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1章 五福晋41
紫苏虽不知道安清突然称病的缘由,但她了解自家主子,她向来不是无的放矢的人,这般做定是有她的道理。
于是,她半点也不敢耽搁,立马便去执行了。
宁寿宫中。
听到紫苏的来意后,太后沉思了片刻,才开口道:“成,哀家知晓了,让你们福晋好好休息,哀家这里不用她担心,先把身子养好再说。”
看到太后反应竟这般平淡,紫苏心里顿时没底了起来,毕竟她家主子这把是实打实的装病,不会被发现了吧。
但她想起了安清的交代,还是镇定地把话说完,“是,太后,奴婢一定把您的叮嘱带来。”
说罢,紫苏又突然看向乌兰嬷嬷,一副欲言又止的样子。
乌兰嬷嬷怔了下,不由开口道:“怎么,五福晋也有话带给老奴吗?”
紫苏点了点头,先是下意识瞥了眼太后,才开口道:“我们福晋让奴婢同嬷嬷说,若是太后又不好好吃饭了,劳烦您就派个人过去同她说一声。”
听到这话,乌兰嬷嬷先是一愣,随即忍不住笑出了声来,“成成成,这感情好啊,回去告诉五福晋,老奴记着了。”
说罢,她还颇为调侃地看了太后一眼。
太后脸上先是闪过了一丝无奈,然后也不由地笑了起来。
紫苏虽看不懂太后主仆两人的眉眼官司,但见到太后终于笑了,她的心也随之放到了肚子里。
特别是当她告退时,太后竟还让乌兰嬷嬷亲自把她送出去,这可意味脸面啊,当然,这脸面不是给她的,而是给她们主子。
太后以这种方式向众人说明,五福晋因身子抱恙不能前来尽孝的由头是她老人家亲自认可的,那这不孝的帽子自也是扣不到她头上了。
把人送出宁寿宫后,乌兰嬷嬷便匆匆赶了回来,满脸笑意道:“您说这巧了不是,方才您还交代老奴去让五福晋避避风头,没想到你们祖孙俩竟想到一起去了。”
太后手持着一串翡翠念珠,眼底明显带着丝笑意,“她向来是个聪明的。”
“不过,五福晋即便不能来,但还是心疼您的,还特地让那她那侍女给老奴传话,还不是怕您又闹小孩子脾气,不好好吃饭呢。”乌兰嬷嬷笑道。
之前每每太后胃口不好,五福晋那段日子定会想法子折腾些新吃食送过来,之前她们还没发现,只以为是碰巧,但这一次两次还行,巧合多了她们自也发现了其中的端倪。
不过,还真别说,有时候连乌兰嬷嬷都觉得神了,五福晋折腾的那些东西,竟还真就对太后的胃口了,她老人家每每都能吃不少呢。
太后也无奈地摇了摇头,自从上了年纪,胃口本就小了不少,偶尔食欲不振也属正常,但那孩子是心细的,看在眼里也记在了心里,还不嫌麻烦地各种折腾,真是难为她有这份心了。
若说一开始她待安清亲近,是看在科尔沁和老五的面子上,但如今却是实打实冲着安清这个人了。
这孩子心思明净,看事情更是一眼便能瞧出要害来,就比如这次的事情,以后有她在老五身边,就算哪天她真闭眼了,也能放心了啊。
乌兰嬷嬷看着太后无精打采的样子,眼底闪过一丝心疼和无奈。
唉~这段日子太子妃和大福晋她们闹得这事,可算把太后她老人家折腾的不轻,这一天天的,晨昏定省两次,重点是她们还分批来,这换谁谁不累啊。
对于各位皇子,除了五阿哥外,太后可谓是真的是一碗水端平,待谁都是不偏不倚,要见自是都要见,要都不见的话,那也总需要个理由才是。
“要不您也装病吧?”乌兰嬷嬷提议道,“同五福晋一样,咱们惹不起总躲的起吧。”
太后瞥了她一眼,有些失笑道:“你这是什么馊主意,哀家要是装病,届时她们岂不是得嚷嚷着要侍疾,那到时候情况只会更糟。”
这会还只是要抽空敷衍一下她们,到时候她们要是一天到晚待在她这宁寿宫里,那才是真的糟心。
乌兰嬷嬷一看这也不行,那也不行,心里对太子妃几人的怨怼又多了几分。
她们要真是那般有孝心,就应该像五福晋那般,知道太后爱清静,平日来的倒也不算勤,但人家是真上心啊,但凡有个什么新鲜吃食,总是第一时间让人送过来,哪里像她们几个,做的都是些面子活计,还平白害的太后跟着她们遭罪。
“照奴才看,索性不如直接讲开了,让她们都别来就是,您总是顾忌这般多,最后累的都是您自己个。”
太后却摇了摇头,意味深长道:“不急,她们怕是也折腾不了多久,哀家又何故做这个恶人呢。”
皇帝那性子太后了解,向来是打一巴掌给一甜枣,这次大封众皇子,本就是对太子的一次打压,这会定是想着法子怎么帮太子抬一抬场子呢,这不,机会不就送到眼前了嘛。
她呀,总也得配合一下,把这把柄送到皇帝手上才是。
等着瞧吧,想必过不了多久她们也就能消停了。
紫苏从宁寿宫出来后,转而便直接去了翊坤宫。
宜妃听到安清身子不舒服,立即着急了起来,“怎么样了啊,有没有请太医,严不严重?”
说罢,她又招呼喜珠过来,“那孩子平日里壮的像头牛似的,这好好的怎的就病了呢,不行,本宫得亲自过去瞧瞧才当心。”
紫苏见状,连忙上前拦住了宜妃,“娘娘,您别着急,我们福晋她并无碍。”
宜妃脚下一顿,眉头不由皱了起来,“什么意思,一会病了,一会又无碍,你这丫头到底会不会传话!”
“娘娘息怒,福晋让我给您说,她其实没事,就是、就是最近想避避风头,让您不用担心她。”
紫苏心想她家主子还真是神了,就连太后和宜妃的反应竟都猜到了,还这般准。
她说,太后那边不用明说,只说她身子不适即可,但宜妃这边,还是要稍微透露一些的,至于怎么透漏,透漏多少,这些也都是安清提前交代好的。
宜妃愣了下,避风头?
避什么风头啊。
但她也不傻,随即便与最近宫中那请安之事联系了起来。
“我们福晋说,和太子妃抢风头总归不是什么好事,她认怂,还请娘娘别骂她没出息。”紫苏道。
一听这话,宜妃顿时哭笑不得了起来,她还真是怂的理直气壮啊。
不过,安清这话倒提醒了她一件事,和太子妃抢风头!
对啊,大福晋她们和太子妃较劲这事,宜妃也不是没听说,甚至因为这几日安清没来她这里,昨个还被惠妃挤兑了一下。
说什么这老五才刚封爵,老五福晋的尾巴就翘起来了,现在连你这个额娘都不放在眼里,还什么连请安都不来了之类的话,还明里暗里夸大福晋怎么怎么孝顺。
宜妃自是不会受她挑拨,她和安清是什么关系,哪里是她们那些普通婆媳能比的。
但这会她才突然反应过来一件事,之前她只觉得这事是她们妯娌间别苗头罢了,也没什么大不了的,她们这些做长辈的甚至还乐意帮着撑撑场子,总归是后宫里的那些事。
但若是理解为和太子妃抢风头,那意义可就完全不一样了。
毕竟,和谁抢风头,也别和太子太子妃抢啊。
“回去告诉你们福晋,让她好好养病就是,本宫这她不用担心。”
宜妃虽在后宫行事向来张扬,却也很清晰地知道个度在那里,就比如以前宫中还有皇后、皇贵妃、贵妃时,她做什么也不会越了她们去,即便是盛宠那几年,她在她们面前仍是谦卑有加。
因为她很清楚,康熙是一个十分看重尊卑有别和礼法的人。
即便他再宠自己,但在心里还是会认为皇后贵妃为尊,她为卑,不得僭越,这是祖宗礼法。
这个道理在他儿子们身上依然适用。
宜妃一直都明白这点,所以,她和惠妃她们不同,她向来没这么大的也野心,也没想让自己儿子同太子争什么。
反正老五有太后护着,就算看在太后这个嫡母的面子上,日后有什么好处皇上也少不了他,她又有什么好担心的。
这也是她当初千方百计把老五放在太后身边养的缘故。
安清为了把这戏做的更逼真些,还真让人去太医院请了太医过来看病,至于能否真诊断出什么并不重要,反正她就说自己可能感染风寒了,假装咳嗽几声,再说自己头疼身子乏力即可,在宫中当差的太医可都是人精,这点随机应变的能力还是有的。
所以,结果自然也不出所料,太医脉案上的诊断是五福晋偶感风寒,开了几服寻常的治风寒的药便告退了。
这也就是安清的目的,她就是公开折腾一顿,专门请太医来阿哥所跑这么一趟,也就是做做面子罢了,她甚至都没特意交代太医闭嘴,反正寻常人问不出来,能问出来的也就那么几个人,交不交代结果都是一样的。
再说了,这事估计也拖不了太久。
当天傍晚,胤祺回到阿哥所,马祥便第一时间把安清生病请太医的事禀报了。
但当胤祺急匆匆赶来正院时,安清却正在大快朵颐地吃着春晓刚出锅的炸鸡。
因着对外称病的缘故,那去御茶膳房提膳的饮食也不好太油腻,但人就是这么奇怪,有时候越是不能吃什么,却偏偏就越馋什么,这不,在经历过一番心理挣扎后,安清觉得委屈什么也不能委屈了自己的肚子,于是便拉着春晓折腾起了这炸鸡。
还别说,她这好长时间没吃了这油炸食物了,这猛地一吃还真是香啊。
“爷,你来了啊,正好这炸鸡刚出锅,要不要一起来吃点?”安清秉持着有福同享的原则,热情地招呼他一起。
胤祺双眉微皱,静静地把安清从上到下打量了一番,瞧她这也不像是生病的样子啊。
“你不是生病了吗?”他问。
好的这么快的吗?!
安清“啊”了一声,随即反应到他这是知道自己下午请太医的事了,忙摆了摆手,回道:“没有,我装的。”
胤祺懵了下,装病?
不是,她好好的装什么病啊。
安清也没同卖关子,朝着他招了招手,示意他坐下来细聊,然后便把事情的始末言简意赅地说了出来,还把自己得出的结论抛了出来。
胤祺听完,整个人都僵在了那里,似是觉得不可思议,“所以,你怀疑这是太子和太子妃设的局?”
安清点了点头,回道:“不过,这只是我的怀疑,暂时还没什么证据,具体是不是的,还不好说。”
胤祺知道她向来不是随意下决断的人,既然敢这般说,那定是有依据的。
安清冲着他比了个大拇指,“果然还是爷懂我啊。”
接着,她便把自己的推测的依据说了出来,“你们真当在宫里这好名声是这么容易就能出来的啊,旁的不说,就拿我来说吧,这之前我也算是频繁去额娘和皇玛嬷的宫里了吧,特别是额娘那里,有段时间几乎是雷打不动地天天去,这已经算是顶顶孝顺了吧。”
听她提到这事,胤祺不由想到安清之前因频繁去翊坤宫闹出的乌龙,脸上不由染上丝笑意。
安清自是看懂了他眼中的调侃之意,不由也有些心虚了起来。
好吧,她那时确实是另有所图,但是……
“你先别管我真实意图是什么,那在外人看来,我是不是就去孝敬额娘的?”
胤祺点了点头,这还真是,毕竟,旁人哪里知道这些内情。
“所以啊,”安清耸了耸肩,一副理所当然的样子,“你们可有在宫里听说什么?”
毛线都没有好嘛!
当然,安清也不在乎这些,虚名罢了,对她而言是最不重要的东西。
但太子妃偏偏就能在短短一段时间,因去宁寿宫频繁了些,便能在这宫中传出什么贤良孝顺的名声,还说什么太子没娶错人。
就扯淡吧。
不管是太子,还是他们这些皇子阿哥,哪个人的婚事不是康熙指得婚,这些奴才是不要命了吗,还敢说谁娶错了不成。
这摆明了就是有人在背后操纵,利用内眷之间的较劲心理和一个‘孝’字的重量,来引她们主动入局。
大多舆论都是背后有预谋的,人云亦云这事,也需要有人引着走才是。
至于他们这么做的目的是什么,还是她之前说的那句话,人无事都上赶着要那好名声做什么,必然是有所求啊。
太子妃之所以要求好名声,那是因为她是太子妃,一国储君的妻子,未来的皇后!
那这贤名对她而言便是标配,代表的是天家形象。
或者说,这也是康熙这太子妃的要求。
安清进宫后,便一直听说太子妃之前素有贤名,但却从未听说其他皇子福晋有过这东西,谁又能说这背后没有康熙的默许和推波助澜呢。
可如今众位皇子刚被封了爵,他们的福晋便率先开始争这些特殊含义的东西,还不惜和太子妃较上了劲,你说在康熙看来,这意味着什么便显而易见了吧。
有些东西界限很明显,就比如许多皇家能用的东西,民间的人是用不得的,用了你就是僭越,要杀头的,搞不好还要诛九族。
再比如太子和皇帝能用的东西,其他皇子却不能碰,碰了便是有不臣之心,即便是也是皇帝的儿子也不行。
这便是对皇权唯一性的维护。
虽说康熙近来是有意警告太子,但此时的他却也是真的没有废掉太子的心。
在他心里,太子仍是名正言顺的一国储君,其他儿子再好,于太子而言也是臣,这一点是不会变的,他也不会允许有人试图去挑衅。
这也是这么多年,大阿哥与太子争的这般厉害,他却从来不会在康熙面前表现出对太子这个储君有任何的不臣之心的缘故。
对于这些皇家内子里的东西,胤祺自是比安清懂地更多,她甚至都不用讲的太明白,只需稍稍提示一下,他便能想通其中的关窍。
所以,这场看似是后宫内眷的争斗,实则最后直接影响到的却是他们,届时轻则引来皇阿玛一顿斥责,重则是什么,便不好说了。
无疑,这是太子对他们众兄弟的一次反击。
胤祺心里不由沉了几分,这些日子来,他们这些被封爵的阿哥,不管是在前朝,还是在后宫,都很是风光无限,他自然也是高兴。
毕竟,没谁真愿意一辈子当个光头阿哥吧。
但他高兴之余也没敢疏忽大意,始终在提防着太子出手,不是他小人之心觉得他太子容不下人,而是太明白权利争斗下的残酷。
不仅他防备着,其他几个兄弟显然也都没放松,大家在前朝都是各种小心行事,生怕在这种时候留下什么把柄。
可是,谁能想到太子竟会另辟蹊径,从内宅之事入手,这点可谓是防不胜防。
幸亏安清意识到了,不然这个哑巴亏还真是吃定了,胤祺庆幸地看着安清。
安清注意到对方的视线,立马骄傲了起来,“怎么样,我聪明吧,你看大嫂她们都上当了,就我没上当,嘿嘿,我简直是聪明坏了!”
认真算起来,这还是她进宫后第一次真正面宫斗呢,刘佳氏那次不算,她那顶多就是小打小闹宅斗,最坏的结果就是她名声受损以及和胤祺离心。
但这次不同,这种可是一个搞不好就会被老康怀疑狼子野心的程度不同,要知道,她甚至比大福晋她们还多叠了一层Buff,谁让她出身科尔沁,她阿爹手下可是有铁骑的啊,那可是实打实的兵权。
大福晋她们此举最多连累她们家爷,但她若是中了计,除了会连累到胤祺,说不定还会连累她阿爹和哥哥们。
呼~还好她反应机敏,成功躲过了一劫,安清此时的成就感甚至比地里的庄稼丰收时还要强一些。
不过,在洋洋得意之余,她也是很有自知之明的,怎么说呢,这次也就是占了个先机,因知道九子夺嫡的凶险才一直不敢掉以轻心,走一步想十步的那种,若真论什么宫斗的实力,那她就是个渣渣。
所以啊,她以后还是得老老实实的,时刻都要保持着一颗警惕的心才行。
胤祺每次见安清这副臭屁的样子,都忍不住想笑,甚至还有种想要伸手去捏一捏她的脸的冲动。
她好像永远能轻易地把快乐的情绪感染到别人,就比如现在,明明在知道太子二哥对他们出手后,他的心情应是很低落的,但还是被她的情绪影响到了,嘴角忍不住跟着往上扬。
这一刻,他突然很庆幸他的身边有她,好像所有的事情都可以一起面对,那些之前很排斥的事,如今真遇到了好像也没有想象中那么难过了。
“幸好遇到了你。”他不由地喃喃出声。
安清“啊”了一声,眨了眨眼,不解道:“你刚刚说了什么呀,太小声了,没听清。”
胤祺一僵,似是没料到自己竟说出了声,他本来想说没什么,但当对上安清的视线时,不知为何,他默默地把这句话咽了回去。
他和安清不同,向来不擅长说这些肉麻的话,即便心里真这般觉得也很难说出口,但她每次说这些话,他都会开心很久,所以……
半晌后,胤祺似是鼓足了勇气,开口道:“我说,能娶你真好。”
安清小眉头一挑,哎呦喂,这是终于发现她这个福晋的可取之处了?
不过,这评价也还算中肯吧,虽说她确实没有什么宫斗的能力,但政治敏锐度还算是很优秀的吧,特别是在他们这么复杂危险的家庭中,有她这样的合作伙伴可不就是好嘛。
安清越想越觉得自己还不错,于是很是臭屁道:“是吧,我也这么觉得。”
胤祺:“……”
*
自这日之后,安清便开始闭门不出,正式装起了病来。
不过,这宫里向来不缺聪明人,她虽占着些先机看穿了些事情,但并不代表旁人就发现不了,特别是这宫中的人向来是心眼子比那筛子都密,怕是稍稍一琢磨也能发现些端倪吧,比如德妃。
永和宫中。
四福晋刚请完安离开,德妃不由坐在那里发起了呆来。
“主子,怎么了,有什么不对吗?”宫女问道。
德妃摆了摆手,她越想越觉得这事不对劲,但一时之间却又不知道哪里不对劲,怎的好好的就刮起了这股请安风呢。
“你说老五福晋病了?”
宫女点了点头,“是的,主子,五福晋说是偶感风寒。”
德妃眉头不由又皱了几分,偶感风寒?
真这么巧的吗!
“那宁寿宫和翊坤宫两边什么反应?”德妃又问。
宫女怔了下,随即才意识德妃问的这个反应指什么,“宜妃那边一切正常,没什么特别的反应,但听说五福晋昨日让身边的宫女去了趟宁寿宫,具体是做什么的不清楚,但却有不少人看到乌兰嬷嬷亲自把那宫女送出了宁寿宫。”
听到这话,德妃顿时若有所思了起来,手指更不自觉地敲打起膝盖。
那宫女在一旁大气不敢出一声,她知道这是她们主子思索事情的标志动作,这种时候千万不能打扰,否则定会吃不了兜着走。
半晌后,不知想到了什么,德妃蓦地抬起头来,眼底满是惊慌。
糟了!
“快去通知四福晋,让她最近不用再来本宫宫中请安,太后的宁寿宫那里也找个由头别去了。”
而与此同时,胤祺刚从工部出来,正准备回宫,恰好遇到了站在户部门口同样准备回宫的胤禛。
第42章 五福晋42
“四哥,是要回宫吗?”胤祺问。
胤禛看到胤祺也有意外,轻点了点头,“五弟,一起?”
最后,胤祺上了胤禛的马车,在外人看来,兄弟两人平日里虽不见多亲近,但每每单独共处时却也不见生疏。
两人一路上聊了些衙门的事,胤祺所在的工部最近还算可以,不是太忙,倒是胤禛所在户部近些日子乱成了一锅粥。
究其原因,主要是开春后,山东、河南、陕西等地小麦种植小麦的重要省份,纷纷递来了折子,说有不少地方的小麦遭受了严重的冻害。
这明明年前还长势一片大好的庄稼,此时遭受冻害后的叶子已经开始发黄、干枯情况了,户部和农政司的官员整天都愁的不行,这种情况下,减产基本是板上钉钉的事。
当胤祺听到小麦遭受冻害时,心里不由一滞,这些日子他也没太关注安清那块地里的情况,也不知她那小麦怎么样了。
但却也没听她说什么,应该没出什么问题吧,难道她年前那所谓的压麦等措施真能预防冻害?
不过,胤祺也知晓事情轻重,并未多说什么,就像安清说的那般,这事情还是得眼见为实的好。
况且,他瞧安清的样子,若那地里的小麦真能增产,她心中应该已经有了盘算,他虽帮不了她什么,但至少不能拖她后腿,所以,这事在事成之前,他定是要守口如瓶的。
但胤祺这会比较纠结的还有另一件事,他看了看他四哥,突然不知如何开口。
胤禛见胤祺一副欲言又止的样子,便主动出声问道:“五弟,你是不是有什么话要同我说?”
