前的以天然药物及无机化合物农药为主,在20年世纪40年代初,化学农药时代才开始出现。
所以这会,别说是大清了,现下就是整个世界范围内化学农药都还没有出现呢。
不过,她倒可以用土农药的法子试试。
“春晓,去帮我找些大蒜过来。”安清转身交代完春晓,又看向紫苏,“我之前用来过滤汁液的那种粗布你去拿些过来,还有我待会要用。”
两人忙应了下来,不敢耽搁半分,没多久便带着东西回来了。
安清又找麦冬拿来了捣药罐,把大蒜放在捣药罐中捣烂,按1:1重量加水搅匀后,再用粗布过滤取汁,取汁液按容量比1:3加水稀释,最后她小心翼翼的把完成的汁液对着病变区域牡丹进行喷洒。
“好了。”安清拍了拍手,指着旁边的那堆工具道:“先收起来吧,还要用几次。”
紫苏几人的脸上闪过一丝不可思议,她们几个虽然见过不少次安清类似的操作,但还是不由觉得很神奇。
不仅像这种大蒜这类生活中稀疏平常东西,还有不少寻常可见的中药材,它们一旦到了自家主子手中都能被用做去治理农作物的病虫害,简直就像是变戏法似的。
“这样就能救活吗?”
安清耸了耸肩,回道:救不救得活还说不好,但也没其他法子了,听天由命吧。”
若是一开始发现时就用此法子,大概率是救得活的,但这会终究是耽搁了。
这盆牡丹安清没有交给院中负责照看花草的小太监看顾,而是放在耳房的窗台边,她要亲自照看,以便随时观察情况。
今日只是第一次喷药,接下来还要视情况酌量再喷些,这法子虽瞧着简单,但喷洒的手法和用量都是很讲究的,旁人怕是把控不好度。
大蒜中含有大蒜素以及多种烯丙基、丙基等,其味虽辛辣,却具有消毒杀菌的效果,当然,若一个搞不好也能伤害到植株本身,还是她亲自来的比较放心。
毕竟,这株牡丹如今可再经不起任何折腾了。
午间歇晌后,安清整个人都神清气爽了起来,她兴致勃勃地拉着紫苏去开库房,给她大美人婆婆挑礼物。
“紫苏,去把之前阿娘帮我准备好的那玉轮找出来吧。”
这玉轮,也叫玉滚子,可是古代女子上好的美容利器。
安清要给宜妃的这个是上等青玉所制,用其来按摩脸部可以加速脸上血液循环,让皮肤精致,据说还有祛痘止痒的功效呢,也不知是不是真的。
紫苏熟门熟路地从一排架子上中找到那装着玉轮的匣盒子。
安清接过装着那玉轮的匣盒子,不由想起了她阿娘,说起来这礼物还是她阿娘帮她准备的。
她阿娘听说宫中的宜妃很是得宠,怕这个婆婆不好相处,便处心积虑地帮她准备了礼物,说是让她找个机会送出去讨讨婆婆欢心。
如今正好派上用场了,若是她阿娘知晓宜妃竟是个这么通情达理的婆婆,想来也能放心不少。
好吧,等晚上回来就给阿爹阿娘他们写信。
安清带着紫苏来到翊坤宫时,宜妃恰好刚歇晌起来,正倚在东暖阁耳房的窗户边发呆醒神。
“额娘!”
安清站在翊坤宫的院子中,远远瞧见宜妃站在窗边,挥着手朝她打招呼。
宜妃看见安清,先是一愣,随即一个闪身回了屋里。
那速度快到安清都有些没反应过来,什么情况啊。
昨日不还好好的嘛,难道宜妃后知后觉要为那谣言之事不待见自己了?
额……那她今日这谢礼还送得出去嘛。
恰好这会喜珠从屋内迎了出来,安清不确定问:”额娘方才怎么了?是我有哪里惹她不高兴了吗?”
喜珠忙解释道:“五福晋,您这是哪里的话啊,娘娘怎么可能不待见你呢,她只是刚歇晌起来,还尚未梳洗,不宜见人罢了。”
安清一听是这么回事,瞬间就放心多了,不是不待见自己就好。
不过,想到刚刚宜妃未施粉黛的样子,心里不由感慨,果然美人就是美人啊,怎么样都好看。
“要不,我去服侍额娘更衣吧。”她试探性问道。
正好还能在宜妃梳妆时把那玉轮送出去,这送礼的时机可简直不要太合适。
喜珠心想宜妃这会躲您都来不及,她怎可能让您服侍啊。
“咱这宫里这么多伺候的人呢,哪里能劳烦五福晋您,这会子天挺热的,您还是快些先去屋里喝会茶,用些点心,娘娘待会就好。”
说罢,她冲着旁边的小宫女摆了摆手,示意她把人带进去。
安清只能遗憾地被小宫女引着请进了正殿,约摸着过了盏茶的功夫,宜妃才终于姗姗来迟过来了。
可能是时间仓促了些,她今日的装扮素颜了不少,头上也只是简单别了只玉钗。
婆媳两人坐在大罗汉床两侧,小宫女麻利地重新上了些茶点。
“今日怎的突然过来了,”宜妃端起茶盏抿了口,问:“有事?”
安清直接开门见山道:“儿媳是来给额娘道谢的,昨个的事多谢额娘替我撑腰。”
说罢,便把之前准备好的礼物递了上去。
宜妃怔了下,昨日胤祺处置了刘佳氏的事,她自是知晓了的,也料到了安清会知道宫中流言之事是她出手处理的,但却没料到她竟然会给她送礼物。
她低头看着那木匣子里装着的玉滚子,眼底不由一亮,这青玉一瞧就不是凡品,这种品质的宫里都不多见。
但东西好归好,她却不能要,怎么说自己也是长辈,哪有找小辈要礼的,不知道的还以为贪儿媳妇的东西呢。
“也不是什么大事,礼就不必了,你带回去吧,本宫还能少的了你这点子东西,让旁人知道了笑话。”宜妃说道。
这话要是落在别人耳朵里,怕是都会多想,觉得是嫌弃的意思,但安清却完全不会,甚至还觉得这样的宜妃有些可爱。
这些日子来,安清也发现了,宜妃其实就是嘴硬心软的人,虽瞧着总是一副高高在上的模样,实则并不难相处。
说直白些,她只是有些傲娇罢了。
而对付傲娇,最直接的方式就是打直球!
“额娘自是不缺的,但这礼恕儿媳不能拿回去,不然我阿娘定会骂我的呢。“安清眨了眨眼,做出一副可怜巴巴的样子。
宜妃皱了下眉,很是不解道:“这又关你阿娘何事?”
安清嘿嘿一笑,颇为没心没肺道:“我阿娘说,要让我好好讨您欢心,这就是之前在科尔沁时她帮我准备的呢,说是让我找个机会送给您。”
宜妃怔怔地看着她,眼底明显闪过一抹不可思议。
这丫头怕不是个傻的吧,怎么什么话都往外说。
想必她阿娘交代她这些话时,都没想过会这般被她卖了吧。
“不碍事,我阿娘不会介意的,她要是知道我有额娘您这么个人美心善的好婆婆,她定是做梦都会笑醒的。”
这些年来,安清对着她阿爹阿娘撒娇卖乖惯了,这会倒是张嘴就能来,哄起人来更是草稿都不带打的。
宜妃又没有闺女,哪里见过这阵仗啊,直接就被这糖衣炮弹搞得整个人都有点晕乎乎的了。
这孩子真不含蓄,怎么什么都敢说,还人美心善……
行吧,倒也算得上坦率。
安清见状立马再接再厉道:“额娘,您就收下吧,这可是儿媳孝敬您的,看哪个敢说什么。”
说着她顿了下,突然挺直腰杆道:“不过,就算旁人真说什么也不怕,大不了……”
“大不了什么?”宜妃问。
安清调皮地冲她眨了下眼:“大不了咱们背地里也说他们,这样就不吃亏了。”
宜妃‘噗嗤’一声笑了出来,指着安清都不知说什么好了。
还真是个没出息的。
但细想想,好像也是这么个道理。
*
眼瞧着快要到夏至了,这天真是一日比一日热了起来,门窗处挡风帘子也被人卸了下来,换成了夏日用的凉帘。
安清之前让人翻出来的冰鉴终于派上了用场,她向来怕热,于是,凉榻、芭蕉扇和丝绸凉被也统统安排上。
要不是麦冬平日里盯得太紧,她更是恨不得一天三顿让春晓给她做冰沙来吃。
“主子,您快起来梳洗吧,待会瓜尔佳氏和白佳氏两位格格就要过来了。”紫苏从屋外进来,看着还安清还歪在凉榻上,便忍不住劝了两句。
天一热,安清也越发懒得动弹了,整日闷在屋里门都不出,就怕稍稍动动便是一身汗,黏腻的不行,不立马洗个澡都撑不住。
但今日是十五,是每月她们来这正院给安清这个福晋请安的日子。
安清有气无力地应了一声,挣扎着想起来,但努力了几次最终还是以失败告终。
紫苏见状又无奈又好笑,但也知道不能再耽搁,忙上前帮着把人扶了起来。
等瓜尔佳氏和白佳氏过来的时候,安清已成功地开了机,梳洗打扮一番后来到了正殿。
瓜尔佳氏和白佳氏见状,忙起身行礼:“妾身瓜尔佳氏/白佳氏给福晋请安,福晋吉祥。”
安清摆了摆手,“都坐吧。”
两人应了声后,随即规矩地坐在了自己个的位置上。
紧接着奶嬷嬷抱着小阿哥走了过来,给安清行礼请安。
自从刘佳氏被禁足在院中后,弘昇连带着其身边伺候的人一同去了前院,平日里一概衣食住行都由胤祺身旁的人照顾着,只初一十五会被奶嬷嬷带过来请安。
没了刘佳氏在一旁虎视眈眈地瞅着,安清倒也愿意逗一逗这个虎头虎脑的小娃娃,顺便也履行一下她这个嫡额娘的职责。
比如询问询问孩子平时的饮食,再比如关心关心孩子睡得怎么样,有没有不舒服之类的。
但再旁的,她便也不好再多问了,毕竟人家孩子是在自己亲阿玛身边的,难道谁还敢怠慢了他去。
可能是来之前被人交代过,这次奶嬷嬷见安清愿意亲近小阿哥,也没任何防备之色,而是抱着孩子在她身边停了下来,还引着小娃娃去回应她。
不得不说,弘昇确实是个讨喜的崽崽,安清逗他一下,他就咯咯咯地笑了起来,清脆的笑声瞬间在屋子里传开了。
屋内不管是主子,还是宫女嬷嬷都被感染了,嘴角都会心地露出了一个或深或浅的笑容。
白佳氏和瓜尔佳氏本就离的近些,两人很快也都沦陷了,纷纷加入了逗娃的行列,弘昇这孩子倒也不认生,谁和他玩他都乐意,还很积极的回应对方,很难让人不喜欢。
三个大人和一个小奶娃娃倒是相处的很是和谐。
但最安清意外的是,这孩子竟和瓜尔佳氏格外投缘,坐在她怀里不愿下来了,奶嬷嬷都哄不走。
“真是奇了,怎么你一抱她,他就不愿下来了啊。“安清惊叹道。
方才分明她和白佳氏也都抱了他,却没见他这样。
瓜尔佳氏笑着解释道:“不瞒福晋,妾身在家里时,弟弟妹妹几乎都是由妾身带大的,在带孩子上也算是有一些经验。”
说罢,她便示范了一把怎么抱孩子孩子才会舒服的手法,瞧的安清和白佳氏啧啧称奇。
就这样又过了一会,瞧孩子约莫有些累了,安清这才让奶嬷嬷把人抱下去。
“我让人做了些蛋羹,折腾了这一会弘昇也该饿了,你下去看着给他用些吧。”
弘昇一岁多了,这个年纪的孩子平日除了吃奶外,也会喂些辅食,但这时候孩子的辅食大都是糊糊之类的,瞧着就没滋没味的,安清便让春晓做了份奶香南瓜蛋羹,虽也没放什么作料,但至少比那些糊糊好些。
奶嬷嬷忙应了下来,规矩地行完礼后,便抱着孩子下去了。
安清冲着麦冬使了个眼色,示意她跟着过去盯着些。
小心使得万年船,胤祺这后院可就这么一个独苗苗,万万是不能在她院里有了什么闪失的,那到时候她才真是有嘴都说不清楚了呢。
屋内少了个小崽崽做缓冲,三个大人之间的气氛也不由冷了些。
恰好这时春晓端了些刚出炉的糕点和冰镇酸梅汤上来了,安清顺势招呼两人用上一些,随后又象征性地对两人表示了下关怀,至此,这次‘请安’事宜也算是告一段落了。
等到人全离开后,安清瞬间卸下了满身的力气,整个人都蔫了。
吼~果然面子社交是最累的。
但没办法,这可是妻妾和睦的表现,也算是她福晋这个职衔的kpi之一吧,还好每个月只有两天,她坚持坚持还是可以的。
瓜尔佳氏和白佳氏两人离开后,一路回到了她们所住的西配殿,只是在经过刘佳氏所在的东配殿大门口时,突然被里面传出来的声响吓了一跳。
“都禁足了还不消停。”白佳氏嗤笑了一声,故意大声道:“有的人啊,没那宠妾的命,那宠妾的脾气倒是先学了个十成十,也不掂量掂量自己个能不能受得住。”
果然,对面院内再次传来一阵打砸东西的声音。
瓜尔佳氏皱了皱眉,低声道:“你没事惹她做什么,咱们还是先进去吧。”
说罢,她也没等白佳氏,先一步进了她们自个的院子。
白佳氏对着她的背影,撇了撇嘴,但也没再停留,抬脚也走了进去。
“姐姐可真够小心的,都这般了,你还怕那刘佳氏做什么,活得憋不憋屈啊。”
瓜尔佳氏自是听出了白佳氏言语中的讥讽之意,淡淡地瞥了她一眼,“姐姐自是没有妹妹活得自在,但也知道,在这宫中最不变的就是变化,妹妹别忘了,刘佳氏是侧福晋,又育爷的长子,如今只是禁足,谁又能确保日后呢。”
白佳氏神色一僵,对啊,糟了,方才只顾着自己舒坦,倒把这事给忘了。
但她转念一想,就算那刘佳氏能出来,那她第一个要对付的人也是福晋,倒也又觉得没什么了。
至少经历了这一遭,她们可以确定的是,这刘佳氏是在爷心中的位置,也没有想象中的那么不可替代。
不过,瓜尔佳氏的话倒是给白佳氏提了个提醒,在这宫中还是少树敌的好,毕竟多个朋友总比多个敌人强。
“瞧我这张嘴,姐姐,您知道的,我向来是个心直口快的,您可千万别和我计较才是。”
白佳氏说罢,硬拉着瓜尔佳氏去她的屋子,说要泡壶上好的茶给她赔罪。
瓜尔佳氏一直都知道白佳氏是个什么样的人,倒也没真生气,主要也是犯不着。
再者说,两人同一个院子里住着,自是也不好把关系给闹僵了,于是也就顺着这个梯子下来了。
白佳氏还真不知从那翻了一包上好的茶叶出来,瞧成色虽不是那顶顶上等的,但也是不差的。
宫女很快泡好了茶,两人边喝茶边闲聊了起来。
“说起这刘佳氏,也不怪咱们如今幸灾乐祸,就瞧瞧她之前做的那些事儿,如今总算是踢到铁板了吧,就说嘛,花无百日红。”白佳氏道。
瓜尔佳氏瞥了她一眼,但也没纠正她这个‘咱们’。
这些日子,她虽算不上幸灾乐祸吧,但这刘佳氏的笑话她倒也确实没少瞧。
不过,相比于白佳氏觉得刘佳氏失宠,她倒是有不一样的想法,瓜尔佳氏之前便对刘佳氏受宠一事抱有迟疑的态度。
两人算是一起来到这后院的,最开始时刘佳氏也并未多受宠,或者说爷对后院的人基本都是一视同仁,没见得多宠谁,就连着后院的管家权起初也是在冯嬷嬷手里的。
至于从什么时候变的呢,那就是刘佳氏怀孕生子之后,被爷给请封了侧福晋,还把管家权暂时交到了她的手里,也就是从那时起,传出了刘佳氏是爷这后院宠妾第一人的话。
两人又闲聊了会,不知怎么的提到了方才在正院逗弘昇的事。
白佳氏不由感慨道:“刘佳氏那样的德行,没想到竟能生了这么讨喜的儿子,也是难得。”
她下意识抚了抚自己的肚子,也不知道她什么时候能有个自己的孩子。
“不过,这事福晋瞧着虽占了上风,但怕是在爷那里也没落得好,我听说爷这些日子都是睡在前院的,压根就没踩进正院的门,还有弘昇,依着规矩该放在嫡母身边养着才是,但爷偏偏养在了前院,可见对福晋也是防着的啊。”
白佳氏说这话时语气中不由带上些幸灾乐祸,若爷和福晋真生了嫌隙,刘佳氏如今又受罚禁足中,那这后院里也只剩下了她和瓜尔佳氏两位格格了,以前爷来她这的次数就比瓜尔佳氏多,那以后岂不是……
瓜尔佳氏看了她一眼,没应声。
爷为何没把弘昇放在福晋身边养她不知道,但防着福晋?她看未必。
方才在正院,那伺候小阿哥的奶嬷嬷若是没有人提前叮嘱,她会那般让孩子亲近福晋?
至于叮嘱之人是谁,要么是爷,要么就是如今管着小阿哥衣食住行的冯嬷嬷。
但那冯嬷嬷可是爷的人,她的意思,自然也就是爷的意思。
*
安清是那种很典型的‘来都来了’的人,之前还嫌热死活不愿离开凉榻的人,这会却又顶着防晒的帷帽在瓜田四处转悠了起来。
她蹲在那里,时不时地拔几颗刚冒头的小草,时不时扒拉下瓜秧子,也不知在瞧什么。
“主子,赶紧回去吧,这天太热了。”翠柳站在地头喊道。
安清拍了拍手中的土,起身回道:“来了。”
这会太阳还没落山,正是热的时候,她就在外面转了这一圈,里衣都已湿了一层,粘黏在皮肤上,让人很是不舒服。
“那您干嘛非得这会出来啊,等再晚些太阳落山不就好了。”翠柳嘟囔道。
安清也觉得自己有些抽风,连忙拉着人往回赶。
路过西暖阁游廊一角时,恰好院内两个打扫的太监正在檐下纳凉聊天。
“瞧这大日头的,都好些日子没下雨了吧。”一小太监说。
另一小太监擦了擦脑门的汗,回道:“可不是好些日子了吗,要是再不下雨,今年这个夏季怕是要难熬了。”
“哎,你瞧这架势哪里是要下雨的样子,真是一天比一天热,还好福晋体谅咱们这些下人,早早就让人发了什么‘夏季高温补贴’,咱们还能使银子买些碎冰来用,要不然更难熬。”
“谁说不是呢,这么燥热的天,要是没事真是连屋子都不想出啊……”
安清和翠柳没打扰两人,从旁边的角门绕了过去。
紫苏见两人满头大汗的回来,忙先给安清递了条帕子过去,然后见她擦了汗才又递上了一杯刚冰镇好的酸梅汁。
翠柳早在一旁咕咚咕咚地灌了酸梅汁,一杯下肚仍觉不过瘾,抬手却就想再给自己续一杯,却杯紫苏给拦了下来。
“太凉了,不能一次性喝这么多,小心我告诉麦冬,让她来念叨你。”
翠柳撇了撇嘴,不情不愿地放下了杯子。
安清也默默撤回了一条续杯的申请,麦冬那个小古板,念叨起人简直比唐僧念经还吓人。
惹不起啊,惹不起。
“主子,今个十五,爷晚上也不知会不会过来,您看晚上的膳食要如何安排。”紫苏问。
安清想了想,胤祺今晚大概率是不会过来了吧,他这些日子每日忙得都脚不沾地,据说是被康熙派了什么祭祀的差事,前几日还特地让马祥过来传了趟话,大概意思就是太忙了,但得了空就会过来。
“我今晚有些想吃凉面了,你让春晓去趟膳房那边,给掌勺的大师傅说说怎么做,其他的嘛,让膳房看着上些就行。”
翠柳一听晚上有凉面吃,立马就要揽下去通知春晓的活。
紫苏也没和她抢,正好她还要安排人准备洗澡水,这忙活了一圈,出了一身汗,按照安清爱洁的性子,定是忍不到晚上的。
安清趁着用膳之前的这会子功夫,舒舒服服地洗了个澡,当她再次从浴房出来时,太阳已经要下山了。
日坠金乌,夕阳的那点子余辉洒在窗外的银杏树上,安清走到窗台边,把那盆牡丹端进了屋内。
紫苏恰好从外间进来,见状忙从她手里接过那盆牡丹:“奴婢来吧,您刚洗完澡,别再弄脏了衣裳。”
安清也没和她抢,只跟在她身后,等她把那盆牡丹放在了一旁的大条桌案上后,才凑过去认真打量了一圈。
嗯,不错,灰褐色的斑点都消失了,这盆牡丹可算是被她给救活了。
“也不枉费主子这些日子费的心思,这花瞧着真是越开越好了。”
紫苏也学着安清的样子,弯腰在那兴致勃勃地打量了起来。
“只是,我之前听说牡丹的花期不长,可这也开了挺久的呀。”她疑惑道。
安清笑着解释道:“牡丹的花期是相对较短,单个花瓣的开放时间大概也就只有7~10日,但由于多个花瓣会陆续开放,所以整体花期看起来才会更持久些。”
当然,她为了延长这盆牡丹的花期,这些日子在管理和养护上也确实是花了不少心思的,比如,旁人只知牡丹虽喜阳,但很多人却不知道夏季还是需要进行一些遮挡才好,她每日光给这花换位置都要换好几次呢。
所幸它也不负所望,重新活了过来,等热闹地绽开过一次,也不枉来这一遭。
晚上的膳食提回来时,安清让小喜子去前院跑了一趟,得知胤祺还没回来,她也就没再等他,径自用了饭后,便早早歇下了。
古代晚上娱乐项目实在太少,她也养成了早睡的习惯,即便是睡不着,躺在床上冥想也是好的。
夜幕降临,胤祺终于在宫门落锁之前,顶着夜色回了宫。
“爷,咱是直接回前院,还是去福晋那?“马祥问。
这会时辰确实不早了,若换成平时他也不会多此一问,但今个是十五,他怕主子忙忘了,自是要提醒一番的。
胤祺沉吟了片刻,回道:“去正院。”
安清本来都迷迷糊糊快睡着了,突然听到外面有淅淅索索的动静,她微微起身掀起床幔,朝外探去:“紫苏,外面怎……”
她话还没说完,便见到胤祺正轻手轻脚的进屋,在紧急关头下意识把那句‘你怎么来了’给咽了下去。
“爷,您这是刚回来?”
胤祺轻“嗯”了声,见安清要起身抬手制止了她,“不用,你睡你的,我先去洗洗。”
安清”哦“了一声,看他一身灰扑扑的样子,想必今日在外面定是没少奔波,她有心想问两句他在忙什么,恰好这时紫苏进来说热水准备好了。
“那你快些去吧,时辰也不早了。”她说。
胤祺轻点了点头,也没再耽搁,转身去了外间。
只是没过多会,他突然脚步匆匆地跑了回来,指着耳房的方向,问道:“你外边的那花是哪里来的?”
安清“啊”了一声,有些懵:”什、什么花?”
胤祺眼神中掺杂着一抹惊讶,又夹杂着一抹欣喜:“牡丹,就是外面条案上的那株鸳鸯蝴蝶牡丹。”
安清这才反应过来,“你说那株牡丹,皇玛嬷赏我的啊。”
虽不知胤祺为何会如此,但还是如实把事情的始末讲了出来,包括这牡丹之前生病以及她给救活的事。
胤祺怔怔地看着安清,先是惊讶她竟然能把那牡丹给救活了,随即突然有些哭笑不得了起来。
这些日子,他每日在外面就差掘地三尺了,没想到……
“怎么了,这花有什么不妥吗?”安清看他这个样子,也不由有些不确定了。
胤祺猛地回过神来,笑道:“放心,没什么不妥,但你这花怕是要还给皇阿玛了。”
安清一头雾水,这花不是康熙送给太后,太后又赏给她的吗,怎么又要还给康熙了?
即便这盆牡丹再难得,也没有收回去的道理吧。
胤祺也来不及给她解释,冲着外面喊道:“马祥,准备一下,我要去乾清宫!”
第22章 五福晋22
胤祺趁着夜色赶到乾清宫时,康熙已经歇下了,所幸他今日忙的有些晚了,并未翻任何嫔妃的绿头牌。
听到外面的动静,康熙掀开床幔,冲着外间问道:“梁九功,何人在外面?”
梁九功刚同门口值班的小太监问完话,听到康熙询问忙回道:“回禀万岁爷,是五阿哥求见,他说有急事要禀报。”
康熙双眉微皱了皱,能有什么急事非得大半夜赶过来,就不能等到明日再说?
这个老五怎的还这般沉不住气。
抱怨归抱怨,但康熙还是起了身,“让他先去外间候着。”
胤祺捧着那盆牡丹也没敢放下,就这么在外间等着,还好没过多会,就看到康熙只披着件衣裳就过来了。
“怎么这么晚过来了,有什么事不能……”
康熙斥责的话还没说完,就看到胤祺手中的东西,他先是一顿,下一秒直接快走了几大步来到胤祺跟前,一脸惊喜道:“这是你们在京郊花圃找到的?”
他就说嘛,泱泱大清怎么可能就找不到另一株类似的牡丹花。
“不过,这株和之前那株还真是像啊。“康熙不由感慨道。
瞧这枝蔓枝条,瞧这金边的花瓣,简直和之间那株生病前一模一样。
胤祺看了他皇阿玛一眼,心里忍不住嘟囔了一句,那可不像嘛,因为就是同一株啊。
“皇阿玛,这就是之前的那株。”
康熙“啊”了一声,有点没反应过来,怔怔地看向胤祺:“之前那株?”
什么意思,之前那株不是在皇额娘宫里吗?
胤祺点了点头:“对,就是之前您送来皇玛嬷宫里那株,只是它如今被治好了。”
康熙诧异道:“当真?”
胤祺重重地点了点头:“回禀皇阿玛,千真万确。”
康熙静静地看了胤祺一眼,然后接过他手中的那盆牡丹,端到了烛火旁细细打量了起来,之前茎基和叶子上的灰褐色斑点真的都不见了。
这还不够,他又招呼梁九功把他的西洋近视眼镜拿了过来,还多让人多端来了几盏宫灯,真的是仔仔细细又坚持了一遍,甚至连每个叶子每个花瓣都不放过。
待确认完这株牡丹的确无碍了后,康熙大喜过望:“甚好,甚好,真是天佑我大清!”