胤祺迟疑了片刻,轻点了点头,说道:“四哥,可能也是弟弟多事了,我觉得,最近一些日子,四嫂还是少进宫去请安为好。”
多的他也不好说,毕竟这种事他和安清可以摊开了说,但对旁人,哪怕是兄弟,也只能意会。
今日能说出这番话,胤祺还是看他四哥平日里待他不薄,且确定对方不会多想的前提下,若是他大哥三哥,胤祺就不会多这个嘴了,因为他知道,就算是说了,对方也只会认为他是要阻挡他什么。
听到这话,胤禛眉头下意识皱了皱。
当然,他不是对胤祺这话有什么反感的意思,而是在认真在思考他的话。
这事近日他倒是听说了些,但具体的也不太清楚,他后院的事向来是由四福晋管的,可进宫请安又能有什么不妥呢,胤禛怎么也想不明白。
但他见胤祺一副不好多说的样子,也默契地没再去问,接下来一路上,兄弟两人谁都没再说什么。
回到阿哥所后,胤禛连衣服都来得及换,便直接去了四福晋所在的正院。
四福晋见到胤禛后,不由愣了下,“爷,今个怎的过来这么早?”
胤禛也没绕圈子,径直开口问道:“关于你和大嫂她们最近进宫请安的事,你同我好好说说。”
四福晋一听他问的竟是这事,脸上突然闪过一抹不自在的神色,这毕竟涉及到她们妯娌之间暗暗较劲的那些小心思,还真是有些让人难以启齿。
但她知自家爷的性子,他是向来不管后宅的事,既然这会问了,那这背后定是有什么她不知道的事,所以她也没再隐瞒,把事情的始末全然和盘托出,甚至包括女眷间那些不太好明说的东西。
听完后,胤禛轻点了点头,一副若有所思的样子。
若是这么看的话,就仅仅是内眷间的较劲罢了,应该不至于造成什么严重的后果才是。
但他又深知五弟绝不会平白无故说这些,这背后定有什么他没想到的地方。
四福晋不知想起什么,突然有些迟疑道:“爷,还有一件事,方才额娘派人来说,让我近些日子都不要去她宫里请安了,皇玛嬷那里也让我找个由头别去了,她还说……”
“还说什么?”胤禛不由有些焦急。
四福晋抿了抿嘴,道:“还说,不管什么时候,太子妃同我们都是不一样的,让我日后都避让着些。”
避让着些太子妃?
胤禛神色不由一凝,他明白了!
他终于意识到什么地方没考虑到了,怪不得他五弟会不好明说,原来原因竟出在这里。
“你就按照额娘说的做,皇玛嬷那里派人去说了吗?”胤禛问。
四福晋摇了摇头,心里也不由一顿。
看自家爷这反应,她便明白了,看样子之前是她想左了,她还以为德妃让人过来传那通话,是因不想日日见到自己这个不待见的儿媳妇,故意这么说的呢,甚至连爷的名声都不顾了。
但如今看来,额娘虽偏心,可她和爷总归是亲母子,在这宫里,她再怎么的也总不至于会去害他。
“还没来得及,妾身这就让人去。”四福晋道。
说罢,她又补充了一句,“恰好这几日弘晖有些不舒服,我便让人以这个由头同皇玛嬷说可好?
安清已经用了身子不爽利这个由头,她若是再用,多少有些刻意为之的意思,所幸这几日弘晖却是又小病了一场,太医也传过,说出去倒也没什么不妥。
胤禛轻点了点头,“你考虑的很妥帖,就这么办吧。”
四福晋也不敢耽误,连忙把贴身宫女叫了过来,低声交代了一番后,那宫女便急匆匆朝着宁寿宫而去。
待解决完这事后,四福晋也终于松了口气,但随之而来的便是疑惑,她实在想不明白这背后的原因。
她想问,但又觉得自家爷不说,那自由他不说的道理,自己若是上赶着问,倒是有些为难他了。
其实这次的事,除了有和大福晋她们较劲的成分外,主要原因还是四福晋心疼他们爷。
这次封爵大阿哥和三阿哥都封了郡王,偏偏就卡在他们爷这里封了贝勒,他们爷明明就比三阿哥小了一岁而已,却是同最小的八阿哥一起被封的贝勒。
这事每每想起来,她都替自家爷委屈,所以,她这次便想着牟足了劲,替他争几分面子,但如今看来,这事好像还做错了。
胤禛自是注意到了四福晋想问又不好问的样子,遂先开了口简单说了下这件事背后的严重性。
得知事情缘由后,四福晋大惊失色,脸色瞬间就白了不少,她这才知道自己差点惹了多大的祸事。
“对不住了,爷,妾身这次竟给你惹了这么大的麻烦。”四福晋愧疚道。
胤禛却轻拍了拍她的手,道:“我们夫妻之间,不讲这些,日后多注意些便是。”
要不是额娘最后那句话,这事他差点都被绕进去了,他也知道怪不得四福晋,毕竟一个‘孝’在那压着,若不是意识到事情的严重性,谁又真敢去犯险。
四福晋自是满口应了下来,“妾身日后定会多多注意的。”
胤禛点了点头,不知想到什么,又补充了一句,“若是拿不准的,可以先看看五弟妹是如何做的,再做决定也不迟。”
他之所以这么说,倒不是觉得这次的事是安清看破的,毕竟,这种后宅的事情,像他额娘那般身居后宫且很是了解皇阿玛的人都好些天才反应过来,更何况旁人。
但五弟妹背后有皇玛嬷提点,皇玛嬷向来疼爱五弟,这种事情上她老人家定是比旁人看的清。
不过,两人夫妻多年,四福晋的心思胤禛又怎么可能不懂,自也知道她也是为了自己才乱了神,所以,他才更不好怪她什么。
其实,此次封爵的事,他一开始他确实不太好受,但也深知这事归根到底也怨不得旁人。
之前他们便有所猜测,前年准噶尔战场上,皇阿玛坚持把所有成年的皇子都带上了,很大可能就是为了让他们立些功绩,为日后封爵做准备。
在战场上,大哥和三哥的表现是有目共睹的,但他因骑射功夫实在太差,虽挂名掌管了正红旗大营,却在那场战争中无任何功绩。
所以说啊,他皇阿玛也是给了他机会的,只是他没抓住而已,怪不得旁人。
当然,老八之所以能被封爵,也是因为他在战场上的表现得到了皇阿玛的认可,他虽因年纪小未被皇阿玛派去前线,但却承担并出色完成了看管营地的任务,当时皇阿玛在战场上就写诗对他进行了表扬。
不得不说,就连他当时看了都觉得好生了得,老八小小年纪就这般沉稳,做事有条有紊,重点是还不辞辛苦,做事勤勉踏实,也怪不得皇阿玛会喜欢。
此次封爵之事,也都是老八他应得的。
胤禛也曾懊恼不甘过,身为满洲皇子,骑射不行确实是个很大的缺陷。
但胤禛却也不会妄自菲薄,自知有些事强求不了,骑射一事上他自幼便不如其他兄弟,在其他事上倒未必不能补回来。
比如文学上,再比如当差一事上,日后他定当让皇阿玛对他有所改观,下次再封爵,总归还是有机会的。
四福晋因儿子生病的事退出了这场竞争,基本没有引起多大的反应,毕竟,弘晖生下来身子就弱这事,在这宫里也不是什么秘密了。
再说了,之前四福晋确实也因此请了太医过来。
于是,这场莫名的尽孝争贤名的攀比之争仍在继续进行着,大概又过了几日后,不知为何,七福晋也以身子抱恙退出了赛场,然后便成了太子妃和大福晋、三福晋三人的竞争。
就这样,三人又较劲了几日,风声终于还是传到了康熙的耳朵里。
乾清宫内。
康熙听完下首奴才的禀告,脸色直接黑了下来。
他啪地一声把手中的奏折摔在了桌子上,冷笑了一声,道:“皇额娘向来爱清静,自朕继位以来,便免了后宫众人每日的晨昏定省,只需初一十五过去请安即可,她们难道会不知?”
众人不敢回话,就连梁九功都低垂着头立在那,半句话不敢接。
毕竟怎么可能不知啊,又不是第一天入宫了。
好在康熙也想谁能说什么,又径自地在那说了起来,“哼!以前也没见她们多孝顺,这会倒是勤快上了,看样子是有的人心大了!”
她们要是真孝顺,就应该像老五福晋那样,平日里多多尽孝,而不是做这种面子活计,怕都是另有所图吧。
这话一出,更是没人敢接了,都在那缩着头装鹌鹑。
康熙沉吟了片刻,问道:“老五福晋是一开始就没跟着她们凑热闹吗?”
下首的奴才回道:“回皇上,是的,听说五福晋偶感风寒,身子一直不适,这些日子都在养病中。”
康熙轻点了点头,脸色不由好了几分。
只是他不知在想什么,竟久久没有开口,屋子的人大气都不敢喘一声。
梁九功在旁瞧着,心里暗暗惊叹,五福晋不知是真的运气好躲过一劫,还是看穿了些什么。
若是第二种的话,那这份心计却是了得啊。
“你说,那丫头是真病还是假病?”康熙突然看到梁九功,问道。
梁九功心里忍不住叫苦不迭,皇上这问题问的让他怎么回答啊。
最主要的是,这会他还真摸不住康熙的态度如何。
他琢磨了片刻,回道:“五福晋不是种了小麦吗,去年冬天那般冷,她那地里的小麦怕是冻伤了不少,根据时间看,她可能是折腾她那块地折腾病的吧。”
康熙愣了下,他本就随口一问,但被梁九功这么一说,觉得还真有这个可能。
年后各地上奏折,说去年冬天太冷了,小麦遭受了非常严重的冻害,所以开春后,农人们也都纷纷下地里补救,虽说效果甚微,但总归不能置之不理啊。
想必她那块地定也逃不掉。
“也是啊,那丫头这么喜欢种地,还真是她能干出来的事。”康熙声音中不由带了几分笑意,“怪不得常人道,喜农耕之人多纯粹,不管是不是巧合,至少说明这孩子没什么妄念。”
梁九功见状,默默松了口气。
看样子五福晋这关是渡过去了,只是其他人怎么样就不知道了。
他方才也是想到安清之前给他送西瓜的事,心里也念着她几分好,才多替费了几分心思,故意提起她喜欢种地这事。
这一是说她还真可能是病了,至于第二点嘛,也是取了巧。
毕竟,在皇上心里,那种面朝黄土背朝天的人是最憨厚老实、单纯的,这种形象最安全无害,也符合五福晋在康熙心中的印象。
至于安清之前送梁九功西瓜这事,还要从康熙那天带着大臣和众阿哥突袭她那块瓜地说起。
当日她看众人都在地里挑西瓜,只有康熙身边的梁九功在地头站着,便也让他和其他大臣挑一个带回去。
重点她还是当着皇上的面给的,给的过程还十分正当。
“皇阿玛都说了啊,我怎么好让大家空手而归,难道这个大家不包括梁公公吗?”安清不解道,“那太好了,我又省了……”
当时康熙一听她这话,立马说道:“还愣着做什么,快去挑一个,这丫头抠门的很,可别给她省了。”
当时众人一片哄笑,梁九功也乐得配合,忙过去挑了一个。
但他心里却很清楚,五福晋若是不想给他的话,就不会开这个口了。
这是五福晋给他的尊重和善意,而梁九功也念着她这份善意。
要知道他虽是皇上身边的总管太监,但皇上身边的总管太监可不止他一人,他们之间本就存在激烈的竞争关系,但在那种情况下,被五福晋这么一闹,他便是同众大臣一样,得了皇上这么个赏赐的啊。
那可是脸面,是他在乾清宫独一份的脸面。
当然,安清可不知自己当日的一个无心之举,竟还给她带来了这么一份善缘,还真是无心插柳柳成荫。
这事既已传到了康熙这里,那自然不会轻易放过,于是他专门把大阿哥、三阿哥、四阿哥和七阿哥都叫过来斥责了一番,明面上的理由是几人的福晋不体恤太后,频繁地登门劳累了她老人家。
但言语之中却瞬间让众人意识到事情的严重性,除了一早知道缘由的四阿哥外,其他三人也不傻,在看到康熙只口不提太子妃和太子,便多少意识到了不对。
特别是康熙那句‘太子妃本就素有贤名,前朝后宫谁人不知’,他们就算再傻也知道问题出在哪里了。
不过,康熙还是很有原则的,因为四福晋退出的还算及时,四阿哥只被骂了几句,七阿哥其次,最主要的火力集中在大阿哥和三阿哥身上,两人最后被骂的只能跪在地上磕头认错。
最后的最后,几人各自领了各自福晋的处罚后,才终于被康熙放走,至于处罚是什么,宫里的老一套抄佛经,替太后祈福。
当然,这福晋的惩罚也是分轻重的,四福晋抄的最少,七福晋其次,大福晋和三福晋最多,就两人惩罚的数量,估计没三个月还真抄不完。
康熙斥责完几个儿子,便转身来到了宁寿宫。
“皇额娘一向喜欢清静,都是几个孩子不懂事,连累的皇额娘跟着受累。”康熙一脸愧疚道。
太后摆了摆手,回道:“哪有这么严重,孩子们也是怕我一个老婆子太孤独了。”
康熙却不以为然,“儿子瞧皇额娘最近憔悴了不少,定是被她们闹得,真是太不像话了!”
太后也没再为她们辩解,而是默认了康熙的话,笑着说道:“如今皇帝骂也骂了,罚也罚了,她们也是好心办坏事,总归不是什么大事,这事便翻篇吧。”
康熙点了点头,说道:“不过,皇额娘以后千万不能这样了,保重身体才是正事,若有什么觉得您不好说的,着人来找儿子便是。”
太后笑着点头应了下来。
这事算是就这么定性了,康熙又陪着太后聊了一会,便提出还有政务要忙,离开了宁寿宫。
殿内只剩下太后和乌兰嬷嬷主仆两人,太后不急不忙地把剩下的半盏茶喝完。
乌兰嬷嬷忍不住嘟囔了起来,“依老奴看,皇上就是揣着明白装糊涂,他就是拿您当幌子来敲打大阿哥他们。”
太后笑了笑,她又何尝不是和皇帝揣着明白装糊涂啊。
至于拿她当幌子这事,她一早便料到了,这也是她先前没阻挡大福晋她们过来的原因。
皇帝想要抬一抬太子,敲打下一众封爵的皇子,但又不想往重了罚,那这事拿她当幌子便是最适合不过的借口了。
当然,这是她和皇帝之间多年的默契,她也乐得给皇帝当这么个幌子,来解他之急。
两人并非亲生母子,这么多年能相安无事地处下来,自也是要有来有回的,不然仅凭着嫡母这个身份,可处不出如今的情分来啊。
随着康熙对众福晋的惩罚下来后,很显然,在后宫自是也掀起了不小的风浪。
但大家也不傻,在整件事中很敏锐地捕捉到了一个关键信息,太子和太子妃竟然毫发无伤。
这意味着什么便不言而喻了吧,皇上虽大封了众皇子,但对太子还是一如既往的偏爱啊,而这份偏爱的重量有多重,怕是没人会不懂。
于是,之前因大封皇子带来的阿哥所各皇子处不少人蠢蠢欲动的情势也急转而下,这后宫之中又进入到了一种诡异的平衡中。
安清的‘病’也总算可以好了,不过,她也很老实地没四处溜达,依旧整日窝在院子里,毕竟,这次所有的福晋中,只有她一人因‘生病’逃过了一劫,还是低调点好,不然岂不是上赶着招人恨嘛。
不过,她倒是还能躲,胤祺就惨多了,他是躲无可躲啊。
如今这事一出,只有他和尚未娶福晋的八阿哥躲过了一劫,那肯定是招人眼红的啊。
八阿哥也就算了,他是没福晋才躲过了一劫,但胤祺是有福晋的呀,而且,之前还就数他福晋往宁寿宫和翊坤宫跑的勤快,如今却因病躲了过去。
这病来的未免也巧了吧,谁知是真病还是假病。
但不管真病假病,这事都挺招人恨的,所以,大阿哥和三阿哥为着这事挤兑了胤祺好几天。
不过,他们总归也知这事出在他们自己身上,倒也没太过分,当然,也是怕闹大了再惹到他们皇阿玛面前,届时定少不了再吃一顿排头。
这个三月过的很是波折,转眼来到了四月。
安清那块麦田还挺争气,不仅平安越了冬,长势也越发好了。
但她之后也没闲着,又施了一次肥,帮助麦苗返青,也是为了提高成穗率,当然,这会也要尤为注重防治小麦的病虫害。
安清在喷洒几回预防小麦常见病虫害的土农药后,总算是轻松了下来。
如今小麦已经进入了抽穗期,看着那幼穗从剑叶鞘内伸出,有种丰收就在眼前的感觉啊。
就在她整日做着大丰收的美梦时,谁知没过多久,康熙却突然宣布要去畅春园了。
第43章 五福晋43
畅春园,是康熙在郊外避暑听政的离宫。
这京城夏季太热了,皇宫更像是个大烤炉一样,所以若无特殊情况的话,他一般会带着宫里众人去畅春园度夏避暑。
但以往都是差不多六月份以后才去,现下才四月中下旬啊,这避哪门子的暑呀。
安清纳闷的不行,也不知道这老康突然是哪根筋没搭对,怎的突然就要过去啊,这背后不会埋着什么坑吧。
然而,这个问题并未困惑安清多久,胤祺晚上回来时便直接给她解了疑惑。
“皇阿玛今年想在京西玉泉山、畅春园等地推广种植他的御稻米,前些日子已经下旨让人准备了,这会过去估计就是想就近盯着些。”
安清立马反应了过来,心想那怪不得呢。
因水热条件的限制和水稻品种的问题,这时候北方部分种植水稻的地区都是晚稻,而康熙的御稻米却实则是一种早稻米。
他这个早稻有一个很显著的特点——成熟周期短。
康熙是在康熙二十年发现了那株长得十分特殊的水稻的,也就是他这御稻米的‘鼻祖’。
据说那株水稻不但植株长得十分高大,而且相比于旁的稻穗来说,那会它已经挂满了沉甸甸的谷粒,当时康熙便很是惊讶,命身边的人把这棵水稻的种子收集了起来,想着试种看看。
于是,从康熙二十一年开始,康熙便命人将其种在丰泽园,结果到了六月份时,那些种子种出的来水稻竟然比其他水稻早熟了三个月,而且,它那长出来的稻谷米粒微长、颜色泛红,口感也比普通大米要好上不少,这也就是御稻米的由来。
在初种植取得成功后,这些年康熙也没有就此停下来,而是一直坚持对御稻米进行各种试种和改良,其中便有一种早旱稻的品种,听说去年在丰泽园试种成功了,康熙这会要在畅春园和京西玉泉山推广的应该就是这个品种。
康熙培育的这早旱稻,相比现下北方普遍种植的晚稻来看,有两大显著的优点,成熟周期短,抗旱能力强,从时间上看的话,这会种植倒是正合适。
“这事是突然决定的吗,怎么之前没听说啊?”安清不解地问道。
不应该呀,按照康熙严谨慎重的性子,这去年才刚试种成功,怎么的也要再种上几季才能这般大张旗鼓地拍板决定推广才是,没道理这么着急啊。
胤祺轻点了点头,解释道:“之前我同你提过的,去年冬天山东河南和陕西等地小麦遭受了很严重的冻害,我想应该和这件事有关。”
“其实,年前那会,这些小麦的长势都非常的好,那时皇阿玛对此也寄予了非常大的期盼,没想到还是没抵抗住天灾。”
安清听完,顿时就全明白了。
所以,康熙把小麦遭受冻害全归结为‘天灾’,而且还觉得这种‘天灾’不可控,于是,他转而把希望寄托在不用越冬的水稻身上了。
因为比较了解康熙年间的水稻种植这段历史,安清也清楚康熙此举并非仅仅想在水稻种植地区推广种植他那御稻米,而是有着更大的野心。
在历史上,康熙在农业领域的主要成就有二,一是打破了长城以北不适合种植水稻的历史,二是在南方推广双季稻的种植。
没错,这会长城以北还没有开始种水稻,就是因为康熙培育的早旱稻的出现和推广,才终结了长城以北不能种水稻历史。
至于南方双季稻的种植,其实,双季稻并不是康熙皇帝首创的,这时的南方实行的也是双季稻种植方式,但此时的双季稻指的是水稻两茬连作,即糯和粳的连作。
而康熙发展了水稻连作制,他打破了以往糯和粳连作的传统,实现了同种粳稻双季连作的方式。
当然,他这两大成就的前提都是因为培育出了这抗旱的水稻。
而这次康熙在京西玉山和畅春园推广种植这早旱稻,便是其中最重要的一步,若是成功了的话,他下一步应该就是往长城以北去尝试种植了。
“爷,你能方便同我讲讲农业上的事吗?”安清道。
胤祺愣了下,农业上的事他哪有安清精通,让他讲,这不是班门弄斧吗?
但他随即就反应过来了,安清这是想知道前朝关于农业的事吧,或者说是大清如今在农业上的现状。
“没什么不方便的,也不是机密的事。”胤祺回道。
接着,他便把近些年农业的情况以及他皇阿玛颁发的一些政令都说简单说了下。
安清越听越认真了起来,主要是胤祺讲的很是仔细,因着他们这些阿哥常年被康熙身边,知道的自然也比旁人要更全面些。
从他叙述中,她大概捕捉到了一些关键点。
一是因清代前期人口增长前所未有的迅速,人地比例失衡的问题,也在此时显露出了端倪,二是康熙好像已经开始有这种意识了,但还只是萌芽阶段。
在农业社会中,‘人地矛盾’可是索去无数王朝性命的死结,也是众多统治者至死都未想明白的一点,但因康熙在位时间比较长,且又是个一心想有作为的明君,所以,他才有机会认识到这一严重社会问题。
随着人口越来越多,但土地的数量却是有限的,于是人均亩产量只会越来越低,这也就意味着许多人会吃不上饭。
所以,这些年康熙才这么大力鼓励各地垦荒农耕,对培育水稻的事这般上心,还有那些致力于提高作物产量的政令,皆因如此。
安清突然意识到一点,她那块地里的小麦,好像还可以图谋的更大一些。
康熙此时已经把这冬小麦的种植期待点拉的这么低了,若是她能解决或者缓解他所谓的这‘天灾’,从而提高小麦粮食的产量,那届时定会把惊喜值拉满啊。
毕竟,也不是所有地区都能种水稻的,像山东、河南和陕西等地的大部分地区还真就只适宜种小麦这种粮食作物。
两人聊了好久,不知不觉就聊远了。
胤祺突然想起一件事,抬头看向安清问道:“那地里的小麦,你走得开吗,若是不行的话,你可以先找个由头留下来,我之后再来宫里接你。”
知道他皇阿玛要去畅春园的事后,便一直在考虑这个问题,他皇阿玛搬到那边,他是必须得跟去,但他也知安清对那小麦有多上心,若是她暂时过不去,过些日子再去也成。
安清忙摆了摆手,回道:“不用,我同你一起去,我那小麦该忙活基本的都忙完了,不碍事的。”
说罢,她又补充了一句,“但等收成的时候,还得劳烦爷带我回来一趟。”
这可是难得见证水稻发展史的机会,她怎么可能错过啊。
胤祺轻点头点头,这事倒不难,畅春园那边比皇宫出入要自由些,到时候提前和他额娘说一声就成。
自打知晓康熙这么着急去畅春园的原因后,安清便莫名兴奋了起来,有种要出门春游的感觉。
当然,这份兴奋里也夹杂着能出宫的激动,即便搬到那边,和在这宫里差不多,不能随意出入宫门,但她可以随便在畅春园中逛啊。
畅春园所在之地,泉水丰沛,周边百姓种植水稻的传统由来已久。
当初建设畅春园时,康熙帝就提前在畅春园西部单独辟出一块水稻田,面积约有一百余亩,想必这次就是在那里试种吧,反正都在园内,届时她说不定还可以去现场观摩呢。
康熙这次去畅春园倒是带了不少人,太后是定会去的,四妃也是都在名单中,另外还带了几个比较受宠的妃子,比如王答应就在其中。
另外,所有成年的和已经到上书房读书的儿子也都被他捎上了。
胤祺这后院,除了安清这个福晋外,倒是还有一个妾室的名额。
至于带谁去,她先是问了胤祺的意见,对方说全交由她安排后,于是,安清果断选择了一直安分守己的瓜尔佳氏。
她可不是什么好脾气的人,自打那次白佳氏作妖后,她再也没给她好脸色看过,平日里除了格格应有的正常待遇外,也没再给过任何优待。
那像这次这种类似于出宫度假的机会,更是不可能落在她身上。
为此,白佳氏在院子气的直跳脚,她不敢在安清面前表现出来,只能指桑骂槐地阴阳了瓜尔佳氏好几日,也亏得瓜尔佳氏脾气好,不然非得和她掐一架才好。
至于院里的人要带谁去呢,按照安清一开始的打算,紫苏她们四个是都要带的,还有小喜子,剩下的就不带了,都留下来看院子就成,畅春园那边平日里也是有人伺候的,不用带太多人。
但紫苏却自己个提出了要留下来,“主子,奴婢还是留下来帮您看着那小麦吧,有她们三个在你身边伺候,奴婢也放心。”
安清一想也成吧,紫苏跟在她身边最久,她之前在科尔沁每次种小麦,她都也是全程跟着,了解的自是也比旁人多,有她看着确实更放心些。
“成,那你先留下,等小麦收成后,我到时候再把你带过去。”
小麦预计五月底六月初便能收割,而在畅春园估计要住到七八月份呢,正好能出去待些日子,不然一直在这宫里真能憋死个人。
畅春园位于京城西郊,马车晃晃悠悠地驶出皇宫,因人员马车太多,小半日才到地方。
安清坐在马车里,一路上都很是好奇地掀开帘子往外瞧,等看到一块块稻田时便知要到了,这些一瞧就知道是御田,看起来很是规整,定是康熙专门划出来的水稻试验田。
不过,这会正是水稻插秧的时候,地里有不少农人在忙活。
他们大队人马是中午出发的,到了傍晚才到地方,住的院子都是提前分配好的,进了畅春园后,马车便各自驶向各自的院落。
严格来说,众皇子还不算住在畅春园内,而是住在畅春园的属园,西花园的皇子四所处。
因坐了一下午的马车,安清到地方后实在是累的不轻,再加上当时天也已经开始黑了,她便没四处溜达,早早地收拾收拾就睡了。
经过一宿的养精蓄锐后,等第二日醒来,安清直接满血复活了。
既然来都来了,自是没有一直憋在院子里的道理,于是,她开始借着去给宜妃和太后请安的由头,绕到畅春园主院逛了好大一圈。
那畅春园和皇宫不同,是南方园林的风格,更追求自然朴素。
但不得不说,这畅春园果然如传言中那般,不事奢华,淳朴而自然,甚至可以说有一些简陋,连一些外观大梁也不绘制彩画。
据说是康熙当初建园子时考虑到少劳民伤财,要求一切尽量从简,不可奢华。
不过庭院建筑虽朴素无华,但室外空间却充满庭园意趣,
园内有大量明朝遗留的古树古藤等,又先后引入种植了腊梅、牡丹、玉兰、桃杏葡萄等花果木,其林间还散布了麋鹿、白鹤、孔雀、竹鸡等等,景色很是清幽。
好些院子都是三面环水,凉爽宜人,确实适合避暑度夏。
安清在逛了好一圈后,终于成功摸到了她的目的地,康熙在畅春园西围墙内经营的一片规划整齐的水稻田。
只是,摸到是摸到了,但悲哀的是她却进不去啊。
“五福晋恕罪,没有皇上的准许,奴才没法子放您进去。”那看门的小太监说道。
安清默默叹了口气,她这会到哪去找康熙啊。
要知道康熙搬来这畅春园可不是来度假的,该上朝还是要上朝,该处理正事也一件都不能落下,就像这畅春园中的九经三事殿便是文武大臣上朝的地方,胤祺一大早就苦逼地去上朝了呢。
安清不舍地又忘里面瞟了一眼,见到里面的农人正在忙着插秧,她更是恨不得插着翅膀飞进去帮忙。
唉~说起来,自从来到这里后,她一直都在科尔沁待着,还真是没见过这个时代农人是怎么种水稻的呢,当然,她这次过来也有着另一个目的。
康熙之前答应给她的御稻米种子早都已经到位了,但她却没法子种,一是宫里确实没有合适的地方,第二点嘛,科尔沁那边可不种水稻啊,她要是上来就能种,还种的有板有眼的,还哪里能解释的清楚呀。
所以,安清这次本来还打算,平日里没什么事就多混迹在这园中的稻田中,也算是给自己混个履历,为日后埋个伏笔。
“主子,要不您回去同爷说说,让他找皇上要个恩典?”翠柳提议道。
安清叹了口气,也只能这样了,回去先问问胤祺吧,实在不行就算了,反正日后总有机会的。
虽然稻田进不去,但正事还是要办的,于是安清便直接去了太后所在的凝晖堂,给她老人家请安。
谁知巧了不是,她过去的时候恰好宜妃也在,她也是过来请安的。
宜妃见她一副垂头丧气的样子,忍不住问道:“这是怎么了啊,谁惹着你了?”
太后也好奇地看过来,以往见安清都是朝气蓬勃的样子,这情况倒还真是第一次见。
安清愣下了,突然意识到自己还从刚才的情况中调整出状态,“这么明显吗?”
宜妃一脸认真地点了点头,非常明显。
既然都被看出了,安清也不好再隐瞒了,重重叹了口气,道:“皇玛嬷,额娘,我心里苦啊。”
两人见她这样子,神色都不由凝重了几分,下意识便以为她是和胤祺发生了什么不愉快的事。
“你这孩子,到底发生了什么事啊,是不是老五惹你不高兴了?”宜妃着急问。
太后不由瞧了宜妃一眼,心里顿时觉得有些好笑。
以前只听说安清和宜妃处的极好,这宫里甚至还有人说两人婆媳关系好到胜似母女。
那会她也就是听听,但瞧宜妃方才那反应,不知道的还以为她是安清的额娘呢。
安清“啊”了一声,见宜妃误会了,忙摆了摆手,“不是不是,我们挺好的。”
然后,她才期期艾艾说了自己想去那稻田,却被人堵在门口没让进去的事。
宜妃都被她气笑了,直骂她没出息,不就是没看个稻田嘛,至于这副半死不活的样子?
害的她以为出什么了不得的事了呢,白担心一场。
太后也有些无语地看着安清,她还当多大的事呢。
安清却是很委屈地说道:“额娘,您不懂啊,我在来之前就想好了要去瞧瞧的,期待了一路呢,可谁知最后却连门都没进去啊。”
说罢,她还表现出一副‘我委屈,但我不说’的样子,惹得太后和宜妃又无奈又好笑。
太后抬手轻点了点她的额头,“你这丫头啊,罢了,罢了,哀家就满足你这个心愿吧。”
然后,她冲着乌兰嬷嬷说道:“这会恰好要用午膳了,你亲自去趟清溪书屋一趟,看皇帝可有空,若是得空,你便给这丫头要个恩准吧。”
安清没想到还有这个惊喜,立马起身谢恩,“多谢皇玛嬷,您最好了!”
太后抬手让她起身,“可别这么着急谢,你皇阿玛同不同意还不一定呢。”
安清却摆了摆手,故作一本正经道:“皇阿玛同不同意自是都有他的道理,但皇玛嬷您对孙媳的好,孙媳定也是要时刻铭记在心、没齿难忘、感激涕零的!”
太后见她逗怪,笑着骂了她一声‘泥猴’。
安清嘿嘿笑了两声,又各种拉着宜妃和太后逗趣,惹得两人哈哈大笑。
没多久,乌兰嬷嬷便回来了。
她前脚刚迈进们,安清便忙着急问道:“嬷嬷,怎么样了,皇阿玛同意了吗?”
宜妃见她这样猴急,忍不住打趣她,“呦,刚刚不还说你皇阿玛同不同意自是都有他的道理嘛,怎的这回急了啊。”
安清向来脸皮厚,这种程度的打趣完全难不倒她,“额娘果然火眼金睛,我这刚装了下稳重,就被您给识破了,看来以后我还得好好修炼修炼才成。”
宜妃倒是早都习惯了她这样子,笑着瞪了她一眼,便没再说什么了。
乌兰嬷嬷见状,终于开了口:“五福晋放心,皇上准了,也已经让人去通知过了,五福晋您下次直接过去就成,没人敢拦您了。”
安清瞬间乐的不行,本以为今日是去不成了,没想到竟还来个这么大的转弯。
中午她和和宜妃一同在太后这里用的午膳,然后,从太后的凝晖堂离开后,便直接去了宜妃所住的蕊珠院歇了个晌,然后下午起来后,和宜妃打了声招呼,她便直奔西围墙内稻田而去。
不管是太后住的凝晖堂,还是宜妃住的蕊珠院都位于园子的西侧,离那稻田其实都不远,走路没多久便能到。
再次过来,果然没人拦着她了,安清顺利地进入了围墙内。
她这一进来,放眼望去便是规整划一的稻田,好家伙,不知道以为是哪个强迫症干的呢。
因今日穿着不方便,安清便只在田垄上逛了逛,这会地里已经有不少人在忙活,应该都是皇家田庄的仆人,他们一开始见到安清还有些不自在,毕竟从穿着上看就知道是主子。
不过,随着安清几圈绕下来,不少人都放松了下来,因为他们发现这位金贵的主子,好像对农耕之事很懂的样子,同他们聊天也是一来一回的,丝毫没有架子。
看着众人在田间插秧的样子,安清其实也忍不住有些心痒痒了,于是,她也没委屈自己,第二日再来时便换了身爽利的衣裳。
她来到田间后,二话不说就要下去插秧,吓得跟在她身后的管事死活拦着她:“五福晋,您金尊玉贵,怎么下田里去插秧啊,不可,不可啊。”
安清大手一挥,“没事,我干惯了地里的活计,这事皇阿玛也是知道的,你就放心吧。”
管事一听是皇上赞同的,顿时也不敢拦了。
安清下去后,刚想直接上手干活,突然想到自己科尔沁从未种过水稻的人设,立马谦虚请教起了旁边的农人,然后对方手把手的给她示范。
因她学的快,干的活好,还被一同干活的那些农人好一阵夸赞。
即便安清脸皮再厚,这一刻也忍不住害臊了起来,主要是那些农人真的是太朴实了,搞得她像是那欺骗老实人的骗子似的。
这就样,安清每日都要来这稻田里逛逛,很是乐此不疲,有时会下田和农人们一起干些活,有时只是站在田头和大家聊聊天。
在折腾了小半个月后,她已经对现阶段水稻种植技术有了基本的了解,比如康熙这个时期,已经注意到了水稻育苗移栽后会更好,也会在移栽前把草木灰洒在田中,即可肥田,又可防虫和除草,她还从那些农人口中得知了他们后续会对稻田进行哪些管理等等。
可以说,这里的技术已经代表着大清最先进的农耕技术了,安清也算心里有了个谱。
不过,之后她便去的便没这么勤了,一是该了解的都了解差不多了,至于第二点嘛,就是她搁那里看到那些农人的操作,明明知道怎么做会更好,但却只能看不能说。
比如她深知此时若是带些土农药进行移栽,便能很好地防治一些常见病虫害,再比如,那些农人移栽的方法明显存在问题,若是能注意控水蹲苗,则就可以使秧苗在移栽后根系快速吸收水肥营养等等。
她就像那空有一身武艺却没处使劲的武林大侠,惆怅啊她。
就在安清对那稻田摸了个差不多时,康熙这边也终于紧赶慢赶把京西玉泉山、畅春园推广种植的御稻米早旱稻已经移栽完成,算是暂且告一段落了。
这日,康熙在澹宁居处理朝政,南方各地水稻种植地区纷纷递上了折子,讲了下各地的春耕情况。
户部尚书和农政司的官员也趁机汇报了近日京西玉泉山、畅春园附近御稻田的情况,整体来说,秧苗生长情况还很客观。
康熙听了心情大好,视线不经意间扫了旁边几个旁听的儿子,最后似是突然想起了什么,直接看向了胤祺。
“老五,你福晋前些日子不是要去朕那稻田看看吗,她去过了吗?”
那日,太后身边的乌兰嬷嬷过来清溪书屋,康熙还以为有什么事呢,一听竟是给老五福晋讨恩准的,当时他也是哭笑不得,随口便准了,之后因太忙也没顾得上问,这会倒是刚想起来。
胤祺一听是这事,忙起身向前回道:“回皇阿玛,去了,前段时间日日都会去。”
康熙“哦”了一声,“她日日去都做了什么?”
胤祺倒还真清楚安清都做了什么,她每晚回来,都会叽叽喳喳地给自己讲她都学会了什么,今日会插秧了,明日又知道那水稻要如何耘田除草了,反正是真没闲着。
康熙听完胤祺的讲述,顿时便乐的不行,“呦,没想到那丫头还真是去学种水稻的啊。”
胤祺也笑道:“她说等学会种水稻了,就把皇阿玛您之前赏她的那御稻米种子给种了。”
康熙连着说了好几声‘好’,还说要等着吃她种的御稻米。
提到这事,他突然又想到了去年在安清那瓜田里答应让她去丰泽园瞧瞧的事,还有,他又瞥了眼旁边的几个儿子,那日他们在田间兄友弟恭的场景。
康熙不由心念一动,那会还想着开春有机会带他们去丰泽园呢,正好择日不如撞日,就明个吧。
“老五,回去告诉你福晋,朕之前允她去丰泽园瞧御稻米的承诺可以兑现了。”
第44章 五福晋44
听完胤祺的话,安清整个人都懵了。
康熙还记得这事啊,她还以为他之前就是随口说说的,过后就给忘了呢,没想到还有这个惊喜。
自从知道明日要去丰泽园的事,安清激动了一宿,第二日一早,胤祺才刚起身,她便跟着醒了。
“时辰还早,你继续睡吧。”胤祺道。
安清揉了揉朦胧的眼,并没选择继续睡,而是也坐了起来。
胤祺刚想下床,见她也跟着起来了,不由怔了下,“你不用起这么早,皇阿玛今日还是正常上早朝,没这么早出发。”
安清却摆了摆手,“没事,我这会满脑子都是今个去丰泽园的事,估计躺回去了也睡不着。”
胤祺见她这个样子,不禁有些失笑,这么喜欢赖床的人,竟也有不用别人催的一天。
看来皇阿玛那丰泽园对她来说是真的有很大的吸引力啊。
“丰泽园就是一个普通的园子,除了皇阿玛的稻田外,真没什么其他特殊的,你要有个心理准备。”胤祺怕她期待感太高,到时候会失望,忍不住提醒一二。
安清明白他的意思,“放心吧,我就是去看稻田的,旁的也无所谓。”
胤祺见她这样也就放心了,起来收拾一番,稍微用了些点心,便直接去上朝了。
这会还不到五点,安清起来后确实也是没啥事,于是她就让翠柳把鱼竿拿了过来,她这院子也三面环水,这些日子闲来无事时她也会钓钓鱼。
虽说她也不是很擅长钓鱼吧,但总归也是一种休闲娱乐方式,无聊时打发打发时间也好。
当然,最重要的还是想给雪团钓点新鲜的口粮,这次来畅春园这么长时间,她省不得把小家伙丢在宫里,便一同给带了过来。
翠柳看着自家主子难得起这么早,竟还一副精神抖擞的样子,稀奇的不行,在她旁边一个劲盯着她瞧。
安清也知道自己表现的太过激动了,其实她也有点莫名奇妙。
身为一个农学人,什么样的试验田没见过,旁的不说,就他们农学院里的水稻试验田项目,在世界上都是首屈一指好吧,哪里是康熙的试验田能比的。
可是,她就是很激动啊,可能有种见证历史的感觉吧。
一想到农业史上聊聊几笔概括出来的东西,现下有机会亲眼去瞧瞧康熙培育水稻的过程,这种经历可不是每个农学人都能有的啊,要是她老师和师兄师姐知道了,估计得羡慕死她吧。
特别是她的老师,那可是康熙‘农学家’身份的铁杆粉丝,她之所对康熙朝这段历史如此了解,一是农学人的惺惺相惜,第二嘛,和她老师丧心病狂的安利脱不了关系。
想到她老师各种羡慕嫉妒恨的表情,安清承认,她此刻有点膨胀了。
这样过了半个多时辰,安清总共就钓了一条小孩巴掌大的小鱼,连给雪团塞牙缝都不够,面对小家伙不满的叫声,安清心虚不已。
唉~人各有所长嘛,她对钓鱼不精通也是没办法的事。
“行了行了,别骂了,我不钓了还不行嘛。”安清无奈地看着脚边的小猫咪,她虽听不懂猫语,但也知道它应该骂的挺脏的。
她认命地把鱼竿交给早已候在旁边的小喜子。
小喜子爽快地接过鱼竿,也没挪地方,就在安清旁边钓了起来。
然后,一分钟都没到,他那鱼竿就有了动静,紧接着就钓上来一条比成人巴掌还要大的鲫鱼。
安清:“……”
不是,这鱼还挑人下菜碟啊,也太欺负人了吧。
小喜子忍不住挠了挠头。
其实,他也有些想不明白,他家主子钓个鱼怎么就这么费劲啊。
要知道这园子里的鱼平日里可没什么人钓,湖里的鱼已经相当泛滥了,分明很好钓的啊,甚至都不用太讲究什么钓鱼技术,但奇怪的是,那鱼就偏偏不咬他们主子的钩。
而这种情况也不是一次两次的事,这些日子以来,几乎每天都在上演。
安清也很纳闷啊,不知道还以为她上辈子捅了鱼它家祖坟呢,这辈子竟这么针对她!