说罢,他拍了拍胤祺的肩膀道:“没想到你皇玛嬷宫里竟还有这般能人,满宫花匠都束手无策的病,竟能被他给救活了,改日朕定要见见他,重重有赏!”
胤祺张了张嘴,解释道:“皇阿玛,这株牡丹不是皇玛嬷宫里人救活的。”
康熙愣了下,“那是何人?”
胤祺也没再兜圈子,把安清方才同他说的事情始末又转述了一遍,当然,他还顺道提了提安清喜欢在自个院子里折腾种东西的事,也算是替她在康熙面前过了明面。
像之前那般的流言,想必日后也没人再敢置喙了。
一听这株牡丹是安清救活的,康熙先是一愣,不可置信问:“胤祺,真是你福晋救的?”
老五福晋真能把这满宫花匠都束手无策的难题给解决了?
胤祺微微颔首,道:“不敢欺瞒皇阿玛,儿子也是刚刚知晓此事,安清说她之前在科尔沁庄子上时也种过一些花花草草,每每遇上那些花草染病虫害时,便自己摸索着法子去治理,或查阅书籍或询问有经验的农人花匠,有时能救活,有时也救不活,这次能救回这株牡丹也实属幸运。”
这是方才安清解释时给自己找的一个由头,这会倒被胤祺直接拿来用了。
康熙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原来如此啊。
岱布果然会养孩子,不管儿子女儿教养的都这般好,实属难得。
怪不得他旗下科左后旗的牧民能这般配合农耕之事,想必是做好了以身作则这一点吧,儿子女儿都能亲自侍弄地里的活计,不畏辛苦,寻常王公贵族家子女哪里能做到这些。
“你福晋是个好的,立了这么大的功,朕这次定重重有赏!”康熙大手一挥道。
胤祺连忙替安清谢恩,嘴上还不免对着他皇阿玛客套恭维一番。
这话康熙自是爱听的,接着又在这盆牡丹前来回踱步了好一会,不知在琢磨什么。
半晌后,他才突然转身对旁边梁九功说道:“离夏至祭地恰好还差三日,正好来得及,吩咐下去,明日起朕要斋戒三日,夏至那日,朕要亲诣方泽祭地,为我大清子民祈求能风调雨顺、五谷丰登。”
梁九功忙应了下来,丝毫不敢懈怠。
之前因着迟迟没找到第二株意味着祥瑞的牡丹,康熙因此也兴致缺缺,今日一早便已经下旨,夏至祭地于方泽时,遣户部尚书马齐去行礼。
他本人并未有亲至之意,但如今却突然改了主意,那明日一早除了要去告知马齐及礼部外,还需准备皇上斋戒的东西,帝王亲至祭祀,这可是万万马虎不得的。
胤祺默默叹了口气,他之所以大半夜前来,为的也就是这个。
他是皇子,自是知道所谓的祥瑞对皇家意味着什么,也知道他皇阿玛为何这般重视这牡丹背后的真实意图。
若是明早再来回禀,届时错过了斋戒的三日之期,他皇阿玛再想亲自去祭祀怕是也不行了。
祭祀向来就是大事,更何况方泽地坛祭地是一年中的大祀,更是马虎不得半分的。
胤祺从乾清宫出来时,马祥正在门口候着,见状忙迎了上去。
“爷,完事了吗?”
胤祺轻点了点头,“回去吧。”
马祥忙让人把一旁的步撵抬了过来,胤祺奔波了一天,这会早已筋疲力竭,坐上步撵后便闭目养神了起来。
此时已过巳时,各宫门早已落锁,主仆两人披星戴月地往阿哥所赶,这一路可算是没少折腾。
马祥瞧了眼步撵上闭目养神的主子,心里还是忍不住啧啧称奇。
之前在福晋院里稀里糊涂被他家爷喊着说要去乾清宫时,他还纳闷究竟出了何事,当亲眼见到他家爷从福晋屋子里端出那盆牡丹才明白了缘由。
这些日子他一直跟在自家爷身边,自是知道皇上对这件事有多重视,虽然到这会马祥仍不知福晋是哪里弄来的这牡丹,但唯一可确定的是,福晋这把可算是立了大功了啊。
当然,顺带着连他们家爷说不定都能在皇上那里沾些光呢。
步撵很快抬进了阿哥所,此时安清所在的正院一片灯火通明。
她这会正披着件衣裳坐在软榻上盯着烛火发呆,方才胤祺走时什么都没来得及说,只端走了那盆牡丹,搞得她好不容易酝酿出来一点睡意全都烟消云散了,只能起来等他回来。
“主子,爷回来了。”紫苏从外面掀开帘子进来道。
安清忙起身迎了出去,胤祺见到她的样子,立马猜到她定是在自己离开后便从床上起来了。
“抱歉,怪我方才走得太急,也没和你说清楚,害你担心了吧。”他一脸歉意地说道。
安清摇了摇头,“无碍,先忙正事要紧。”
说罢,她也并不着急询问何事,而是等着胤祺开口,能说的他便说,不能说的,她也不会问。
胤祺自是明白了她的用意,心里不由闪过一丝暖意。
两人虽成婚日子不久,但他能感受到安清对他的信任,似乎他做什么,她都不会觉得有什么不对似的,更不会横加干涉。
每每和她相处时也都会感觉很轻松。
胤祺握起安清的手,拉着她一起往里间走,边走边把事情的始末言简意赅说了一遍,包括那牡丹意味着祥瑞的寓意,以及他皇阿玛对此事的重视等等。
“所以,那株牡丹要作为祭品供夏至祭地之用,不能再送回来了。”
虽然安清说救活那株牡丹有运气的成分,但胤祺也知道她定是费了不少心思的,但正是因为知道了这株牡丹的特殊性,才不得不送出去。
祭祀可是大事,耽误不得啊,否则怕是会给日后埋下隐患。
安清得知事情的缘由后,整个人都是懵的。
之前看胤祺那反应,她也猜到了应该也不是什么坏事,但没想到那株牡丹背后竟还有这样子的渊源。
当然,她也十分赞同胤祺及时把那牡丹上交的举动,要知道这样的烫手山芋她可是一秒钟都不愿留在手里的。
“你若是喜欢牡丹,这些日子我在京郊翻遍了不少花圃,虽没那株特别,但也有不少不错的,改日……”
安清连忙摆了摆手,打断道:“不用麻烦了,我也没多喜欢牡丹,那日在皇玛嬷宫里就是因为那花生病了多瞧了两眼,谁知皇玛嬷误会了,以为我喜欢便赏给了我,说来也是误会一场。”
胤祺见她不像作假的样子,便轻点了点头,转而提起了另一件事。
“皇阿玛说此事你立了大功,让我问问你想要什么?”
安清“啊”了一声,康熙这是要赏赐她的意思?
而且,还能主动提要求?
她试探性地问道:“要什么都可以吗?”
胤祺见她双眼发光的样子,不由一噎,“那个,原则上是什么都可以的,但是……”
安清见他这副欲言又止的样子,还有什么不明白的。
好吧,这意思就是皇上可以问你,但你却不能真的什么都提。
啧啧~还是要注意分寸的啊。
自古以来,揣测圣意便是臣子和皇子的必修课,安清自己没这个能力,所以还是决定听从胤祺的意见。
*
经过三日的斋戒,终于到了夏至这日。
胤祺一大早便出了门,安清在他起身时醒了这么一下下,但实在太困了,翻个身又睡了过去。
这次康熙亲自去地坛祭地,凡是一众年长些的阿哥都被他给带去了,一群人浩浩荡荡前往了地坛。
地坛是一座庄严肃穆、古朴尤雅的皇家坛庙,坐落在京城北郊的安定门外东侧,依”南乾北坤“之说与天坛遥相对应。
清朝的吉礼祀典分为大祀、中祀,祭祀皇地祗神则为最高等级的大祀,历代古代君王对地坛祭祀都十分恭敬和重视。
地坛祭地,为的便是祈求农作物的丰收,企盼在帝王的统治之下风调雨顺、国泰民安。
而祭地礼仪与祭天大致相似,整个祭祀过程十分隆重,不但祭品丰富,礼仪复杂,而且场面十分宏大,只皇帝本人就需要跪拜70余次,耗时要两个多小时,可谓是十分辛苦。
如此大的活动量对帝王来说也是个负担,所以,一般除了皇帝亲祭外,还可以由皇帝派遣旁人恭代。
就比如今年,要不是有那株意味着祥瑞的牡丹作为祭品,康熙也是并未打算亲祭的。
等康熙带着一行人来到地坛后,便开始了这漫长而复杂的祭祀过程。
宫里的人虽远在紫禁城,但不少人也在牵挂着这次的祭祀之事。
毕竟,康熙突然改变主意要亲祭的事在宫里传遍了,还隐约有风声传出来,说是因为出现了一株意味着祥瑞的牡丹的缘故。
古人对祥瑞之事向来是有着自然的崇拜意识,没多久就在宫里传来了。
翠柳在外面转了一圈回来,整个人都是一副与有荣焉的样子。
旁人不知道,但她们几个近身服侍安清的人还是知晓的,虽被交代了不能往外说,但并不妨碍她们自个得意。
“瞧你这丫头,也不知道你得意个什么劲啊。”春晓笑道。
翠柳双手叉腰,一副理所当然的样子:“那祥瑞可是咱们主子救活的,我自然得意了啊。”
安清无奈的摇了摇头,什么祥瑞不祥瑞的,在她看来,古代的这些祥瑞,往往都是伪造或传说出来,用来维护帝王权威的。
就像这次也不例外,她也并未太当回事。
这日子还是该吃吃,该喝喝,只是越发燥热的天气让她头疼不已。
哎,这紫禁城可比科尔沁热多了,像个大烤炉似的,也不知什么时候能下场雨凉快些啊。
不知安清的念叨是被哪块的雨神听到了,午后,她歇响刚起来,上午本来还晴朗无云的突然阴天大作,没多久就噼里啪啦地下起了雨来。
一开始还是淅沥沥的小雨,渐渐地,雨越来越大,豆大的雨点像断了线的珠子一般砸了下来。
突如其来的大雨打破了近日来高温天气的沉闷,众多宫人也纷纷停下手中的活计,在抄手游廊前避起了雨。
安清站在正殿的游廊前,望着这暴雨中的紫禁城,红墙瓦檐上挂起雨水珠帘,美的颇为壮观了些。
“可真稀奇,这天怎的说变就变了,明明方才还这么大日头呢。”
“谁说不是呢,这场雨下的这般急,路上定是要淋了不少人……”
不远处几个小太监在那窃窃私语,声音隔着一层层雨雾传了过来。
安清笑了笑,其实也没什么稀奇的,夏天的雨总是来的很急,要不都说这夏日的天像小孩子的脸,说变就变啊。
“这场雨下的好啊。”她伸手接了接屋檐滴下来的雨滴,喃喃自语道。
京郊附近已经这么长时间没下雨了,这个时候来场暴雨,地里的庄家算是有救了,农人今年的日子也能好过些。
恰好翠柳从屋内出来,看安清的样子忍不住道:“主子,您怎么瞧着这么高兴啊。”
安清收回接雨的手,故意朝着翠柳身上洒去,惹得她左躲右闪。
“我当然高兴了,夏至雨点值千金嘛。”
翠柳“啊”了一声,方才只顾着躲了有些没太听清楚,“什么千金?”
安清不由一笑,倒是个财迷啊,其他的没听清,偏偏将千金听了个满耳。
“夏至雨点值千金,一句夏至节气的农谚。”
翠柳这才恍然大悟地"哦"了一声,“这节气的农谚真多啊。”
前些日子芒种有,再前些小满、立夏、谷雨清明等等都有,也不知是什么发明的这些。
安清笑了笑,可不是多嘛。
二十四节气,可是我国古代劳动人民在长期的生产实践中对天象、气象、物象,以及农事活动现象等进行分析探索和分析总结的结果,为广大农民把握农时进行各项农事活动,有非常广泛的指导作用。
而节气农谚,则是各个节气中关于农业生产的谚语,比如最常听说的“春打六九头,遍地走耕牛”,就是立春时节最流行的农谚,意思是春天来了,应该忙于农事和活计了。
安清突然来了兴致,对着身边的众人道:“正好今个是夏至,咱们应个景,来,大家伙都说说自己个知道的夏至节气农谚吧,说得好的,有彩头。”
众人一听有彩头,纷纷兴奋了起来,但过了半晌后,又不禁都面面相觑了起来。
二十四节气他们倒是不陌生,但农谚属实有些超出他们常识范畴了。
这宫里的普通宫女基本都是出身八旗包衣世家,家里世代也没什么人从事农耕,自然是不晓得这些所谓的农谚。
至于太监嘛,他们之中大多家里都是贫苦的农民,但因基本都是小小年纪就入了宫,对这些自也是不清楚的。
安清想清楚其中关卡后,也不再为难他们,刚想找个由头岔过去,谁知小喜子身后的几个太监里,突然有个不起眼的小太监举起了手。
“回福晋,奴才倒是知道一个。”
安清“哦”了一声,示意他说出来。
其他人也都扭头看了过来,一时之间所有的目光都集中在小太监身上那个。
那小太监挠了挠头,说道:“立夏到小满,种啥也不晚。”
说罢,他又补充了一句,“这是奴才小时候经常听爷爷说的,时间太久了,也不知道说的对不对。”
对倒是对,只是……
“你叫来福对吧,你老家是哪里的?”安清问。
来福一听福晋竟然记得他的名字,忙激动地猛点头,“回福晋,奴才就是来福,奴才老家是盛京的。”
安清点了点头,那就没错了,这句农谚确实是东北农民种地经验的总结。
由于地理维度的不同,各个地区的气温变化也会有先后之别,就比如在南方,立夏可能代表着夏天的确立,高温天气的到来,但在东北,立夏可能仅仅代表着春天的开始。
所以,这句农谚也只在适用偏北的地区。
但这确实也是关于夏至的农谚,于是安清让紫苏拿了一个五两的银锭子做了彩头给了来福。
其他人均一脸艳羡地看着来福,但却也无计可施,谁让他们真的一句都不知道呢。
“哎呀,我也想起来一个!”翠柳突然一惊一乍道。
就站在她旁边的春晓被直接吓了一跳,“你知道直说便是,做什么一惊一乍的,吓死个人了。”
翠柳却没搭理她的控诉,而是双眼放光地看着安清:“我记得主子之前还说过另一个关于夏至的农谚,算不算?”
安清“哦”了一声,突然来了些兴趣,“你能说出来就算。”
翠柳一听这话顿时乐了,洋洋自得道:“夏至满塘谷满仓,意思是如果夏至这天有充分的降雨量,那么耕种的农作物就会有一个丰收的好兆头。”
说罢,她一脸求表扬地看向安清:“主子,我说的对不对。”
安清笑了笑,这丫头记性倒是好啊,她都不记得自己什么时候说过的。
“不错不错,“她笑着拍了拍翠柳的肩膀,故意逗她道:“那就赏……让麦冬给你煮绿豆粥喝吧。”
有的吃翠柳本来还开心着呢,但一听让麦冬煮,而不是春晓煮,脸立马就垮了下来,哀嚎道:“主子,这哪里是什么奖励嘛,明明是惩罚才对!”
春晓煮的绿豆粥那是美食,甜甜糯糯、香香软软的,米香混着绿豆的清香,里面还会放桂花提味,简直不要太美味。
但麦冬就不一样了,她煮的绿豆粥那可是药膳啊,每次都要加一些乱七八糟东西,比如莲子、金银花什么的苦东西,而且麦冬的厨艺也一般,煮的粥也只能勉强能入口,总而言之,更像是在喝药一般。
安清却很不赞同,简直狡辩道:“谁说这不是奖励了,养生版的绿豆粥可是个好东西,夏至了,要注重食补,像莲子、金银花和绿豆这些,可都是夏季的好东西,要多吃才好。”
说罢,她还朝着一旁的麦冬挑了下眉:“我说的对吧,麦冬。”
麦冬颇为赞赏地看了安清一眼,“主子说的对,夏至养生注重养心,味苦之物亦能助心气而制肺气。”
“这话您倒是记住了,那麦冬还说过,夏季人的肠胃较弱,让您少吃冷食和冰镇食物呢,怎么这些就没见您听啊。”翠柳撇了撇嘴,忍不住嘀咕道,“就昨个,您还偷偷多吃了一碗冰碗呢。”
麦冬闻言立马扭头看向安清,目光中满含着谴责,似是在等着她承诺日后会少吃些。
安清轻‘咳’了一声,假装没看到,心虚地左看右看上看下看,也不知道在忙叨什么。
“那个,我这会突然有点饿了,麦冬你快些去煮粥吧,你多煮上些,到时候院子里每人都分上一碗。”
最后,麦冬是在春晓的助攻下被推走着去煮粥的。
安清看着人走远后,才重重地吐出了浊气。
麦冬小古板性子她真是怕了,若换成紫苏她们三个,安清随便哄哄她们倒没什么,但麦冬不行,对她承诺就必须要做到,不然她能念叨死人的。
虽也知道她是为着自己好,但这炎炎夏日的,不让她吃冰那和要了她的命有什么区别啊。
旁边的人看到安清这孩子气的样子都有些忍俊不禁,但好歹顾及些都尽量收敛着,只有翠柳无情地嘲笑出了声。
“哈哈哈,主子,您这也太此地无银三百两了吧……”
竟说什么饿了,这会才用完膳食多久啊,竟连这般拙劣的借口都用上了。
安清回头瞪了翠柳一眼,她还好意思笑,刚刚要不是她出卖自己,麦冬哪里会知道自己昨日多用了一碗冰碗的事,日后她怕是会盯自己盯得更紧了。
想想就好气哦。
“臭翠柳,待会绿豆粥熬好了,你必须喝两碗,这是命令!”
说罢,她也没给翠柳任何申诉的机会,直接转身就回了屋,只留个她一个冷酷无情的背影。
直到听到身后传来翠柳痛苦的哀嚎声后,安清心情总算美丽了几分。
哼!
来呀,互相伤害啊,谁怕谁!
小喜子等人在一旁看着自家福晋和身边打小伺候的丫鬟这般亲近,心里不免也有些羡慕。
但除了羡慕之外,却没有任何其他不该有的嫉妒和怨怼的念头。
上次漫儿的事情出来后,也算是给安清提了醒。
古话说,不患寡而患不均,在人员管理上也是如此,在她身边,紫苏她们几个注定是旁人比不了的,若是有人再因此心生不忿就不好了。
于是,安清特地让紫苏把院子里的人全召在一起,拿漫儿之事做了由头,更是直接言明若有人想走,她也绝不拦着,还会帮其在内务府那边圆上一二,但仅限于今日。
若是此时他们不主动言明,日后再敢因此而生事,那下场只会比漫儿更惨。
众人连忙纷纷道不敢,漫儿可是被退回内务府受了宫规处罚后,被发配到了辛者库做苦工去了。
辛者库是什么地方啊,那了可是掌管着宫里所有脏活累活的地方,去了那里这辈子算是完了。
当然,在这宫里,像漫儿那般不知所谓的倒是少数,众人心里也明白,所有的情分都是处出来的,哪有平白无故就着想主子对自己好的啊。
相比于宫里其他地方,在福晋待他们这些奴才已经很宽厚了,体贴他们这些当奴才的不易,除了平日里俸禄外,各种打赏补贴不断,就拿前些日子发的那什么‘高温补贴’的银子,在这宫里可都是闻所未闻的啊。
而且,从翠柳她们几个的身上也恰好能看出来,福晋是个重情义之人,只要他们好好当差,忠心不二,日子久了,主仆之间的情分自然越发深厚的。
待日后五阿哥出宫分府另住了,他们自也是有机会跟着去王府当差的,在这宫里也不失为一条很好的出路了。
想到这里,众人心里也不由欢喜了起来,日子也越发有了盼头。
相比于安清院里的有人欢喜有人愁,此时乾清宫中,众人却因这场突如其来的大雨,纷纷陷入到狂喜之中。
就在一刻钟前,康熙才领着一众阿哥和朝臣冒雨从京郊赶回来,众人身上都或多或少被雨水沾湿了,但这会谁也没有因淋雨而不喜,各个都面露喜色。
最高兴的还属是康熙本人了。
前有出现意味着祥瑞的国花牡丹,后有他前脚刚亲诣方泽祭地便突降甘露,这两者很难不让人多加联想。
要知道数月来,京城、直隶等地可是已经久旱无雨,滴雨未下啊。
第23章 五福晋23
康熙在众大臣及一众皇子的劝说下,总算是同意先去把淋了雨的朝服换下来。
等他这边一走,乾清宫太监们在梁九功的授意下,纷纷端着拭巾和帕子进来,伺候殿里这些暂时还离不开的大臣和皇子们擦擦身上的湿意,顺便还着人端了些姜茶进来,虽说着天气并不冷,但总归是淋了雨的,还是喝上些比较好。
把这边一切安排妥当后,梁九功端着一盅刚煮好的姜茶来到了乾清宫的东暖阁,这是康熙日常起居的地方。
他进来时,康熙正在贴身太监的服侍下换衣裳,只见他眼尾眉梢皆是喜色,那紧绷着嘴角似是下一秒就要破功了,可见其主人是在多努力的强忍着笑意。
梁九功心中不免微微震惊了一下,要知道对于一向喜怒不行于色的帝王来说,这种情况到底是有难得一见。
他是自幼伺候在康熙身侧的,在揣测圣意这方面自是旁人没法子比的,上次见康熙这个样子都已经是很多年前的事了。
但回头想想今日发生的一切,梁九功也就能理解康熙为何会有如此反应了。
地坛祭祀向来是神秘而庄重的,今日一大早康熙带着众大臣出现在地坛祭地,起初一切流程都是按部就班地进行着的,说来不知是巧合还是天意所为,当祭祀的祭品被摆上祭台之时,恰好一缕阳光洒到祭台之上,这时那株牡丹就突然在一众祭品中显现了出来。
在阳光的照射下,它每个花瓣边缘的那层金边像是突然金光乍现般耀眼。
这种情况若是在平时还好,但在当时那个环境下,可以想象会带来多大的震撼了。
地坛祭地本就是为了祈求农作物的丰收,如今出现了这样一株祥瑞的植物,其意义便不言而喻了。
梁九功所站的位置离祭台尚且有一些距离,但离一众官员和身后远远围观的百姓都不远,他当时便清晰地听到了四周传来一阵阵抽气声。
紧接着便是众人跪地叩头,高呼‘万岁万万岁’的声音,那会梁九功整个人都是懵的,只能本能地随着大家一切跪地叩头,可想而知当时的盛况了。
不过,梁九功整日形影不离地在康熙身侧伺候,关于这株牡丹之事的前因后果自是知晓的,他隐约也猜到了,这般结果怕就是康熙的目的之一。
借着祥瑞之兆,来稳定朝廷,安抚民心。
但若说这些可能还在康熙的预料之内,但接下来发生的一切,则是完全超乎了这位帝王的预料。
当祭祀完成后,康熙领着众人离开地坛时,本来晴空高照的天突然乌云密布,没过多久天上便开始滴起了雨滴。
梁九功到现在都还清晰记得当时康熙脸上的错愕和震惊之色。
之后雨开始越下越大,京郊干旱已久的良田终于迎来了甘露,百姓们喜极而泣,在暴雨中相拥欢呼,纷纷对着皇帝的銮驾的方向磕头相送。
后来,当祭祀的队伍进了京城,满城百姓更是冒雨之中夹道相送,想起他们口中还高呼中“皇上万岁万万岁!”的场景,梁九功一个身外之人都被震撼到满腔热血涌于胸口,恨不得当场便欢呼而出。
这可是民心所向啊,试问哪个希望有所作为的皇帝面对此情此景能不被触动。
只能说梁九功不愧是康熙身边第一人,他确实把这位一向以心思深沉著称的帝王揣测出了十之六七。
自古以来,历代帝王都会通过繁琐复杂的祭祀这一手段,将皇帝的权威昭告天下,将‘天父地母’‘皇权天授’的思想通过与天地对话的形式渗透到社会的各个角落。
也会通过搜集各种祥瑞之物,塑造一种瑞应跌出、祥瑞纷至的盛况,向万民展示国家的繁荣与强盛,用来维护帝王的权威。
这是为帝王者的统治之术,康熙自幼便学这些,自是深谙其道。
所以,今日那株牡丹所谓的祥瑞之兆便也是他有意为之的,或者说当初第一眼见到那株泛着一圈金边的牡丹时便有了此念头。
只要计算好了角度和时间,想要达到那种效果并不难。
包括周边那些被允许围观的百姓,也是让人提前安排部署的,就是为了让更多人见证到祭祀时牡丹金光乍现的盛况而已。
只是康熙万万没料到之后竟会下这么一场暴雨。
要知道为了达到想要的效果,最重要的前提就是要确定夏至祭祀这日有太阳,所以,之前几日他反复找钦天监确认过当天的天气。
见康熙这般重视,钦天监自是不敢有丝毫怠慢,一群官员日夜观测天象,反复确认后,才确定当天无雨有日头,且近些日子都没有任何要下雨的迹象。
所以,下午这场突如其来的暴雨,确实是出乎了康熙的意料。
和历代帝王不同,康熙是个很难得对西学自然科学感兴趣的人,他自小便跟着宫里的传教士学习西方的科学知识,包括数学、几何、天文、地理和西方医学等等。
他不仅自己学,还让儿子们一起学,学完之后还会一起去实践。
所以,在某种程度上来说,康熙也远远没有之前历朝历代的皇帝那般迷信。
就比如被历代帝王视为不详之兆的日食月食,康熙对此却有着科学的理解,有时候赶上了日食或月食,他还会带着儿子们观测,让他们理解日食月食形成的这个原理。
像今年的闰三月那会,也出现了日食,当时康熙正在亲征准噶尔的途中,就命令太子在京城观测,再把这个观测的结果也报告给自己,然后和自己所观测的情况做对比。
由此可见,康熙还算是个比较倡导科学精神和理性思维的人。
但今日之事,却给了他一次很大的冲击,特别是在刚进行完那般冗长繁琐、庄重肃穆的祭祀仪式之后,这一切事情结合起来,很难不让人会多想。
这难道真是列神对他这个帝王功绩的认可?
在如今这般民心不稳的时候,以这种方式向众人昭示,他这个帝王是得天庇佑的!
康熙越想越觉得有这个可能,毕竟,这个世上也有很多科学和理性解释不了的事,就如比像现下这般。
若是安清知道康熙此时的想法,定会很精准地评价一句,他真的是一个合格的封建帝王!
他所信奉的一切都是为了统治需要,不管是科学,还是迷信,这些都是他统治的工具,但他终究也只是一个凡人,有着‘真命天子’的自傲心理,这个心理也需要被认可。
而这份‘认可’可以来在于天下百姓,也可以来自于列神!
这边伺候的小太监刚服侍康熙换好衣裳,梁九功忙端着热姜汤上前伺候,“皇上,先喝些热姜茶吧,龙体要紧,这夏季的雨也马虎不得。”
康熙这会心情好,自是答应的干脆,接过热姜茶便一口闷了。
当然,他这份干脆也是有着旁的考量,今日这场雨可谓是下的妙啊,但这般‘妙’的一场雨若是将他淋生病了,那自然也就会大打折扣。
“其他人可有送去姜汤?”康熙问道。
梁九功回:“回禀皇上,方才老奴已让人给各位阿哥和大臣们送了姜汤和帕子,您就放心吧。”
那些大臣都是老狐狸,阿哥们也不用说了,这种节骨眼上可没人敢病,就算真生病了,怕是也只会想方设法瞒着吧。
康熙微微颔首,显然对梁九功办事能力很满意。
不过,他喝完姜汤也没着急出去,而是屏退了左右之人,独自一人待在屋内开始平复心绪。
为帝王者要喜怒不行色,岂可轻易袒露真实情绪于人前。
乾清宫正殿内,康熙迟迟未出现,众大臣还算能沉得住气,喝完姜茶后便开始闭目养神,但相比较来说,皇子们这边就躁动的多了。
太子站在众阿哥之首,大阿哥和三阿哥位于其后,三人的目光都不由落在了胤祺身上。
说起来这老五的运气也太好了吧,之前他们还在暗暗嘲笑老四老五这次可得了个苦差事,整日里在京郊外来回奔波,去寻那什么类似的祥瑞牡丹。
这简直就是白费力气嘛,想当初那株金边的鸳鸯蝴蝶牡丹刚被进贡上来时,他们兄弟几人也都是见过的,不得不说,确实是十分罕见,至少他们之前从未见过,别说是他们了,怕是皇阿玛都没有吧。
所以说啊,这哪里是在京郊那些花圃找找就能找到的,就算是掘地三尺,该没有还是没有呀。
可谁能想到啊,最后竟还真就老五给找到了!
当然,他们也并未觉得胤祺多有本事,不就是找东西吗,地方就那些地方,若是换成他们肯定也能办成。
毕竟,论能力,老五打小就不是兄弟几个的对手。
归根到底,不过就是运气罢了,恰好这份差事落在了他身上而已,要是早知如此,他们当时也定会竭力揽下这差事的。
毕竟,今日之事着实让人震惊,先是牡丹金光乍现的祥瑞之兆,后有骤降甘霖,这很难让人不把两者联系起来,考虑个因果关系。
若是皇阿玛也认为这一切都是先是由牡丹带来的祥瑞,那老五这次可算是立了大功了。
但就在三人在懊恼之际,又不由纷纷同情地看向四阿哥胤禛,想必他才是更懊恼的那个吧,明明两人领了同一份差事,但最后却被老五拔得了头筹。
这换做是谁,怕是都得气吐血来吧。
然而,此时的胤禛却十分淡然,因为他很清楚,那株牡丹根本就不是在什么京郊找的,分明就是五弟妹救回来的。
只是事关祭祀大事,不好公然把曾病过的牡丹当做祭品使用,所以他皇阿玛也也特地交到了所有知情的人保密,只对外言称是在京郊花圃找到的。
五弟还是特地请示了皇阿玛,才把此事告知于他的,毕竟,这份差事算起来是两人一起接下来的。
等康熙重新出现在乾清宫大殿上时,已经是半个时辰之后的事了。
恰好之前派出去查探情况的人也都回来了,梁九功见过众人后,便匆匆进来禀报。
“启禀皇上,据前去探查的几个侍卫汇报,这场雨不仅覆盖了京城周边,还包括部分直隶地区。”
康熙眼底闪过一丝喜色,这场雨可真算是救了大急了,近些日子来京城及直隶地区久旱无雨之事,可谓是让整个朝堂都头疼不已。
这个时节,正是地里庄稼快速生长的时期,若是再久久无雨,那今年的收成怕是要遭殃了。
久旱逢寒霖,还有什么比这更振奋人心的事嘛。
而如今,只盼着这场雨能下的久一些才好,别沾沾地皮就停了,那才真是让人白开心一场。
就在这时,钦天监监正也急匆匆从外面赶了过来,气喘吁吁道:“回禀皇上,微臣刚观察了下天象,这场雨目测至少能下上一天。”
康熙倏地从椅子上站了起来,“当真?”
钦天监监正忙回道:“微臣不敢欺瞒,这是我们整个钦天监监测的结果。”
康熙闻言大喜过甚:“好好好,甚好!真是天佑我大清。”
底下群臣见状忙纷纷跪地朝贺。
康熙一高兴,大手一挥开始对此次祭祀的相关人员论功行赏,赏了一圈后,最后终于轮到了胤祺和胤禛,由头则是两人找到了祥瑞牡丹。
关于安清救活了牡丹之事既无法对外言称,那这株牡丹的出处自是落在两人头上,准确来说,一开始康熙是想着把这份功劳落在胤祺身上的。
毕竟在他看来,夫妻一体,荣辱与共,这样倒也算合情合理,至于对安清的嘉奖,他稍后自会找个由头进行赏赐的。
但胤祺却坚持把老四给带上,说什么两人领的是同一份差事,本来也没有具体分工,那这份功劳理应也要带上他一份,康熙自是愿意见到这种兄友弟恭的场景,没多想便允了。
不过,这也是胤祺之前和安清商量后决定的,毕竟,两人是一起办的差事,若是单单就嘉奖了胤祺一人,那难免会让胤禛落个办事不利的名头,届时再平白被人笑话。
胤禛也不傻,听到皇阿玛把自个也带上,立马猜到了这定是胤祺提出来的,也自然明白了他的用意,心里对这个五弟也越发感激了起来。
康熙倍感欣喜之余,为表感激,还当场特命太子胤礽、四阿哥胤禛和五阿哥胤祺,择日恭诣皇祇室,向列神位依次拈香,行祀谢礼。
一连派了太子这个储君和两位皇子同去,可见康熙对此事的重视程度,众人心里也纷纷咂摸出了味来。
*
最后,这场雨竟连着下了整整三日之久,算是彻底解了京城及直隶地区久旱无雨之急,朝堂之上各地的报喜折子纷纷送了上来,满朝文武欢腾,康熙更是欣喜不已。
除此之外,短短几日之内,关于夏至祭地那日的祥瑞金光牡丹和天降甘露之事也在民间传扬开来,百姓甚至还自发编出了歌谣来赞颂康熙的功绩。
只是,如今这株牡丹被捧上神坛,那关于它曾生病的消息更是要捂紧了,安清知道其中厉害,所以一开始便要求紫苏她们几个知情的人全部三缄其口。
她自己更是谁都没提,甚至宜妃和太后那边也都没说,这种事情,康熙若是想让谁知道,他自个自会去说。
康熙对安清的表现很是满意,但又因无法明着对其嘉奖,于是只能把这份恩泽顺着蔓延到和她相关的人身上。
比如,他当天晚上便翻了宜妃的绿头牌。
翊坤宫中,乾清宫来传话的小太监都已经走了,宜妃整个人还是懵的。
真是怪了,皇上上半月已经来翻了她两次牌子了,按理说这个月不该再传她侍寝才是啊。
要说早年受宠那会,像这种情况宜妃倒是不会奇怪,但自打这后宫之中她和惠德荣三妃平起平坐后,皇上为了平衡后宫,便开始对着她们四人端水。
所谓的端水就是恩宠也好,赏赐也罢,四人基本都是不相上下的。
就比如翻牌子侍寝这事,每人每月不会超过两次,即便是惠妃和荣妃两人因岁数大了些,前两年让人撤了绿头牌,但康熙还是会照例去两人宫里坐坐。
只是,今日之事是为何,难道是皇上事务繁忙,记差了?
宜妃揣着这个疑虑来到乾清宫后,则越发糊涂了,因为康熙竟然拉着她聊起了家常!
真是天南海北的聊啊,从两人年轻聊到孩子长大,两人之间相处的一些事情甚至连宜妃自己个都记得不太清了,没想到康熙竟还还都记得。
宜妃心里不免有些感动。
谁知,康熙上一秒还在忆往昔,下一秒突然问道:“这些日子,你和老五福晋相处的可还好?”
宜妃差点没绕过来,这好好的,怎么突然问这个?
难道是有什么人在康熙面前搬弄她们婆媳俩的是非了,可不应该呀,她自认和安清之间相处还挺和谐的,就算旁人想说什么怕是也没有由头吧。
那就是之前安清在院子里折腾种东西的事被康熙知道了?
宜妃越想越有这个可能,之前她借用康熙的名头帮着安清处理这事,本想着这些日子了康熙也没找她,应该是默认了老五福晋的作为,难道是她想差了?
“臣妾还挺喜欢老五福晋的,老五和他福晋相处的也是极好,臣妾前两天还说要找个机会好好谢谢皇上呢,您给老五赐这婚真真是极好的呢。”宜妃一脸真诚地说道。
康熙是何等心智,立马明白了宜妃的意图。
她这是变着法子给老五福晋说好话呢,先说自己满意这个儿媳妇,又说老五夫妻关系融洽,最后还点出了这亲事是他赐的,这是生怕他责怪啊。
见宜妃误会了,康熙大笑了两声,道:“你放心吧,老五福晋没惹什么事,你不用费心思替她说好话。”
被拆穿了,宜妃也不恼,而是拍着胸口庆幸道:“吓死臣妾了,臣妾还以为那丫头不懂事,又怎么惹到皇上您了呢。”
说罢,她想了想,还是决定趁着这个机会把安清之前的那事提提。
只是她还没来得及开口,康熙就摆了摆手,道:“你不用解释了,那孩子愿意折腾就让她折腾吧,又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日后若是要有什么人再乱嚼舌根,你直接就可说是朕准的。”
这等好事,宜妃自是笑着应了下来,顺道还不忘替安清谢了恩。
康熙向来就喜欢宜妃这个直来直往的劲,不过,他还真的挺意外宜妃竟然能和安清处的这般好,毕竟,她和咸福宫妃就不太对付,也向来不太喜欢宫里的那些蒙古妃子。
那时他确实还担心过,宜妃会和这个儿媳妇处不好,到时候他和老五夹在中间会难做呢。
宜妃嗔怒地瞪了康熙一眼,道:“皇上就是这般看臣妾的?”
康熙伸手点了点她的额头,笑道:“少和朕打马虎眼,你敢说朕当初给老五赐婚那会,你真没担心过?”
不过,宜妃最让康熙满意的一点是,当初他给老五赐婚时,她明明不满意有个科尔沁出身的儿媳妇,但却从没到他面前闹过。
宜妃耸了耸肩,她当初之所以没闹,是因为知道闹了也没用。
在这后宫摸爬滚打这么多年,宜妃自是有自己的一套立足之法,那就是凡事要掌握好一个度。
就像康熙是喜欢她的泼辣,但这个度也仅限于男女之间的拈酸吃醋上,旁的事却不行,特别是事关前朝事务。
对后宫女子而言,他要先是帝王,后才是夫君。
这条警戒线要永远明明白白地立在那里,否则早晚会落入万劫不复之地。
“臣妾当时确实是担心过,但转念一想,皇上您赐婚,自是信得过的,您做什么也自有您的道理,臣妾只需听从您的安排便好。“宜妃不忘趁机半真半假地告白一番。
康熙听完果然大为感动,直接把人拉进了怀里,紧接着床幔一扯,遮挡住了好一番云雨。
宜妃本以为这次意外侍寝之事便到此为止了,谁知第二日乾清宫的小太监竟又来了!
若说这第一日还勉强还能解释为康熙忙忘了,或者她自己个受宠,但当连着被翻了三日的绿头牌,宜妃心里也不由七上八下了起来。
要知道在这后宫中有宠是好事,但这莫名其妙的受宠还不知晓缘由,那就不免让人心生惶恐了。
于是,在第三日早上离开乾清宫时,宜妃拦住了门口的梁九功,颇为含蓄地打听了起来。
梁九功看着一脸诚惶诚恐的宜妃,心里不由觉得有些好笑。
“娘娘有福,近日五阿哥和五福晋得了皇上的眼,特别是五福晋。”他笑着提醒道。
宜妃愣了下,“关老五福晋什么事?”
梁九功摇了摇头,示意她只能点到为止,“娘娘,恕老奴多嘴,您也别去找五阿哥或五福晋打听。”
宜妃立马心领神会:“多谢梁公公提醒,本宫自是知道分寸的。”
既然这事康熙觉得她不该知道,那她便不知道好了。
只是,宜妃可以确定的是,她这几日的突然受宠竟是因为安清的缘故。
她突然有点哭笑不得了起来,自打她入宫这些年,为争宠各种手段都使过,甚至也利用过儿子把皇上笼络到自己宫里来,但却从来没有想过,她有朝一日竟还能靠儿媳得宠!
这……说出去谁会信啊。
要不是向来知道梁九功的为人,宜妃自己怕是都没办法说服她自个相信。
从乾清宫离开后,宜妃真是越想越觉得好笑。
之前宫里不少人都在背地笑话她,说什么娶个科尔沁儿媳妇就是来克她的。
真是笑死,安清哪里克她了,这分明就是她的福星啊。
第24章 五福晋24
康熙可能也意识到这几日传召宜妃太勤了些,不利于后宫的和谐,于是,在第四日时他终于翻了旁人的绿头牌。
宜妃也趁机松了口气,她都这个岁数了,有位份有儿子傍身,早没有年轻那会这么强烈的争宠念头了,要知道侍寝可是个体力活啊。
再说了,她也不想因此成为惠德荣三妃的眼中钉,毕竟如今她们四妃旗鼓相当,若是她在恩宠上压这三人太过,届时她们再合起伙对付自己可就不好了。
而这三日恩宠就恰恰好,既显出来了她比其他三妃更受宠些,但又不会因太过扎眼适得其反,顶多也是让她们宫里的茶盏多碎几套罢了。
自那日祭祀之后,也不知为何,朝堂上的事好像一下子都顺遂了起来,就连御史们吵架的次数都少了,真的是一派祥和之象啊。
朝堂上的事越顺利,康熙的心情自然就越好,于是,他做起事来也越发随心所欲了起来。
这日早早下朝后,他突然想起来也有些日子没去宁寿宫给太后请安了,于是择日不如撞日,当即便去了宁寿宫。
太后见康熙突然过来,不免有些惊讶,“皇帝,这会你不应该是在忙公务吗,怎么有空来哀家这里,可是发生了什么事?”
要知道康熙每次来给她请安,基本都是傍晚那会过来,那时朝堂上的事也处理的七七八八了,才能勉强抽出一些时间过来。
像如今这般刚下早朝就过来的,又怎么可能不让太后多想。
康熙见她老人家误会了,忙笑着解释道:“皇额娘,您别误会,没什么事,儿子就是得空了来您这坐坐。”
太后见他确实不像有事的样子,在反复确认无事后,这才放下心来。
“那便好,无事便好。”
这会正好赶上太后午间用膳的时辰,于是康熙便也陪着她老人家用了些。
每每一到夏季太后便苦夏的厉害,往年康熙会带着太后及后宫众人早早去畅春园居住,那边可比皇宫里凉快多了,但今年因着西北战事的缘故,前朝已耽搁了许多事宜,他也只能亲自坐阵在紫禁城了。
但康熙一开始是准备单独把太后送过去的,她这么大年纪了,没道理跟着他在这里遭罪,说到底还是畅春园那边住着舒服些。
太后却严词拒绝了,说皇帝受得住没道理她受不住,坚持拒绝离宫,这事才不得不作罢。
不过,康熙心里也清楚,太后此举是为了不给他招惹是非,毕竟几个月前朝堂各地都不太稳,若是太后此时独自离宫避暑,难免让那些有心之人抓住由头,说皇帝和太后不和,一个‘孝’压下来也够他喝上一壶的了。
“皇额娘,您这吃的也太少了,再多用些吧,身子要紧。”康熙见太后没吃多少,不由劝了起来。
太后却摆了摆手,看着御茶膳房做出来的这满桌子吃食,只觉太过油腻,实在没什么胃口。
“不用了,皇帝别担心,下午若是饿了,哀家用些点心便好。”
康熙眉头微皱,面露些担忧之色。
在他看来,这点心本就甜腻的慌,炎炎夏日更是让人没什么胃口,他并不觉得太后能用的下,多半是为了安慰他吧。
乌兰嬷嬷瞧出了康熙的担忧,忙笑着开口道:“皇上,您别担心,等午间歇晌起来,届时老奴让小膳房会给太后做份凉皮做午点用,她老人家最近特别爱吃这个,有时候一份都不够吃呢。”
康熙一听这话,眉头果然就舒展开了,只要有愿意吃的东西便好。
“嬷嬷,你说的那凉皮什么,是御茶膳房新研究的菜品吗?”
乌兰嬷嬷摆了摆手道:“回皇上,凉皮不是御茶膳房做的,是五福晋给的方子,说是陕西那边的民间小吃。”
说罢,她又把凉皮的做法简单描述了一遍,“配菜可以加上些黄瓜丝、绿豆芽,口味上上有酸甜口味,酸辣口味和麻辣口味等等,太后最喜欢吃酸甜口的。”
康熙本来也苦夏,只是稍微比太后好些,但也没什么胃口。
这些日子来,他每餐也都是为了身子勉强自己多用些,谁知听乌兰嬷嬷这么一说,他竟突然有些口齿生津,有了想尝一尝的冲动。
太后见状,笑着说道:“皇帝若是喜欢,等下午让小膳房多做一份,哀家让人送去给皇帝尝尝,若是皇帝觉得好,那日后便让御茶膳房照着方子给皇帝做,这大热的天儿,人本就没什么胃口,还是要多用些爽口的才好。”
康熙自是满口应了下来,“皇额娘说的是,就照皇额娘说的办吧。”
但转念一想乌兰嬷嬷说是安清提供的方子,他又不由感慨了一句:“老五福晋倒是个有心的。”
太后点了点头,笑着说道:“那孩子是个好的。”
说罢,她又指了指不远处桌几上的几碟子糕点,道:“皇帝你瞧,老五家的听说哀家近日来苦夏,没什么胃口,便三天两头琢磨些吃的让人送过来,真是生怕哀家饿瘦了啊。”
康熙一听竟还有这事,心里对安清的印象又好了不少。
是个孝顺的孩子。
他顺着太后手指的方向瞧了过去,果然看到那桌几上有几种平日里没见过的糕点,于是也不由来了兴致,遂让人端了几样过来尝尝。
“皇上,您吃的这是江米凉糕,五福晋说这是河北衡水那边的民间小吃,太后也最喜欢这点心。”
“这是天长雪片糕,五福晋说是安徽当地的民间点心,吃起来雪白甜软,入口即化。”
“这是……”
康熙尝一种,乌兰嬷嬷便在旁边细心地替他解说,只每一句中必不可少的是‘五福晋说’,康熙也不由被勾起了好奇心。
这些地方小吃,不管是外观还是做法,自是都没宫里这些点心精致,但胜在口感还不错,软软糯糯,酸酸甜甜的,确实适合夏日食用。
只是……“老五福晋怎的知道这些?”
她一个远在科尔沁蒙古王公贵族家养尊处优的格格,怎么会知道这么多民间小吃啊,就算听说那也是该知道那些各地的地方名菜吧。
乌兰嬷嬷笑着回道:“皇上和太后还真是想到一块去了呢,之前太后也问过五福晋这个问题,五福晋说他们部落里有不少各地的汉人,都是从他们说的。”
康熙点了点头,心想这就没错,前几年各地难民出关就数科左后旗接收的多。
安清这一解释显然是在康熙和太后这边过了关的,但他们怕是怎么也想不到,安清之所以知道这么多各地民间小吃的真实原因,竟是因为她上辈子是《舌尖上的中国》这档美食节目的忠实观众而已。
牡丹一事上,康熙本就觉得亏欠了安清,从太后宫里走上这一遭,回到乾清宫后,他便立马让梁九功直接去开他的私库,又流水一般地搬出了不少好东西,让人送去阿哥所,赏赐给安清。
当乾清宫来人时,安清正窝在屋子里乐呵呵地吃酸奶冰碗呢。
这御茶膳房做的冰碗其实已经和后世做的大差不差了,这夏天的当季水果比较多些,像甜瓜、水蜜桃、枇杷、葡萄啊,还有福建巡抚进贡而来的芒果,将这些都切成小块,然后铺成满满一大碗,再放一些红豆糯米等小料,撒上些冰沙在上面,这冰碗就算完成了。
不过从膳房端来后,最后一步,安清还需再淋上一层春晓刚发酵好的蒙古老酸奶,齐活!
这冰碗吃起来简直不要太爽,但遗憾的是麦冬每日只准她吃一碗,所以安清格外珍惜,每天都要留在午后最热那会享用,竭力让它发挥出最大的作用。
“你说什么?皇阿玛派人来给我赏东西了?”安清手握着挖冰沙的银汤匙,目瞪口呆地看着面前的紫苏,整个人都是懵的。
不是,之前不是赏过了吗,怎么又赏?
老康不会是公务太多给忙晕头了吧。
“主子,您还是先出去领赏吧,乾清宫的公公还在等着呢。”紫苏催道。
安清云里雾里地被紫苏推了出去,果然在院里见到了乾清宫来的那公公,和前几日送东西过来的还是同一个人,以及他身后还站着好几个捧着赏赐的小太监。
好家伙,这打眼瞧过去,那些金银玉器、绫罗绸缎,差点闪到眼睛。
她犹豫了一下,还是决定委婉提醒两句:“这位公公,皇上前几日不是已经赏赐过了吗,今日这是不是弄错啊。”
要不,再回去问问?
安清觉得还是问清楚的比较好,万一到时候搞错了,难道还能再收回去不成?
当然,堂堂一国之君就算是搞错了,也没有再收回去的道理,但安清却实在做不出无故昧下别人东西的事。
唉~没办法,谁让她从小生活五星红旗下,懂事起就学习五讲四美,可谓是为她根正苗红的人生基调打下了坚实牢固的基础。
“五福晋您可真会说笑,皇上金口玉言,怎么可能弄错呢。”那公公笑道。
安清立马懂了。
得嘞,这意思就是别管康熙有没有弄错,但只要他说出来了,那就一定没有错。
一国之君,金口玉言嘛,明白,明白!
最后,安清也只能无奈收下康熙这波赏赐,但她心里始终觉得有点不安,总觉得还是康熙搞错了。
不然怎么会赏了又赏,这也太不符合常理了吧。
直到晚上胤祺过来,才终于给了她答案:“无事,皇阿玛应该是觉得委屈了你。”
安清“啊”了一声,她委屈什么?
胤祺无奈地看着她,有时候他真有些看不懂她了,她好像永远很容易满足,似乎也从来不会觉得委屈一样。
上次刘佳氏的事是这样,这次牡丹的事也是如此。
安清终于在胤祺复杂的目光中反应过来了,哦,他说的是那株牡丹的事啊。
但是,这有什么好委屈的呀,目前这种结果可是她求之不得的啊。
俗话说,人怕出名猪怕壮,若她只是仅仅救活一株名贵的牡丹,那倒还没什么,但如今那牡丹可是被冠以‘祥瑞’之名,这要是和她沾上点关系,旁的先不说,可以确定的是定会招来不少麻烦。
安清对她自己如今的状态十分满意,并不想节外生枝,否则也只是平白给自己增添烦恼罢了。
再说了,职场生存法则之一,不需要每个人都记住你的好,只要老板知道就好。
在这偌大的清朝,还能有比康熙更大的老板嘛,所以在这件事情中,她所有的功劳旁人都不用知道,只要康熙知道就够了。
事了拂衣去,深藏功与名。
大概有点这意思。
不过,此次祭祀事件中,安清是深藏功与名了,但胤祺却不得不去做那个出头鸟。
毕竟,那祥瑞牡丹总要有个由头才好。
以至于这些日子来,胤祺开始被兄弟们频繁找茬,最麻烦的是,太子、大阿哥和三阿哥竟在这件事上站到了一个阵营上,只要一人找茬,另外两人总会一起帮腔。
怎么平日里没见他们这般团结,胤祺真是越想越气。
幸好还有他四哥经常帮着打圆场,不然他真怕自己憋不住。
胤祺打小最不想的便是和兄弟们相争,倒不是怕什么,主要就是想着大家骨肉兄弟的,何故为了些子小事闹翻了脸。
说句不好听的,真要闹起来,也不见得谁会吃亏呢,他自幼长在皇玛嬷膝下,兄弟们中,除了太子是由皇阿玛亲自抚养长大的外,怕也就属他的靠山最硬了。
这日,胤祺又被大阿哥借故挤兑了一番,下午憋着一肚子气回到了阿哥所后,便一头闷进了书房里,直到太阳快落山才出来。
“爷,要让人传膳吗?”马祥小心翼翼地问。
以前基本回来时能赶上饭点,胤祺都是去安清那院用膳的,但今日马祥有些不确定,毕竟,他们爷这些日子被太子和大阿哥、三阿哥排挤之事,多多少少和福晋也是有些关系的。他怕他们爷会迁怒。
其实,马祥有时也挺替他们爷累的,这些年来,他们爷这总是暂避锋芒,让自己尽量不在兄弟间冒头,谁成想努力了这么久,这一件事就立马让他成了众矢之的。
胤祺直接踢了他一脚,“你这是什么表情?!”
别以为他不知道这家伙在想什么!