她所幸也直接摆烂了,直接让翠柳搬了个藤椅过来,舒舒服服往上面一靠,从钓鱼直接改成湖边观景看日出了。
随着一条又一条钓了不少鱼被钓上上来,雪团那个小家伙都恨不得要黏在小喜子身上了。
安清默默地瞥了它一眼。
呵呵~没良心的小东西,还真是有奶就是娘啊。
就这样稀里糊涂地过了一个早上,终于熬到胤祺下了朝,然后,安清终于得偿所愿要出发去丰泽园了。
康熙既然带了安清,那太子妃和其他阿哥的福晋自是也不好落下的,于是,他便大手一挥全都带上,甚至还把太后和惠宜德荣四妃也戴上了,瞬间有种全家一起出游的感觉。
安清知晓后也没觉得有什么,人多人少都和她没关系,顶多就是面子社交一下罢了,再说了,有太后和康熙压阵,估计也没人敢惹事。
然而她不知道的事,等到了丰泽园后才发现,这还和她还真有关系,非常大的关系!!
马车从畅春园宫门驶出,一路上很是顺畅,感觉并没走太久便到达了丰泽园。
安清从马车上下来,远远便看到了康熙亲笔题写的匾额上的三个大字"丰泽园",苍劲有力,一如其人,她在心里忍不住称赞一声好字!
这名字起的也好,"丰泽"寓意天下丰收、润泽万民,代表的就是祈盼年年丰收的愿望。
在心里熟练地拍了一通马屁后,安清这才不慌不忙地朝着太后的马车走去。
此时,康熙已经带着众皇子和大臣们走到了丰泽园门口。
女眷这边自然要以太后为先,安清过去时,太子妃正在扶着太后下马车,四妃站在旁边候着,其他福晋才各自站在其婆婆的身边,她麻溜地来到了宜妃身边,低声唤了句‘额娘’。
康熙带着一众儿子和官员走在前头,太后领着四妃、她们几个福晋以及太子妃走在后头等一众女眷走在后面,直接进了园子。
这一进去,安清总算明白胤祺早上为何有那番提醒了
不得不说,这丰泽园虽也是皇家御苑,但园内殿宇规制也太质朴了些,真是丝毫不尚奢华,在建筑上甚至比畅春园更古朴。
和其他皇家御苑比,还真真就是一个再普通不过的园子啊。
不过,这丰泽园的用途自然也和其他皇家园林不同,这门前那数亩的稻田,园后那几十株的桑树,便是康熙的试验田和蚕房了。
康熙每年都会亲临此处劝课农桑,举行各种耕种仪式。
知道康熙要来,丰泽园的管事带着园内那些最擅种地的农人早早便候着了,康熙倒是干脆,在园子里逛了一圈后,便直接带着众人朝着他那稻田而去了。
安清过来本就不是为了逛园子的,自是乐得不行,不错不错,还有什么比能直奔主题更好的事嘛。
只是,不管她有多着急想跟上康熙的步伐,此时都不得不跟在女眷这边慢慢走,也行吧,心急吃不了热豆腐,反正康熙的那些试验田就在那里,又跑不了。
但安清哪里知道,那些试验田是跑不了,可她也过不去啊。
只见康熙本来走的好好的,不知为何突然在地头停了下来,然后转过身朝着她们看了过来,安清以为他是想和太后一起走呢。
谁知,等太后走过去后,康熙突然指着不远处的凉亭,说道:“皇额娘,儿子带着他们去地里头瞧瞧,您就去那里歇会吧。”
安清:“???”
她一脸懵逼地看着不远处的凉亭,不是,什么意思啊,为啥不让她们过去,这来都来了谁愿意在那凉亭待着呀。
不行,这绝对不行,太后您老人家快点拒绝老康的提议啊。
安清急切地望向太后,只是当看到她老人家不疾不徐地点了头时,她的心瞬间跌到了谷底。
呜呜呜~皇玛嬷呀,您怎么就不挣扎一下啊,还有其他人,她们似乎也全都没觉得有什么不合理的,就像早就知道一样。
难道有什么她不知道的吗,安清百思不得其解,到底是哪个环节出了问题?
宜妃看出了她的疑惑,示意她去看众人脚上的鞋。
安清先是愣了下,瞬间明白了,她们竟全都穿着花盆底。
不是,这和后世穿高跟鞋下地有什么区别。
她无辜地看了看自己的脚,可是她没穿花盆底鞋呀,她方便的很啊。
宜妃这会才发现安清没穿花盆底,这一路上竟都没注意到。
她不由瞪了她一眼,太不像话了。
安清心里也委屈的不行,既然是来下地体验的,当然得穿的方便些才行,像她们这种穿着花盆底来的才奇怪的好吧。
但这世间的事往往就是这般没道理,不是你有道理便是你对,而是人家人多就显得有道理。
弄清缘由后,安清再次把目光投向了康熙,他昨日不是还说要兑现承诺的嘛,这会可千万不要把她给忘了啊。
但事实证明,康熙还真把她给忘了,只见他看都没看安清一眼,转身便带着众人离开了。
老康啊老康,你对得起我这一宿和一早上的期待嘛,合着真的只是让我远远瞧瞧你这御稻呀。
安清瞬间泪流满面了。
她本还想秉持着农学人好学的精神,同这丰泽园里的农人来场专业的学术交流呢,可谁知竟连地都进不进。
安清觉得自己的心在流血,然而,她哀哀戚戚的目光,恰好在半空中和正准备离开的胤祺撞了个满怀。
胤祺顿了下,竟莫名其妙读懂了她的悲伤。
他迟疑了下,冲着安清轻点了点头,示意他待会见机行事,看能不能脱开身,然后回来再带她四处逛逛。
安清竟也鬼使神差地读懂了胤祺的示意,心情顿时多云转晴。
她悄悄地冲他比了个大拇指,胤祺这个儿子果然比他爹靠谱。
至于胤祺待会能不能脱开身,那也只能看命了,但总归有个期盼也是好的。
康熙一行人离开后,太后也没多耽搁,带着一众女眷去了凉亭。
那凉亭不小,里面竟然有两个台子,太后带着四妃围着一个台子坐了下来,安清妯娌几个则坐在了一起。
侍奉的宫女和太监早端来水果、点心和茶水,这会她们坐下来后,倒还真有些出游的感觉了。
不过,这会已经进入五月了,要开始进入夏天了,天气也慢慢热了起来,在外面迎着大日头走了这一圈,众人也不由出了些薄汗,都纷纷拿着帕子擦拭了起来。
四妃搁那陪着太后解闷,有说有笑的,太子妃和大福晋她们也时不时闲聊几句,唯独只有安清,从始至终一句话没说。
主要是因为太子妃她们聊的实在让人插不上话,安清自认没什么宫斗的水平,但几人之间的语锋机关都快拍人脸上了,她哪敢插话啊。
说起来,这好像是自前段日子那尽孝攀比风波后,她们妯娌几个第一次聚在一起,也怪不得呢。
之前三福晋和太子妃是一伙的,但这次却明显感觉到两人反目了,至于大福晋嘛,她一直便与太子妃不和,也没什么奇怪的。
但还有一点不同的,之前一向在几人中充当和事老的四福晋,这次显然也撂挑子不干了,即便她言语中并没针对太子妃,但也不再替她圆场了,看样子也是恼了太子妃的算计。
不过,想来也是能理解的,毕竟没谁吃了这么大的亏还能装作没事人一样。
这也是好在太后那桌声音也不小,不然定会引起太后和四妃的注意,届时怕是太后不想出面管都不行啊,毕竟,她们这火药味也太足了。
当然,也有可能她老人家并不想听到,据安清分析,后者的可能性非常大。
因为她看到宜妃悄么地往这桌看了好几回,那吃瓜的小眼神根本瞒不得人好吧。
至于第二点嘛,安清这会虽然身在凉亭,但心早都随着康熙他们飞到天地了去了,也压根没心思和她们说话。
自从进到这凉亭,她的视线一直就没离开过他们,康熙先是带着一行人依次在每块试验田停留一会,旁边的那些农人和丰泽园的管事好像也在同众人介绍什么。
若没猜错的话,应该是介绍各试验田水稻品种和各种植的情况吧。
安清真是越瞧越心塞,她也真的好想旁听啊。
在心里哀嚎了好一会后,她努力把视线收了回来,决定先来个眼不见心不烦。
但没想到是,她一转头才发现自己竟成了她们这桌的焦点,不是,你们唠你们的啊,都看她做什么?
安清也没慌,先淡定地冲着几人笑了下,随即端起茶水抿了一口。
敌不动我不动,反正这种情况下,谁先坐不住先开口就输了。
果然没过多久,看着就最沉不住气的三福晋先开口了:“瞧五弟妹的样子,都要恨不得飞到那地里去了吧。”
安清露出了一个很官方的微笑,“三嫂说笑了,飞我哪里会啊,若是三嫂擅长的话,倒是可以教教我。”
三福晋噎了下,谁和说飞不飞的事了,她明明说的是她那副迫切想去地里的样子,哼,果真是上不了台面。
“五弟妹才说笑了呢,三嫂这不是见你一直不说话,一起往那田地里瞧,不知道还以为咱们不招你待见呢。”
安清脸上依然端着得体(欠揍)的微笑,但心里却恨不得把三福晋这个傻叉踢出去。
她自认和三福晋无仇无怨,但每次见面她都非得上赶着给她找不自在,那也就别怪她不客气了。
“还请各位嫂嫂见谅啊,我实在是不善言辞,怕万一不会说话,再多嘴多舌的招人烦,那才是真的没自知之明呢。”安清淡淡道。
这话一落,桌上的几人脸上都不由闪过丝笑意,视线也不着痕迹瞥了眼三福晋。
三福晋一开始还没反应过来,等她意识到安清在对她指桑骂槐时,脸瞬间黑了下来。
“五弟妹这般牙尖嘴利,哪里不善言辞了。”她嗤笑了一声,道,“不过想想也是,五弟妹和我们聊不来也正常,早都听说你最是喜欢那些地里的活计了,说来也是可惜了,嫂子娘家庄子上有个老农最是擅长种地了,若是他在的话,和弟妹定有许多话聊。”
可能被安清给刺激到了,三福晋的声音不由提了几分,而太后那边恰好又一时没人说话,所以这番话整个凉亭里的人都听到了。
空气蓦地一滞。
宜妃当场便不干了,冷笑了一声,看向荣妃道:“荣妃姐姐,老三家的你也该好好管管了吧,你瞧瞧她哪里还有皇家媳妇的样子。”
荣妃脸色也不好看,但此时却只能强撑着给三福晋擦屁股,否则宜妃这个不堪为皇家媳的帽子扣下来,丢的只会是三阿哥的脸。
“妹妹是误会了吧,老三福晋这孩子我了解,她就是心直口快,但人是没恶意的,咱们谁不知道老五福晋喜欢种地,她可能就是想夸老五福晋厉害吧。”
说罢,她给三福晋递了给眼神,对方马上开口咬死说就是想夸安清种地厉害来着。
宜妃冷笑了一声,“荣妃姐姐,你们婆媳俩这是当所有人都是傻子吗,有她这么夸人的吗?”
但凡不是傻子,都能听出来三福晋那番话恶意满满,她竟拿安清和家里庄子上的老农比,这就是故意羞辱她。
荣妃却不急不忙道:“妹妹说的这话姐姐我就不懂了,老五福晋喜欢种地,那定是和老农能聊到来啊。”
说罢,她还指了指不远处的康熙,“你看皇上现在不也是和老农聊的挺好的吗。”
荣妃拿康熙做幌子,宜妃气结,但也只能干瞪眼。
“我知道妹妹也是关心则乱,但儿孙自有儿孙福,她们小辈之间的事,咱们就别插手了,还是由着她们自己解决吧。”荣妃淡淡道。
安清默默将这一切看在眼里,心里忍不住叹了口气。
很好,既然她说让她们自己解决,那也别怪她不客气了,若是她再继续包子下去,都对不起宜妃替她出这个头。
不就是心直口快嘛,谁不会啊!
谁知,安清刚准备开启冷言冷语毒舌模式,本来在旁边静静喝茶的太后突然有了动作。
只见她老人家砰的一声把茶盏摔在了石台上,凉亭中蓦地又静了下来。
“荣妃,听说老三的院子近日来不像话的很,有些事情还是要管管的,别总说什么儿孙自有儿孙福,他们毕竟是小辈,还是管着些好,免得他们没轻没重酿出大祸来。”太后轻瞥了荣妃一眼,冷声道。
本来胜券在握的荣妃突然愣了下,似是没想到太后会突然发作。
毕竟,她老人家可是向来不插手后宫嫔妃之间的事,虽然老五养在太后膝下,但她也从未偏袒过宜妃,以前不管是惠妃还是她,都曾当着太后的面和宜妃起过龌龊,但她老人家哪次不是装聋作哑,由着她们自己解决。
这次为何偏偏……
荣妃现在整个人都是懵的,只能本能地想替三阿哥解释,“回禀皇额娘,老三他……”
但太后压根就不给她解释的机会,“当然,你要是实在没精力管,哀家不介意做这个恶人,去找皇帝谈谈。”
听到这话,不管是荣妃,还是三福晋,脸色刷地就白了,特别是荣妃,她心里很清楚,太后很少当众不给她们四妃留面子,除非是真的生气了。
荣妃忙起身请罪道:“皇额娘教训的是,都是臣妾糊涂,臣妾回去一定好好管管老三福晋,和……老三。”
三福晋此时也跟着跪了下来。
太后淡淡地瞥了两人一眼,没说行也没说不行,就这么静静地让她们跪着。
约摸着过了好一会,她才抬了抬手示意两人起身:“行了,就这么办吧。”
随着太后这一锤定音,凉亭里瞬间又安静了下来,而且陷入了一种特别诡异的气氛中。
而与此同时,康熙这边也是出现了些状况。
不过,也应该算不上状况,就是康熙本来带着众人瞧的好好的,突然有一农人过来禀报,说是发现一块稻田的稻子生了病,于是,康熙带着众人来到一块生了病的水稻地里。
“你们确定患的是青风病吗?”康熙站在地里,举着手中的一株水稻的秧苗问道。
旁边那农人毕恭毕敬道:“回禀皇上,草民十分确定,您瞧着叶子上那灰绿色的霉点,这就是青风病无疑。”
康熙紧皱着双眉,重重叹了口气,“那这块地可惜了,你们稍后把这块地的秧苗都给清了吧。”
听到这话,众阿哥均是面面相觑,显然是不知道这青风病是什么。
大阿哥看着那秧苗,不解问,“皇阿玛,为什么要清了啊,这儿臣瞧着只是叶子上有些灰色的斑点,应该不影响什么吧。”
康熙却摆了摆手,示意旁边那农人来解释。
农人忙拱手回道:“回直郡王,您可能有所不知,这青风病很是霸道,水稻若是生了此病害,轻则减产,重则绝收,如今秧苗还这么稚嫩便染上了,那这块地定是要绝收的。”
“再者,若是不及时清除的话,怕让旁的稻田里的水稻也会被传染了……”
第45章 五福晋45
那农人解释的很是详细,用的也都是最简单直白的话,大家听完对这水稻的青风病的情况也算有了基本的了解。
康熙旁眼瞧着,待见到众皇子的反应后,眉头不由皱了皱。
他们看似明白了,却实在根本没有领会到更深意的部分,大阿哥和三阿哥那副懂了但又事不关己的无所谓,让康熙心头的火气蹭蹭往上涨。
老四和老五两个,倒是有些若有所思的样子,就是不知道想的是什么,至于老七老八,他俩位置比较靠后,还一直低着头暂时看不出什么。
只是,当康熙的视线落在太子身上时,眉头又皱了几分。
其他皇子倒也罢了,太子身为储君,却对这种涉及到民生疾苦的问题反应竟这般淡漠,可见平日里根本就没把这些放在心上。
或者说,他们压根就没意识到这水稻的青风病对大清造成了怎样的困顿。
康熙看了眼旁边的户部尚书马齐,马齐立马会意,上前解释起了这水稻青风病每年对朝廷乃至整个大清的影响。
“各位阿哥可能有所不知,山乡田有一大患,不在水旱灾内,而其灾更甚于水旱,说的便是这青风病,而这青风病是现下大清境内危害水稻的病害中最严重的一种,每年都有不少地方深受其害……”
马齐所在的户部,直接掌管全国的耕地、农田、收成以及农业税等,所以对于每年各地农业的情况了如指掌,他简单细数了近几年各地因水稻青风病造成减产或绝产的示例,以及汇总起来全国每年因这个病害减产几成等等。
在这些具体且详细的数字前,一众皇子终于意识到这青风病的危害了,以及他们终于也后知后觉发现自己皇阿玛的不悦了。
康熙默默叹了口气,先天下之忧而忧,后天下之乐而乐,书上教的这些道理他们倒是早已烂熟于心了,可现实却是,他的儿子们隔着那道红墙,丝毫不知民生疾苦,这样怎么为人主,怎样做王爷,又怎么能治国平天下。
看来他日后教育的方向也该调整一下了,至少得先让他们亲身劳其筋骨一番。
凉亭内,自太后出言训斥了荣妃和三福晋一顿后,场面就一度冷了下来。
众人均低眉垂首,显然谁也不想在这种时候触霉头。
荣妃这会也总算是反应过来今日自个栽在哪里了,她之前只以为是和宜妃呛声,属于后宫妃嫔间的事,然而,这背后实则却涉及到的是老五福晋,也就是老五。
她这才恍然想起来,去年老五福晋刚进宫那会因种花之事满宫闹得沸沸扬扬,当时太后已经以实际行动明确表态支持了,那老三福晋刚刚那番话岂不也是公开驳太后的面子。
怪不得太后会突然发作,甚至在其他三妃面前都这般不给她留情面了。
荣妃暗暗地瞪了三福晋一眼,老三家的这个蠢货,没事她去招惹老五福晋做什么,现下好了,倒是连累了她一场,还有老三。
方才太后只说让她管教老三福晋和老三,但却未明说让她如何管,看样子她得好好想想要如何处理了,这个结果还得处理的让太后满意才行。
安清这波完全属于躺赢,她再次深刻体会到抱大腿的好处,并坚定了日后一定再接再厉的打算。
太子妃静静地看了安清一眼,眼底闪过一丝意味不明的神色。
她的心情这会很是复杂,看到这些日子频繁给自己找茬的三福晋吃瘪,她心里自是很畅快的,但见宜妃和太后这般维护安清,又忍不住嫉妒。
凭什么她在宫里孤立无援,凡事都要靠自己,老五福晋却能这般轻轻松松,遇到任何事都有人挡在她前头,她自认事事比老五福晋强,还是身份更为尊贵的太子妃,却不知为何总有一种被老五福晋压一头的感觉。
还有,上次那事竟让安清分毫微伤,分明之前就属她去太后和宜妃宫里去的勤,太子妃对此很是不甘心。
但即便再不甘心,她也只能忍着憋着,不敢有任何动作,只因……她赌不起。
凉亭气氛尴尬而沉默,安清却觉得这样似乎也不错,至少没人打扰她了。
只是,当她把视线再次转到稻田里时,不由一愣。
咦?她好像看到康熙怎么下地里去了,而且他手里还举着什么东西,一众皇子围在旁边不知在干什么。
太后似是也发现了那边的情况,抬手招了个小太监,道:“去瞧瞧,皇帝那出了什么事?”
小太监自是不甘耽搁,忙小跑着朝着稻田而去。
没过多久,他再次气喘吁吁地跑了回道:“回禀太后,是前面有一块田里的水稻生了青风病,皇上正带着太子和众阿哥们瞧呢。”
“青风病?”太后不解道,“那是什么?”
小太监似是早有准备,直接回道:“说是水稻的一种病害,好像还很严重。”
太后轻点了点头。
安清一听小太监说青风病顿时就有些坐不住了。
历史上水稻青风病可是很有名的啊,根据记载,这可是康熙年间危害水稻的病害中最严重的一种,轻则减产,重则颗粒无收。
后世人根据仅剩下文献记载去推断,这历史上的水稻青风病应该是稻瘟病或者胡麻叶斑病,但具体是哪一种,因文献记载确实是有限,并没有办法确定,所以,这也就成了后世农学人心头上一个悬念。
如今有机会能亲眼判断一下,安清自是心痒难耐的不行啊。
可要怎么才能过去呢,她着急地往康熙那边又看了一眼。
胤祺暂时是指望不上了,要不求太后个恩典,就说让她去瞧瞧怎么回事吧,但这会大庭广众之下,她要如何开这个口啊。
就在安清脑瓜子都快转冒烟了的时候,只见方才去探消息的小太监突然走到她跟前。
“五福晋,皇上说让您过去一趟。”
安清不由“啊”了一声,随后才反应过来这小太监说了什么,整个人都陷入了狂喜之中。
呜呜呜~老康终于想起来她了!!!
太后眉头微皱了下,“皇帝可说找五福晋何事?”
那小太监摇了摇头,“回太后,皇上什么都没说,只说让五福晋过去。”
安清蓦地站了起来,努力才压住声音里的激动,“皇玛嬷,那孙媳先过去瞧瞧,待会再回来陪皇玛嬷。”
太后摆了摆手,示意让她先过去吧。
安清得了恩准后,便如她放飞了的小鸟般,脚步轻盈地朝着稻田快走而去,要不是还顾念着形象,她这会恨不得跑起来。
太后无奈地摇了摇头,这孩子怕是早都想过去了吧。
不过,皇帝这会找安清过去到底是为何事呢?
这不仅是太后纳闷,凉亭里众人也都很奇怪,心思也早都随着安清的离开飞到那稻田里了。
安清很快来到了稻田这边,她虽然很激动,但却没忘了规矩,先给康熙请了安后,又冲着一众皇子的方向福身行了个礼。
“皇阿玛,您找儿媳?”她看着康熙问道。
康熙怔了下,看了看安清,又看了眼手中的水稻秧苗,心里也不由觉得有些荒唐。
他刚刚也不知怎么回事,见到这秧苗叶子病症,脑子里突然闪现出之前那祥瑞牡丹生病的样子,那叶子上好像也是这种斑斑状状的灰褐色像霉点的东西。
所以,他当时脑子一热,就直接让人把安清叫了过来,但如今回过神来才意识到那些花花草草怎么又能和水稻相提并论呢。
但这会人都给叫来了,所幸就让她瞧瞧也成。
“你先看看这水稻的秧苗。”康熙道。
安清也不傻,瞬间明白了康熙的用意,但却装作一脸疑惑的样子,顺势接过了康熙手中的那秧苗,瞧了起来。
她面上不显,拿着那秧苗上上下下打量了一圈,有些茫然,又有些漫不经心,但实则早已快速分辨出了症状。
竟是稻瘟病!
这困扰现代农学人的问题在这一刻终于被安清验证了,历史上的康熙年间盛行的水稻青风病,就是后世的稻瘟病。
稻瘟病是一种由真菌引起的病害,在水稻整个生育期中都有可能发生,为祸害着秧苗、叶片、穗、节等部分,分为苗瘟、叶瘟、穗瘟和节瘟。
其中以叶部和节部发生为最多,染病后可造成不同程度减产,尤其数穗颈瘟或节瘟发生的早而且重,可造成白穗的现象,从而导致绝产。
安清看了看手中的水稻秧苗,康熙这稻田的水稻应该比丰泽园那边的要稍早上一些,这会已经到水稻分蘖盛期了,所以,它现在这个阶段所患的明显是叶瘟。
叶瘟是指稻株叶片发病,普遍发生在水稻分蘖盛期盛发,是由病菌侵染叶片而起,初期时会产生水溃状灰褐点,接着很快形成大的圆形或椭圆形灰褐斑,严重时更会病斑密布,叶片焦枯,植株中毒萎缩,根部腐烂直至枯死。
而叶瘟又分为四种情况,分别是慢性型、急性型、白斑型、褐点型。
她仔细分辨了一番,植株上的病斑呈菱形,最外面呈黄色晕圈,内环为灰褐色,中间为灰白色,基本可以确定是慢性型。
可安清虽判断出了症状,面上却只能装傻,“皇阿玛,这水稻秧苗上染的就是青风病吗?”
康熙有些诧异道:“你识得这青风病?”
安清摇了摇头,“回皇阿玛,儿媳没种过水稻,不识得,只是方才那小太监说这边的水稻生了青风病,就猜了猜。”
康熙怔了下,原来是这样啊。
他脸上明显闪过一抹失望,也是啊,这困扰古今这么多年的水稻青风病,他竟然寄希望于一个只是稍微懂些种地的小丫头身上,方才还真是魔怔了啊。
旁边的礼部尚书张英和户部尚书马齐对视了一眼,迅速从对方的眼中读出了一丝惊讶之色,他们深知康熙办事向来有章法,但他让安清过来查看这秧苗的举动确实令两人困惑不已。
难道因为五福晋种出了那与众不同的西瓜,皇上就觉得她很会种地?
“皇阿玛,您这生了青风病的水稻要怎么治呀?”安清状做随意地问道。
康熙摆了摆手,无奈道:“这青风病没法子治。”
说罢,他又看了眼那块染了病的稻田,“只能让人把这地里的秧苗全给拔掉扔了。”
安清“啊”了一声,声音中明显透露着可惜,“那个,它们不是还没死嘛,不试试啊,这样都都拔了多可惜啊。”
说罢,她又低头摸了摸手中的秧苗,状似无心地嘟囔了道:“我以前种花时也经常会生一些各种各样的病,但只要还没死掉,我都是要尽力试各种法子救的,虽然经常救不活,但偶尔也救活的时候。”
其言外之意,总得先救救吧,救了才有希望。
康熙顿了下,有些迟疑道:“你想试试?”
安清闻言,似突然反应过来,慌乱地摆了摆手,“不是不是,皇阿玛,儿媳也不懂这青风病,自是不敢在你的稻田里折腾。”
她只说不敢,却没说不想。
胤祺把安清的反应看在眼里,自是明白她是想试试的,“皇阿玛,反正您这水稻都不打算要了,要不让安清试试吧,她就喜欢折腾地里的这些东西,您就当让她死心了。”
康熙似是也被说动了,但他还没来得及说话,旁边的农人倒是先了口。
“不可啊,皇上,这青风病会传染的,若是传染到其他稻田里可就糟了。”
康熙一听这话,不由又迟疑了起来。
安清也知这农人考虑的很对,稻瘟病确实是一种严重传染性病害,现下他们并没有什么法子能治,那自是要尽快把病秧苗清理才是最正确的处理法子。
她虽有法子确定能治,也能确定不会让其传染开,但这种话她又不能说啊。
“皇阿玛,您看这块生了病的稻田其实挺偏的,同旁的稻田其实隔得也够远,若是把周边那些生了病的秧苗拔掉,只留下这块地中间的地方,您看可行吗?“胤祺提议道。
康熙沉思了片刻,轻点了点头,“成,就按老五说的办。”
就像安清方才说的那般,还没死就总要试试,虽然机会渺茫,但总归折腾了才能死心。
安清本以为都没戏了,谁知胤祺竟替她扭转了局面,心里忍不住一阵狂喜。
这块染病了稻田还挺大的,隔离开来,确实是个不错的法子。
她感激地朝着胤祺看去,胤祺冲着她笑了笑。
其实,安清之所以这般坚持想要救活这块地的水稻,倒不是有什么所图,只是她单纯地知道这稻瘟病的危害有多大,最重要的它还很常见,基本贯穿了水稻整个生长期。
既然她知道救治的法子,且不如借着这个机会拿出来,也算是为这个时代的农人尽一份微薄之力了。
康熙虽同意了让安清试试,但实则并未抱什么希望,只因他太清楚这青风病的霸道了。
不仅康熙,在场所有人,除了胤祺外,基本都没太当回事,甚至大阿哥他们还在心里笑话老五这两口子不知天高地厚呢。
就算想在皇阿玛面前求表现,也得先看看自己有没有那个本事吧。
康熙带着众人离开了这块稻田,随即往旁边那整块的稻田走去,安清也顺势留了下来,跟着大部队逛了起来。
她走在胤祺身边,听着丰泽园的管事和农人给他们介绍这稻田的情况,时不时地还同胤祺说几句小话。
谁知走着走着,前面的康熙突然停了下来,转身看向安清,问道:“老五福晋,你觉得朕这稻田如何?”
安清愣了下,显然不明白康熙此举的意图,“皇阿玛这稻田,甚好。”
康熙笑了笑,颇有些得意地回道:“那你觉得,比起你的瓜地如何。”
安清立马明白了康熙的臭屁心理,合着这是在自己这里找成就感呢。
“那自是比不得皇阿玛这稻田的。”她马屁拍起来丝毫没有压力,“皇阿玛,您真是抬举儿媳啊,从这初衷上来讲,两者根本就是没有任何可比性。”
康熙“哦”了一声,道:“此话怎么讲?”
安清回道:“您看啊,儿媳折腾那瓜地,归根到底就是为了满足自己的口腹之欲,但皇阿玛您培育这御稻米的初衷,是因为心里装着天下百姓。”
这话可谓是完全说到了康熙的心坎上,心情也越发好了起来。
“你这丫头倒是有见解,那朕再考你个问题,朕这稻田不论干旱与否,每年都比旁人种的要好,你可知何缘由?”
安清轻点了点头,“儿媳知道,因为这是皇阿玛的稻田啊。”
众人只以为她要拍马屁了,连康熙都这般认为,脸上也不由闪过一丝失望。
他这个问题之前也问过不少人,包括方才在安清来之前他也问了太子等人,但答案基本都是千篇一律,因为这是他这个天子的稻田,自是要比别人好的。
还以为这丫头有见解,没想到……
谁知,安清却突然开口道:“因为是皇阿玛的稻田,所以,平日里有着丰富经验且最擅种地的农人精心看顾着,旱的时候自有官兵会提水浇灌,涝的时候,也有人赤膊上阵排水,但平常百姓家没有这个条件啊,他们更多的是靠天吃饭。”
她这话一出,在场众人不由深吸了口气。
特别是在场的那些官员,这五福晋倒真是什么都敢说啊。
但康熙却突然笑了,再看向安清时脸上满是赞赏之色,她能说出这番话,是因为她懂种地,也是因为她……知百姓疾苦。
安清陪着康熙又聊了几句,便以不打扰他们做正事为由头离开了,主要也是怕了康熙这随时抽查作业的行为。
好家伙,真是太考验人了。
等安清再次回到了凉亭这边,迎面便被众人好奇的目光淹没了,她也没瞒着,把事情大概讲了讲,包括康熙答应让她试试救治那水稻的事。
反正这事想瞒也瞒不住,毕竟当时这么多人在呢。
当然,她还不忘把康熙喊自己过去理由圆了下,“去年皇阿玛去我那块瓜地时,说是有机会带我瞧瞧他的御稻田。”
众人这才恍然大悟,原来是这样啊,怪不得只喊安清自己个过去呢。
只是,这会大家的关注点又转移到了另一个问题上。
“老五家的,我们方才可听说了,这水稻患了青风病,可是棘手的很,连这丰泽园中最老道的农人都束手无策,你这孩子连水稻都没种过,还是别添乱了吧。”
惠妃眼底闪过一丝轻蔑,在她看来,这就是安清是为了在康熙面前出风头故意为之的。
安清笑着回道:“还是惠额娘体恤我啊,您就放心吧,我就是试试,救不活我也不会失落的。”
惠妃:“……”
谁个体恤她了!
安清可没管惠妃,说罢,又看向太后和宜妃,道:“皇玛嬷,皇阿玛刚刚说了,那块地的水稻都赏孙媳了,若是孙媳侥幸救活了,到时候孙媳就请您和额娘吃御稻米!”
太后和宜妃自是捧场,三人一说一答的,旁人倒是半句都插不进去。
安清本以为很快就能回去,谁知康熙不知哪根筋没搭对,亲自带着一众阿哥们在丰泽园和那些农人一起给稻田除草去了。
他们一行人终于在下午时赶回了畅春园,安清一进院子,立马招呼翠柳准备笔墨纸砚。
她在桌案前先列出了一份单子,随后又把麦冬叫了过来,交代道:“快去把我列的这些东西都准备出来,越快越好。”
麦冬接过那单子看了一眼,也没敢耽搁,立马下去办了。
没错,她那单子上就是安清要治稻瘟病的东西,不过,她虽列了很多东西,但实则需要的只有其中一种乌桕叶,其他的都是为了掩人耳目。
乌桕叶,是一种中药,具有泻下逐水、消肿散瘀的效果,还能解毒杀虫,主治症状有水肿,大小便不利,疥癣等等,但同样的,它也用来制作土农药,就专治这稻瘟病。
其法子为,按一比三的比例,取乌桕叶切碎后加清水,浸泡二十四小时候再过滤出来,用这个滤液进行喷洒水稻的病变区域即可。
在麦冬准备东西的过程中,安清也没闲着,她正在琢磨怎么把这个法子的发现过程合理化。
而此时远在千里之外的两江总督范承勋,正带着一行人,骑着马着急忙慌朝着郊外田间赶去。
等他蹲在地头,看到田间那水稻秧苗,提着一路的心终于沉了下来。
竟真是青风病!
第46章 五福晋46
因着得到了康熙的准许,从这天起,安清便可以自由出入畅春园和丰泽园。
第二日一早,她带着一应需要的东西去了丰泽园。
安清过来时,丰泽园的李管事早早等在门口,他身后还带了两个农人。
“五福晋,这是张老农和王老农,两人都是侍弄田地的老把式了,您有什么需要尽管吩咐。”李管事笑着介绍道。
“草民见过五福晋。”两个农人拱手行礼道。
安清轻抬了抬手,示意两人免礼。
这两个农人昨日她也见过,能跟在康熙身边的,定是有些本事。
“昨日交代你做的事怎么样了?”她看着李管事问道。
李管事回:“回五福晋的话,奴才按照您的吩咐,已经让人把那田边的秧苗清理出来了,要不您先去瞧瞧,若是有什么不妥的,奴才立马让人处理。”
安清轻点了点头,指了指身后道:“成,那你先找几个人来,把我后面那马车上的东西都搬到那地里去。”
李管事自是满口应了下来,转身吩咐了几个人帮安清搬东西。
只是,当他看到那车上是一排盖了盖子的木桶时,不由有些纳闷这里面都装的什么,难道五福晋准备用这些东西治那青风病?
安清领着一行人来到了那块稻田,见与旁边稻田挨着的那些染了病的秧苗已经被清理了,还按照她昨日临走前交代的那般撒上了些草木灰。
她下意识点了点头:“不错,处理的很好。”
李管事见安清满意,这才稍稍松了口气。
他不知这五福晋的脾气,生怕差事办的让她不满意,再惹怒了贵人,所以,昨日安清一交代下来,他便马不停蹄地亲自盯着人干的,就是生怕出了一丝纰漏。
安清站在地头看着眼前这块染了病的稻田,目测大概有大半亩地的样子,分成八份的话,每份不到一分地,也不小了,也够折腾了。
她昨日一共让麦冬准备八种东西,食盐、雄黄、砒霜、生石灰、辣椒、大蒜、乌桕叶、烟草,这些其实都能用来制作土农药,只是防治的对象不同罢了。
就比如食盐,按照一定的比例用水稀释后,喷洒在小麦上能防治小麦锈病,而雄黄一定比例的水煮沸稀释后,喷洒便能防治蚜虫等等。
安清的打算是把这八种东西按照不同的比例,依次在那八小块地里进行实验,一次一次的尝试,剂量比例也一点点增加,制造出一种是经过反复试验最后才成功的情况。
不过,这次她使用的都是单一植物性的土农药,操作起来比较简单,其实还有些混合方剂,就是不同植物性土农药,按照配制比例混合在一起,制作出的土农药方剂。
像这种土农药方剂比较复杂,这会拿出定是不合适的,好在这稻瘟病用单一植物性土农药就够了,至于其他的以后再说吧。
总得一步步来啊,这其实就相当于一个破窗效应。
待康熙及众人慢慢接受了她擅长种地,且还有着旁人没有的天赋时,那时不管她再做出什么来,旁人也许会惊讶,但绝不会怀疑她。
安清招呼翠柳和小喜子他们过来,用麻绳先把这块地分成八个差不多的试验田,然后相应的做好标记后,她便可以开始了。
那八个木桶里是她提前制作好的土农药,这边一打开,李管事和那两个老农便忍不住凑了过来。
“五福晋,您这些都是什么啊?”李管事忍不住问道。
他瞧着一个桶里红彤彤的,还有些呛鼻子,应该是辣椒水吧,旁边那桶里好像有大蒜味,不知那桶里还有烟草味,其他的他便分辨不出来了。
安清还没来得及解释,就见张老农正伸着脖子往一个木桶前凑,似是想闻闻,她忙出声道:“别碰,那桶里是砒霜水。”
什么?砒霜!
张老农吓得往后退了好几步,脸唰的就白了。
好险,那可是砒霜啊,要是一不小心误食了,那还了得。
李管事也是吓一跳,怪不得刚刚五福晋让人搬木桶时小心些,她身边那宫女更是盯得很紧,确保没撒出来一丁点才放那些搬东西的人离开。
安清见他们的样子,也没多做解释,只是说道:“我这里没什么事了,你们先忙去吧,别耽误皇阿玛的正事。”
李管事哪里能放心呀,这毕竟是剧毒,“五福晋,要不奴才找些人过来,要怎么做您说一声,让他们做就成。”
安清却摆了摆手,说道:“没事,你放心吧,我心里有数。”
李管事见她坚持,也不好再说什么,只能带着两个农人一步三回头地离开了。
等到走远了后,那两个农人才窃窃私语了起来。
“哎,老张,你说那些东西有用吗?”王老农开口道。
张老农摇了摇头,“俺觉得没啥子用,就是白折腾,旁的先不说,那辣椒和大蒜味道重,平日里用来驱赶稻田里的害虫还行,哪个能治那般霸道的青风病啊。”
王农人颇为赞同地点了点头:“谁个说不是嘛,我刚刚好像还闻到了雄黄的味道,像砒霜雄黄这种有毒的东西,俺倒是知道能用它们来诱捕害虫,可哪里好直接对着庄稼浇啊,那水稻不全被毒死了。”
“就是呀,反正俺种了一辈子的地里,这样的法子俺们是没见过。”
“俺也没见过……”
李管事走在前头,自是把两人的话都听了进去,也忍不住摇了摇头。
别说他们了,他搁这替皇上看这稻田也有十来个年头了,来来往往见过这么多农人,各地的都有,却也从没有一个这般给庄稼治病的。
这不是胡闹嘛,但没法子啊,谁让这事皇上准了,他们也只能听命办事。
罢了,左右不过是贵人一时兴起的玩闹,说不准几日这五福晋就不来了呢。
“既然五福晋说了,她那里用不着你们,那你们接下来千万把皇上那些稻田看好了,可不能再出问题了啊。”李管事神情严肃地交代道。
这已经有一块地出了问题,若是再有什么万一,他们谁也没办法同皇上交代。
两人忙应了下来,也瞬间提起了十二分的精神,匆匆朝着稻田的方向而去。
等三人离开后,安清这边也开始忙活起来了。
今日她就带了翠柳、麦冬和小喜子三个,翠柳和麦冬就不用说了,两人对这些活计不要太熟门熟路。
小喜子虽没两人懂得多,但胜在机灵,安清说什么他很快便能明白,并且严格的执行起来。
接下来,安清以适度喷洒或灌根的方式,把木桶里的土农药用在了染了病的水稻秧苗上。
因着知道哪些法子是有效的,安清其实也偷偷做了些手脚,就比如那乌桕叶,她一开始便按照正确的比例来做的,至于旁的嘛,就比较随意多了,反正那些也就是混淆视听用的,充数的而已。
只要到时候,她那实验与统计的数据上做的合理了就行。
因为发现的早,这块水稻的稻瘟病实则不算太严重,估摸着喷洒个三次土农药就成,隔五天喷洒一次的话,恰好半个月就能治好。
即便如此,但安清还是每天都会来这丰泽园,一是要做做样子嘛,毕竟她这正是努力找法子尝试的过程,再则,相比于被闷在院子里,她还是比较喜欢来这地里晃悠晃悠。
反正这丰泽园也是有休息的院子,她一般是早上过来,傍晚回去就成。
安清的小日子过的乐不思蜀,胤祺这边却忙的焦头烂额,这自打封爵后,他们这些皇子也慢慢开始参与到朝廷政事当中了,新手适应期自是要难一些。
这天晚上,胤祺回来的有点晚,据说又被康熙拉着去开会去了。
用完膳后,他照例还要再看会书,安清见他一脸疲惫的样子,忙催着他去洗澡,然后赶紧上床休息。
人都快累傻了,还这么用功做什么,保重好身子才是正道。
胤祺被推着进了浴房洗了个澡,等他再次出来时,安清正在软榻上逗雪团呢。
他笑着走了过去,也顺势摸了摸小家伙的脑袋:“雪团是不是又长大了些啊。”
安清举着小家伙掂了掂,笑道:“长是没怎么长,但最近倒是重了不少,都快成球了。”
自打搬到这边后,小家伙整天黏着别人给它钓鱼吃,可不得胖嘛。
小家伙似是听懂安清的话,适时喵呜了两声,好像在表达自己的抗议。
安清乐得又揉了它两把,胤祺也跟着笑了起来。
“你那水稻的青风病治的怎么样了?”他问道。
安清摆了摆手,道:“别提了,今天又死了一块地的秧苗。”
今天才刚进行第二次喷药,砒霜那块试验田算是彻底废了,虽说她早就有准备了,但亲眼看到还是忍不住心塞。
没法子啊,这勾起来她农学生最深的痛,她刚上研究生那年,种了一块试验田的转基因水稻苗,但因那会没经验导致种植失败,一地的水稻全死了,那一天可谓是她整个农学生涯最灰暗的一天。
安清使劲甩了甩头,似是想把这不好的回忆全都甩掉似的,“别说我了,你怎么样啊,今个回来这么晚,是发生了什么事吗?”