他是这般不讲道理的人吗,是非曲折他还是分得清的,这件事根源在他们兄弟之间,关安清何事。
马祥挨了一下,忙捂着屁股连连告罪。
好家伙,别福晋没事,他再被迁怒了啊,毕竟,爷这会正憋着一肚子火,找个由头出出气也正常。
胤祺也不是真的要迁怒谁,自然没抓住他不放。
方才进了书房这么久,他就是怕自己憋不住脾气迁怒到旁人,这会气消得差不多了才出来。
马祥见胤祺没有生气的样子,便壮着胆子说道:“爷,您这是何必呢,咱也不怕什么。”
他自幼跟在胤祺身边,对自家主子还是了解的,外界都说五阿哥能力平平,但只有马祥知道,自家主子是在藏拙,从小便是。
若是他想回击,大阿哥他们还真不一定是对手。
胤祺自是懂马祥的意思,但还是摇了摇头。
若是放在几年前,他也许会反击,大不了闹到他皇阿玛面前,反正大家年纪都不大,顶多也就是兄弟间的一些争执罢了。
但最近几年,随着太子和大阿哥在朝堂之上争的越发厉害,皇阿玛明显对他们这些皇子多了不少提防之意。
如今他刚被皇阿玛在朝堂上嘉奖一番,又顶着个寻到祥瑞牡丹的名头,这时候稍微有一些举动,怕是都会被误以为是要妄图什么。
他本就无意于此,又何必招惹这个是非。
胤祺很早便明白,不管是皇玛嬷,还是他额娘,她们最大倚仗就是他皇阿玛的信任。
皇玛嬷并不是他皇阿玛的亲生额娘,在这宫里本就走的小心翼翼,还有他额娘,顶着个宠妃的名号也早已是这后宫之人的眼中之钉了,他不能让她们因着自己被皇阿玛猜疑。
所以这些年来,他情愿顶着平庸的名头,也不想多生是非。
至少在胤祺看来,平庸也意味着安全。
*
胤祺来到正院时,安清恰好刚换好一身轻便的衣裳,她准备趁着这会凉快些,去给地里的西瓜修剪枝条。
这会西瓜主藤已经长出八九片真叶,到了要开始修剪枝条的时候。
“你这是要做什么?”胤祺上下打量了她一番,不解地问道。
安清欢快地回道:“我种的那些西瓜该修剪枝蔓了,这正准备趁着晚膳前把这活给干了呢。”
说罢,还冲着他发出了邀请,“爷,要不要一起去瞧瞧?”
胤祺自是满口应了下来,他本就对安清种西瓜的事感兴趣,之前那会说要给西瓜育苗没能赶上,没想到这次倒是赶上了。
两人来到瓜地后,胤祺站在地头,看着这一地的西瓜秧子,不由有些惊讶。
西瓜他每年都会吃,但还是第一次见到西瓜秧子,这一地西瓜藤蔓蔓延开后,竟这般有生机。
安清没打扰大少爷见‘世面’,她则自顾自地蹲下来开始干活。
早干完早吃饭,这就是古今农人最朴实的念头啊。
胤祺左看看右看看,好不容易稀罕完,回头一看安清都快干完半垄地了。
他不好意思地走上前,说道:“这个难吗,要是不难的话,你教我吧,我帮你一起干。”
“一点也不难。”安清也没拒绝他,直接撩起一棵瓜秧子示范了起来,“你看啊,从这根部开始,只需要保留这个主蔓和这两根健壮的侧蔓即可,其他所有子蔓和孙蔓全都摘掉就行。”
说罢,她扭头看向胤祺:“看懂了吗?”
胤祺下意识点了点头,这确实不难,那条需要保留的主蔓和两个健壮的侧蔓都很好辨认,只是……
“这些枝蔓也长的好好的,为什么要摘除?”他皱眉道。
安清指着一条枝蔓,耐心解释道:“这些都是无用枝蔓,摘除它们是为了减少不必要的养分浪费,这样才能提高产量和品质。”
胤祺听的似懂非懂,但‘无用枝蔓’倒是明白了,既然无用,自是要摘除的。
修剪枝蔓这事本就不难,他操作了几次后便上手了,于是两人边干活边聊天,胤祺越发像个好奇宝宝一样,问题是一个接着一个。
“那这西瓜什么时候会结果呢?”
“开花之后啊。”安清回道:“不过,这西瓜一旦开花了,还得赶紧追肥才行。”
“然后呢?”
“什么然后?”
“追肥过后,还要做什么吗?”
安清“哦”了一声,不禁有些想笑,但她也知道自己一旦笑出声,胤祺怕是要恼了。
这可不行,她本来就想着开发开发胤祺种地基因呢,这可不能半途而废。
于是,她努力把笑憋了回去,开始耐心给他讲解了起来。
比如,追肥过后一个星期左右,一根藤上就会开出很多花,有的可能还结七八个瓜,但是一根藤蔓上留两个西瓜就行,其他的都把它掐掉。
至于原因嘛,因为太多的话会导致全部西瓜都很小,不甜,这样就可以让它们足够吸收土壤里的养分等等……
中晚熟的西瓜本就不宜种植太密,所以,这大概有一分半的地,安清当初也就种了一百来棵西瓜苗,两人不知不觉就给干完了。
胤祺似乎还有些意犹未尽,安清不由伸了个大大的懒腰,干活后感觉全身的骨头都舒畅了不少。
两人站在西瓜地头,齐齐望向红墙之外的天空,夕阳还剩下一个小小的尾巴,在晚霞上印出了金黄的光芒。
夏日傍晚的微风,夹杂着白日里的燥热,却莫名让人很踏实。
胤祺就干了这么一会农活,好像一天的烦恼都烟消云散了,她突然有些理解安清之前的话了。
劳动使人快乐。
*
胤祺不像之前那般忙了后,基本便像是住在了安清院里一般,有时候回来直接连前院都不回了,便直接便来她这里。
若碰上安清在拾掇她那块瓜地,他也会主动加入,而且还很是乐在其中吗,好像自那日起,他的种田基因真的觉醒了一般。
这造成的直接后果是,安清屋子里胤祺的东西越来越多,不仅仅是衣食住行的东西,他还经常把公务搬到她这处理,以至于安清连书房都分他一半了。
当然,这种情况下,后院自是要有人急了。
这天翠柳从外面串门回来,却是一副气呼呼的样子,安清一细问才知道,原来西配殿的白佳格格派人去前院给胤祺送汤水了。
“主子,您难道不管管?”翠柳着急道。
这些日子,看到自家主子和爷关系这般好,他们正院这些人自是乐见其成的,所以哪里能容得旁人半路插进来啊。
安清耸了耸肩,“管什么啊,白佳氏本就是爷的格格,关心关心爷也正常啊。”
大家都是合法的,她管的着嘛她。
当然,安清也不会觉得白佳氏这般有什么不妥,说直白些,她和白佳氏就像是同在一家公司的同事,她总不能因着自己职位高一些,就要挡着旁人去往上爬吧,这不合理啊。
还是那句话,胤祺愿意来她这,她不会赶他走,但同样的,也不会阻止他去旁人那里。
至于妻妾斗法什么的,抱歉,她没兴趣,只要白佳氏不惹到她跟前来,都和她没关系。
翠柳见自家主子竟这般不上心,也是急的不行,但她也了解安清的脾气,也知道劝也没用,于是只能除了干着急外,就是拼命去外面打听消息。
比如,今日白佳氏去前院送汤水,明日白佳氏又让人去角门等爷了,又或者是白佳氏打扮的花枝招展去花园偶遇等等。
对于这些,安清则是一副完全不感兴趣的样子,甚至连胤祺去没去白佳氏的院子,她都不是很关心,她现在全部的心思可都在那块瓜地里。
自从她那西瓜结小瓜后,她真是恨不得一天跑三次瓜地看看,那是生怕出现一丁点问题啊,毕竟这眼瞧着就要丰收了,要是有个好歹,她得懊恼死。
安清的中晚熟瓜才刚开始结小瓜妞子时,那早熟瓜已经熟了,宫里也开始正式供应西瓜了。
按照她的分例,内务府每日供给的西瓜量自也是足足的,宜妃知道她爱吃西瓜,还特地让人送来了不少,似是生怕她不够吃一样。
可是,安清在吃过几次后就表现出一副兴致缺缺的样子。
当然,也不是说内务府糊弄她,给她分的瓜不好,主要是这个时代的西瓜都这样,皮厚肉粗白筋多,口感太差了。
安清自己不太吃,那这些西瓜倒是便宜了她院里这些人。
小喜子抱着一块西瓜,蹲在院子里啃时,越吃越纳闷了起来。
这多好吃的西瓜啊,福晋怎的就不喜欢呢,可瞧着她对那地里的西瓜这么上心的样子,也不像是不喜欢吃西瓜的人啊。
不止小喜子一个人有这个疑惑,院里不少人都有。
大概也只有翠柳她们几个略略懂一些安清的感受,去年在科尔沁时,她们可是分过那么一块的,那味道如今想想都忍不住咽口水,也难怪她们主子会念念不忘。
就这样,就在安清的日夜期盼下,她的那些宝贝西瓜还没熟,花坛里种的西红柿倒是率先红了果。
胤祺这日过来时,恰好看到安清正坐在院中的藤椅上,手里抱着个什么红彤彤的东西正在啃。
那东西瞧着好像有些眼熟。
待走进一看,这不是那观赏植物西番柿的果子吗?!
他的脸直接吓白了,几个健步走到安清面前,伸手一把夺过了她手里的果子。
胡闹!这东西哪里是能吃的!
第25章 五福晋25
安清整个人都懵了,低头看了看自己空空的手,又看了看胤祺手里那被她啃了一半有点惨不忍睹的西红柿。
不是,他抢她西红柿干啥,想吃他可以自己拿啊,又不是没有!
胤祺这会根本管不了这么多,低头看着手中已然吃了一半的西番柿,脸色越发难看了起来。
“马祥,快去叫太医!”他的声音带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
听到‘太医’两个字,安清短暂宕机的大脑终于恢复了正常,立马理清了胤祺此番行为背后的原因。
“等等!”她对着马祥伸出了尔康手,然后扭头看向胤祺,“这个可以吃的,没毒,真的不用请太医。”
胤祺眉头微皱,静静地看了她几秒:“你以前吃过?”
当然吃过了啊,上辈子那可是几乎天天吃,毕竟这西红柿含有丰富的维生素C,还美容养颜,健脾消食,对身体非常好。
“见别人吃过。”安清可能觉得这个解释有点弱,说罢,又贴心地补了一句:“放心,没死!”
但就是这句贴心的话,直接让胤祺黑了脸。
她这是什么话,什么叫没死,还让他放心,就她这样什么都敢乱吃,他能放哪门子心!
简直就是胡闹!
胤祺看着安清一脸无辜的样子,训斥的话怎么也说不出口,只能扭头瞪向马祥:“混账东西,你还在磨叽什么,听不到爷的话吗!”
马祥早都待不住了,听到胤祺的话立马撒丫子就跑。
他已经完全被安清吃西番柿的举动吓傻了,宫里谁人不知,这西番柿的果子虽瞧着好看,但可是有毒的浆果啊,福晋真的是,怎么能什么都吃啊。
但他还没跑几步,却又听胤祺在身后喊道:“记得请太医院齐院正。”
安清一听竟还点名要请太医院的老大,瞬间瞪大了双眼。
真要搞这么大阵仗啊,找个小太医过来给她把把脉,证明没中毒不就好了。
可是,当她转头看到黑着脸的胤祺后,下意识缩了缩脖子,突然就有点怂了。
好吧,院正就院正,谁来不是来啊。
马祥这边一离开,胤祺立马把手中的西红柿丢到一旁,蹲在安清身前,满脸关切道:“你现在感觉如何,有没有头晕?腹痛?或者哪里不舒服?”
安清终于逮到机会证明自己了,连忙回道:“没有没有,我现在好的,不头晕,也不腹痛,哪里哪里都好的很。”
说罢,她还怕对方不信,倏地一下从藤椅上站了起来,然后使劲蹦跳了好几下,“爷,你看,我这不是好……”
胤祺被她这举动吓了一跳,连忙上前把人按住,然后一把打横抱起,朝着屋子里走去。
他边走边咬牙道:“你少折腾些,给我回屋好好躺着!”
安清:“……”
胤祺把人放在床上后,又反复确认了她暂时无碍后,这才终于有时间兴师问罪。
他转身看向旁边的紫苏几个,神情冷然道:“你们就是这么伺候福晋的,嗯?”
没有打骂,没有发火责难,就这个没什么感情色彩的‘嗯’字,瞬间把上位者的那种压迫感展现的淋漓尽致。
安清还从没见过胤祺这样让人不寒而栗的一面,整个人不由愣住了。
紫苏几个更是被吓得像鹌鹑一样,直接跪在了地上。
她们哪里见过这阵仗啊,要知道平日里胤祺可是出了名的好脾气,待下人也温和,即便是有人偶尔犯了些小错,他也都是轻轻放过。
而像现下这般模样,却是从未见过的。
安清看她们这样子,也是于心不忍,紫苏她们之前也是劝过的,只是她没听罢了。
她秉持着一人做事一人当的原则,扯着他的衣袖晃了晃,小心讨好道:“爷,你别骂她们了,我是她们的主子,她们哪里能管得住我啊。”
胤祺回头瞪了她一眼,才阴阳怪气‘呵’了一声:“那你还挺能耐的。”
安清摸了摸鼻子,没皮没脸地回道:“没有没有,也就一般能耐吧。”
胤祺真的要被她气吐血了,这打了打不得,骂也骂不得,只能眼不见心不烦地移开了眼。
屋内瞬间陷入了一阵沉默,安清乖觉地躺在床上,尽量降低存在感,紫苏几个更是恨不得把自个给缩起来。
还好没过多久,马祥终于领着太医急匆匆地赶了过来,也顺势打破了这屋内令人窒息的诡异氛围。
来人正是太医院齐院正,说来也是巧了,今日本来不该他当值的,恰好临时被康熙喊过来替一位贵人诊脉,这才刚完事,正准备放下药箱出宫呢,就被一头闯进太医院的马祥逮了个正着。
然后,他就这样一路被拽到了阿哥所,至于病人是谁,什么病,病症如何全一概不知。
只是齐院正早认出了马祥是五阿哥身边的人,听他边拽着自己,嘴里还边一直念叨着‘快快快,人命关天’,便下意识以为是五阿哥出了什么事。
谁知齐院正一进屋,便见到胤祺端正地坐在那里,瞧着也不像是出什么事的人,于是,他把视线移向了一旁床上躺着的安清。
“齐太医,您愣着干什么,快帮五福晋看看啊。”马祥在一旁催促道。
齐院正这才确认病人是谁,忙提着药箱走到床边,蹲下身来:“五福晋,麻烦您伸出右手。”
安清‘哦’了一声,乖乖配合。
齐院正从药箱里抽出一条薄纱手帕垫在她手腕上,然后开始诊脉。
只是,他反复诊了好几次脉,都并无发现什么不妥,只能疑惑地开口问道:“请问五福晋,您是哪里不舒服?”
安清下意识瞥了胤祺一眼,抿了抿嘴,如实回道:“我挺好的啊,没有哪里不舒服。”
“这……”齐院正扭头看向旁边的胤祺,一脸不解。
既然没什么不舒服,他们这么着急请太医是为何?
胤祺双眉微皱,“齐太医,你确定没什么不妥?”
为谨慎起见,齐院正又诊了次脉,最后确定地回道:“回五阿哥,五福晋脉象稳健有力,微臣确认并无任何不妥。”
胤祺这才重重吐出了口浊气,之前一直悬着的心也终于放了下来。
齐院正此时却是一头雾水。
胤祺给他解释道:“她方才吃了半颗西番柿的果子。”
“什么?”齐院正顿时大惊失色,“您、您说五福晋吃了什么?!”
安清下意识缩了缩脖子,不是,他们这一个一个的反应,搞得她像是吃了什么毒药似的。
好吧,她承认,在这会人眼里西红柿就是有毒的,所以啊,她一开始的打算就是她自己个院子里偷摸地吃,谁知这么巧就被胤祺碰到了,还搞出这么大阵仗来。
胤祺刚刚放下些的心,被齐院正这么一搞瞬间又提了起来,“就是那观赏盆栽西番柿的果子。”
说罢,还让人把安清吃剩下的那半个西红柿给拿了上来。
齐院正忙上前拿起那半个西红柿查看了起来。
安清忍不住扶额,那西红柿上还留着她狗啃般的牙印,突然觉得好丢脸怎么办。
齐院正仔细看了那果子,确定是西番柿后,再次走到安清面前,道:“五福晋,烦请先伸出舌头,微臣需要查看是否有中毒迹象。”
安清还能有什么法子,只能无奈全程配合。
于是,齐院正再次拿起了十二分的精神各种检查了起来,望闻问切一个不落下,最后甚至还用银针扎破了安清的手指头取了一滴血验了验。
就这样折腾了一番后,最终确定安清暂无中毒的迹象,但这有个前提,是暂时,所以为了怕是毒性发作慢的缘故,要观察一番才好。
“要观察多久?”安清问。
齐院正略微思考了一瞬,“回五福晋,至少要三个时辰。”
安清心想也还好,三个时辰,也就是六个小时,这会正好时辰还早,等用了晚膳,再休息会就差不多了,也不耽误什么。
胤祺转身看向齐院正,问:“齐太医,观察期间有什么要注意的吗?”
齐院正点了点头,“期间不能进食,要保持空腹。”
安清:”……“
可是,她现在就很饿怎么办啊。
这白日里太热了,根本没什么胃口,她就等着晚上这顿呢。
安清瞥了眼旁边盘子里被她啃剩下的那半个西红柿,小心翼翼地问:“反正吃都吃了,要不再吃一个,也不碍事……”
胤祺一眼眼神瞪了过来,她立马闭上了嘴。
行吧,不吃就不吃,少吃一顿也饿不死。
齐院正突然觉得这五福晋真乃当今奇女子也,一开始他只以为对方是不懂误食了此果,因为无知所以无惧,但这番折腾下来,该知道也早知道了。
但就在此生死难料之际,她却能表现的如此淡定自若,真不愧是在蒙古铁骑下长大的科尔沁女子,身上那股子临危不惧的气质,远非紫禁城女子能比的。
安清可不知她这会的表现竟给人留下这么个伟岸的形象。
不好意思,她还是很贪生怕死的,不慌不惧那是因为她非常确定这玩意能吃,不然换个其他不知名的果子试试,她绝对能当场慌死。
接下来,众人度过了这十分漫长且煎熬的三个时辰。
最后,在齐院正反复确认并无中毒迹象后,这事才算告一段落,满院子人提着的心这才放了下来。
只有安清一个人在没心没肺的,临睡前还在那嘟囔道:“看吧看吧,我就说没事嘛。”
胤祺气的直接翻了个身,眼不见心不烦。
安清撇了撇嘴,也径自躺下睡觉去了,折腾了这么久,确实是挺累的。
没过多久,屋内就传来她均匀平稳的呼吸声。
胤祺无奈地叹了口气,她倒真是心大啊。
然后,他轻手轻脚地起了身,微微地掀开了些床幔,让外面的烛光能照进来些,以便他能更清楚的观察安清的情况。
安清这一觉睡的舒坦,天刚破晓,她便悠悠地睁开了眼,谁知下一秒就对上了胤祺那双幽深的双眼。
“你、你今天不用上早朝吗?”
虽说未封爵的阿哥并不用参加早朝,但康熙这个鸡娃的老父亲却早早地就让几个已成年的阿哥去早朝旁听去了,所以他们每日也要和上朝的大臣一般,天没亮就要出门。
胤祺没接她的话,问道:“你现在感觉怎么样,可还好?”
安清“啊”了一声,“挺好的啊。”
胤祺见她不像有什么事的样子,也放下了心来,冲着外面喊道:“马祥,再去请齐院正过来一趟。”
安清眨了眨眼,总算是反应过来了,胤祺这是还在为她昨日的事担心啊。
不是,他难道……“那个,你不会一夜没合眼吧。”
胤祺看了她一眼,没说话。
安清心底的愧疚感瞬间涌了上来,所以,他昨日是真的被自己吓坏了啊。
“你说你怎么敢的,那东西都没人吃过,万一吃出什么好歹,这可是要命的事。”胤祺道。
安清不想他担心,于是努力解释道:“我真见人吃过的,没有莽撞。”
胤祺见她还不知悔改,顿时火大的不行,一个没忍住直接吼道:“你还狡辩!”
安清默默闭上了嘴。
嘤嘤嘤~他凶她!
不过,转念一想能让胤祺这么好脾气的人生气,她好像也要自我反思一下了。
站在胤祺的视角来看,那西番柿一直都被人认为是有毒的,且身边从无人吃过,那贸然见到她吃下,然后还检查不出任何症状,说不担心那肯定不可能啊。
怪不得他一宿不敢睡呢,这是怕自己夜里毒性发作吧。
想清楚后,安清立马意识到之前是自己想当然了,能忍到这会才朝她吼,胤祺真的是难得的好脾气了。
“那个,爷,您就别生气了嘛,我错了,我以后再也不敢了。”她眨着忽闪忽闪地大眼睛,可怜兮兮拽了拽他衣袖。
她向来会卖乖装惨,这手绝活可是从小练到大,不管是她阿爹阿娘,还是哥哥们,只要见她这个样子都没办法再继续生气。
安清这一手可谓是使得无往不利,但她也清楚,这个只能对在意她的人才有用。
通过这些日子的相处,和昨日胤祺的种种表现,他对自己虽然没有什么男女之情,但至少应该把她当成自己人了,那这就够了。
胤祺哪里见过她这个样子,果然败下了阵来。
他深吸了口气,伸手点了点她的额头,“以后不许再乱吃东西了。”
安清哪有不应的道理,连连保证个不停,就差没举手发誓了。
见胤祺脸色总算缓和了些,她重重呼出了口浊气。
呼~总算是把人哄好了,要知道越是脾气好的人,真生起气来才更吓人,这次毕竟是她有错在先,要是不把人哄好,她自己个都得难受死。
但安清哪里知道,哄好胤祺才仅仅是第一步,这件事可没这么容易完。
太医院齐院正可是直接对康熙负责的,换句话说,这可是康熙的亲信啊,这么大的事他自然是要向康熙汇报的。
所以,当齐院正刚经历过前晚的心惊胆战,一早又被请到阿哥所给五福晋把完脉,确定她的确没有中毒的迹象后,便径直去了乾清宫。
康熙听完整个事情的始末后,愣了足足好几秒:“你刚刚说,她、她吃了什么?”
齐院正低着头又重复了一遍,“回禀皇上,五福晋吃了西番柿的果子。”
‘啪嗒’一声,是奏折掉在桌案上的声音。
“胡闹!简直是胡闹!”康熙倏地从龙椅上站了起来,在那来回踱步来回骂道:“那东西是能随便吃的吗,老五福晋不懂事,怎么也没个人拦着,院子里那些奴才都是死的吗!”
齐院正默默擦了把虚汗,对皇家人护短的行径早已见怪不怪了。
“老五福晋现下如何了?”康熙问。
齐院正忙回道:“微臣刚从阿哥所过来,五福晋现下并无中毒迹象,也无任何不适,看样子那西番柿的果子并无毒。”
康熙一听人没事,这才稍稍敛了些火气,“那也不可掉以轻心,这东西毕竟没人吃过,是不是慢性毒药也尚且未知,齐平,朕命你之后半个月每日三次的去给老五福晋把脉,一旦有任何不对劲,立马来报。”
齐院正立马拱手回道:“微臣遵旨!”
等齐院正告退后,康熙坐在那越想越生气,真是太不像话了,怎么能拿自个的身子这么不当回事啊,真当自己是神农尝百草了。
听齐平那意思,老五福晋似乎还没有任何惧怕的意思,这怎么行,要是再任她胡闹几次,小命还要不要了。
“梁九功,你亲自去阿哥所跑一趟……”
康熙话说到一半,突然意识到此举不妥,梁九功是他身边的人,若他过去,旁人定会以为是训斥之意。
于是,他话锋一转道:“梁九功,你亲自去和宜妃说一声,让她去瞧瞧老五福晋,顺便也好好说说她,别什么东西都乱吃,太不像话了。”
梁九功立刻领命。
但他把方才的一切也都默默地收在眼底,皇上在这么气急败坏之际,竟还能想着给五福晋留体面,看来之前还是低估了那祥瑞牡丹之事的影响了。
翊坤宫内,宜妃在听完梁九功的话后,整个人也是愣了好几秒。
她第一反应是,安清吃那玩意干啥啊,紧接着才反应那玩意可是有毒的,连忙去询问梁九功:“老五福晋现下如何了?”
梁九功回道:“娘娘别担心,齐太医说了,五福晋没有任何中毒的迹象。”
宜妃这才放下心来,开始询问梁九功的来意:“皇上可是有何吩咐?”
梁九功把康熙的意思原封不动地转达了一遍。
宜妃听完眉头微皱了下,不由担心起康熙此举是否有怪罪安清之意。
梁九功笑着说道:“宜妃娘娘放心,皇上很关心五福晋。”
宜妃立马领悟其言外之意,想想也是,若是皇上真的要责怪,那便是直接派梁九功去阿哥所了,而不是来她这里。
宜妃也没耽搁,梁九功一走,她就立马领着人去了阿哥所。
这还是宜妃在胤祺成婚后,第一次来他这院子,她也没让人提前禀报,一路畅通无阻地就来到安清的正院。
这会安清和胤祺正在用早膳,听到小喜子进来禀报,两人都明显懵了。
宜妃来的很快,就在两人怔神之际,已经走了进来。
两人连忙放下筷子,向前去行礼请安。
“额娘,您怎么突然来了啊,”安清笑着扶住了宜妃,说道:“有什么事,您派个人来说一声,儿媳去您宫里便是,怎么劳烦您亲自来一趟呀。”
宜妃睨了她一眼,轻‘哼’了一声,“本宫要再不来瞧瞧,你下次还准备吃什么,嗯?”
安清也不傻,立马明白了宜妃是知道昨日之事了。
她猛地转头看向胤祺,一脸‘你怎么能告状’的表情。
胤祺:“……”
好在宜妃向来不喜欢拐弯抹角,很快便讲明了来意,这才把胤祺告状精的嫌疑给洗除了。
安清瞬间觉得自己玩大了,这事怎么连康熙都知道了啊,还特地让宜妃跑这一趟告诫自己别乱吃东西,这……
“放心吧,你皇阿玛应该是没怪罪的意思,你们不用担心。”
安清瞬间放下了心来,她下意识和胤祺对视了一眼,两人都明显松了口气。
宜妃没功夫管两人的眉眼官司,忍不住点了下安清的额头,气骂道:“你说你这丫头怎么就这么馋啊,宫里这么多好吃的,都不够你吃了?”
安清:“……”
糟了,这事不会给宜妃留下了个大馋丫头的形象吧。
“额娘,都是误会,误会……”
“什么误会能让你去吃那玩意,你现下是瞧着无事,但这些日子还是要注意些,一旦有什么不舒服,千万不能大意,一定要及时请太医。”
“好的好的,额娘的话我一定谨记在心。”
“你别只嘴上应的好,记住了,这事千万不能掉以轻心,你也别嫌本宫烦……”
“不嫌不嫌,我知道额娘这是疼我呢。”
“谁疼你了,别给自己个脸上贴金。”
“……”
胤祺在一旁怔怔地看着安清对着他额娘各种撒娇讨好,额……怎么说呢,突然就觉得她早上哄自己那两下子有点敷衍了。
第26章 五福晋26
安清使出浑身解数,把宜妃哄的开心极了,整个人都有些飘飘然的,哪里还记得自个一开始的目地是来训人的啊。
直到离开前,宜妃才突然想到正事来,但当她看着安清那张单纯无辜的脸上,话都嘴边了硬是给憋了回去。
然后,她又扭头看向旁边的胤祺,语重心长道:“老五,照顾好你福晋。”
胤祺:“……”
他额娘什么时候变得这么好哄了?
不过,转念又想到安清方才那样子,好吧,他承认,不是他额娘好哄了,是有的人太会哄人了。
胤祺转身看向安清,神色不由有些复杂,也不知她那些话是怎么能张口就来的。
若是让他来说,怕是打死他都说不出口来。
“怎么样,厉害吧。”安清挑了下下巴,一脸骄傲道。
都没让他出手,她一个人就把美人婆婆给搞定了,就宜妃方才进来那气势汹汹的样子,摆明了他们两人都要没好果子吃的呀。
胤祺静静地看着她,欲言又止道:“嗯,马屁拍的挺好。”
安清:“……”
其实,不会夸人可以不夸的。
接下来的日子里,齐院正真的一日三次地来给安清诊脉,而且每次都还要各种清楚观察记录,像是观察什么稀有动物似的。
特别是后期,齐院正在基本确定那西番柿无毒后,他体内关于医者探索求知的本能立马显现出来了。
“五福晋,那西番柿您吃起来口感如何?”
“还不错,酸酸甜甜的,汁水也很饱满,口感极佳。”
“那您觉得最近身体有什么明显的变化吗,或者您觉得那果子有何功效?”
“嗯,功效啊……我最近感觉皮肤光滑了不少,应该有美容养颜之效。”
“……”
翠柳在一旁听的直想翻白眼,她们主子能不能靠谱点啊,就吃了半个西番柿,哪里会有什么美容养颜的效果,不知道还以为她吃了王母娘娘的蟠桃了呢。
还有齐太医,这会才问是不是太晚了些?
这两人,真是一个敢问,一个敢答啊。
时间一日一日的过去,安清眼瞧着终于要熬过了这漫长且枯燥的观察期,整个人都十分兴奋,浑身上下都透露着即将迎来胜利的曙光。
不过,她偶尔想起来还是忍不住唉声叹气一番,谁能想到她就是吃个西红柿,却闹到了满宫皆知的地步。
俗话说,好事不出门,坏事传千里,安清也不是没想过,齐太医整日在她这院里进进出出,若是有人想打听,自也是能打听出些风声的,但却从没料到自己竟成了满宫茶余饭后的谈资了。
真的是太社死了!
至于安清是如何得知的呢,这还要从那日一早四公主过来瞧她说起,小姑娘还是很含蓄的,全程只是委婉地关心了下她的身体情况,然后大半时间都是陪她各种聊天解闷。
当时见小姑娘期期艾艾的样子,安清也没多想,只以为她是从宜妃那里得知的,但当下午小九胤禟带着小十胤峨,她才意识到事情有糟糕。
这两小子可就没有四公主那般贴心了,一上来就什么都给秃噜了出来,包括满宫上下都是如何评价这件事的。
直到这时,安清才发现,她竟一不小心成了大清第一个吃西红柿的勇士。
“五嫂,我真的很佩服你,那西番柿的果子这般鲜艳,瞧着就是有毒的样子,没想到你竟下得去口,弟弟真是自愧不如!“胤禟一脸敬佩地说道。
安清悻悻道:“不敢当,不敢当!”
她这算什么啊,他该佩服的是真正第一个吃西红柿的人。
不过,相比较于第一个吃西红柿的人,她还是很敬佩第一个吃螃蟹的人了,那玩意看着可比西红柿难以下口多了。
得知这件事后,安清也就萎靡了一下午吧,接着便又满血复活了。
算了,谁人背后不说人,谁人背后不被说,等过阵子宫里有了新的八卦,她这点子微不足道的小事自然也就被人抛之脑后了。
若说这些对安清影响都不大,但有一件事却是给她造成了很直接的苦恼。
自那日亲眼瞧见她吃西红柿后,胤祺像是有应激反应了似的,每次离开她这院子前都要很慎重交代她一句:别乱吃东西。
安清对此很是无奈,不是,他这样真的显得她好弱智啊,她真不是什么都要送嘴里尝尝的,也真没这么馋!
还有……
“爷,你最近怎的这么闲?”她好奇地看着已经在她这看了一上午书的胤祺。
康熙转性了?怎么突然就不把儿子当驴使了啊。
细想想,这些日子胤祺似乎真的没这么忙了,有时候上午过来,有时候下午过来,有时候甚至一天都在她这待着,和之前天不黑根本找不到人的情况简直判若两样。
这也太反常了。
胤祺握着书卷的手不由一顿,她终于还是发现了。
“没什么,前些日子,我给皇阿玛递了折子,休息些日子。”
安清挑了下眉,“皇阿玛能同意?”
胤祺轻“嗯”了声。
安清更疑惑了,不对啊,这可不像康熙的作风呀。
她似是想到什么,突然扭头看向胤祺,“那个,你不会是拿我当借口了吧?!”
胤祺瞥了她一眼,没否认。
正好这段日子,因着那祥瑞牡丹之事,他几个兄弟总是有事没事找他茬,胤祺正好借着安清的事同他皇阿玛告了假,也算暂避一下风头。
只是,他抬头看了眼安清,她不会觉得自己不求上进吧。
谁知安清下一句话却突然说道:“这才对嘛,给皇阿玛当差嘛,有时候就要适当的偷懒,不能太实诚,要懂得劳逸结合才行。”
她虽不知胤祺此举是避风头,但却十分支持他这样做,毕竟,表现的那么能干干嘛,又不贪图那个位置。
胤祺似是没料到安清会这么说,足足怔愣了好一会,才突然低下头,不知在想什么。
安清见他这样子,只以为是被她的话惊到了,毕竟,被康熙这个鸡娃老父亲鞭策了这么多年,突然听到她这么咸鱼摆烂的话,一时接受不了也是正常的。
谁知,就在她想着怎么把方才那番摆烂的言论圆一下时,胤祺突然开了口:“你,不希望我能更进一步吗?”
安清却不由一愣,眼底闪过一丝明显的惊讶,他这话不会是想问……
当两人四目相对时,她确认了,胤祺就是这个意思。
胤祺看到她惊讶的样子,便知道自己那话吓到她了,心里不由划过一丝歉意。
但他还是觉得,他们夫妻一体,以后还有很长的路要一起走,那有些事情自然也是越早说清楚越好。
安清没回答他的话,而是问道:“那你自己喜欢吗?”
胤祺顿了下,摇了摇头,道:“我不喜欢,更不适合。”
坐在那个位置上,必然要懂得帝王心术,要用权谋驾驭群臣和王公,甚至骨肉血亲,他学不会,也不想学。
胤祺这句‘不适合、,着实是让安清震撼了一把,她静静看着面前的少年,若说之前她早就料到了他远非历史上寥寥几笔记载的那般平庸,但这会却清晰地意识到,她还是低估了他。
安清知道他这句不适合的意思,善良敦厚的人确实不适合那个位置。
但面对如此之大的诱惑下,一个年仅十七八岁的少年,却能如此的清醒地认识到自己。
没有桀骜不驯,也没有自命清高,而是冷静客观地分析着自己的,这份心境已非常人能及。
“所以啊,不喜欢就不做,不适合也不做,人生短短几十载,干嘛要为难自己,去做喜欢的事,去做适合事,随着自己心意来便好。”安清平静地开口道。
听到这个回道,不知为何,胤祺却一点也不意外。
她好像永远有这么多‘歪理’,也总能把很多看似很复杂的事,通过这些‘歪理’简单化,直接拨开了云雾。
“若是不知道自己喜欢什么、适合什么,又要如何?”胤祺问。
安清耸了耸肩,回道:“那就慢慢试、慢慢找呗,我们还这么年轻,这么着急做什么,总会找到的……”
总会找到的,或早,或晚!
*
半个月的观察期终于平安度过了,安清也告别了一日三次的诊脉日常。
只是,就在她以为西红柿无毒的事已被证明,她也可以对其大快朵颐的时候,胤祺却冰冷地拒绝了她。
理由是,她当日只吃半颗,万一多吃了会中毒怎么办。
安清听完整个人都麻了,早知道当时一狠心背着他再多吃几个了。
当然,她也没这么容易放弃,开始据理力争,也不是她对这西红柿爱的多深沉,主要是在遭了这么一番波折后,若这西红柿还被视作有毒的果子,并不能随意吃,那她图什么啊。
不过,胤祺这人多少有点油盐不进了,不管安清说什么,他都能反驳回来,最后还好她突然想到这会欧洲那边西红柿在17世纪中期就已经被证明是无毒可以食用的了,那按照时间算,今年是康熙三十六年,也就是17世纪末期了!
于是,安清便提议胤祺去找宫中的欧洲传教士询问,反正这东西也是从国外引入的,胤祺见她这么坚持,也只能去试一试。
谁知还真被他给问到了,宫里有个欧洲来的传教士叫张诚的,是前几年才进的宫,据他所说在几十年前欧洲就有人吃过了,也证明了这果子是无毒的,只是他本人吃过几次后,实在不喜欢这西番柿的味道,所以来到清朝后便没提过。
胤祺为了谨慎起见,还分别问了好几个传教士,有宫内的,也有宫外的,甚至还有传教士当他的面吃了好几个西番柿,他这才相信了。
好家伙,这西红柿的‘冤屈’也终于沉冤得雪了。
很快,西番柿无毒可以吃的消息,很快传遍了整个皇宫,但大家因为长时间对其的恐惧,并未有人敢轻易尝试。
但安清就像是撒了欢的野兔般,开始报复性吃西红柿,似是想把自己这些日子因西红柿遭的罪都补回来似的。
看的紫苏她们几个心惊胆战,这样吃真没问题吗?!
但当他们尝试到西红柿炒鸡蛋、西红柿炖牛腩、薯条蘸番茄酱,以及番茄酱蘸一切后的威力后,果断投降了。
主子都能吃,他们还怕什么!
于是,随着主仆几人亲身实践,以及阿哥所的御茶膳房一次次端出来西番柿做出来的美食后,逐渐开始有人尝试了起来。
安清知道后非常满意,这才对嘛,要不她白折腾这一遭,也只会留下一个贪嘴的名头,但现在不同了,她可是发现了一种能吃的食物,属于创举。
那这意义可就完全不同了啊。
日子就这样匆匆而过,就在安清把西红柿折腾的差不多后,终于迎来一个特大好消息——她的西瓜要熟了!!
这日傍晚,她在西瓜地里溜达了一圈后,回到院子便把小喜子叫了过来。
“你去前院瞧瞧爷在不在,若是在的话,便让他来咱们院一趟,过来吃瓜!”
小喜子先是有些没反应过,待意识到安清口中的吃瓜是吃她种的那些西瓜后,一脸惊喜道:“福晋,您的那些西瓜熟了?”
安清心情好,十分慷慨道:“待会也让你们开开眼,尝尝本福晋种的瓜有多甜!”
小喜子自是满口应了下来,顺便还不忘拍马屁道:“那可是奴才的荣幸啊,多谢福晋赏,福晋种的瓜自是最甜的。”
这马屁拍的安清很是舒坦,大手一挥说待会赏他两块,乐得小喜子牙花子都露出来,这好不好吃的先不说,主子赏的就是脸面,还两块,那这脸面自也是双倍的。
小喜子麻溜地来到了前院,刚进院子便和马祥撞了个正着,“马总管好,爷在吗?”
马祥指了指书房的方向,“爷正在书房议事呢,估计快了,福晋让你来的?”
小喜子点了点头:“成,那我在这等会。”
马祥轻“嗯”了一声,但见小喜子那满脸喜不胜收的模样,还是没忍住问道:“什么事把你小子乐成这样?”
小喜子‘嘿嘿’笑了两声,颇有些得意道:“福晋说待会要赏小两块西瓜。”
马祥一听是这事,顿时笑骂道:“你个没出息的,这也值得你乐成这样。”
不就是西瓜吗,不知道还以为福晋赏了什么了不得的东西呢。
小喜子只笑了笑,也没多解释,那西瓜可是福晋种的,自是平日里那些瓜比不了的。
不过,马祥话虽这么说,实则心里也在感叹小喜子这小子运道真好,跟了福晋这么个大方的主子,在整个阿哥所下人圈打听打听,这个夏季就属他们正院的下人吃的西瓜多,不知道多少人羡慕红了眼呢。
不过,这小喜子也算会来事,之前每次福晋把自己分例里的西瓜赏给他们,小喜子总是给他送来一些,回头一想,马祥这个夏季可也没少跟着沾光。
“你小子运气不错,入了福晋的眼,以后可要好好当差,切记不能耍滑头。”马祥吃人嘴软,也顺道提醒了他一番。
做奴才的最怕得意忘形,这可是大忌讳。
小喜子也不傻,自是明白马祥这是提点他,“多谢马总管提醒,小的日后定会对福晋忠心无二。”
马祥见他这般上道,颇为满意地点了点头。
胤祺这边刚同幕僚议完事,从书房一出来便见到了小喜子和马祥在那嘀咕些什么,他抬了抬手便把人招了过来。
“福晋让你来的?”他问。
小喜子忙跪地打了个千,“回禀爷,是福晋让奴才来请爷的,说让您去咱们院吃瓜。”
胤祺倒是没想差,第一反应就想到了安清种的瓜。
主要是这些日子她可没少在自己跟前念叨,说是西瓜就快熟了,他本以为还要再过些日子,没想到竟这么快。
“走吧,去瞧瞧。”胤祺说罢,便抬脚离开。
马祥一开始还有些没反应过来,但见到自家主子那略显急促脚步,突然明白了什么。
福晋说让主子去她那院吃瓜,那定不是普通的瓜。
他扭头看向小喜子,小喜子笑呵呵地用口型回道:“福晋自己种的瓜。”
马祥恍然大悟,怪不得主子这反应,也怪不得刚刚那小子说福晋赏他西瓜时那个表情呢。
他气得直接抬腿就踢了小喜子一脚,这臭小子竟还和自己耍心眼,难道还怕他贪他那块西瓜不成。
不过,福晋种西瓜的事马祥倒是知道,说起来也不巧,之前爷每次去福晋院里那块地时,恰好都不是他在身旁伺候的。
那这次他过去得好好瞧瞧,说不定主子和福晋心情一好,他还能讨上一块呢。
胤祺过来时,安清还没把西瓜从地里摘出来,吃瓜这种事,亲自去地里摘的,和旁人摘完切好送到你嘴边的,那可完全不是一个概念。
特别是她和胤祺这种,算是从小瓜苗时就开始期待的,那自然更是要自个亲手摘才好。
胤祺站在地头,整个人都是愣住了。
他有些日子没过来这地里了,上次见这西瓜还只有拳头大小,没想到如今竟是这般模样!
这一地绿油油茂盛的瓜秧子,还有那枝蔓和瓜叶间一个挨着一个的大西瓜,而且瞧着比宫里供应的西瓜要大上一圈不止,瞧着也太喜人了吧。
他站在这瓜田间,突然就深切地体会到农人丰收时的那种喜悦了。
“这要怎么摘啊?“胤祺蹲下身来,瞧着脚边一个圆滚滚的大西瓜问道。
安清瞥了眼他脚边的那个西瓜,说道:“你脚边的那个不行,没熟。”
胤祺“啊”了声,脸上明显划过一丝茫然:“你还能判断出熟没熟?”
安清小下巴一抬,骄傲坏了,“那当然了,你忘记我说过了,还要给你挑个最甜的呢。”
胤祺忍不住笑道:“好,那我要看看你要怎么挑。”
安清顿时来劲了,开始卖弄了起来:“这挑选西瓜我可有独门秘籍的三招,叫做一看一听一弹。”
说罢,她也蹲在了胤祺跟前,指着他脚边的那个西瓜,说道:“所谓的一看,就是看纹路,成熟的西瓜纹路较深,纹路之间的间隔距离较短,而且摸起来还有轻微的凹陷感,但你看你这个纹路这么浅,一看就是还没成熟。”
胤祺一瞧还真是,求知若渴道:“那一听是什么,一拍又是什么?”
安清也没再吊他胃口,直接给出了答案:“这一听,就是听声音,成熟的西瓜拍打时,会清脆的‘咚咚’声。”
说着她便拍了拍那个西瓜,“你听,这个声音就比较发闷,就表明西瓜还不太成熟。”
“至于一拍嘛,就是你像我这样用食指弹西瓜皮时,手握西瓜会出现轻微的颤抖感,这就代表成熟了。”
胤祺听安清说的头头是道,像是打开了新世界大门一样,学着她说的那些法子试了起来,果然不同的西瓜之间有很大的区分。
不过,果然如安清之前所言,这地里的学问大着呢。
“安清,你真厉害。”胤祺由衷地夸赞道。
安清这人虽平时自夸起来毫无负担,但若旁人真心夸赞她,她反而有些不好意思起来,“没有没有,这很简单的,很多人都会,当不得什么厉害。”
这在上辈子几乎是属于生活常识了,想当初她还是在菜市场从大爷大妈那学到呢。
胤祺却以为她在谦虚,非常不赞同道:“我就不会。”
安清摆了摆手,道:“你不一样。”
胤祺疑惑问:“哪里不一样?”
安清顿了下,“你家有钱。”
像他这种天生家里就有真皇位的人,生活常识什么,完全不需要啊。
胤祺反驳道:“你家也不缺钱吧。”
一个堂堂蒙古王公贵族家的格格,可是他们部落的小公主,他绝对不相信她是因为没钱才会这些的。
安清明显被噎了下,“那也……没你家有钱!”
她这话说完,两人对视了一眼,突然就都笑了出来。
也太幼稚了吧,这有什么好比的,重点是两人刚刚还都一本正经的,把幼稚的程度直接由上升了一个等级。
旁边站着的翠柳、小喜子和马祥四人面面相觑一会,都很默契地往后退了一步,似是生怕打破两人这和谐的相处氛围。
翠柳和小喜子还好,之前安清和胤祺一起下地时他们也在旁围观过,对这种情况倒是有些习以为常了。
可马祥还是第一次见到这场面,震惊的下巴都快掉了。
他家主子虽脾气温和,但也从没见同谁这般相处过,也……太放松了吧。
安清和胤祺两人一共就摘了两个西瓜,却足足花了一刻钟的时间,等把瓜都洗好后,便放在院中的石板桌上。
众人纷纷围成一圈,像是在进行什么神圣的仪式般。
安清主动邀请胤祺来切瓜,“爷,这瓜是您挑的,要不您来切?”
胤祺也没推脱,但他接过刀后才意识到一个问题,他之前从未切过西瓜,不知要如何下手。
“先这样从中间一切为二就行。”安清比划着指导了起来。
胤祺轻点了点头,但不知为何,当到落在瓜皮上时,突然就有莫名的紧张了起来。
他深吸了口气,手上开始用力,周围的人也都屏住了呼吸,紧紧地盯着那刀慢慢切进西瓜中。
终于,刀刃落到了底处,西瓜也被一分为二,慢慢摊开在众人面前……
鲜艳红嫩的瓜瓤瞬间映入人眼帘,紧接着,一股专属于西瓜的清甜味道扑入鼻中,这视觉和味觉的双层攻击下,甚至不用吃都能想象的到这西瓜有多甜!
胤祺都盯着这西瓜愣了好一会,他还从未见过这样的西瓜,这西瓜皮比他们平时吃的薄太多了,方才他切瓜时,都感觉没怎么用力就切穿了瓜皮。
而且,这瞧着就知道瓜瓤有多嫩,重点还没有白筋!
见众人的反应,安清别提多得意了,“我就说我种的西瓜好吧,哼,你们还不信。”
众人:“……”
现在信了。
胤祺只切了一刀,剩下的切瓜任务便落到了小喜子身上,这活他擅长,按理说宫里主子吃瓜都是切成小块用竹签插着吃,但安清不同,以往也都是坚持让人带皮切成块,拿在手里吃的。
这次自然也不例外,没多久一块块西瓜就被摆在石桌上,一排排地放在那,别说,就这么瞧着就忍不住让人口齿生津。
安清率先拿起一块西瓜递给胤祺,“爷,您先尝尝?”
胤祺也没客气,顺手接过她手里的瓜吃了起来,当他咬下第一口瓜时,眼睛瞬间就亮了。
带他一口瓜咽下去后,安清忙笑着追问他对自己这瓜的评价。
胤祺想了想,很中肯地回道:“皮薄如纸,汁多如泉,味甜如蜜,西瓜中的极品。”
安清乐开了花,显然对于这个回答十分满意。
她也没再耽搁,拿起一块西瓜咔嚓咔嚓地吃了起来,顺便还不忘招呼翠柳他们一起吃。
马祥下意识就要推辞,在他的观念里,膳食之类的东西,都要是主子用剩下的,他们这些奴才才能分着用。
谁知,他话还没来得及说出口,翠柳她们几个已经开始应了下来,小喜子虽慢了半拍,但也已经上前拿了一块,顺便还给马祥拿了一块过来。
马祥扭头去看胤祺,只见对方轻点了点头,他这才接过小喜子手中的西瓜吃了起来。
安清和胤祺坐在石桌的凳子上,两人吃的都很满足。
其他几人则蹲在了不远处,一人手里抱着一块瓜,一小口一小口的吃着,可以看出来他们都吃的很是珍惜。
夕阳的余辉洒在小院中,像是给院内的人和物都镀上了一层朦胧的光辉。
他们想,他们应该一辈子都不会忘记这个夏季的傍晚,因为他们吃到了这辈子最甜的一次西瓜,而且还是福晋亲手种的!
安清吃了这个夏天最满足的一次西瓜,她一个人就吃了四分之一个西瓜,要不是麦冬后来拦着她,她觉得以她的实力,吃一个西瓜的二分之一是完全不成问题的。
胤祺吃的也不少,甚至比安清都还要多几块,两人合着吃了差不多半个多瓜,剩下的就分给了院里的人,大概一人能分到一小块。
哦,对了,小喜子特地被安清点名多给了一块,惹得众人羡慕的不行。
不过,这随着西瓜陆续开始成熟了,安清除了彻底实现了西瓜自由喜悦外,她这会还在很认真地考虑一个问题——这瓜要怎么分呢!
第27章 五福晋27
安清那块地的西瓜今年可谓是绝对的大丰收,当初一共移栽了一百来棵瓜苗,基本都成活了下来。
她一棵瓜苗留果是2-3个不定,那算下来也是有二百多个西瓜的收成。
就算安清再喜欢吃西瓜,她自己个也是吃不完的,所以从一开始她便是准备拿出一波出去送礼。
当然,第一波要送的自然是康熙、太后和她的大美人婆婆宜妃了。
太后和她大美人婆婆宜妃那里,是她真心想要孝敬的人,不得不说,自打她进宫来,两人对她都很是照顾,不管是何原因吧,这份情她是记在心里的。
至于康熙,安清不否认,她是存在着严重的巴结和讨好的目的,没办法,谁让人家是最大的Boss呢。
于是,第二日,安清便率先带着六个大西瓜去了宁寿宫给太后请安了。
这宫里凡事都讲究个上双不上单,送礼自然也是如此,六个嘛,正好六六大顺也吉利,也不至于太多,毕竟物以稀为贵嘛。
“呦,五福晋,您这是从哪里弄来的西瓜呀,这个头也忒大了些吧,”乌兰嬷嬷摸着那几个圆滚滚的西瓜,惊讶道,“内务府何时有这般品质的西瓜了?”
太后也诧异地看了过来。
安清笑盈盈地回道:“乌兰嬷嬷,这不是内务府的哦,这些可都是我亲自种的西瓜,今个特地带过来给皇玛嬷尝尝的。”
乌兰嬷嬷心想怪不得,就说嘛,要是内务府有这种西瓜,哪有不先送他们宁寿宫的道理。
不过,五福晋这是在哪里种的,难道是她庄子上送来的?
可那也不对啊,她方才明明说自己亲手种的,还是说,那话是有故作夸大些的成分在?
“这些瓜是在何地种的?”太后也很疑惑,不由问道。
但她这话也是留了口子的,万一不是老五福晋亲自种的,她待会也不至于下不来台。
安清笑着把自己在院子种西瓜的事简单说了一遍,她还不忘提了胤祺在其中也帮了忙的事,顺道也替他在此次送瓜送孝心的事件中表了表功。
太后脸上明显闪过一抹诧异之色,所以,她之前在院子里折腾那番动静,竟是为了种着西瓜?
当时她还只以为是种一些花花草草,便也就没细问,任谁能想到她竟在院里种西瓜啊。
而且,还真被她给种成了!
太后又不由瞥了眼那几个西瓜,不仅种成了,还种的这般好,没想到这孩子倒还有这能耐。
“你有心了。”太后若有所思道:“你皇阿玛哪里送了吗?”
安清点了点头,回:“方才孙媳过来前,已经着人送去了乾清宫。”
太后和宜妃的宫里她可以亲自来,但康熙所在的乾清宫就不是她能随便出入的了,所以,她便派了小喜子过去。
太后抬手指了指那几个西瓜,“送你皇阿玛那的,也如这般?”