听到这话,胤祺欲言又止地看了她一眼,罢了,她都这般沮丧了,还是别让她跟着烦心了。
“没什么事,就是被皇阿玛喊过去耽搁了一会。”
安清“哦”了一声,也没多想,“那就好,我也去洗澡了,今个累了一天,得早点休息。”
说罢,她便把雪团从腿上抱下来,然后起身去了浴房。
胤祺望着安清离开的背影,重重地叹了一口气。
其实,他方才没她说实话,今日之所以回来这么晚,是因为被他皇阿玛叫去议事了,不仅是他,他们兄弟都在,同时还有朝中的几位重臣。
昨日两江总督递了折子上来,说是其辖区内好几个县的水稻都染上了青风病,他皇阿玛便急的不行,谁知却祸不单行,今天闽浙总督也上了折子,说其辖区水稻也出现了青风病。
要知道这些可都是大清水稻的重点种植地区啊,如今都出现了大面积的青风病,可想而知今年的收成会减产到什么地步,说句民不聊生绝不为过。
胤祺知道安清这些天都在尝试着各种法子去对付那青风病,他虽因太忙没能跟着她去丰泽园,但她摆在桌案上的那些记录他确实能看到的。
他想了想,还是觉得别给她压力了,她之前也没种过水稻,这么短的时间内又能有什么法子呢,这些也不是她该背负的。
罢了,他皇阿玛已经命户部和农政司的人去想法子去了,据说还给了他们一块染了青风病的稻田,希望能有个好结果吧。
*
京西玉泉山的一块农田的地头,乌泱泱地站了好些人。
户部尚书马齐望着脚边的稻田,重重叹了口气。
自从皇上的命令下来后,他已经十天没回家了,他和农政司这一行人便一直埋在这块染了青风病的地里,各种农书被他们翻了个遍,但凡有点希望的法子也都试了遍,但却一点用都没有。
这染了病的水稻秧苗也越来越严重,他们也只能在旁边看着干着急。
“马大人,要不咱们就试试那水洗法吧。”一农政司的官员提议道。
马齐摇了摇头,有气无力道:“水洗法是用来冲洗掉寄生在庄稼上的害虫的,这青风病又不是病虫害,这法子估计也没什么用。”
他们之前用的那烟雾法不就是同这水洗法是一个道理吗,结果证明这青风病并不是虫害。
那官员一脸为难道:“可是,大人,咱们已经没法子可用了啊。”
马齐又何尝不知啊,只能叹了口气,道:“那试试吧,现下也只能活马当成死马医了。”
皇上给他们下的命令,说不求能完全救活过来,但再不济也要找到法子保住三成才行。
可是……真的是一点法子也没有啊。
这会要是谁能告诉他有法子治这青风病,哪怕要了他马齐的脑袋,他都绝无二话!
日子仍不紧不慢的过着,安清最近心情还不错。
昨日她刚把那第三回土农药喷洒完,如今那稻田里剩下的水稻已经基本被她给救活了,只是还有少数一部分叶子上还有灰斑点残留,但目测也就是这几天的事了。
这天早上,安清正准备出门去丰泽园,突然想到胤祺今日休沐,于是脚下一转便去了前院书房。
“爷,今个有事吗?”安清问。
胤祺点了点头,“皇阿玛刚派人来说,让我回京办趟差事,怎么了,你有事?”
安清一听这话,忍不住在心里啧了一声。
这老康也太不地道了吧,就算是拿儿子当驴使,也总得让驴喘口气吧,这好不容易休沐一天还给人派差事,有没有天理了。
“哦,那就算了。”她摆了摆手,道:“我本想着你今个休沐不是嘛,要是没事正好同我一起去丰泽园一趟,我好像真把皇阿玛那水稻给救活了。”
胤祺本来没太在意,但听到她后半句,整个人蹭的一下站了起来,一把抓住她的胳膊道:“你、你说什么?!”
安清见他反应这么大,也不由愣了下,“我说,我好像把皇阿玛的水稻救活了,不、不行吗?”
胤祺这次确定是听清了,他激动地一把抱住了安清,忍不住原地转圈。
怎么不行,这可太行了!!
这些日子整个朝堂的人都快被这青风病逼疯了,他皇阿玛的脸色也是一天比一天难看。
当然,这些都不是最重要的,最重要的是那些百姓们的水稻终于有救了!
澹宁居殿内,康熙正坐在上首大发雷霆,下首的户部和农政司的官员被骂了个狗血淋头。
“朝廷养你们是做什么吃的,都这么些天了,竟一个法子都找到,你们到底有没有在用心办事!”
他骂完还不解气,直接把手中的奏折全给扔了下去。
以马齐为首的一众官员以及在场的四阿哥忙纷纷跪下来请罪,“皇上/皇阿玛息怒,微臣/儿臣不敢。”
胤禛心里也很是无奈,如今他们兄弟中只有他一人在户部当差,这会自也只有他一个皇子被牵连进来了。
康熙这会正在气头上,显然息怒不了。
他重重地吐出了口浊气,慢慢闭上了双眼,显然是在努力平复胸腔内怒火。
去年冬天各地小麦遭了冻害,本就已经减产了,若是今年的水稻再减产,他都想像不出接下来会发生什么。
他也没多奢求,哪怕能保下三成也是好的,总不能眼睁睁看着绝收,让百姓没有饱腹之物吧。
若百姓没有饱腹的粮食,必然是民不聊生,那接下来便是各地起义不断……康熙不敢深想,历史上多少血淋淋的例子。
若是没有前两年准噶尔战事的消耗,朝廷倒是还可以发赈灾粮,但如今国库空虚……
而此时的澹宁居外,梁九功正好拦住了安清和胤祺。
“五贝勒,五福晋,奴才劝你们有什么事还是改日再来吧,皇上这会正在气头上,不管你们为何事而来,怕是都讨不到好。”
他话音刚落,殿内便又再次传来了康熙怒斥声。
胤祺顿了下,问道:“梁公公能否方便透露一下,皇阿玛是不是因青风病的事?”
梁九功迟疑了下,随即轻点了点头。
胤祺确定是这事后,倒放下心来了,“多谢梁公公提醒,但我们今日过来便是因为这事。”
说罢,他看了殿内的方向,道:“也许能解了皇阿玛此时的燃眉之急。”
梁九功怔了下,似是突然想到什么,扭头看向一旁的安清,有些不可置信道:“难道是五福晋您在丰泽园……”
安清轻点了点头,笑道:“还麻烦梁公公帮忙传达一声,告诉皇阿玛我已经找到治那青风病的法子了。”
梁九功反应过来后,整个人瞬间喜不胜收,“五福晋,您这是折煞奴才了,您和五阿哥稍等片刻,奴才这就进去。”
说罢,他一刻也没耽搁,转身便朝着大殿走去。
但没走两步,却因脚步太过急促,踉跄了一下,好在旁边的小太监及时扶住了他。
安清这会已经从胤祺那得知了事情的始末,自也知梁九功为何会反应这般大了。
说实话,她是真没想到这么巧,这些日子她一直奔波在畅春园和丰泽园两边,对这朝堂上的事真的是一无所知。
若是她早些知道,早些天便可以把那治青风病的法子拿出来,毕竟第二次药剂喷洒后,那地里的水稻就能看出效果了,也算是有了说服力。
不过,好在这会也不算晚。
她再次庆幸自个今日一时心血来潮去书房找胤祺了,要不然这事按照她之前的打算,是想等到那稻田里的水稻全都治好后才禀报给康熙的。
“我觉得梁公公比你淡定些。”安清扭头看向胤祺调侃道。
听到这话,胤祺不由想到方才自己激动到抱着安清转圈的事,脸上不由一热。
好吧,他不得不承认,这么一看,梁公公的反应是比他淡定多了。
大殿内,梁九功急匆匆走到康熙身侧,“启禀皇上,五贝勒和五福晋有要事求见。”
康熙这会本就在气头上,直接一个眼刀看了过来,“你到底是怎么当差的,没瞧见朕正在忙正事吗,让他们有什么事回头再说。”
梁九功忙躬身请罪,“皇上恕罪,五福晋说她找到了治那青风病的法子了,奴才不敢耽搁。”
康熙直接愣住了,反应了好几秒,才满脸的不可置信道:“你说……她找到什么法子了?!”
底下的众人也都猛地抬起头看向梁九功,甚至连是否会君前失仪都一时给忘了。
梁九功下意识咽了下口水,“五福晋说,她找到治那水稻青风病的法子。”
等安清和胤祺走进来时,率先迎接她的便是满屋子大臣那双眼冒光的视线,有感激、有惊讶、有不可置信。
幸好她知道是什么原因,不然这会肯定被吓到。
“儿媳/儿臣给皇阿……”
“行了,都起来吧。”康熙直接不耐烦地打断了两人的行礼,“老五福晋,你快说,你真把那块稻田里的水稻给救活了?”
安清很严谨地回道:“回皇阿玛,是救活了那块稻田里的一部分水稻。”
康熙一听是一部分,便只以为那法子只能救活一些水稻呢,不过,能救活一些是一些,总比绝收的要好啊。
“一部分是多少?”他追问道。
安清不由一愣,她有些不理解康熙为什么在意这些,难道不是该问是什么法子吗?
“那个,大概是一半吧。”
她虽把那块地分成了八份,但其实她那法子里,是有两种能治稻瘟病,再加上中途效果显现出来时,她及时调整法子的,反正就是那块地水稻最后保住了一半。
康熙一听能救下来一半,瞬间激动地站了起来,“好好好,能救下一半可太好了。”
下首的众人听到一半后,也明显松了口气。
安清一脸懵圈。
不是,那块水稻有这么重要吗,为什么老康看着这么在意救活一半这件事?
胤祺在旁瞧着,也越听越不对劲,他突然想到他皇阿玛之前给户部和农政司的指令是至少救活三成的事……
“不是,皇阿玛,您可能误会了,安清的意思是您那块稻田救活了一半。”
不是她那法子只能救活一半。
康熙皱了皱眉,有些不解,“老五,你话说清楚,这有什么区别吗?”
胤祺愣了下,这……好像是没什么区别。
但问题是安清试验那法子不是这么算的,他一时也有些解释不清楚了,只能转头看向安清:“若是用你那法子治青风病,那些生了病的水稻能救回来几成?”
安清“啊”了一声,但反应了一下后,总算反应过来是怎么回事了,这是在问她成活率啊。
她迟疑了片刻,还是没把话说的太满,“七八成吧。”
第47章 五福晋47
“什么?七八成!!”
一道尖锐有些苍老的声音在大殿内响起,吓得安清一激灵。
她循声望去只见众官员中有一老头正颤颤巍巍地站在那,满脸的不可置信。
“五福晋,您、您确定没开玩笑?”
安清轻点了点头,被质疑了她却没生气,因为她能清楚感觉到那位官员并无恶意,大概只是因为太惊讶所致。
“这位大人,妾身知道这是在哪里,不敢有虚言。”她淡声道。
康熙一改方才激动的反应,突然镇定了下来,他坐在上首静静地看着安清,好半晌都没开口,不知在想什么。
这种情况,殿内众人自是也不敢吱声,但同时心里也不由泛起了嘀咕,皇上这是要作甚,难道不应该先关心是什么法子吗?
胤祺见他皇阿玛这个样子,怕会吓到安清,下意识往她身边挪了几分,似是想给她一些安全感。
相比较来说,安清却淡定的多,因为她清楚自己准备的够充分,并不畏惧康熙的任何问题,这也她之所以这般谨慎的原因。
凡是简单了解些历史的都清楚,古今帝王向来都有一个通病,生性多疑,即便是‘千古一帝’的康熙也躲不过去,或者说是高处不胜寒吧,站在那位无人之巅的位置上,他连自己的儿子都这般猜忌,又岂会轻信旁人的一面之词。
大概又过了一会,康熙终于开口了,“老五福晋,你可能不太清楚,这青风病不是儿戏,自古便是更甚于水旱灾的大患,所以,朕有些事情必须要问清楚。”
安清一脸恭敬道:“皇阿玛,过来的路上爷也同儿媳说了些,儿媳知晓轻重,您有什么尽管问,儿媳定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康熙轻点了点头,似是对她这个回答很满意,“那朕问你,治那青风病的法子你是从何处而来?”
他倒是没怀疑那法子是否有效,毕竟,这种事情瞒不了人,不管安清还是老五,他们都不傻,若不是真有效果,不会这般送到他面前来。
安清回道:“回皇阿玛,那法子是儿媳自己一个个试出来的。”
康熙挑了下眉,“试出来的?”
安清轻点了下头,也不再废话,直接把随身带来的那本试验田的册子拿了出来,“皇阿玛,这上面是我这些日子各种尝试记录下来的数据,您可以先看看看,再听儿媳给您解释。”
说罢,她把那册子递给了旁边的梁九功。
梁九功接过后,丝毫不敢耽搁,忙上前递给了康熙。
康熙第一眼看到那册子封面上大大的几个字——水稻青风病的实验数据,这名字倒是简单易懂。
他也没多停留,直接翻开了第一页,神色立马变的不一样了,也终于明白安清那句试出来的是什么意思了。
安清这册子做的很是简单明了,一目了然,整体分为总分总的结构,中间数据统计方面更是采取了表格的方式,即便是外行人,瞧上一瞧便知道是怎么回事。
更别说像康熙这种经常从一大篇废话的都能精准提出重点的东西,那看这册子自是不在话下。
只是,随着那些册子一页一页的翻动,康熙的脸色也跟着变化了起来,时而眉头微皱,时而又一副恍然大悟的样子惹得满屋子的人都跟着提着一颗心,但同时也都不由好奇起来,那册子上到底写了什么啊?
安清却很是坦然,对于田间作物实验与统计数据这会,她自认是内行,经她手做出来的东西,在逻辑和内容上保证对方找不到任何漏洞。
大概过了半刻钟的时候,康熙终于翻到了最后一页,只是因为安清那田间的还未结束,所以这册子目前还是未完待续的状态,但这丝毫不影响观看者弄清楚她到底在搞什么。
等康熙再次抬起头时,看向安清目光不由染上了丝赞赏之色,“朕看完了,你来说说吧。”
安清也没废话,径直做起了概括总结:“回皇阿玛,如您在那册子上所见,儿媳把您那块稻田分成了八小块,用了八个法子去尝试治那青风病,在八小块地里,又再次分了八份,采用各自法子的不同剂量去分批尝试,所以,整体来看是有64份样本。”
“但截止目前为止,有六种法子证明是无效的,剩下两种是有效的,分别为乌桕叶和大蒜,根据实际操作结果看,对于治这青风病,这乌桕叶制出来的药剂的效果远远好于大蒜制出的药剂。”
“至于那些无效的例子中,如砒霜、雄黄,因药性太强,这两块试验稻田水稻秧苗全部死了,其余在经过第二轮喷洒灌根后,确定无效便及时做了调整,用了有效的法子,因调换及时也保住了不少……”
她洋洋洒洒讲了一大篇,但却句句都是言简意赅,即便是殿中并未看过册子的众人,也多多少少听懂了。
但只这么听着还是有些迷茫,康熙见状,把安清这册子递给了梁九功,示意他拿给下面的大臣传阅。
梁九功把册子递给了最近的胤禛,官员们见状也不由围了过来,众人挤在一起看了起来。
康熙这边也没闲着,继续追问道:“那你为何选这八样东西,又如何确认它们可能会有用?”
安清对答如流道:“不瞒皇阿玛,这些东西都是儿媳之前在科尔沁庄子上种东西一一用过的,只不过不是对水稻,但儿媳想都是草木庄稼之类,说不定有用,就暂且试了试,没想到儿媳运气还算不错,竟真碰到了。”
“至于为何一开始会用,儿媳也是翻过各种农书和医术的,用力很多很多东西,有中药材,也有各种乱七八糟的东西,这个说来就话长了,儿媳从小就喜欢琢磨这些,皇阿玛要是想听的话,儿媳就给您慢慢讲?”
康熙听完心里已经完全有数了,怪不得呢,果然不是一日之功啊。
不然这么多药材和草木等东西,为何偏偏选这几种,那制作比例又是以什么依据确定的,这些种种,可都不是轻易能划定范围的,但现下却说的通了。
“今日就先不说这么详细了,”他摆了摆手,道:“只是朕有一点不明,朕也翻阅过不少农书,上面基本都是用这些刺激性的药物对付虫害,你且说说是如何想到用把这些东西给庄稼和草木上的?”
康熙这话恰好也问出在场所有的心声,众人均齐刷刷地看了过来。
毕竟,像她这种方式可谓是前所未有啊。
安清轻点了点头,她一开始就知道她这法子拿出来,定会引起不小的波动。
现下的农书确实已经涉及到土农药了,就比如明朝《天工开物》用砒霜处理大豆和小麦的种子对付地下害虫,西汉《氾胜之书》也有用附子、干艾等植物防虫、贮藏种子的记载,《本草纲目》中也记述了砒石、雄黄、百部、藜芦的杀虫性能等等。
即便是用到辣椒和大蒜这种刺激性特别强的东西,也都是选择诱捕法,或者是少量喷洒的驱赶法等杀虫的。
这些法子因为古人早早意识到某些植物具有驱散害虫的作用,所以用来对付的都是庄稼草木上的虫害,但同时也觉得这些东西对庄稼草木也会有害。
所以,像安清这种直接把这些东西大量喷洒或灌根到庄稼上的法子,确实是闻所未闻。
但实则是很多庄稼草木生病了,是自身感染细菌所致,就像这稻瘟病(青风病)就是由真菌感染引起的病害,而这些植物往往也具有不同程度的杀菌作用,对症下药后,自然能药便到病除。
可是,这个确实也不好用科学的方法给他们解释清楚,安清只能选择编故事了。
“回皇阿玛,儿媳就是想,人生病了可以治,就连我们草原上的牛马生了病,牧医都会尽力给它们救治的,所以,儿媳那时就想着,为什么庄稼生病了就不行呢?”
说罢,她还故作不好意思地挠了挠头,“让皇阿玛见笑了,那会年纪还小,再加上性子有些执拗,就一头钻了进去,翻遍了农书和医书,一点点去试,每试一次就记下来,吸取经验,就这样不知试了多少次,浪费了我阿爹好多东西,才终于救活了一株病了的菊花,说起来也是儿媳愚钝,用的都是耗时耗力的笨法子。”
听完这番话,康熙看安清的神色越来不同了,以前只觉得她是个单纯有些聪明的小丫头,但如今看来是他瞧走眼了,旁的先不说,但就这份耐心和失败中坚持的毅力,就远非常人能及的。
“不,你不是愚钝,是大智若愚!”他一锤定音道。
她看似是笨法子,实则能在一次次失败中总结经验,又怎么可能是真的笨呢,这是开创先河必然要经历的过程。
其他人也纷纷附和了起来,大殿内瞬间满是夸赞的声音,以及他们看向安清的目光均带了一抹敬佩之色。
安清突然有些囧了起来,下意识往胤祺身后躲了躲。
不是,你们别这样啊,她刚刚那些只是在吹牛,别搞得她像干了什么多了不起的事似,更别提什么开创先河了,她这最多就是站在巨人的肩膀上占了个大便宜而已。
胤祺看安清的样子,眼底不由闪过一丝笑意,但还是出声给她解了围:“皇阿玛,眼见为实,要不咱们现在去那稻田瞧瞧?”
康熙自是正有此意,虽说他觉得安清和胤祺不会拿这事糊弄他,但总归是这么大的事,不亲眼瞧见,还真是有些不踏实。
于是,这屋子里的一众人又乌泱泱地跟着康熙朝丰泽园赶去。
但刚走出大殿,安清随手整理着方才被康熙还回来的那个册子,她不小心瞥到最后一页的日期,突然意识到一件事,不由低声‘啊’了一声。
然而,就她这一声却成功吸引了所有人注意,康熙一脸紧张地转过身,“老五福晋,可是有何不妥?”
胤禛和一众官员也不由屏住了一口气,这都到最后关头了,可千万别出什么岔子了啊。
“皇阿玛,今个是十五,方才来您这太着急了,儿媳还没去给皇玛嬷请安呢。”安清这些日子真的是忙糊涂了,都忘了今个是十五的事了,但她这会可不能说自个忘了,“要不,皇阿玛您先过去,儿媳先去给皇玛嬷请了安再跟上?”
众人一听是这事瞬间松了口气,没出岔子就好,毕竟,今个可是眼见着就躲过这一劫了啊。
康熙也有些无奈地看了安清一眼,“成了,朕当多大的事呢,放心吧,你不用去了,找个人去说一声就行,你皇玛嬷会理解的。”
说罢,他冲着梁九功使了个颜色,梁九功立马招呼了个小太监过来,低声交代了一番后,那小太监也不敢耽搁,转身朝着太后所住的凝晖堂跑去。
说来也是巧了,今个凝晖堂简直不要太热闹,大家来请安竟都凑到了一起。
正殿内齐齐整整坐的都是人,依次坐着的是惠宜德荣四妃,其次是太子妃、大福晋、三福晋和四福晋,说来福晋这堆里除了因病留在宫中静养的七福晋外,可就差安清了。
因之前‘孝心攀比’事件的影响,众人为了尽量不打扰到太后,便默契地选择了婆媳一起前来,或几人结伴而来,而太后今个因着起身的晚了些,还没过来,这些人就这么凑在了一起。
宜妃忍不住往大门瞧了好几眼,见安清还没来,心下不由有些纳闷。
这孩子怎么还没来,难道是被什么事耽搁了?