安清有些不太懂太后的意思,但还是如实回道:“是的,皇玛嬷,都是一样的呢,孙媳亲自在瓜地里挑的,都是最好的。”
太后轻点了点头,那便好。
这几个西瓜瞧着便知是精心挑选出来的,太后虽不太懂种地之事,但也知这地里西瓜定是有大有小、有好有次的,就像内务府每年给宫里供的西瓜一样,毫无疑问,送到皇帝那和她这宫里的,不管是个头,还是口感,定都是最好的那波。
在太后看来,安清能种出几个这般个头大的瓜已属偶然,但在这宫里也算是件稀罕的事,若是都送她这里来,皇帝那边没有,倒也不合适。
但她转念一想,也是,安清这孩子虽性子跳脱了些,偶尔会做些让人哭笑不得的事,就比如之前吃那西番柿果子的事,但大方面的行事上向来还是周全的。
安清可不知太后的心思,她这会比较不放心的是另一件事。
“皇玛嬷,这西瓜性寒,您每次吃上一些便好,千万不能吃太多哦。”她耐心地交代道。
这会子天热,人本来就就忍不住吃些冰凉解暑的东西,西瓜自然是最好的选择,还往往很容易一吃便停不下来。
况且,安清对自己这西瓜可是非常有信心的,太后吃了定会喜欢上。
但她老人家终究是上了年纪,肠胃本就要弱些,若是吃太多难免会不舒服,那届时她可就是好心办坏事了。
太后听了安清的话,顿时有些哭笑不得了起来,这孩子真是的,她都这么大年纪的人,难道还能像小孩子般贪嘴不成。
“放心吧,哀家和你这个小馋猴可不一样。”太后笑着打趣道。
安清自然能听出太后这是在笑她之前吃那西红柿之事,却也没不好意思,而是半撒娇半玩闹道:“皇玛嬷自是和孙媳不一样的,但孙媳这不是怕皇玛嬷不舍得辜负孙媳的心意嘛,说起来,这事皇玛嬷也是有责任的呢,是您平时对我们小辈太过慈爱了,才让孙媳有了这个顾虑呢。”
太后一听她这都能扯到自个身上,顿时哭笑不得了起来,笑骂了安清好几声泥猴才算作罢。
乌兰嬷嬷心里忍不住感慨了起来,每次五福晋一来,宁寿宫欢声笑语都多了不少,瞧瞧太后那高兴的劲,嘴角就没压下去过。
不像太子妃和其他阿哥的福晋过来,各个都像鹌鹑一般,话都不敢多说几句,说好听点是端庄稳重,但这么端庄稳重做什么,又不需要她们各个都去母仪天下。
安清离开宁寿宫后,乌兰嬷嬷便吩咐人来把这几个西瓜抱下去。
太后旁眼瞧着,突然说道:“也是孩子的心意,让人去切一个吧,你也同我一起来尝尝。”
乌兰嬷嬷自是没有不应的道理,忙叫了个小太监去切瓜。
半晌后,乌兰嬷嬷突然端着一盘西瓜,急匆匆地走了进来,“太后,您快瞧瞧这瓜。”
太后看到盘中的西瓜后,明显也愣了下,“这西瓜,也太喜人了吧。”
皮薄、瓜瓤鲜嫩,还竟一丝白筋都没有,瞧着就让人忍不住想咽口水!
乌兰嬷嬷笑道:“可不嘛,方才切开时老奴就在旁边瞧着也是吓一跳,五福晋竟能种这般品质上佳的西瓜,还真是厉害啊。”
听到这话,太后也跟着下意识地点了点头。
可不厉害呢,怕是连南苑那些专门给皇帝种瓜的农人都种不出这种瓜来吧。
乌兰嬷嬷见太后盯着那盘中西瓜殷切的眼神,忙把竹签递了过去,“太后,您还是快些尝尝吧,这瓜瞧着就甜。”
太后也没推脱,接过那竹签便插起一块,颇有些迫不及待的放进了嘴里。
下一秒,她整个人都不由怔了下。
这瓜……何止是甜!是非常甜!
除了甜之外,汁水竟还很饱满,最重要的是瓜瓤入竟一点都不糙,口感好极了。
“怎么样,口感如何?”乌兰嬷嬷忍不住问道。
太后瞧她那急切的样子,忍不住笑了出来,“你自个尝一块不就知道了。”
乌兰嬷嬷和太后之间早已超过主仆之情,她这会见没旁人,也没顾着什么规不规矩的,从旁边重新拿过一根竹签,插起了一块尝了尝。
那西瓜一入口,她的眼睛瞬间瞪的老大,这比她想象的还要美味。
太后看到她的反应,也跟着笑了起来。
但她老人家手里的动作却没停,一块接着一块的吃了起来,不知不觉那盘子竟见了底,但仍觉得意味未尽,竟还想让宫女再去切一盘。
乌兰嬷嬷见状,连忙上前拦着,“哎呦,我的太后老佛爷嘞,您可不能再吃了啊,这都已经吃不少了,再吃肠胃该给您闹脾气了。”
说罢,她还没忍住嘟囔了句:“看来五福晋之前的担心是对的。”
太后一听这话,悻悻地收回了手,但随即想到之前笑话安清馋猴的事,竟不由有些不自在了起来。
她轻‘咳’了一声,瞪着乌兰嬷嬷警告道:“你可不许同那丫头多嘴。”
乌兰嬷嬷难得见太后这般孩子气的一面,笑的合不拢眼,“您就且把心放回肚子里吧,老奴一定不多嘴,可不能让您在小辈面前丢了威严。”
说罢,她便忍不住笑了出来,惹得太后瞪了她好几眼。
但过了会,太后自己也没崩住,跟着一起笑了起来。
还真是越活越回去了。
安清从宁寿宫出来后,紧接着便去了翊坤宫。
只是,她来的很不巧,宜妃并不在宫里,说是去德妃宫里打叶子牌去了。
安清算是发现了,她那大美人婆婆真是个闲不住的,这些日子来,她来十次翊坤宫,至少有一半的时间,宜妃都是不在宫里的,不是去德妃宫里打叶子牌,就是在惠妃那打串门,要不就是在荣妃那唠嗑。
啧啧~反正安清是挺不理解的,这大夏天的,也不知道往外头跑个什么劲,热不热啊。
不过,既然正主不在,安清自然也就不在翊坤宫里停留了,直接把西瓜放下就成。
但临走前,她还不忘特意交代道:“千万不要忘记告诉额娘,这可是我亲自给她挑的最甜的瓜哦。”
她可没忘记之前给大美人婆婆画饼的事,这会到了该兑现的时候了,别管是不是最甜的,只要她说是最甜的,那就是最甜的!
喜珠笑着应道:“五福晋放心,奴婢定不会忘,保证帮您原话不动的转达到。”
从翊坤宫出来后,安清便直接上了步撵,若说之前她还愿意走路,权当是锻炼身体了,但这大夏天的,她是真不乐意动弹啊。
回阿哥所的路挺长的,这一路要经过不少的宫殿,有繁华热闹的,也有冷清寂寥的,在这深宫里受宠与不受宠的区别还是很大的。
自从来到这紫禁城后,安清不止一次庆幸自己不是嫁给康熙做小老婆,不然被关在这宫里一辈子,她怕自己会被憋死。
这四四方方的宫殿内,是不少人以为的荣华富贵,却也是囚住人一辈子的牢笼。
直到这一刻,安清突然有些理解宜妃为何总是在自己宫里待不住了,因为待太久了,总要给自己找点乐子,不然这一日复一日的岁月要何时才能熬到头。
进了阿哥所后,安清便抬手让人停下了步撵。
这里有一段宫巷太窄了,时不时有人进出,乘步撵还是不太方便,但若绕路过去吧,她又觉得平白浪费时间,还不如走路过去的快。
只是,在她走进宫巷没多久,突然听到前面传来一阵嘈杂声,远远瞧着有几个太监围在那墙角不知在做什么,时不时还伴随着人微弱的哀嚎声。
若没猜错,应该是在打架斗殴。
就在安清正准备让小喜子过去瞧瞧,突然一个声音传来过来。
“混账东西!你们这是在做什么,宫里何时成了你们撒野的地方!”
她顺着声音望去,是一个身着银白色蟒袍的少年,那少年是背对着她的,只隐约能看到些侧脸。
但无疑,能身着蟒袍的定是康熙的皇子,但是哪位安清却是有些不确定了,毕竟康熙的皇子中,她到目前为止见过的除了胤祺外,也就九阿哥胤禟和十阿哥胤峨两个。
小喜子看出了安清的疑惑,低声说道:“福晋,那是十三阿哥。”
安清不由瞪大了眼,这就是历史上大名鼎鼎的康熙的十三阿哥胤祥,雍正朝的‘常务副皇帝’怡亲王!
要说康熙所有的皇子里,她最感兴趣的是谁,那非十三阿哥胤祥莫属啊。
之前还想着什么时候能见一见真人呢,没想到今个竟碰到了。
就在安清径自走神之际,胤祥那边已经把情况基本搞清楚了。
原来那几个太监在殴打另一个小太监,原因竟是那个小太监刚因差事办的好,被主子赏了,而同在一起当差的那几个太监便怀恨在心,就把那小太监拉到了这个平时没什人走的小巷子里教训一顿,顺便还想把那小太监的赏银抢走。
只是,他们怎么也没想到会这么巧被胤祥撞了正着。
不过,让安清比较惊讶的是,胤祥虽年纪不大,但思路却非常清晰。
一开始那几个奴才还想巧舌如簧地把事情给绕过去,谁知在胤祥一个接着一个问题的追问下,他们终于露出了破绽,然后事情的真相也得以被还原。
事情败落后,那几个太监立马开始拼命地磕头求饶,整个宫巷子里满是几人哭声。
安清听完事情始末,不由皱起了眉头。
这不就是妥妥的职场霸凌吗!
你自己个不上进,旁人上进了,他们却觉得是人家碍着他了,真是太不要脸了。
安清向来最烦的就是这种人,于是便想着,如若胤祥心软对他们轻轻放过了,她之后定是也要管一管的,这种事她不遇到就罢了,但遇到了便没置之不理的道理。
谁知,胤祥却压根不为所动,少年直接无视那几个奴才的求饶声,坚持国有国法,宫有宫规,直接将几人全送去内务府处置。
安清目睹这一切,心中对这个少年的好感又不由上升了一个度。
而胤祥这边,在处理完那几个奴才后,被身边的小太监低声提醒了什么后,他紧跟着便转身朝着安清这边看了过来。
待看清胤祥的长相后,安清直接就愣住了。
天哪,这孩子长得也……太好了吧!!
没错,她之前之所以对胤祥这般感兴趣,就是历史上说他是出了名风流倜傥的美男子,要知道不管是康熙,还是雍正,两人都是有名的颜控,胤祥作为能被他们亲近和喜欢的人,那这美男子之名由此可见一斑。
不过,安清之前是想过胤祥长得好,但却没料到竟这般好。
他这如今瞧着也就十一二岁的样子,除了五官长得异常清俊外,小小年纪身上竟就已有了芝兰玉树之风,这日后可还了得啊。
就在安清惊叹于胤祥的外貌之际,他已经带着小太监走了过来。
“十三弟胤祥,给五嫂请安。”
安清笑呵呵抬了抬手,“十三弟免礼。”
不得不说,遗传这东西,有时候还真是个玄学啊,胤祥的脸上竟看不到一丝康熙的影子,应该是全随了他额娘吧。
由此可见,他额娘定也是个美人坯子。
啧啧~又是羡慕老康的一天啊。
“十三弟,你这是要做什么去呀?”安清露出一个自认为很是和蔼可亲的笑容。
胤祥很是规矩有礼地回道:“回五嫂,今日皇阿玛允我们半日假,我刚去给额娘请完安,正准备回去。”
安清“哦”了一声,就半日假都没跑去疯玩,却规规矩矩去同额娘请安,真是难得的懂事孝顺啊。
要知道宜妃之前可是没少同她抱怨,说小九每次上书房放假就知道疯玩,每次不是她着人去找,根本就不记得来翊坤宫看她这个额娘。
安清那会还觉得没什么,毕竟像他们这个年纪正是疯玩的时候,平日里康熙安排的课业这么繁重,压根就没机会玩闹,这好不容易得了假哪里还管得了这么多啊。
但如今一看,真是没有对比就没有伤害啊。
不过,安清见胤祥小小年纪说话做事都是一板一眼的样子,忍不住恶趣味发作,想逗一逗他。
“那还真是巧了,能在这里和十三弟遇到,不过,说起来,这倒是我和十三弟第二次见面呢。”
胤祥不由一愣,第二次?
可他之前并未见过五嫂啊。
安清勾了勾嘴角,道:“十三弟忘了,就是我和你五哥成亲那日啊。”
当日她隔着盖头虽未亲眼瞧见,但后来四公主却说了,是小九拉着小十和小十三一起来胡闹的,可见这个小十三就是胤祥。
只是她没想到的是,言行举止如此规矩有礼的胤祥,竟还会跟着小九小十一起胡闹。
胤祥似是也想到那天,脸唰的一下就红了。
那日他是被他九哥和十哥硬拉着过去的,自也知道那般胡闹不像话,这猛地被安清提及,更是羞愤地抬不起头。
“五嫂莫怪,那日是弟弟鲁莽了,弟弟在这里给五嫂请罪!”
说罢,他双手抱拳,很正式地朝安清行了一个鞠躬礼。
安清见他竟直接红到了耳后根,便知这小少年是个脸皮薄的,不能再逗了,别真给人整恼了。
“五嫂是同你开玩笑的,十三弟,快别多礼了,不然可就成了五嫂的不是了。”
胤祥忙摆了摆手,有些语无伦次道:“不关五嫂的事,都是弟弟的不是。”
看着他这般别别扭扭的样子,安清真是越瞧越喜欢,心情也不由大好。
“今个碰见也是缘分,走走走,小十三,五嫂送你两个瓜吃……”
说罢,她便转身离开了,走之前还不忘冲着胤祥摆了摆手,示意他跟上。
胤祥有点没反应过来,这……怎么突然就扯到西瓜上了。
直到他再次从他五哥的院子出来,人都还是懵的。
等等,他五嫂还真给了他两个西瓜啊!!
当胤祥看着小太监怀里抱着的那两个个头超大的西瓜时,不由陷入了沉思。
他这个五嫂,好像和其他的嫂嫂都不太一样。
*
德妃的永和宫中,惠宜德荣四妃刚打完最后一把叶子牌,见时间不早了,几人便直接收了场。
宜妃今个手气不错,赢了不少银钱,连带着心情也越发好了,就连输了牌的惠妃挤兑了她几句,她都没在意。
喜珠过来接人时,宜妃直接把赢来的银子全甩给了她,随口问道:“怎么样,宫里没什么事吧。”
喜珠顺手把钱袋收好,回道:“回娘娘,五福晋来了一趟,见您不在宫里便走了,但给您留下了几个大西瓜。”
“西瓜?”宜妃挑了下眉,这孩子给她留西瓜做什么,虽说这会宫里西瓜供的没前阵多了,但若是她想吃,自是也不会缺了……
等等,安清给她的西瓜?
宜妃似是意识到了什么,猛地扭头看向喜珠,喜珠冲着她重重地点了点头。
“哎呦,你说这孩子也真是的,好不容易得了几个西瓜,她留着自个吃就是了,还巴巴地送我宫里来做什么。”
惠妃这会正堵着输牌的气呢,见宜妃为了几个破西瓜竟这般张扬,瞬间没好气地怼道:“不就是几个西瓜吗,什么了不得的东西啊,也值得妹妹你这般稀罕,不知道还以为妹妹没见过什么好东西呢。”
“妹妹确实是没有姐姐有见识,但没办法,那可是孩子亲手种的,单冲着这份心意,也是旁的东西比不来的。”宜妃下意识摸了摸头上的发钗,笑的越发花枝招展了起来。
听到这话,德妃突然抬头看了过来,“老五福晋亲手种的?”
宜妃耸了耸肩,也没再瞒着,“可不是嘛,那孩子啊,也不知从哪听说我这个额娘喜欢吃西瓜,便特意亲自下地种的,谁知竟还因此被人传了那些气人的谣言,幸好这事皇上也是允过的呢。”
别以为她不知道,之前安清那什么东施效颦泥腿子的流言被传的满宫上下皆知的事,怕是少不得这三位在背后推波助澜吧,不然以刘佳氏一人之力,她又岂能做到这个地步。
正好这会也趁着这个机会,把康熙准过安清种东西这事透露出来,免得三人日后再拿此事做幺蛾子。
一听宜妃这话,惠德荣三妃果然变了神色。
宜妃见达到效果了,便见好就收道:“唉,本来还想着邀请几位姐姐一起去尝尝老五福晋种的那西瓜呢,既然惠妃姐姐看不上,那妹妹就不……”
谁知,她话还没说完,德妃却突然说道:“既是妹妹的心意,姐姐便却之不恭了。”
第28章 五福晋28
宜妃没料到德妃竟会突然横叉这么一杠子,但话方才都说出去,自是没有收回的道理。
惠妃和荣妃本没打算跟着去的,但见德妃这般异常的举动,心里不免也泛起了嘀咕,所幸也跟着过去了。
于是,四妃从德妃的永和宫转战到了宜妃的翊坤宫。
喜珠忙带人下去给主子切瓜,四妃坐在正殿内,一时之间谁都没说过,宜妃若有所思的看着德妃,显然对她今日的异常举动颇为不解。
要知道,平日里她和惠妃、荣妃总会因这些那些事明里暗里的较劲,但德妃却从来不参与,甚至想拉她下水,她也一般不会上套,心思也是她们几人中最深的一个,所以她今日的举动可见有多异常。
难道是想看她笑话?宜妃突然想到,大概也只有这一个可能了,但她记得最近也没什么事得罪德妃啊。
不过,幸亏她方才把重点归在了孝心上,若是夸安清种的瓜有多好多甜,这会怕还真有可能打脸。
毕竟,不管是在四妃,还是在这宫里其他人心里,都会下意识觉得专门供给宫里的瓜,自是质量最好的那批,还真不是一般人随随便便能种出来。
面对其他三妃打量的目光,德妃径自坐在那里,目光低垂着,并没给她们回应。
她也知道自己此举太异常了,但其实,她倒也没想做什么,只是前夕日子皇上来她宫里时,闲聊时提了那祥瑞牡丹之事,皇上在不经意间提了句老五福晋,但很快意识到说漏了嘴边,便就此打住了。
但德妃由此心里便犯了嘀咕,难道老五福晋和这祥瑞牡丹有关?
后来她有打听到,太后曾将那株生了病的极品牡丹赏给了老五福晋,这两边一联系,越发让她忍不住多想了起来,但至于真相是什么,却始终没有头绪。
唉~这些年揣测皇上的心思已然成了习惯,但凡有个不明白的,她便会始终挂在心头上,控制不住总会去想。
方才她一听宜妃说老五福晋亲自种的西瓜,她突然有个大胆的猜测,所以才有现在的事。
但现在回头一想想,她还是真是多此一举了,就算她的猜想是真的又如何,皇上想瞒着的事,她便是猜到了也不能透露半分,这个道理她还是懂的。
喜珠动作很快,四妃没等多久,她便让人端着几盘西瓜上来了。
宜妃本来还有些惴惴不安的心,在见到那西瓜后,瞬间便意识到自己这局稳了。
安清果然是她的福星啊,还真给她长脸,瞧瞧这西瓜,翻遍整个皇宫都找不到这样的吧。
“来来来,姐姐们别客气,都吃啊。”
西瓜的清甜味充斥在鼻尖,宜妃说完,自己先忍不住插起了一块,顿时一脸享受的模样。
三妃也从震惊中回过神来,紧跟着吃了起来。
不得不说,在炎炎夏日,清甜脆爽的西瓜最是能轻易征服人味蕾的,更别提安清这西瓜在这个朝代可是极品中的极品。
三妃心里也都不由打起来小算盘,惠妃和荣妃都想着怎么开口能找宜妃要些,带回去给她们宝贝孙子吃,德妃则想着小十四向来爱吃西瓜,若是看到这西瓜定会欢喜不已。
宜妃自是看出了几人的心思,截在三人开口之前说道:“要不是几位姐姐,换做旁人,这西瓜妹妹定是舍不得拿出来同人分享的呢,当然,也不是因为这西瓜难得,主要是孩子的一片心意,我自是宝贝的不行啊,哪里舍得呀,说句不怕姐姐们笑的话,就是小九那孩子找我讨要,我都不一定舍得给呢。”
说罢,她用帕子擦了擦嘴,摆出一副心疼难耐的表情。
三妃见状,哪里还开得了口啊,于是吃完盘里的西瓜后,只能悻悻地提出了告辞。
宜妃看着三人离开后,心情瞬间大好。
想抢她的西瓜,没门,那可是她儿媳妇孝敬她的呢,有本事让她们自己儿媳妇给她们种啊,她们又不是没有儿媳妇。
宜妃真是越想越得意,回想起方才吃的那瓜的味道,还不由有些意犹未尽。
之前安清说给她挑最甜的瓜,她还以为她是哄自个的呢,没想到还真说到做到了。
这孩子真是……太有心了。
*
乾清宫内。
康熙正在同一众大臣议事,和往常一样,包括太子在内,所有已成年的皇子都在旁听行列。
每到夏季,黄河水患便泛滥,造成沿岸各地水灾不断,是每年朝廷最为头疼的问题。
在今年准噶尔战争告一段落后,康熙终于可以腾出手来治理黄河,为此他拉着众大臣整日一起商议,为的就是想亲自制定出一套切实可行的治河方案来。
但黄河水患向来是历代历代的难题,这眼瞧着讨论好些日子了,却仍然是毫无头绪,康熙的耐心也日渐告罄。
这会又讨论到了一个难解的问题,康熙那眉头皱的都快能夹死苍蝇了。
下首的大臣们各个噤若寒蝉,太子及众皇子们更是小心翼翼,生怕一个不小心惹到了这位在暴躁边缘徘徊的帝王,成了那个被波及的倒霉蛋。
康熙吐出了口浊气,也罢,是他太心急了,要真这么容易能解决,这治理黄河之事就不会延续千年之久。
他抬了抬手,示意众人先休息片刻。
梁九功见状,忙吩咐宫女进来奉茶,顺便上些茶点让众人垫垫肚子,毕竟,这一议起事来,没几个时辰是结束不了的。
康熙心绪不佳,自是也没什么胃口,只简单用力些茶水,面前的糕点是一块都没用。
梁九功心想这可不成,怎么着也要用点东西啊,否则龙体怎能撑得住,得想个法子才成。
他思索了片刻,余光突然瞥了眼下首的五阿哥,灵机一动道:“皇上,五福晋方才着人送来一些西瓜,说是孝敬您的,你看这会是不是给您切些尝尝?”
康熙之前听宜妃提过安清在院里种瓜的事,听到这话他立马便明白了这瓜的来由,恰好这会心里烦躁的很,再加上天气又热,吃些西瓜倒也不错。
“成,让人多切些,”康熙视线在下面扫了一圈,道:“给他们也尝尝。”
梁九功忙应了下来,俯身行了个礼后,便下去安排了。
两人的这番对话并未避着人,下首众人也皆都听到了,众大臣倒还好,虽有些好奇五福晋为何给康熙送西瓜,却也都没多想。
但皇子们却不同了,大家都是皇阿玛的儿子,这种表孝心的事本就存在着竞争关系,平日里哪个不是但凡得了什么好东西,都恨不得立马送到他们皇阿玛面前去孝敬的。
这老五福晋冷不丁地给皇阿玛送西瓜做什么,当然,他们不会以为这中间有安清什么事,只会以为是胤祺要做什么。
不过,不管是太子,还是大阿哥,心里不免都有些轻视之意,老五两口子也真是,这西瓜有什么稀罕的,也值当的往皇阿玛跟前送?
还真是够小家子气的。
但好歹康熙在场,他们还是知晓分寸的,没敢放肆。
没多久,梁九功便领着几个小太监进来了,他亲自端着一盘西瓜朝康熙走去,仔细看便能发现其脸上竭力压抑的激动之色。
待他把西瓜放在案桌上后,康熙不经意间瞥了一眼,神色不由一怔。
这……
他下意识便向下首看去,见到所有人面前的果盘中都是这种西瓜后,脸上不由闪过一抹诧异之色。
下首坐着的众人神情也不遑多让,皇子这边,几人似是突然恍然大悟,怪不得就几个西瓜老五还巴巴地往皇阿玛跟前送呢,原来这就是原因。
“是这一个西瓜如此,还是……”康熙转头看向梁九功,问道。
梁九功立马领会他的意思,回道:“方才奴才一共让人切了两个,皆是如此。”
康熙闻言,目光马上落在下首的胤祺身上,“老五,这西瓜真是你福晋所种?”
胤祺似是早料到了他皇阿玛会有此一问,只见他不慌不忙站起身,拱手回话道:“回皇阿玛,正是。”
他这话回答的可谓是一点都不心虚,还隐隐中带着一丝自豪感。
这西瓜从育苗、移栽、整枝、追肥拔草等等,安清全程都不让人插手,凡事皆亲力亲为,可不就是她亲手所种的嘛,一点水分都未掺。
康熙沉默了片刻,突然笑了出来,随即招呼着众人一起吃瓜。
他颇有些急迫地插了一块西瓜送入口中,瞳孔不由一震。
这瓜……甜而不腻,水而不寡,口感更是十分细腻,甚至给人一种之前这么多年西瓜都白吃了感觉。
底下众人的反应也都很真实,那果盘中越来越少西瓜数量便可说明一切。
就连向来不太爱吃水果的大阿哥,都忍不住把面前的果盘给一扫而空了。
康熙甚至觉得这瓜比哈密回王进贡的哈密瓜口感还要好上些,绝对是瓜中之王。
一时之间,乾清宫大殿内,只有那微不可察的咀嚼声,还有那空气中,满是弥漫着西瓜独有清甜味。
众人的表情不一,但似乎都在回味。
就在这时,突然一位大臣赫然出列,对着上首的康熙跪地行了一大礼。
“启禀皇上,微臣的母亲年岁已高,近日来天气酷热甚是没什么胃口,微臣想厚着脸皮同您讨要几块方才那西瓜,回去给母亲尽孝。”
这大臣的行为像是给众人,只见大家各自对视了一眼后,纷纷出列。
“启禀皇上,微臣的父亲已年过古稀,平日里甚是爱吃西瓜,微臣惭愧,自己吃了这般世间之美味,父亲却未能,微臣恳请皇上赏赐一小块便好。”
“启禀皇上……”
大殿内,此起彼伏的求瓜声接连传来。
康熙:“……”
合着就你们有长辈要孝敬,他难道就没有!
康熙转头看向一旁的梁九功,问道:“皇额娘那可有?”
梁九功回道:“回皇上,据奴才所知,太后那五福晋已经去过了。”
康熙这才满意地点了点头,老五福晋果然是个孝顺的。
只是,当他的目光再次落在下首一众大臣身上时,顿时有些哭笑不得了起来。
今日在场的基本都是康熙平日里倚仗的朝廷重臣,如户部尚书马齐、礼部尚书张英等等,这些老匹夫平日里一副沉稳持重老学究做派,谁能想到竟能做出开口讨瓜之事。
重点是人家要的还不多,都是讨要一块两块的,说出去也不怕旁人笑话。
康熙向来待臣下宽厚,平日里也会为了促进君臣之间的融洽,常常以赏赐对大臣施恩惠,对其加以笼络,让他们以此感念皇恩,在工作时也更有激情。
历代皇帝皆是如此,这是帝王的御人之术,于此道上,康熙也算是个中翘楚。
每每地方送来的贡品,例如哈密王进宫的哈密瓜,福建总督每年进贡来的荔枝、菠萝等等,康熙也都会适度赏给朝中的部分大臣。
是嘉奖,是施恩,也是笼络。
但反过来,对于久经朝堂的老狐狸来说,他们也会以此揣测圣意,时不时讨要些小恩小惠,满足帝王这方面的心思。
方才那些开口讨要西瓜的大臣,也正是看破了这些,当然,不可否认,他们也确实是对这西瓜喜欢的不行。
但这次,康熙难得也有自己的心思,这西瓜他自己也实在是喜欢的紧,方才听梁九功的意思,老五福晋一共也没送来几个,若是都赏出去他还吃什么。
于是,他把视线落在下首的胤祺身上,太子和其他阿哥也均纷纷随着看了过来,其意不言而喻。
谁知胤祺全程低头不语,任谁的打量他皆不予回应,一副此事与他无关的样子。
康熙见这个儿子这般不上道,只能轻咳一声,开口道:“老五,你福晋那地里还有多少西瓜?”