因着安清近些天整日往丰泽园跑,宜妃也有好些日子没见她了,本想着今个给太后请完安后,让她去自己那坐坐呢,也不知道能不能碰得上。
“宜母妃,五弟妹怎的没和您一起来呀,说起来,也有些日子没见她了呢。”太子妃突然出声道。
宜妃有些莫名其妙地看了她一眼,“她近来比较忙,估计会晚些过来。”
太子妃轻点了点头,就在宜妃以为这话题就此结束了时,谁知她却突然又开了口,“五弟妹是在忙着给那水稻治青风病吗,现下如何了啊,是否有了头绪?”
宜妃眉头不由皱了皱,这太子妃今个是哪根筋搭错了,没事怎么关心安清来了,两人平日里可没见有什么交情。
谁知宜妃还没来得及开口,旁边的惠妃却先笑出了声,“太子妃可真会说笑,如今前朝后宫谁不知那青风病有霸道,老五福晋一个乳臭未干的小丫头能有什么法子,依本宫看,不过是瞎胡闹罢了。”
那日在丰泽园就被老五福晋给绕了过去,惠妃本就不爽的很,这会可算被她找着机会了。
荣妃见状,也忍不住跟着阴阳怪气了起来,“谁说不是呢,听说这青风病可是比水旱灾还严重的大患,皇上专门下旨让户部和农政司的官员夜以继日的想法子都没有任何收获,那老五福晋还能比人家朝廷官员厉害了,这人啊,还是有多大本事干多大活的好。”
上次她吃了这么大的亏,现下太后又不在,她自是不会放过这个挤兑宜妃和安清这对婆媳的机会。
惠妃立马接道:“荣妃妹妹说的对,本宫都听说,现下各地灾情非常严重,皇上也是急的不行,都这种时候,咱们还是老老实实待着的好,别尽添乱。”
宜妃见两人一唱一和的,“瞧两位姐姐这话说的,那照你们这意思,反正都是无用之功,那皇上下旨让户部和农政司各种想法子,那也是瞎折腾了呗。”
“再说了,就是因为现下各地灾情严重,老五媳妇尽自己所能去想法子,难道还有错了?”
惠妃轻‘哼’了一声,道:“宜妃你可别乱扣帽子,这里可没人怕你这些。”
宜妃冷笑了一声,不冷不淡道:“直郡王如今这般风光,惠妃姐姐自是什么都不怕的。”
惠妃见她竟攀扯自己的儿子,顿时气不打一处来,“那也没有五贝勒风光,毕竟他可有个不知天高地厚的好福晋,本宫就看到时候丰泽园那块稻田的水稻都死了,你们怎么收场!”
宜妃耸了耸肩,一副满不在乎的样子,“这有什么不好收场的啊,两位姐姐之前不也说了,这青风病霸道的很,前朝这么多官员都束手无策,她一个乳臭未干的小丫头解决不了不也很正常嘛。”
说罢,她淡淡瞥了两人一眼,“还有,老五福晋是不是胡闹这事,有本事就同皇上说去啊,让他别让老五福晋去了。”
惠妃和荣妃直接被噎住了。
这会谁不知道皇上正为这事烦的不行呢,她们又不傻,这会上赶着找晦气啊。
宜妃见两人都熄了火,顿时得意的不行。
安清之前教她的法子还真是有用啊,说什么当别人质疑你时,千万不要陷入什么自证陷阱,别说,还真挺有用。
宜妃现在觉得自己强的可怕,甚至还有想继续和两人大战几个回合的冲动。
惠妃和荣妃见讨不到好,自也不再自讨没趣,宜妃见状竟还有些可惜,害她有点没用武之地了。
随着三人的偃旗息鼓,大殿内再次安静了下来,但众人的心思却很是活络。
不得不说,随着前朝各地水稻青风病的奏折递上来,这事可谓是越闹越大,关于安清那日在丰泽园说要试着治青风病的事也不知怎的传来了,现下后宫里可有不少人都在背地里嘲讽安清不自量力。
更是不知有多少人都在等着看翊坤宫和五的笑话呢,宜妃这会嘴上说的倒是好听,她们倒要看看,这对婆媳到时候要如何收场。
四福晋不着痕迹地看了太子妃一眼,心里不由嘀咕了起来。
五弟妹是何时得罪太子妃了不成,方才之事看似是惠妃荣妃在同宜妃和五弟妹发难,但实则这个导火索却是太子妃点起来的。
若说这只是一个意外,但方才当荣妃和惠妃各种贬低五弟妹时,太子妃眼底那抹得意她可没看错。
四福晋不禁犹豫了起来,她要不要找个机会提醒下五弟妹?
凝晖堂东暖阁内,太后总算是收拾完了,在乌兰嬷嬷的搀扶下,来到了大殿。
众人见太后进来,忙纷纷起身请安,“给皇额娘/皇玛嬷请安。”
太后坐下后,抬了抬手示意众人免礼,见众人竟这般齐整,她也不由有些意外。
“呦,今个倒是巧啊。”
众人笑着应了一声,方才还拿安清各种说嘴,但这会却谁也不敢拿安清请安来迟的事作筏子。
毕竟,经过上次丰泽园一事,她们算是看清楚了,太后那心早偏的没影了,就算老五夫妇千不对万不对,太后也容不得旁人说半个不字。
众人有一搭没一搭的闲聊了起来,大家心照不宣地进行着所谓的请安流程。
只是没过多会,突然乌兰嬷嬷领着一个小太监进来了,众人见这小太监也不陌生,都知道她是康熙身边伺候的人。
太后直接问道:“皇帝让你过来有何事?”
那小太监忙回道:“回禀太后,奴才不是替皇上传话的,是替五福晋来的。”
一听到安清,众人不由都看了过来,神情难免有些惊讶。
乾清宫的人给安清传什么话?
太后“哦”了一声,似是自言自语道:“哀家就说嘛,平日就数那丫头请安跑的快,今个怎的还没来呀,原来是被皇帝叫过去了啊。”
众人:“……”
幸好她们刚刚什么都没说!
“说吧,五福晋让你给哀家传什么话了?”太后问。
小太监回道:“五福晋要陪皇上去丰泽园,让奴才过来来给您告个假,说等回来了再来给您请安。”
众人听到这话不由一愣,安清这会陪皇上去丰泽园做什么?
难道……惠妃和荣妃对视了一眼,两人心里突然有了个不好的念头。
小太监在来之前也得了话,遂也没瞒着太后:“听说是五福晋找了治那青风病的法子了,皇上带着众大臣忙着赶过去瞧瞧呢。”
众人:“!!!”
什么?!
竟还真被她给找到了!
这波打脸来的太猝不及防了,惠妃和荣妃脸色当场便不好看了起来,但碍着太后还在,也只能勉强维持着不失态。
其他人也没好到哪里去,都直接惊在原地,面面相觑了好半晌都没反应过来,在此之前,甚至连宜妃都没想到安清真能成功。
毕竟,这可是让古今满朝文武和历届帝王都头疼不已的青风病啊,她真有这本事?
安清可不知,她在人都未到的前提下,给后宫众人带来了怎样一波震撼!
第48章 五福晋48
丰泽园这边,康熙带着众人火急火燎地赶了过来。
虽说之前对安清的话已然是信了的,但直到他们站在地头,亲眼看到那些被救活的水稻秧苗后,在这一刻才有了实感。
康熙更是亲自下到了地里,蹲着身子在那查探水稻的情况,其他人则更不用说了。
安清也详细给众人解释了各块地的情况,然后再由他们亲自去看。
待看到使用乌桕叶这块区别的稻田已经全部恢复,但使用大蒜的也或多或少有些残余时,众人提议用乌桕叶这个法子比较稳妥。
虽说两个法子都有效果,也明显乌桕叶药剂更有效些,那又何必退而求其次呢。
康熙显然也这么认为,但不知想到什么,他却突然转头看向安清,问道:“你把两种都坚持试到了最后,是有什么考量吗?”
从这整体的情况来看,旁的没有效果的法子她都在第二轮时便换成效果显著的乌桕叶药剂,唯有这大蒜,即便是后面发现效果明显不如前者,也未曾改变过。
当然,这也有可能只是单纯想试到最后,看看具体效果到底怎么样,但不知为何,康熙却总觉得安清像是有着别的考量。
安清轻点了点头,笑着回道:“皇阿玛果然明察秋毫,儿媳想着乌桕叶这虽然是一种很常见的中药材,民间很多地方也都有乌桕树,但却总归不如大蒜普及,若是情况不等人,又实在找不到乌桕叶的话,大蒜药剂也是能派上用场的。”
说罢,她顿了下,“所以,儿媳的建议是,可以把这两种法子都给到当地的官员,毕竟灾情不等人,还是要具体情况具体对待。”
众人瞬间恍然大悟,这才意识到他们方才都犯了一个怎样的错误,他们太过想当然了。
只想着乌桕叶的效果好,却没想过大蒜是民间主要的做饭作料,家家户户基本都常年存着,这个对百姓来说确实更易得且成本低。
乌桕树虽说是南方很常见的树木,但也没到哪哪都有的程度,若是让百姓去药铺买乌桕叶,那这笔银钱怕是也会给百姓造成不小的负担吧。
所以,五福晋这个考量才是真正的从普通百姓的角度出发的,而且他们实地看到这稻田的情况后,才发现一个问题,五福晋之前说的那能救活七八成的话,依据的也是这大蒜药剂的稻田,而非那使用乌桕叶药剂的稻田。
想清楚事情的来龙去脉后,众人看向安清的目光也不由带上了些敬意。
马齐突然从人群中走了出来,对着安清作揖行了一个大礼,语气很是诚恳道:“同五福晋比,尔等自愧不如啊。”
其他户部和农政司那些官员也紧跟其后行礼,齐声说道:“尔等自愧不如。”
安清被他们这一举动吓了一跳,连忙往旁边移了几步,躲开了,“各位大人,你们别这样,妾身当不起啊。”
康熙冲着她摇了摇头,开口道:“老五福晋,此事你不用谦逊,你考虑的非常周全,他们这一拜你完全受得起。”
先不说她找出治这青风病的法子是于国于民多大的一件事,就单单她方才那番话,就够他们这些为官者认真反思的了。
自打上次意识到太子及一众阿哥们隔着那道红墙,丝毫不知民间疾苦后,康熙这些日子便有意领着他们多了解这方面的国事,但如今转过头来却不得不承认,他所有的儿子都远不及安清能真正体恤到民生疾苦啊。
该看的都看了,事实摆在眼前,众人的心也便彻底放了下来。
安清也顺势提出要写一份详细的用药内容给康熙,包括两种药剂的制作方子及喷洒或灌根时的注意事项,另外,还会根据水稻染病轻重,把用药间隔日期做一下具体区分。
总而言之一句话,就是越详细越好,保证地方的官员能更好的实施,百姓们也能轻松且全面地掌握其中的技巧。
康熙自是满口应了下来,还把胤祺派给她做了副手,也就只有一个要求,要越快越好。
安清也深知灾情不等人,立马保证回去便写,片刻都不会耽误。
康熙领着一行人再次回到畅春园,谁知他们才从马车上下来,便迎面碰到了急色匆匆赶过来大阿哥和太子。
两人给康熙行完礼后,太子便有些迫切地开了口,“皇阿玛,听说五弟和五弟妹找到治那青风病的法子了?”
大阿哥也急切地看了过来,毫无疑问,两人方才这般着急忙慌就是为了此事。
康熙这会心情正好着呢,话音中也不免带上了愉悦,“没错,找到法子了,南方那些水稻终于能保住了。”
听到这话,两人的脸上瞬间僵了一下,看向安清和胤祺目光也不由染上了丝意味不明的深意。
但顾念着康熙在场,两人只能表现出一副喜不胜收的样子,嘴上还要说着各种赞扬安清的话。
康熙本就着急让安清回去撰写那详细报告,于是摆了摆手,示意他们先离开,其他人则再次被他带去澹宁居议事了,包括大阿哥和太子。
回去的路上,安清默默叹了口气,转头看向胤祺,道:“连累爷又要开始低调了。”
胤祺笑着摇了摇头,“说什么连不连累的,我这次明明就是沾了你很大的光呢。”
安清笑了笑,没说话。
他知道胤祺是故意这么说,他平日这般低调,就是不想牵扯到兄弟的争斗中去,但方才从大阿哥和太子的眼神中,分明看到了对他的忌惮,可见他们之后怕是没这么消停了。
她之前只是想找个机会把青风病的法子拿出来,只是没想到这么巧,南方水稻竟大面积出现了青风病灾情,也是阴差阳错使得这件事变成如今这种局面。
胤祺见她不说话,直接牵起她的手,一脸认真说道:“安清,君子有所为有所不为,你做的是利国利民的大事,即便是再选择一次,我们还是要做的,不是吗?”
安清静静地看着他,两人突然都笑了。
是啊,即便是再选择一次,她大概还是会这么做吧,毕竟,在她明明有法子解决的前提下,她真的无法眼睁睁地看着这么多百姓因绝收而饿肚子。
既然结果都是一样的,那也就用再纠结于此,大不了兵来将挡水来土掩吧,至少他们问心无愧。
安清做事向来麻利,再加上这又是她专业领域的事,做起来简直不要太顺手,于是,她当天下午便把治这青风病的详细章程递到了康熙桌案前。
康熙自也没在耽搁,当即让人誊抄出两份,夹在圣旨中,让人八百里加急送到了两江总督和闽浙总督手上。
两江总督府衙门,总督范承勋一收到信件,便召集手下官员和幕僚过来议事。
一幕僚看着手中的信件,眉头紧皱道:“大人,这上面的法子确定能治这青风病吗,属下近日来也是翻遍了各朝各代的医书,却从未见过这种法子,直接对庄稼用药确定对庄稼无害吗?”
一官员却说道:“下官倒是觉得可以试一试,反正咱们也真的已经黔驴技穷了,皇上既然下了旨意,想必这法子定是经过验证的,应该可靠才对。”
至少是一个希望,总比先在眼睁睁看着那水稻全死在地里强。
范承勋轻点了点头,开口道:“没错,这法子是否有效已是其次,皇上圣旨已下,我等也只能照做。”
他顿了下,继续说道:“但现下的问题是,要怎么做才能把这上面的法子成功推行下去。”
皇上的圣旨上讲的明明白白,让他们定要排除万难,把这法子实施下去,但这上面的法子完全颠覆了百姓的以往认知,他们怕是接受不了。
若是强行让百姓用的话,怕是会激起民怨的,届时更是不好控制啊。
范承勋沉思了片刻,直接下达了命令:“由各地官员亲自出面,以衙门信誉做担保,务必说服百姓们同意使用,至于第一批喷洒药剂,由官府出面按照方子制作,亲自送发到百姓手中。”
“再者,让各府衙派的官兵亲自去盯着,确保完全按照上这信件上说的去做,要亲眼看着百姓们把药剂用到染了病的庄稼上。”
众人立马应下,接下来便认真分配起了任务。
因各地时间耽搁的缘故,安清根据实际情况,在各药剂制作剂量不变的情况下,把五日一次的药剂喷洒日期,改成了三日,喷洒次数为3~5次,具体依照实际情况定。
有了官府衙门的威严在,百姓们自是不敢公然反抗,推行过程相对来算还算比较顺利,当然还有一个很重要的原因,随着这些日子庄稼的情况越来越严重,不少人已经死心了,也多少有些死马当成活马医的心思在。
但第一波药剂喷洒下去后,不少人的心还是都悬了起来,虽说是开始死心了,但那些水稻秧苗只要一日还在地里,那就总是还能抱着一丝侥幸的,但若是这些药剂对庄稼有害,直接把庄稼给毒死了,那才什么都完了呢。
而这三日,范承勋也是整日提着一颗心,就差住在农田里,但一日、两日,三天终于过去了,水稻秧苗并没有死,反而已经开始有了些好转,虽然效果甚微,但总归是有了希望。
当百姓看到效果后,接下来都不用衙门催促,便自发按照衙门提供的法子开始第二轮的喷药,就这样,等三轮药剂喷下来,那些原本已经快要病死的水稻终于恢复了生机。
范承勋和一众官员喜不胜收,田间百姓更是欢呼雀跃、喜极而泣。
有救了,他们的庄稼有救了,他们一家人也终于不会挨饿了。
看到田间那些抱头痛哭的村民们,范承勋眼角微酸,一时之间心里也感触颇深。
他转身看着旁边的侍从,颤抖着声音说道:“走,回衙门,本官要亲自给皇上上折子,替咱们两江的百姓们感谢这找到治青风病法子的大恩人!”
畅春园这边,自打安清那法子呈上去,康熙除了给两江总督和闽浙总督各送去一份后,还给了户部和农政司的人一份,让他们拿着去京西玉泉山的那块稻田亲自实验。
与此同时,关于安清解决水稻青风病的事,迅速在前朝后宫传开了,一开始大家还抱着迟疑的态度,但随着京西玉泉山的那块稻田的情况传过来后,众人算是不信也要信了。
再然后,朝堂上更是传来了两江和闽浙各地区的折子,无一例外都是喜讯,康熙更是数次在朝堂上赞扬安清。
直到这时,大家才终于有了实感,这困扰古今多少朝代的‘青风病’竟真被五福晋给解决了!
而近些日子来,宜妃在宫里也简直不要太风光,整天红光满面的不说,人家还整天就去惠妃和荣妃那里跑,专门给两人添堵。
用安清的话说,她这气人的本事真是越来越厉害了。
不得不说,安清这些日子来在后宫真的是风光无限,谁能想到平日里大家最看不上的种地这种活计,竟被她折腾出了这个大的风浪来,不仅在前朝扬了名,最主要的是还因此入了皇上的眼啊。
这么一个功劳,他们都想不到最后皇上得给一个多大的赏啊。
但与此同时,宫里竟有不少人开始偷偷学起了安清来。
起初是各处的一些小宫女,在院子里养些花花草草,心想着慢慢琢磨,说不定哪日就能同五福晋一样,真折腾点名堂出来,后来这股子风竟刮到了后宫各宫主子那里。
这日,太子妃处。
太子妃站在窗前,不知站了多了,旁边的宫女欲言又止了好几次,但始终没敢开口劝。
就在方才,太子和太子妃发生了一场很是激烈的争吵,至于原因是因为太子的爱妾出言顶撞了太子妃,被太子妃惩罚跪了一个时辰。
太子在情急之下,竟说太子妃不如五福晋,还说什么太子妃身为一国储君的妻子,竟不如他一个兄弟的福晋。
两人不欢而散后,太子妃就一直站在窗边一动不动,现下已经站了一个多时辰了。
就在那宫女鼓足勇气,刚想走上前劝说一二时,太子妃却突然转过了身来。
“去花草房要几盆花过来,再找人弄些瓜果蔬菜的种子。”
那宫女明显愣了下,有些不明白太子妃这是要做什么。
太子妃却没管她,径自交代道:“再让人去找些农书医书,还愣着做什么,快去!”
那宫女终于回过神来,忙连声应了下来,“好,好,奴婢这就去。”
只是,她还走了两步,却又被太子妃叫住了,“等等,记着避着些人,不要张扬。”
宫女离开后,太子妃重重地坐在了旁边软榻上。
她浑身上下透着一股子颓废,太子近来越发不给她这个太子妃面子了,无非不就是看皇阿玛近来对她没这么倚重了吗。
刚刚他那句情急之下的话,确实伤到了太子妃。
她就不相信了,安清可以她为什么就不行,不就是种地吗,本就没多大难度,连那些大字都不识的农人都能行,她定也是可以的。
无独有偶了不是,三福晋这会竟和太子妃想到了一处去,也正在院里让人悄悄去找些瓜果蔬菜的种子,她也要在院子里种。
不过,她倒不是因为三阿哥,就是单纯嫉妒安清这次出尽了风头。
特别是上次丰泽园一事后,荣妃因她被太后迁怒,回来便直接把她大骂了一顿,罚她在院中跪了几个时辰不说,还让她抄了一大堆的佛经,这些日子她手都快抄断了。
三福晋这会已经单方面把安清当成假想敌了,凡事都想和她较劲一番,就比如安清因种地出了这么大的风头,于是她就鼓着一股子劲也要搞点东西出来,杀杀她的威风。
就这样,宫里竟莫名其妙掀起了一股子种地风,不少人都先后加入了进来。
四福晋自从上次的事后,只要涉及到她们妯娌间的事,她便不再敢擅作主张了,于是便征求胤禛的意见。
“爷,您说我要不要也在院子里种点什么吗?”四福晋问。
胤禛听完实则是有些无奈的,他们这是把种地之事想的太过简单了,真以为随便种点什么便能出成绩,要真是这样的话,农政司那些人岂不都成吃白饭的了。
再者,那日他瞧五弟妹那册子,心里是由衷的佩服,她可不是随便做做的,那般有条理有规划,且能多年如一日坚持的毅力,非一般人能做到的啊。
当然,最重要的是,连他皇阿玛都说过,五弟妹在种地一途上有着常人没有的天赋。
想学她,难啊。
“不用,五弟妹是喜欢种地,你又不喜欢这些,不用跟着她们一起折腾。”胤禛道。
听到这话,四福晋不由偷偷松了口气,她本就觉得学五弟妹不妥,只是见旁人都在做,就生怕自己不做会不会拖他们爷的后腿。
自丰泽园那块稻田的水稻全救活后,安清算是彻底闲下来了,再也不用整天两边跑了。
但因着这青风病出的风头过大了些,胤祺都低调了起来,她自是也不会出去四处张扬,于是,她又过起了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日子。
所幸这畅春园的园子比阿哥所有趣多了,三面环水的先天条件下,钓鱼自然成了安清每日闲暇打发时间的最优解。
不过,除了技术不好经常钓不上来鱼被雪团嫌弃外,安清还是挺喜欢钓鱼这项活动的,主要是轻松啊,偶尔钓上一两条也是挺有成就感的。
就比如这会,她竟钓上了一条五六斤的大鲤鱼!