胤祺在心里默默叹了口气,他就知道会这样。
昨晚安清同他商量给他皇阿玛送瓜时,他便猜到她那地里的瓜定有一部分要保不住了,只是却怎么也没料到会大臣们讨瓜的事。
“回皇阿玛,也没多少了,就是在院子里折腾着种的,您也知道的,阿哥所的地方本来也不大。”胤祺道。
康熙见儿子同他打马虎眼,瞬间气笑了,“少糊弄朕,没多少是多少,总得有个数吧。”
胤祺见糊弄不过去,瞬间摆出一脸纠结状:“应该不到一百个吧,不过,儿子真的不太清楚,这些都是安清弄的。”
他自是知道那地里有多少的,昨天安清还拉着他一起数过。
康熙思索了片刻,于是大手一拍道:“那朕也不多要,一百个吧。”
别以为他没看出来这臭小子在和他玩心眼,说什么不到一百,他敢打赌,真实数字定是比一百多上不少。
“当然,朕也不白拿你们的东西,回去和你福晋合计合计,你们想要什么赏,回头来和朕讨便是。”
康熙自认为自己都这么大方了,老五定是没有不应的道理。
谁知,胤祺却突然哭丧着脸道:“皇阿玛,您这不是在为难儿子吗,那要是儿子种的,不用您交代,儿子都能全给您搬来,保证自己个一个不留,但问题是,那不是儿子的东西啊,儿子真是做不了主呀。”
其言外之意是,你总不能让儿子去贪媳妇的东西吧。
说罢,他又开始各种卖惨说安清就为种这些瓜有多辛苦,从育苗开始讲起,事无巨细的,什么大日头下修剪枝蔓,大雨天冒雨挖沟垄排水等等,反正怎么辛苦怎么来,搞得方才一众讨瓜的大臣们都不由汗颜了起来,他们怎好去贪图五福晋一个弱女子这么辛苦得来的东西啊,太不像话了。
康熙则是愣了好久,盯着胤祺像看什么陌生人一般,这还是他那个向来不善言谈的儿子吗?!
不过,康熙是谁啊,自然不会轻易被人绕进去,特别是当他听到胤祺一会说自己不常去那地里,一会又对这种瓜之事的细节知晓的这般清楚,便知老五这小子和他耍滑头。
但姜还是老的辣,他终究是他老子,这点子小把戏怎么可能逃过他的眼,他绕这么大圈,讲这么多,不就是想同他讨价还价嘛。
“成了,那就50个吧。”
但不得不承认,康熙也显然被说动,这毕竟是儿媳妇折腾的,他要太多好像确实不太好。
谁知胤祺油盐不进,死活都不松口,就是一口咬死了说不是他自个种的,他做不了主。
太子和大阿哥都用一种不识好歹的眼神看着他,这老五今个是吃错药了吧,在他们看来,再好吃的瓜又如何,他们皇阿玛都开口要了,他竟然还搁那推辞!
还有,这老五什么时候成了个怕媳妇的?!
康熙瞬间气结,他找人要东西什么时候这么费劲过,对着这倒霉儿子吹胡子瞪眼道:“那你就回去问问你福晋!”
胤祺这才一脸勉强应了下来:“那好吧,我回去问问再过来同皇阿玛禀报。”
话落,他不知想到什么,突然说道:“但有件事儿子还是要先和皇阿玛说清楚的,这一块地里的西瓜,也是分先熟和后熟的。”
康熙皱了下眉,反问道:“所以呢?”
胤祺理所当然道:“所以,就算是安清答应了,这瓜定也不能一次都给皇阿玛送来的。”
康熙:“……”
合着还给他搞分批啊。
这找他要点子东西,真是比找户部筹集军饷还难!
之前怎么没发现老五这倒霉儿子这么难缠,康熙所幸一不做二不休,也不让他在中间当这个传话筒了,立即就要亲自去安清那瓜田瞧瞧。
正好这会议事也进入了一个瓶颈,在这干耗着也没什么意义,且不如出去逛逛。
别说,他还真有些好奇老五福晋究竟是如何种出这西瓜的。
安清本来在院子里优哉游哉地吃西瓜,突然见到马祥满头大汗地跑了进来。
见他这样,她下意识便以为是胤祺出了什么事,谁知对方下一秒就开口道:“福、福晋,爷让我来通知您,待会万岁爷要来您这,你快些准备一下。”
安清直接就愣住了,什么?!
康熙要来她这!!!
这、这……
就在安清还处在不可置信之中时,紫苏她们几个却率先反应了过来,万岁爷待会要过来,自家主子可千万不能失礼啊。
于是,她们二话不说,立马把安清从椅子上拽了起来,推进屋子里去收拾。
院中的其他人也不敢耽搁,打扫的打扫,收拾的收拾,瞬间整个院子的人都忙活了起来。
安清终于在康熙一行人来之前把自己给收拾妥帖了,但当她端正地站在院子候驾,一抬头看到这么一群人进来时,整个人都不由一怔。
不是,她还以为就康熙自己个过来,没想到来了这么多人,随着这些人的进来,她这本来还算宽敞的小院,瞬间就拥挤了起来。
安清打眼望去,康熙右侧的那些应该都是他儿子,至于左侧,怎么还跟着些身穿着官服的老头啊,若是她没瞧错,这些人品级还都不低。
她顿时有些茫然了,之前她大概猜到康熙前来可能和她那块瓜地有关,毕竟,她今日刚往乾清宫送了瓜,他便来了,也没其他可能了。
但如今这阵仗,不得不说,属实还是有些吓到她了,她那小小的一块瓜地,真真是当不起啊。
不过,这情况也没给安清多做晃神的时间,瞧着康熙已经进来了,她忙上前行礼请安。
待走进后,安清才算是看清众人的样貌,这跟在康熙身侧,身着黄色常服的清俊青年,定是太子无疑了,他旁边那位年长些,一身武将气息的应该是大阿哥,那位喜好舞文弄墨的三阿哥也很好认,还有那个腿脚瞧着有些不太利索的,则是七阿哥吧。
至于胤祺身侧那位冷面青涩的少年,安清不由顿了下,无疑,这应该就是未来的雍正帝四阿哥胤禛。
这些人果然如历史上描述的那般相差无二,有一点不可否认的是,康熙这些儿子长得倒是都不差。
胤祺似是怕她紧张,冲她使了个安心的眼神,安清微微地点了下头做回应。
康熙抬了抬手,示意她平身,“别紧张,我们过来就是瞧瞧你那瓜地,带我们过去吧。”
安清自是满口应了下来,立马就给他们引路。
她的想法很简单,早看早走,她这庙小,可容不得这么多大佛啊,没瞧见紫苏她们几个都怪紧张的喘不出气嘛。
谁知,在路过院中的那两个小花坛时,康熙却突然停了下来,好奇的看着安清种的那西番柿树。“呦,你这西番柿种的倒是别样啊。“
宫里的西番柿都是种在花盆中的,像她这样竟能种成小树状的倒是没见过,但不得不承认,这样式还怪有意思的,特别上上面悬挂着红果子,一排一排的,瞧着特喜庆。
众人也顺着康熙的视线看了过去,都不由感慨道,这西番柿种的倒是巧思。
安清也明显愣了下,这西红柿之前她折腾了一波熟了的,当时还剩下不少青果,这会倒是都红了,只是她最近没太顾得上,没想到康熙竟会突然注意到它们。
但她倒没慌,笑着回道:“多谢皇阿玛夸奖,其实之前更好看呢。”
康熙见她这般落落大方,心里也是喜欢,不由地打趣了两句:“所以,你便是因为这样才没忍住,成了大清第一个吃西番柿的勇士?”
安清“啊”了一声,似是没来到康熙会突然提她这囧事,脸瞬间就红了起来。
康熙见状不由大笑了起来,其他人都跟着笑了起来。
胤祺忙上前帮安清圆了几句场,还被太子调笑说老五知道护媳妇了,瞬间又引来一阵爆笑。
但与此同时,方才那严肃紧张的气氛也瞬间轻松了起来,最后,安清领着一波人笑呵呵地来到了她那块小瓜地。
只是,当众人站在地头时,方才还热闹的气氛瞬间戛然而止。
他们都不可思议地看着面前的瓜田,望着这满地里那一个挨着一个,排排躺着的大西瓜,瞬间傻了眼。
不是,西瓜有这么高产吗,就这点子地,竟能结出这么多西瓜,还每个个都这般大?!
还有,众人齐刷刷地扭头看向胤祺,他不是说不到一百个吗,这打眼望去,目测绝对不会少于两百,且只多不少!
这要不是他们亲眼看到,他是不是要一个人关起门来吃独食了,这也太不讲义气了吧。
但面对众人赤裸裸谴责的目光,胤祺却很是坦然,都说了啊,他也没怎么来过,哪里知道有多少。
康熙早都猜到这倒霉儿子没老实交代,但却万万没料到会相差这么多。
南苑的瓜田他也是去过的,对于产量心里也有数,之前他保守估计,安清这块地最多能结一百五十左右的瓜,而且个头应该也不会太大,谁知竟这般出乎他的预料,这要不是亲眼看到,他怕是都不会相信。
“你照料的很精心啊。”康熙看向安清,说道。
安清笑着回道:“儿媳平日里也没什么事,花的心思多了,这收成自然也好些。”
康熙却笑着摇了摇头,他不是那些对地里活计什么都不懂的人,自是知道这在地里种东西,可不是你花心思便能收成好的,这里面学问多了去了。
能把西瓜种的这般好,可见也是有些本事的。
“方才老五说,你这地里的西瓜可以孝敬给朕五十个,老五福晋,你怎么看呢?”康熙突然笑呵呵地看向安清,问道。
胤祺一听便知他皇阿玛的用意,刚想开口说什么,却被康熙给堵回去,“老五,朕没问你,问你福晋呢。”
胤祺没法子,只能默默地闭上了嘴。
安清先是愣了下,随即便明白了康熙的意思,忍不住在心里吐槽了起来,什么怎么说啊,不就是想让她给他加点吗。
“既然爷都说了,妾身自是要照办的,那就给皇阿玛五十吧。”她笑的很是无害道。
康熙一看安清也同他打马虎眼,瞬间乐了,这老五两夫妻,倒还真是不是一家人不进一家门啊。
他挑了下眉,也不说话,只是似笑非笑地看了看她,又看了看那满地的西瓜。
这意思便很明显了,你们这么多西瓜,就好意思给朕这些?
安清也没慌,径自解释了起来:“皇阿玛真是冤枉我们了呢,您是瞧着这地里瓜不少,但这至少一半都是要留种的呢,这么好吃的西瓜,咱们总不能只吃一年不是。”
康熙一想这倒是,他自是也想到留种的事,只是见安清这般考虑周全,心里还是很满意的。
他大手一挥道:“那成,朕做主了,明年在南苑那边单独给你划出一块地来,给你种西瓜。”
安清没想到还有这好事,立马俯身谢恩,“多谢皇阿玛,明年儿媳定多多孝敬皇阿玛些。”
康熙满意地点了点头,这还差不多。
他瞥了眼胤祺,两下一比较,还是安清这个儿媳妇会办事。
胤祺似是想到什么,突然道:“那皇阿玛,您之前说赏赐的事,还做数吗?”
不会给划块地就把赏赐抵消了吧。
康熙今个算是被这倒霉儿子气习惯了,“放心,一码归一码。”
说罢,她又看向安清,道:“你想要什么赏赐,回头好好想想,让老五来回朕。”
安清也不傻,立马明白了这是胤祺给她争取的利益,忙俯身谢恩。
昨日两人讨论分瓜的事时,胤祺便说了这瓜实在难得,康熙那里怕是还会回来找她要一批,到时候他给她讨个赏,不能让她白干,安清当时也没太当回事。
说白了,给康熙也没什么不行,反正她本来也想着抱大腿嘛。
只是没想到还有这么个惊喜,胤祺这人果然能处啊。
虽然康熙说的赏赐不能狮子大开口,但只要不太过分,应该都可以吧。
“你这西瓜和平日里吃的不太一样,不管是口感,还是个头品质,都好太多了,瓜种是从何而来的?”康熙问道。
安清早都料到康熙会有此问,“回皇阿玛,说来也是巧了,儿媳在几年前,突然遇到一个非常甜的西瓜,而且果肉比寻常瓜也细腻许多,那时儿媳便留了种,中间也是这样种了好些年,才有了如今的这西瓜。”
事实自然不会这么简单,关于培育西瓜这事,安清几乎都可以出一本心酸史了,但没办法,真相她是没办法说的,其中涉及到的一些农学知识,她也是真没法子解释啊。
因此,她便早早想好了这个由头,应该是能取得康熙信任的,毕竟,康熙他自己个的御稻米就是从发现一株长得十分特殊的水稻开始的。
确实如安清所料,康熙对这个理由没有任何怀疑,还对她能如此细心耐心的精神表达了高度的赞扬。
“儿媳惭愧,说起来,这还都是受了皇阿玛启发呢。”安清回道。
康熙“哦”了一声,“这话怎么说?”
安清语气很是真诚道:“以前我阿爹同我讲过皇阿玛发现并培育‘御稻米’的故事,儿媳那时就觉得皇阿玛很厉害,是个心中装着百姓的好皇帝,后来遇到那西瓜,突然灵机一动,便想着效仿您,这才有了如今这西瓜呢。”
俗话说,千穿万穿马屁不穿,能有机会拍到康熙的马屁,自是不能错过的。
康熙对她这番话果然大为受用,他一直对自己能培育出高产的水稻沾沾自得,也自认是个把百姓放在心里的好皇帝,毕竟纵观古今,还没有一个皇帝能做到他这般呢。
如今见安清不仅真心认可他做的这一切,还以实际行动效仿他,康熙是打心里高兴啊,连着夸了安清好一番,甚至还直接放话说,日后有机会可以让安清去他的丰泽园亲自去看那御稻米。
至少在康熙看来,在重农之事上,安清是懂他的,届时见到他那些成果后,定是与旁人的反应不同。
“能去皇阿玛的丰泽园瞻仰,那可是儿媳的莫大荣幸啊。”安清听到这话是发自真心的高兴。
毕竟,那可是康熙的丰泽园啊,可以说是大清的农科院和试验田,那里有着全大清最好的种子,和最懂种植的农人,她老早就想去见识一番了。
只是,她不知想到什么,突然话锋一转,“皇阿玛,关于您方才说的赏赐,儿媳想斗胆提一个要求。”
康熙这会心情正好着呢,大手一挥道:“你说。”
安清下意识搓了搓手,有些激动道:“皇阿玛,您能不能赏儿媳一些您那御稻米的种子呀?”
看好了,是种子,不是简单的御稻米哦。
能被特地留种的那批,和平日里康熙赏赐旁人御稻米自是不同的,这里面讲究多了去了。
其实,身为一个农学生,安清很久以前就开始馋康熙这御稻米了,只是一直没机会张口索要,方才康熙说让她想想要什么赏赐时,她便第一时间就想到了这个。
但之前她在琢磨怎么开这个口比较合适,没想到这会机会就来了。
康熙明显有些意外:“你想自个种?”
“儿媳是想试试呢。”安清也没瞒着,说罢还有些不好意思的挠了挠头,“也不怕皇阿玛笑话,儿媳也没旁的爱好,平日里就爱种些东西,也喜欢琢磨这些。”
康熙闻言,深深地看了安清一眼,这一眼中包含一抹旁人看不懂赞赏之色。
“成,那朕便赏你一袋御稻米的种子!”
第29章 五福晋29
安清得偿所愿后,整个人开心的像个孩子一样,说起话来也是怎么中听怎么来,惹得众人都似被她感染了般,脸上或多或少都染上了些笑容。
康熙见她这样子,倒是有些想起自己的二格格了,那是他最喜欢的一个女儿,她出嫁之前,平日里在他身边也是这般叽叽喳喳的,有活力的很,但自从他的二格格嫁去蒙古后,这种场景倒是不常见了。
这些年来,随着孩子们越来越大,不管是阿哥,还是公主,见到他这个皇阿玛都是敬畏有余,但亲近却不足。
他是皇帝,但也是父亲,也有想享受儿女环膝的天伦之乐,但每每把他们都叫来身边时,康熙看到脸上那种对帝王的敬畏和小心翼翼时,瞬间就没有兴致。
只是没想到这会倒是从老五福晋身上感受到了,康熙发现,安清是很敬畏他,但同时她好像也并不是很畏惧他,说话做事更像是一个小辈对长辈般,有尊敬,也有亲近。
还有今日的老五的表现也很好,没有因为他这个皇阿玛开口就什么都答应,而是像普通人家的父子一般,会讨价还价,也会耍一些无伤大雅、还能一眼就被他识破的小聪明。
不错,不错,这才有父子相处的样子嘛,他又不是老虎,难道还能吃了他们不成。
这人来都来了,安清自是没有让人空着手走的道理,特别这些人还大多都是胤祺的自家人的情况下,于是在胤祺眼神的询问下,她便同意了对方的送瓜申请。
胤祺在思索了片刻后,大手一挥,宣布给在场的每位兄弟每人两个西瓜带回去。
太子及大阿哥几人诧异地看着他,这五弟/五哥也太小气了些吧,满地的西瓜,两个他是怎么好意思送出手的!
胤祺压根不搭理几人谴责的目光,一副‘爱要要,不要拉倒’的样子,惹得兄弟几个牙根都痒了。
安清先是愣了下,一开始也觉得是不是有点少了,但转念一想,据说康熙以前分荔枝,都给人分过一颗呢,她这两个大西瓜送出去不比那颗荔枝大气。
跟来的那些大臣们,见皇子们的西瓜都有了着落,但他们之前求赏的事康熙到现在都还没给个准话,这会也不免有些着急了。
一大臣厚着老脸上前笑问道:“皇上,您看微臣之前说的那事……”
说罢,他还看了眼地里的西瓜,其意思就不言而喻了。
皇上您要是同意赏了呢,他们这会就可以挑了带回去,不用劳烦您再派人给咱们送到府上了。
康熙却耸了耸肩,摆出一副‘事不关己高高挂起’的样子:“都看着朕做什么,这西瓜又不是朕的,但你们好歹来这一趟,朕觉得五福晋应该不会让你们空手而归的。”
安清:“……”
她严重怀疑,康熙就是故意带着这么多人过来让她放血的!
但在这些老臣殷切的目光中,拒绝的话她还真没办法说出口,最后只能松口每人送一个,毕竟,亲疏远近有别,胤祺才给他兄弟们一人送两个嘛。
唉~这一波折腾下来,她损失惨重啊。
好在那些留种的西瓜,把西瓜籽挑出来后,她都可以自己吃,倒也不耽误她什么。
不得不说,安清在一定程度上猜中了康熙的心思,方才带着众人过来的路上,他确实有着这个打算。
毕竟,五十个西瓜听着是不少,但他的臣子也多啊,除了京城有不少人要赏赐外,还有散布在各地的一些能臣和封疆大吏们。
当然,不远千里送过去,到时候能不能吃都是一回事,但给不给这份恩典却是另一回事。
物以稀为贵,不得不承认,安清这西瓜的确是稀有难得,如今翻遍整个大清的地界怕是都难找到吧。
这样也是告诉他们,他这皇帝虽远在紫禁城,但心里是念着他们的。
安清在得知康熙的打算后,便建议他可以选一些七成熟的瓜赏赐给外地的那些大臣,这样放些日子,待自然成熟后,也不太耽误口感。
“你还能判断出这瓜有几成熟?”康熙诧异道。
安清笑着点了点头,“约摸着能瞧个差不多。”
康熙大喜,立马就拉着安清现场示范要怎么区分的,安清不慌不忙地蹲下身,指着西瓜依次给康熙展示。
其实想要知道西瓜几成熟,从瓜梗处和西瓜纹路基本便可判断,至于其中的关窍也不难,基本她一说便能明白。
大臣们围在康熙身侧看的津津有味,皇子们不好往安清身边挤,于是把目光都投向了胤祺,目露挑衅。
那意思分明就是在说,方才在大殿上你不是还讲的头头是道吗,不会连这个都不会吧。
胤祺感受到众兄弟质疑的目光,骨子里爱新觉罗子孙那股不服输劲立马上来了,开始把昨日从安清那现学的‘一看一听一拍’三招挑瓜秘籍逐一展示,完事后还不忘挑衅地瞪回去。
但可惜的是,这会所有人注意力全被地里的西瓜吸引去了,都弯着腰在那瞅,时不时地还要伸手去拍拍,瞧他们那股子认真劲,不知道还以为在做什么了不得的大事呢。
只是,不得不承认,康熙的儿子确实各个都是学霸,昨日安清就给胤祺示范了一遍,他基本就能掌握其挑瓜的精髓,今天其他皇子亦是。
胤祺的挑衅没得到回应,一抬头视线正好和不远处的安清撞到了一起,想到自己刚刚同兄弟几个卖弄的样子,顿时有些不好意思了起来。
谁知安清却偷偷冲着她竖起了大拇指,示意他讲的很棒。
两人隔着众人,会心一笑。
康熙难得看到几个儿子这般模样,没有平日里一言不合就针锋相对的样子,就连老大和太子都好像放下了芥蒂,头挨着头蹲在那里对着个瓜不知道在说些什么,颇有些兄友弟恭的意思了。
不错,都是骨肉血亲,这才是该有的样子。
他颇为满意地点了点头,难道是田园风光使人放松的缘故?
等明年开春后吧,到时候把他们都带去丰泽园。
康熙瞥了眼安清,到时候把她也带上,也让她好好见识见识自己的御稻米。
一行人来的时候神情严肃,走的时候却各个喜笑颜开,看着自己亲手挑选的西瓜,真是怎么看怎么喜欢。
大阿哥甚至还不放心地交代身边抱着瓜的小太监,“你可给爷抱好了,回头往延禧宫送一个,也让额娘尝尝我亲手摘的西瓜,可甜了。”
说罢,他颇为自豪地扬了扬脑袋,好像干了件多了不得的大事似的。
不止大阿哥一人如此,瞧其他人的样子也不遑多让。
胤祺在众人离开后,终是忍不住同安清吐槽了起来,“那西瓜甜是因为你种的西瓜本就甜,和他们有什么关系,瞧他们那得意的劲,不知道的还以为那西瓜是他们种的呢。”
安清鲜少见胤祺这般孩子气的一面,顿时乐了起来。
其实,这就是农家乐的快乐啊。
不用全部过程都参与进去,只要稍微参与到一个环节中,哪怕就只是简单的一步摘西瓜,那也是很有成就感的。
说起来,除了太后和宜妃哪里,安清在康熙他们一行人来之前,也吩咐人出去送了一波,当然,这些人也都是在宫里和她有交集的。
四公主和郭贵人那里自是要送的,因着四公主近来在忙着绣嫁妆的事,基本都是待在郭贵人的宫里,所以,安清在给宜妃送西瓜时,便让人把她们母女俩的份也捎带上了。
还有九阿哥胤禟和十阿哥胤峨那里也各自送了两个,只是他们住在兆祥所那边,据安清所知,那边还住着八阿哥和十二阿哥。
虽说安清与两位阿哥并未见过面,但他和小九小十这么近住着,单独少了他总觉得不是这么回事,所幸便一起让人送了。
除了这些人外,安清还送了一个人,那就是四福晋。
其实,自打嫁进这紫禁城后,她的生活和交际圈真的挺窄的,平日里除了去太后和宜妃那坐坐,基本都是不出门的,她这院子也只是偶尔四公主会过来坐坐。
一开始她也考虑过要不要同其他妯娌稍微往来一下,毕竟同在阿哥所住着,但后来安清发现,其他人好像都有意疏远着她,比如她们之间会有些各自的小聚,但却从未有人邀请过她。
安清这才意识到她好像被皇子福晋圈孤立了,至于原因嘛,翠柳出去打听了一圈才知道,原来是觉得科尔沁的女子不好相处,她身份又贵重,怕惹不起,这才有意回避着她的。
不管是不是这个原因吧,反正安清自也不是那般自讨没趣的人,人家既然不欢迎她,她又何必上赶着讨人嫌呢,便直接歇了交际的心。
说起来,她本来也就不喜欢这些无畏的面子社交,她也注定和其他福晋不会有很深的交情。
不是安清孤僻什么的,而是九子夺嫡,各有各的阵营,那各自福晋之间的交往也不会很纯粹。
所以啊,既然她决定要置身事外,又何必去淌这一趟浑水呢,这也算正合了她的心意。
那至于为什么这次又要给四福晋送西瓜呢,这事还要从前些日子说起,某一天下午,四福晋院里的宫女突然上门,还带了一筐桃子,说是庄子上送来,四福晋让拿来给她尝个鲜。
不管四福晋是出于何种原因送的吧,那这礼尚往来的,她这次怎么也是该给人回礼。
那这么一合计,今个晚上,紫禁城内不少宫里都吃上了安清出品的大西瓜。
毕竟,古人都讲究以孝为先,这些阿哥们得了这西瓜,定是都会往他们各自额娘的宫里送的吧。
而事实,也确实与安清所料相差无几。
阿哥所,四阿哥处。
胤禛回来后,第一时间便是吩咐人送了个西瓜去永和宫,然后,他自己则带着剩下的一个西瓜去了四福晋处。
四福晋乌拉那拉氏刚把儿子弘晖哄睡,一出来便看到胤禛抱着个西瓜进来,人不由一愣。
“爷,您这是?”
胤禛向来面无表情的脸上,难得露出了一丝激动的神色,捧着那个西瓜绘声绘色地同她讲了下午在安清那瓜地里如何选瓜的事。
四福晋先是一愣,随即想起什么,道:“五弟妹今个也让人往妾身这送了几个,妾身本打算等爷过来一起吃的。”
只是当时来送瓜的人并未说这是安清自己个种的,所以,四福晋还以为也是庄子上送来的呢。
不过,这会知道这瓜竟这般稀罕,也忙让人把安清送的那西瓜抬了上来。
胤禛一瞧那筐子里竟整整齐齐放着的四个大西瓜,他再回头看看自个手里的西瓜,突然就觉得五弟有些小家气了。
瞧瞧人家弟妹送礼,一出手就是四个,他给兄弟们送两个是怎么好意思拿出手的!
“五弟妹是只给你送了,还是都送了?”胤禛问。
下午在五弟那里时并未听他们夫妻俩提过,若是都送了,他们兄弟找五弟讨瓜时他们不应该不提啊。
毕竟,他们可是连皇阿玛都是要讨价还价的。
四福晋迟疑了下,回道:“旁处应该是没送,我院里的小太监说,五弟妹院里的人只来咱们这便回去了。”
说罢,她不知想起了什么,又开口道:“爷之前不是说五弟妹初来宫中,人生地不熟,让妾身看着帮衬帮衬,但这些日子弘晖又病了一场,妾身便实在没顾得上,恰好前些日子庄子上送来了桃子,妾身看着还不错,便让人去给五弟妹送了些,妾身想,这西瓜应该是五弟妹的回礼吧。
胤禛闻言思索了片刻,点了点头。
想来应该是这样没错了,他之前想着让四福晋照顾一下安清,也是看在五弟的面子上。
这西瓜突然多了四个,胤禛便提出了要给十三弟送一个过去,他之前本想着待会切开,给十三弟送一半过去,但如今倒是不用了,直接送一个过去便好。
四福晋向来知道自家爷和十三弟交好,自是没意见的。
只是,胤禛派出去的那小太监还没出院子呢,便迎面碰上了捧着半个西瓜匆匆赶过来的胤祥,然后小太监没法子,只能带着十三阿哥又回到了自家爷这里。
胤禛见到捧着半个西瓜进来的胤祥先是一愣,“十三弟,你这是……”
安清种的瓜还是很好分辨的,他一眼就看出了胤祥手中西瓜的由来。
胤祥也没瞒着,把今日偶遇安清的事简单都说了,然后一脸茫然地挠了挠头,“我也不知怎的就被突然五嫂拉去塞了两个西瓜。”
虽然有些奇怪,但他回去后也没太放在心上,毕竟,西瓜嘛,在宫里也并是什么稀罕东西。
直到这西瓜被切开够,他才意识到他五嫂送他的这西瓜有多不同,他当场便忍不住吃了小半个。
待回过神来,他又连忙让人给他额娘和两个妹妹送了一个过去,然后就只剩下这半个了,虽然觉得有点不好意思,但他还是想把这西瓜拿来让他四哥尝尝。
其实,要是早知道这西瓜,胤祥一开始就忍住不吃了,全给四哥送来。
胤祥看他四哥的西瓜和他手里很像,毕竟只从个头上看,便能很容易同旁的西瓜区别开来,于是好奇地问道:“四哥,你这西瓜也是五嫂送的吗?”
胤禛摇了摇头,回道:“不是,你五哥给的。”
说罢,他又把今日之事简单说了下。
胤祥听完一脸诧异,当时安清送他瓜时,他只是在他五哥的前院等着,并未亲眼见到那块瓜地,根本就没往这方面想,只以为是她五嫂庄子上送来的。
原来这西瓜竟是五嫂亲手种的啊,五嫂真厉害!
“四哥,你不用让人给我送了,我吃过了,这瓜留给嫂嫂们吃吧,还有,我这半个也一起留下。”胤祥一脸真诚道。
他四哥一共也才得了两个西瓜,德妃娘娘那定是要送的,四哥后院里还有好几个嫂嫂呢,怕是真分不过来,正好他这半个也能派上用场。
胤禛的脸上难得露出一抹温情,然后拍了拍胤祥的肩膀道:“不用,你都拿回去吧,你五嫂也给你四嫂送了,四哥这不差的。”
胤祥一听四嫂那也有,瞬间就放心了,但他还是坚持不要胤禛那一个,只抱着自己抱来的那个瓜走了,说是这个让他四哥留着自己个吃,还说什么这瓜特别特别好吃,让他别光想着别人了,自己也要记得吃。
胤禛看着他离开的背影,无奈地摇了摇头,他又不是小孩子了,还能贪一口吃的。
但不得不承认,胤祥方才的那番话,确实让他心里暖暖的。
旁人只知他待十三弟好,平日里但凡有什么好的东西,总能想着他,但他们哪里知道,他十三弟又何尝不是呢。
不过,想到安清待十三弟的态度,胤禛心里对她的印象又不由好了几分。
都说科尔沁的女子出身高贵,眼比天高,待人向来傲慢的很,但从今日所见所闻来看,五弟妹显然是那个例外。
胤祥的额娘是宫女出身,如今在宫中位分也不高,仅仅是个庶妃,因此就连这宫里那些子捧高踩低奴才都常常因此而怠慢他,更别提旁人了。
但五弟妹却没有因此而对十三弟有所轻视,反而是礼遇有加,可见是其人品贵重,想来她同五弟一样,都是这宫中难得心性纯善的好人吧。
安清可不知道,因自已这个颜狗的无心(好色)之举,却莫名就在未来雍正帝这里收获了一张好人卡。
*
随着康熙在前朝赏瓜赏的如火如荼,安清这西瓜在京城算是彻底出名了,听说吃过的人都说好,连什么‘此瓜只应天上有,人间难得几回尝’的话都出来了。
甚至还有茶楼说书的把这瓜编进了故事了,反正她这西瓜被炒的名声越来越大,还有人为其取名为麒麟瓜。
誉为美好、罕见之意。
安清得知后顿时乐了,巧了不是,竟和后世的一个品种瓜撞名了,不过,她这瓜还真不是后世麒麟瓜的品种,至于是什么品种,她自个也有些说不清。
毕竟,她培育这西瓜的过程和后世的培育过程还是有些区别的,因条件限制,自是没办法照搬,只能随机而变,这也是搞研究的魅力和特殊之处,所幸结果是好的。
不过,当她得知自己这瓜在京城的名气后,第一时间便屁颠颠跑去翊坤宫,去问宜妃需不需要她再给匀出些赏人用。
“额娘,如今我这西瓜在京城可有名了,您要是用来赏人那也有面子啊。”
宜妃哭笑不得地看着一脸臭屁的安清,“你那还有吗?”
之前皇上可是找她和老五要瓜费劲的事,她可是听说了的,还以为她那也不多了呢。
安清‘嘿嘿’一笑,“额娘要的话,那儿媳自是怎么也得给您挤出来几个的,旁的人那自是不能和额娘比的。”
对她这话宜妃自是受用的不行,心里越发羡慕起安清的父母来,怎么就能有这么贴心的女儿啊,不像她生的全是臭小子,一点不知道心疼她这当娘的。
真是没有对比就没有伤害,这老五还是她亲儿子呢,但就想不到这些。
不过,这些日子确实有不少人求到她这里来,旁的人倒还好说,有几个是她娘家本家的近房亲戚,也都是嫁给满洲勋贵的人家,若是安清那宽裕的话,倒是可以给她匀些。
安清自是没有不应的道理,当即回去挑了些让人送过来。
不过,随着这西瓜的名声越来越大,安清那块地里的西瓜也注定又要保不住一些。
首先过来的就是康熙,没法子呀,赏着赏着赏冒了,主要是他也没想到那些上折子变着法子讨瓜的人竟会这么多,他也很无奈啊。
然后便是胤祺的兄弟们和皇亲国戚这边,还有一些平日里在衙门当差的同僚,只要相熟些的就没有不朝他开口的,为此胤祺也很是苦恼,甚至连着好几日不敢出门。
安清知晓后,自是不想让他为难,最后把那些留种的瓜单独挑出来后,又分别给太后和宜妃宫里送了几个,剩下的全一股脑给了胤祺,让他看着送人外,也给手下人的赏一赏。
他总归是皇子,别管有没有更大的野心,手底下也是要养一些人的。
就在安清以为这会总该没什么事了吧的时候,谁知后来一天,胤禟那小子不知从哪知道那天太子等人亲自下地亲自摘西瓜的事,竟拉着胤峨直接就跑来了阿哥所,硬嚷嚷着他五哥五嫂偏心,自个的亲弟弟都不疼之类的话,死活也要去亲自摘两个才行。
安清:“……”
合着她之前送去兆祥所的大西瓜都白送了呗。
那请给她吐出来,谢谢!
第30章 五福晋30
安清是怎么也没料到她那一小块地的西瓜竟能惹出这么大般动静,但好在随着那瓜地里的西瓜越来越少,这事也总算是告一段落了。
然后,她的日子也再次回归到了平静,每天吃吃喝喝,整日里都无事发生,还能三天两头去翊坤宫瞧瞧大美人婆婆,过的简直不要太舒坦。
可是有时候就是这样,但凡过的舒坦些,便总有那些不长眼的上赶着过来给人添堵。
就比如这会,又到了每月初一过来请安的日子,白佳氏和瓜尔佳氏两人准时准点过来,安清也照例走走过场,寒暄一番便可各回各院了。
就在她本以为这种相处模式在这后远中大家都心照不宣时,但偏偏却有人不知趣。
这边弘昇刚被奶娘抱着请完安,安清按流程逗了会娃便让奶娘带着孩子退下了,谁知奶娘这边一走,白佳氏却突然说话了。
“有孩子在果然还是热闹些,福晋,您别怪妾身多嘴,咱们这院里孩子还是太少了些呢。”
她这话一出,屋内本来大好的气氛瞬间僵了下来。
众人皆一脸诧异地看着白佳氏,似是都没料到她突然说出这么一番话来,毕竟她这话说的就有些颇为耐人询问了。
孩子的多少与安清这个福晋有什么关系,不知道还以为她故意压着不让胤祺生似的。
但就是不知这白佳氏是无心之语,还是有心之言了。
安清闻言淡淡地看了她一眼,并没接她的话。
谁知,白佳氏却丝毫没有收敛的意思,仍继续自顾自地说道:“说起来,前些日子福晋请太医时,妾身还以为福晋是……没想到却是误使食了那西番柿的果子啊。”
这欲言又止的话,并不难理解。
“放肆,白佳氏,这就是该对福晋说话的态度!”紫苏厉声出言训斥道。
白佳氏脸色一僵,但还是咬牙道:“福晋恕罪,妾身这都是为了爷着想,若是福晋觉得妾身做的不对,请福晋指出来,妾身愿意领罚!”
说罢,她便径直地跪在了地上,只是那挺直的脊背仍透露着倔强。
安清静静地看了她一会,并不想同她绕圈子,冷声道:“白佳氏,你有什么话直说便是,本福晋不喜欢听废话。”
白佳氏自然听出了安清话中的不悦,但还是一咬牙,道:“那妾身便直说了,还望福晋能以大局为重,为爷延绵子嗣、开枝散叶才是大事。”
自从安清这个福晋进门后,胤祺除了她这正院,就没在旁人的院子里过过夜,这事在后院也不是什么秘密。
所以,白佳氏这话一出,众人瞬间便明白她的意思,这是在怪安清这个福晋不该霸着胤祺,让她要大度。
安清突然气笑了,“白佳氏,我拦着你了?”
让她大度?
真是笑话,放眼整个紫禁城,她自认没有再比她更大度的正室了吧。
前些日子,白佳氏各种折腾的事闹这么大,这后院谁不知道,她那般费劲争宠,她又何时拦着过她,别说敲打了,甚至前几次请安时,她提都未提过吧。
听到这话,白佳氏脸上不由一白,瞬间觉得难堪极了。
特别是屋内众人看着她的那眼神,似乎都在说,你自己是个无用的,不招爷喜欢,怎么好意思怪到旁人身上的。
而这更是让她想起了之前争宠却闹了个大没脸的事。
但她就是不甘心啊,之前以为刘佳氏倒了,她的机会总该来了吧,但哪里想到爷根本就瞧不上她,不管她如何明示暗示,甚至亲自去前院送汤,也只是被他三言两语给打发了回来。
后来,前院的人更是连放都不放她进去了,甚至当初她拿银子收买的前院看门的小太监,也被爷身边的马总管找个由头直接给撵出来了,自此之后,前院的人各个都对她避之如蛇蝎。
白佳氏心里既委屈又害怕,她身为爷的格格,若是真遭了爷厌弃,这下半辈子可如何是好啊。
就是在这种恐惧又不甘的复杂情绪下,她终是没憋住,才有了今日这番举动。
安清可不管白佳氏心里如何委屈,说句不好听的,关她什么事,嫁到这皇家来,可以说大家都是身不由己,她不想去为难她们,但也容不得她们来给自己添堵。
不与白痴论长短,和糊涂人说什么都是无用的,此时要做的就是让她长记性,也能借此敲打下其他人。
安清右手搭在案桌上,手指敲在桌面上发出规律的‘咚咚’声,在这落针可闻的气氛中,拨弄着屋内每个人的心弦。
“看来是本福晋平时里表现的太好说话了,才让你忘了什么是尊卑有别,竟敢如此放肆。”她声音平静冷然,道:“白佳氏,爷的子嗣问题何时轮得到你一个格格关心了,嗯?”
随着这平淡无波的‘嗯’砸下来,安清浑身上位者的威严和气势瞬间展露无遗,压得屋内众人抬不起由头。
白佳氏浑身不由哆嗦了一下,本就跪在地上的身子则压的更低了,试图辩解道:“妾、妾身不敢,妾身本意只、只是……”
安清却显然不打算再给她机会,直接打断了她的话:“本福晋不管你本意如何,冒犯便是冒犯,本福晋罚你你可服?”
白佳氏伏在在地,咬紧牙关道:“妾身任凭福晋处置。”
只说任凭处置,却没说服不服,可见心里还是不服气啊。
安清看她还这般硬撑,眼底闪过丝讥笑。
“白佳氏以下犯上,罚月俸三月,抄心经和阿弥陀经各五十遍,不抄完不许出院门半步。”
上辈子看清宫剧时,安清很是不理解后宫的众人怎么总是有事无事就罚人抄经,但自从嫁进这紫禁城后,才隐约明白这种惩罚的意义,除了是惩罚外,也是为了让对方修身养性。
但不得不承认,抄经不失为对治傲慢、我执的妙法。
既然白佳氏这般闲,那她便给她找些事情做好了,也是借此让她好好静静心。
安清从不觉得自己是什么良善之人,对人友好也仅限在对方不招惹她的前提下,一旦违反了这一前提,那也别怪她不客气。
“今日呢,本福晋也奉劝你们一句,在这宫里还是谨言慎行些好,还是多想想自己远在宫外的家人吧。”
此话一出,满屋众人皆是有种不寒而栗之感。
若说之前白佳氏还能硬撑着,此时她的脸色直接就白了,可以看出这下子她是真的怕了。
就连旁边的瓜尔佳氏都不由颤了颤身子。
安清这话说着是奉劝,但却也是实打实的警告。
她虽出身科尔沁,但她阿爹贵为一旗札萨克郡王,在这京城里也并不是一点人没有的,白佳氏和瓜尔佳氏两人出身平平,若是想为难她们的家人,那对她而言则是件再轻松不过的事了。
安清自是不会真的对她们家人做什么,但却不介意以此敲打两人一番。
毕竟,她是真的烦透了这种有事没事被人膈应一下的感觉了。
白佳氏是惨白着脸被身边的宫女扶回去的,瓜尔佳氏也没好到哪里去,她回到自己屋子后,整整喝了两杯茶水才缓过来些。
“白佳格格自己个作死,还连带主子您被牵连,真是气死人了。”瓜尔佳氏的贴身宫女青儿忍不住抱怨道。
瓜尔佳氏冲着她摇了摇头,示意她小点声,她和白佳氏一个院子住着,还是别在这时候徒增是非了。
虽说知道福晋那番警告是针对白佳氏说的,但她还是忍不住联想到自己个身上。
之前只以为福晋不简单,但经此一事,瓜尔佳氏算是再也不敢有任何侥幸之心,她自幼长在这皇城地界,自是知道权势意味着什么。
当然,她也之前也没什么侥幸的想法。
她和白佳氏不同,在瓜尔佳氏看来,福晋待她们已经很不薄了。
自福晋进门后,她们一概的吃穿用度哪次不是足足地发给她们的,还免了她们晨昏定省,也不会给她们立规矩,前些日子被满京城人那般求之不得的西瓜,福晋却让人往她们每处送了一个去,福晋待她们已经很是仁至义尽了。
瓜尔佳氏对现下的日子很是知足,她本就只是一个小小的宫女,是因性格温顺被太后瞧上,送到了爷这后院来,已经是天大的福分了,她很有自知之明。
至于爷的宠爱,瓜尔佳氏若说不奢求那定是假的,但也不是说没有就不能活,如今她身边有人伺候,福晋管家很严但也公正,她如今每月都能省下不少银钱让人捎出去给额娘补贴家用,已经是很好了。
她实在不懂白佳氏在折腾什么,这些日子,白佳氏每每有抱怨时,她也总是在旁劝她,但人各有志,她不听她也没法子。
只是她没来到白佳氏竟这般糊涂,今日竟惹出这等事来,也不想想她们算是哪个牌面的人啊,还敢对福晋指手画脚。
别说爷如今这般独宠福晋了,就算福晋不受宠,也不是她们能得罪的起的人。
经过这些日子的观察,瓜尔佳氏可以确定的一点是,除了家世之外,福晋自己个也是有能耐的人,远非她们能比的。
瞧瞧人家进宫短短数月的时间,就不显山不露水的就把太后和宜妃都拿下了,一个抚养爷长大,一个则是爷的生母,这可远非常人能做的啊。
还有前些日子那风靡京城的西瓜,竟也是出自福晋之手,之前旁人还笑话她是泥腿子,但人家却凭借此事入了万岁爷的眼,试问这满宫里哪个不羡慕。
旁的先不说,就这三大靠山,就够福晋在这紫禁城里横着走了,更别提人家还有着显赫的家世。
但瓜尔佳氏也很清楚,只要她们安安分分的不惹事,福晋也不是那般容不下人的,瞧前段时间白佳氏折腾成那样,福晋不也是没说什么嘛。
反正她想明白了,若日后爷愿意来她这,那是她的福分,不过,若是爷不来,那也怨不得任何人,那这就是她们的命。
人呐,有时候就得认命,毕竟在这宫里,只有认命了才能好好过好现下的日子。
正院这边,翠柳气的在骂白佳氏是喂不熟的白眼狼,还说就是安清对她们太好,才让她们敢如此放肆。
安清却笑着摇了摇头,什么好不好的,她也只是职责所在,在其位谋其政罢了。
不过,也是经过白佳氏闹这么一番,她才知道这些日子除了她这里胤祺竟从未去过旁人那的事,她一向不关注这些,也懒得去打听。
但即便现下知晓了,她也没太放在心上,更不会觉得是胤祺独宠她什么的。
经过这些日子的相处,安清也大概发现了,胤祺似乎并不是好那事之人,他们经常睡在一起只是纯盖被子聊天而已。
他似乎很喜欢同她聊天,天南地北的聊,有时候会不知不觉就聊到深夜。
当然,这不代表两人在一起不会发生什么,都是饮食男女,男欢女爱嘛,再是正常不过了的事,而且于房事上,两人其实还挺合拍的。
瞧吧,只要守住心,不去谈那劳什子情啊爱啊,婚姻也会很和谐的嘛。
*
白佳氏的事对安清来说,也仅仅算是生活中一个小小的插曲,并未妨碍到她什么,她仍悠闲地过着自己的小日子。
时光匆匆,夏季的炎热慢慢淡去,秋季转眼就要来了。
立秋之后,西红柿的结果期也过去了,安清把剩下的果实都摘了后,熬了好大一锅番茄酱。
随着这些日子越来越多的人尝试了这西番柿后,宫里关于对其有毒的言论终于是慢慢少了下来,大家似乎也开始接受了西番柿可以吃的结论。
当最后一个西瓜从地里摘出来后,安清便把西瓜秧子从地里都扯了出来,然后便又是一番翻地整地,这也叫做秋翻。
经过一季的种植后,土壤的盐碱度很容易发生变化,直接就会影响下一季作物的养分吸收与作用。
而秋翻地可以降低土壤的盐碱度,改善土壤结构,使其松碎,这样植物的根部就容易扎进去,而上一季深埋在地里的农作物根部也经过有机发酵腐烂后,可促进微生物活动起到改善土壤的作用,有利于下一季农作物生长发育。
因着她种地的事在宫里也不是什么秘密了,所幸安清也就放开了干,直接让小喜子搞来了专门犁地的农具,把她这块地好好的深翻了透彻。
犁地深翻后,便就是晾地了,短期内不用管它,只需要到时候了播种就行。
至于接下来种什么呢,她也早早有了打算,北方的冬季,冰天雪地的,在外面种那些瓜果蔬菜定是不行的,所以,她打算种冬小麦!
她上辈子主要就是研究农作物方向的,关于如何提高农作物的产量问题,算是贯穿她整个本硕博的课题吧,若是没穿到这里来,她接下来应该会被老师留在农学院,继续研究,搞不好甚至都会成为她一辈子的课题。
但安清也是真心喜欢这些,所以即便是来到这里后,也没放弃,之前在科尔沁庄子上,她也有不少试验田,不过因气候地理原因,在那种水稻定是不合适的,但冬小麦却可以啊,所以这些年她也没少折腾这些。
现下她手里正好有去年留下的种子,那今年就把这块地当试验田吧,这样她手里的数据也就不会断了。
日子不紧不慢地过着,转眼就要到中秋节了。
其实按照惯例,每年八月份,康熙都要到木兰围猎,巡幸塞外,所以,基本每年也都是在避暑山庄过中秋节。
但今年却是个例外,因着上半年准噶尔战争的缘故,康熙已在宁夏接见了蒙古各部的人,所以,下半年的塞外巡幸也就取消了。
康熙也早早就宣布了,今年中秋节这日,宫里会举办了一场盛大的宫宴——中秋宴。
中秋节本就是阖家团圆的日子,所以,这宴会也是家宴,邀请来的都是皇亲国戚,也就是爱新觉罗这一家子人。
安清身为皇子福晋,自然也是要出席宴会的。
说起来,这是她在这宫里参加的第一个宫宴,别说,还这有点期待呢。
主要她也是真的闷坏了,自打她嫁到这紫禁城,娱乐休闲活动基本全无,想当初她在科尔沁的时候,那可是整日跟着他三哥满草原骑马疯跑的主,她阿爹阿娘也从不拘着她。
想当初安清还着实担心过自己在这宫里会憋不住,但没想到她还是太小看人类的适应能力了,虽偶尔也会觉得有些闷,好在她也能自娱自乐。
所以还是那句话,这日子的好坏,都是人自己个过出来的啊。
而她,会让自己过的好的。
在安清的期盼下,终于到了中秋节这天了。
这日,安清早早换好福晋的吉服,来到翊坤宫找宜妃,然后同她一起出发去乾清宫。
因着是家宴,中秋宴则是在乾清宫举办,皆是满宫有品阶的嫔妃、皇子皇孙们都会参加。
按理说,弘昇身为胤祺的长子,这种家宴他自是也要参加的,但因着弘昇人小身子也弱,怕他受不住冗长的各种仪式,这次胤祺同安清商量后,便决定不让他去了。
当然,也有刘佳氏尚未解除禁足的缘故,这当初说给刘佳氏禁足,但并未说多久,之前安清也问过胤祺,总得有个时间吧,胤祺迟疑了片刻,回了句一年。
好家伙,这等她出来了,弘昇还认不认得她都不好说了吧,不过,这不是她担心的问题,一年就一年吧,但愿这个教训能让刘佳氏长记性。
毕竟,安清还是希望给胤祺打造个妻妾和睦的后院环境的。
从翊坤宫出来后,宜妃见安清如此兴奋,忍不住笑道:“一个宫宴而已,至于这么开心吗?”
在这宫里一年到头最不缺的就是宫宴,对宜妃来说并没有什么稀罕的,甚至还觉得有些乏味麻烦,毕竟来来回回就这么些流程,实在没什么新鲜的。
安清挽着宜妃的胳膊,笑呵呵地回道:“我就是个没见识的,和额娘哪里能比啊,这宫宴我可是第一次参加,觉得新鲜的很呢。”
她之前可打听了,这晚宴除了吃喝之外,可是还有文艺表演的呢。
当然,最重要的是,今晚康熙的嫔妃基本都会参加,那满园花团锦簇的场景,想想就有眼福啊。
宜妃自是不知她心里的小九九,只当她是真的对宴会新鲜,便回道:“也是,第一次瞧确实还是有点意思的,那你今晚好好玩吧。”
两人过来的时候,已有不少人已经到了,这会宴会还没开始,大家都三五成堆的,或站着,或坐着,闲聊打趣。
如今在这后宫里,除了太后外,就数惠宜德荣四妃位份最高,所以,宜妃这一进来,不少妃子都忙起身朝她行礼。
宜妃抬了抬手,示意她们免礼,随后便领着安清找了位子坐了下来。
按规矩,安清自然是不能和宜妃坐在一起的,但这会还宫宴还没开始,不用这么讲究。
宜妃的位子本就在上首,安清坐在她旁边可谓把下面的众人尽收眼底。
她这打眼望去,这后宫可真是百花齐放,环肥燕瘦应有尽有,不得不再次感慨一遍,老康真有艳福啊。
因着参加宫宴的缘故,今日众人穿的都是正式吉服,但打扮的着实很养眼。
安清瞧地津津有味,她的视线在众人间来回穿梭,突然,她的目光停在一处。
那美人是谁啊,这也太美了吧。
她转身悄悄碰了下宜妃身侧的喜珠,低声问道:“右边柳树下的那位是哪宫的娘娘?”
喜珠顺着安清指的方向望去,“回五福晋,那是皇上的王答应。”
安清点了点头,原来她就是康熙的王答应啊,那怪不得呢。
她之前就听说了,如今在后宫中就数这个王答应最受宠,每月里翻绿头牌最多的也是她,听说她还是汉妃。
今日一看,长成这般倾城倾国模样,怪不得康熙喜欢的不行呢。
就在安清瞧的正起劲时,第六感突然觉得有什么不对劲,她扭头一看,宜妃正似笑非笑地盯着她呢。
她心中顿时警铃大作,糟了,忘记大美人婆婆还在呢。
两人都是康熙的嫔妃,又都是绝世大美人挂的,那必然是存在竞争关系啊。
可她却偏偏当着宜妃的面这般欣赏她的竞争对手,这和后世欣赏闺蜜前任的现任有什么区别啊。
“没什么,没瞧什么。”她颇为心虚道。
宜妃‘哼’了一声,“别以为本宫不知道你在心里怎么编排我!”
就她那什么都写在脸上的样子,还想骗她?
安清笑的非常谄媚,“那真是冤枉了呢,儿媳怎么可能编排您啊,在儿媳心中,满蒙汉八旗,可都不及额娘您明艳倾城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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