“哈哈哈,老天果然是公平的,今个一天这鱼竿死活都没动静,我就说定是要憋个大的吧。”安清洋洋得意道,“春晓,这条留着晚上给我煮鱼汤喝,哼,不给雪团那个小没良心的吃!”
说罢,她还瞪了一眼躺在小喜子旁边吃的肚子圆滚滚的雪团,奈何那小家伙吃饱了正打盹呢,这会连眼皮都没抬。
很好!这小破猫是知道怎么气她。
但被忽视的安清还没来得及生气,翠柳突然从旁边气呼呼地跑了过来,“气死我了,气死我了!”
安清一脸懵,不就是让他去主园那边给太后和宜妃送了些点心嘛,这谁又惹着她了?
翠柳本就是个憋不住事的性子,所以,这会都不用安清问,她便上来噼里啪啦的把事情始末都交代出来了。
原来是她这次出去竟发现了满宫上下都在学安清种地的事了。
翠柳很是不爽道:“哼!她们之前这般看不上主子,说什么种地都是泥腿子的活计,背地里各种笑话主子您上不得台面,特别是三福晋,前些日子还在大庭广众之下拿这事挤兑主子,现下却偷偷学主子,真是一点脸面都不要了。”
安清是真没想到还有这事,不由愣了下,但转念一想又能理解了,毕竟,只要利益足够大,是个人都会动心的。
这些日子她虽没出去,但也听胤祺回来说了,康熙在前朝已经公开赞扬过她好几次了,这种诱惑对后宫众人来说确实够大。
“主子,你怎么不生气啊。”翠柳一脸不解问。
安清耸了耸肩,很是无奈道:“我为什么要生气,翠柳,咱们做人可不许这么霸道哦,不能因为咱们先种地了,就不准别人去种吧,毕竟,这种地也不是你主子我的专利。”
“主子,这能一样嘛,”翠柳很是着急道,“她们就是看主子您得了皇上的赞赏,眼红了,才学的您啊。”
说罢,她又看到一旁的麦冬,道:“还有你,麦冬,主子不急就算了,你怎么也和没事人一样啊。”
麦冬瞥了她一眼,淡淡地开口:“无事,她们又不是主子,折腾不出什么水花来的,不用急。”
翠柳愣了下,突然也反应过来了。
对啊,她们又不是主子,自然是折腾不出什么来的。
“就是,都是东施效颦罢了,真当个个都有咱们主子这种地的天赋呢,做梦!”
麦冬也煞有介事地跟着点了点头,附和道:“咱们主子可是种地天才,百年一遇的那种。”
“百年说少了,不是说那青风病是历朝历代都头疼的难题嘛,但还不是被咱们主子轻轻松松解决了,所以,千年一遇还差不多。”
“也是,那就是千年一遇吧……”
安清在旁边听的忍不住捂脸,囧到想找个地洞钻进去。
拜托,两位,能不能不要在她面前这么夸啊,她也是要脸的好吧。
“对了,主子,这次皇上怎么没给您赏赐啊。”翠柳突然问道。
听到这话,安清也不由愣了下,对啊,之前康熙赏赐都还是很麻利的,这次怎的都过了这么些日子了,还没见他有动静。
难道是在确定她这法子能不能彻底治好这青风病?
或者说,在等着看那些水稻还会不会复发?
啧~还真有可能,那这么一看,老康还真是个不见兔子不撒鹰的主啊。
罢了,反正她这次也没想图什么,本来就是单纯地想为这个时代的农人稍稍提高一些抗风险的能力而已。
她听胤祺说,两江总督和闽浙总督都上折子了,说百姓们都已经通过口口香床,熟练掌握该法子了,日后若是再碰到青风病也不会再如临大敌般害怕绝产了。
对安清来说,这就够了,而且通过这次事情,她也在康熙面前为她擅长种地之事彻底打好了基础,日后再想做什么,便也容易了一些。
不过,相比于畅春园这边的人和事,安清这会更关心的事却明显是在宫里。
因为……她的小麦要熟了啊!
第49章 五福晋49
说来还真是巧了,前两天安清和胤祺还商量要找个什么由头回趟宫呢,谁知第二日,胤祺在工部就恰好遇到了一个回宫的差事,说是太和殿修缮的事上出现了点问题,他要回宫待几日。
别说,还真是瞌睡遇到枕头了,胤祺那边解决了,那安清这里也就好办多了。
按照规矩,她只需去同宜妃和太后打声招呼就行,两人一听是同胤祺一起回去,甚至连原因都没问,直接大手一挥就同意了。
虽说只是离开几日,但在离开前,安清还是要把他们院子安排一下。
这次她准备带翠柳一人回去就行,紫苏还在宫里呢,那边也不缺伺候的人,倒是这边确实要留几个得力的人才行,毕竟,弘昇这个胤祺的独苗苗还留在这边呢。
刘佳氏如今还在禁足期内,但算算日子也快该放出来了,说起来,这也快一年了,弘昇竟都是在前院养着的,安清不知胤祺是什么打算,但她也没多问。
说直白些,她又不想养孩子,那便不多这个嘴,平日里她这个嫡额娘该尽的本分,安清一点都不会落下,其他的他也不会多插手。
那孩子总归是养在自己亲爹身边的,还能受了委屈不成。
“主子,瓜尔佳格格和弘昇小阿哥来了。”翠柳进来禀报道。
安清“哦”了一声,果断地把鱼竿收了起来,交给了旁边的春晓,路过躺在蒲团上睡觉晒太阳的雪团时,她还颇为手欠地蹂躏了一把。
被人扰了清梦的小家伙,喵呜喵呜地抗议了几声,目光中明显透露着一股子幽怨。
安清嘿嘿一笑,恶趣味得到了满足,然后屁颠颠地离开了。
春晓在原地无奈的摇了摇头,把鱼竿放好后,才忙紧跟了上去。
安清是特地让人把瓜尔佳氏和弘昇请过来坐坐的,之前因为忙着水稻的事,上个十五便没让他们象征性地过来坐坐,正好今个给补了。
“给福晋请安。”瓜尔佳氏起身行礼道。
安清抬了抬手,示意她免礼。
弘昇这会已经两岁多了,走路也早已稳当,不用再由奶嬷嬷抱着行礼了,只见他短胳膊短腿的走到中间,行了一个不算很标准的礼:“弘昇给嫡额娘请安。”
小奶音软乎乎的,瞬间萌到了人心里去,屋里的众人都忍不住跟着笑了起来。
安清笑着同他招了招手,“弘昇,过来,嫡额娘给你糕糕吃。”
弘昇乖巧地走到安清身前,看着她手里的糕点摇了摇头,指着自己的肚子说:“嫡额娘,肚肚,饱饱,吃不下了。”
安清顺势摸了下他的小肚肚,笑道:“哎呦,还真是,都成小西瓜了,既然吃不下,那咱就不吃了。”
说罢,她就把手中的糕点盘又放回到了桌几上,然后开启了逗娃模式。
弘昇这孩子很是乖巧,见人就笑,虽说长相上更偏向刘佳氏些,但品行上好像却更偏向胤祺这个阿玛。
当然,也有可能是这一年被胤祺放在身边养的缘故,毕竟近朱者赤嘛。
但唯一有点不好的是,这孩子身子还是有些弱,虽说这一年已经养的不错了,不会三天两头就不舒服,但每逢换季还是必然要病上一场,太医说胎里带的毛病,只能慢慢养着。
“嫡额娘,猫猫呢?”弘昇瞪着滴溜溜的大眼睛,满屋子里找了一圈都发现雪团的身影,这才开口问问道。
安清笑着回道:“雪团在外面晒太阳呢,嫡额娘让人带你过去找它,好不好呀?”
弘昇眼睛瞬间亮了,“好,谢嫡额娘!”
安清忍不住摸了把他的小光头,“真乖。”
接着她便让人领着弘昇出去找雪团了,还让春晓和麦冬亲自去盯着,旁的倒是不担心,就是她这院子三面环水,自是小心些好。
“小阿哥还真喜欢福晋您的猫,方才过来的路上,他就一直嚷嚷着要来找雪团玩呢。”旁边的瓜尔佳氏笑道。
安清也笑着点了点头,弘昇确实是挺喜欢雪团的,每次过来请安都要找雪团玩一会。
最开始的时候,她还担心雪团会伤到弘昇,但后来发现,雪团是个性子温顺的小猫,弘昇也是很乖的孩子,一人一猫相处的很是和谐。
说来也是奇了,有时候雪团急了还会冲她凶两声,但对弘昇却是非常有耐心,还真是验证了后世网友总结的一句话,猫这种生物,上尊老,下敬小,中间年龄随便挠啊。
“我看,弘昇最近倒是和你倒是挺亲近的。”安清抿了口茶水,看着瓜尔佳氏,随口说道。
方才离开时,小家伙还特意和瓜尔佳氏说了一声,关系一看就很熟络。
瓜尔佳氏听到这话,神色不由一慌,“福晋恕罪,妾身那院子在小阿哥旁边,这些日子偶尔陪小阿哥玩了几次,妾身知错,以后……”
安清却摆了摆手,打断了她的话,“你别紧张,我就是随口一问,没别的意思。”
瓜尔佳氏见安清真没旁的意思,这才稍稍放松了下来,“妾身平日里喜欢在院子里下棋,之前小阿哥见到一次,妾身瞧着他好像挺感兴趣的,就教过他几回。”
安清听完不由一愣,瓜尔佳氏擅长下棋这事她倒是知道,只是她教弘昇?
“他这么小,能听的懂吗?”
瓜尔佳氏笑了笑,“小阿哥很聪明,妾身也没讲的很深,他倒是能懂一些。”
安清还是有些惊讶,不过关于瓜尔佳氏教弘昇下棋这事,她倒也没太在意。
弘昇身边都是胤祺的人,这事怕是他早都知道了吧,既然他都没阻止,她就更没理由多加干涉了。
“今个喊你过来,就是有件事想和你说一声。”安清开门见山道,“明日我和爷会回趟宫,大概两三日便能回来,我身边的宫女春晓和麦冬会留下,你若有事可以找她们。”
瓜尔佳氏忙应了下来,“多谢福晋,请福晋和爷放心,妾身在这边定不会给你们惹麻烦。”
安清轻“嗯”了一声,也知她是个有分寸的人,也没再多交代什么。
两人简单又聊了一会,瓜尔佳氏见时辰差不多了,便提出了离开。
但就在瓜尔佳氏离开前,安清突然叫住了她,有些意味深长地说道:“瓜尔佳氏,你是爷的格格,也就是咱们府上的人,日后若真遇到了什么难处,可以来找我,也可以去找爷。”
听到这话,瓜尔佳氏明显愣了下,半晌后,她一脸感激地看向安清,“多谢福晋,妾身记住了。”
看着瓜尔佳氏主仆离开的背影,翠柳不由有些摸不到头脑:“不是,主子,您都说的这般明显了,她怎么不趁机开口啊。”
安清摇了摇头,“不知道,应该是解决了吧。”
昨日,小喜子意外碰到瓜尔佳氏身边的大宫女青儿在找人变卖首饰,恰好她找的那个小太监是小喜子的熟人,这么一问下来才知道,原来是瓜尔佳氏的家里急用银钱。
所以,安清才有了方才那番话,她一直都知道瓜尔佳氏家里条件好像不太好,她一直都有定期往宫外送银子,只是这变卖首饰倒还是第一次。
就像她说的那般,瓜尔佳氏总归是他们这后院的人,再加上她平日里确实也很本分,若是真有什么事,安清也是愿意搭把手的。
即便不说什么与人为善吧,她总归也算是瓜尔佳氏的半个领导,有时候适当的帮下属解决些困难也是情理之中的。
回去的路上,青儿一脸忐忑地看着瓜尔佳氏,“格格,您说福晋是不是知道了什么啊?”
“应该是吧。”瓜尔佳氏低垂着眉睫,“不过,你别担心,福晋没有怪罪的意思。”
想到这事,瓜尔佳氏不免有些羞愧,其实,她身上并没有什么贵重的首饰,唯一值钱的就是福晋之前赏的那根金钗了,这次也是实在没办法了,才让青儿拿去换钱的。
一听福晋没有怪罪的意思,青儿顿时松了口气,但转念又有些不解道:“那方才,格格您为何不同福晋开口啊,奴婢瞧福晋那意思,应该是愿意帮您的吧。”
瓜尔佳氏却摇了摇头,“银钱我已凑齐,这事如今已经解决,就不要再麻烦福晋和爷了。”
青儿实在理解不了瓜尔佳氏的想法,福晋都开口了,她为何还这般拧巴呀,以福晋和爷的身份,就算以后养着他们全家,怕是都费不了什么劲吧,她何必苦苦一个人撑着呢。
但瓜尔佳氏却有着自己的考量,其实,他们家的问题并不算复杂,就出在有个不务正业的阿玛上,现如今弟弟妹妹又小,但靠她额娘给人浆洗衣服和她每月送出去的银钱,日子也是能过下去的。
若是福晋和爷真的送银子过去,她阿玛定会以为她在这后院得宠,届时再闹出什么乱子来,还真说不定。
再者,她也不想她弟弟妹妹们,像她阿玛一样从小习惯了不劳而获,长大后既养活不了自己,更养不了家,最后在她祖父去世后,她们家便成了如今的状况。
而且,她在这后院中并无宠,若是凭借着爷和福晋的怜悯,又能走多远呢,人终究还是要靠自己才行。
瓜尔佳氏的事,安清也没太纠结,反正她该说的都说了,她若是遇到了迈不过去的坎,自然也会来找她的,总归闹不出多大的乱子来。
她来到院子里,远远便看到弘昇拿着逗猫棒在逗雪团,一人一猫玩的不亦乐乎。
只是,没过多久弘昇就打起了哈欠,安清便招呼奶嬷嬷将人领了回去。
看着一步三回头的小家伙,她忍不住笑出了声来。
“唉,弘昇小阿哥可真是可爱啊。”翠柳一脸姨母笑,但转念不知想到什么,脸色突然垮了下来。
“说起来刘佳氏也快该出来了,这日后怕是不能再这么逗小阿哥了吧。”
安清不由愣了下,但也明白翠柳的意思。
刘佳氏总归是弘昇的生母,日后孩子也定是要回到她身边去的,以她之前那个警惕劲,日后怕是更要让弘昇和安清这个嫡额娘保持距离的吧。
不过,她却也看得开,逗娃这种事,能多逗就多逗会,逗不了她也可以逗雪团啊。
翠柳突然感慨了起来:“唉,要是主子能生个小阿哥就好了,肯定特别可爱。”
她话音刚落,就被一旁的春晓拧了一把。
翠柳“啊”了一声后,才终于后知后觉自己说了什么。
两人均是一脸忐忑地看着安清,翠柳更是急的不行,“主子,您别多想,我的意思是、是……”
安清见两人这副好像世界末日的样子,忍不住笑了出来,“行了行了,放心吧,你们主子我没多想。”
她一直都知道翠柳她们几个一直在背后担心她的子嗣问题,只是从不在她面前说而已。
其实,安清有时候自己也有些纳闷,这一年来,她也没刻意去喝什么避子汤药,和胤祺同房的次数也不算少,但不知为何,她这肚子却一直没什么消息。
麦冬也帮她瞧了,每月太医也都会来把平安脉,反正她的身子是没任何问题的,那就只能归结为一点,缘分没到吧。
安清对孩子这事向来都是随缘,来了就生,没有她也不折腾,她的首要目标是把自己过好,这才是正道。
第二日,等胤祺上完朝回来,两人便直接乘着马车回了宫。
因胤祺还有公务在身,进了宫后他便直奔太和殿了,安清却直接回了阿哥所。
虽说距离上次离开也才一个多月的时间,但当她再次回来,却突然有种恍若隔世的感觉,看着小院中的一草一木,都亲切的不行。
“主子,您回来了!”紫苏急匆匆地从屋子里走了出来,看到安清和翠柳后,声音都不由激动了起来:“奴婢就猜您这两日定会回来。”
安清见到紫苏也很开心,她上前直接给了她一个大熊抱。
两人主仆多年,打小一起长大,说起来这还是她们第一次分开这么久呢。
“好紫苏,我可想死你了,你是不知道,没你在我身边,我这茶不思饭不想的,都快得那相思病了。”
谁知,紫苏还没说什么呢,旁边的翠柳倒是先拆起了安清的台。
“紫苏姐姐,你少听主子她哄你,她哪里有茶不思饭不想啊,天天胃口可好了呢,竟拉着春晓给她做好吃的。”
安清:“……”
这臭丫头,真扫兴,她好不容易想煽情一回,真是一点机会也不给她啊。
安清越想越气,气的伸手就要去掐她,翠柳似是早就防着她了,见状立马撒丫子就跑。
于是,两人你追我赶的,在院子里打闹了起来。
紫苏本来还有伤感,见两人这样,顿时哭笑不得了起来。
回来一趟,安清自是不会忘了正事,她简单收拾一番,便直奔她的麦田而去。
当她站在一片金灿灿的麦浪前时,心里突然感觉到了无比的踏实,安清知道,这是丰收带来的喜悦和底气。
沉甸甸的麦穗压弯了腰,麦穗儿更是粒粒饱满,清风徐来,时不时还飘来一阵带有麦子和泥土的清香。
安清之前悬着的心也总算是放进了肚子里,他们之前离开那会,小麦正处于灌浆晚期,是产量形成的关键期,虽说她能做的都做了,但总归不亲眼看着还是有些不放心,生怕有个万一,还好并没有万一。
她看着这麦田情况,粗略估计了下,这产量定是要大大超过她最初的预期啊。
“主子,要奴婢去拿农具吗?”紫苏早都东西准备好了,割麦子的镰刀和小麦脱粒的工具都准备好了。
安清摆了摆手,回道“不用,今个先不收麦子,等明儿再说吧。”
紫苏愣了下,有些不解,按照她们主子的性子,只要庄稼熟了,应该一刻也等不得才是,怎的今个这般反常啊。
安清自是看出了她的疑惑,出声解释了起来。
原来是胤祺亲自体验一下割麦子,要不是他之前千叮咛万叮嘱,她这会还真不一定能等得及。
看完小麦的情况,安清也算是彻底安心了,现下一切都准备就绪,只等明天胤祺得空就行,妥妥的万事俱备,只欠东风啊。
六月的天,已经开始热了,安清这赶了半天的路,这会在外面跑了一圈,身上已经出了不少汗了,她向来最受不了这黏腻劲,于是赶紧让紫苏给她准备洗澡水。
只是,她这边还没来得及沐浴,八公主却来了。
章佳氏的身子不适,这次没跟去畅春园,八公主本来是有机会去的,但她不放心她额娘,便也留了下来。
“八妹妹,你怎的知道我回来了啊?”安清有些意外道。
她什么时候消息这么灵通了啊,不应该呀。
八公主笑着坐了下来,解释道:“方才我在宫里碰到五哥。”
安清“哦”了一声,那怪不得呢,“巧了不是,八妹妹要是不来,我还正准备让人去找你呢。”
说罢,她还故意对着地八公主眨了眨眼,随即又很是浮夸地惊讶道:“哎呀,看来我和八妹妹还真是心意相通啊。”
见自家主子一副浪荡子的做派,翠柳简直没眼看,连忙挡在八公主身前,生怕她主子把人小姑娘给吓到:“主子,八公主还小,您收敛些。”
可如今的八公主早已今非昔比,早都不再是当初那个一逗就脸红的小姑娘了,性子也活泼了不少,最主要的是越来越有主心骨了。
“没事,我晓得,五嫂这是和我闹着玩呢。”八公主笑着看向翠柳,说道。
安清一听这话,瞬间得意的不行。
不过,对于八公主的转变,安清也是真的开心,毕竟,相比于一个小白兔般的小姑娘,如今她这般转变,日后嫁去蒙古才更能让人放心。
几人说说闹闹了一会,安清也关心起了八公主在宫里的情况。
“你额娘近来身子可好些?”
八公主点了点头,笑着说道:“近些日子好了些,太医又给开了新方子,额娘说她喝完药身子好多了。”
安清看着八公主开心的样子,眼底不由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晦涩。
她之前借着送点心的让麦冬去瞧过章佳氏,她的情况确实是不容乐观,用麦冬的原话说,强弩之末了。
至于太医开的那些方子,也基本都没什么大用,顶多就是多拖些日子罢了。
不过,如今章佳氏求生意志还算强,想必也是放心不小三个年幼的孩子吧。
“那就好,你没事就多去陪你额娘说说话,她整日在屋子里待着,想必也很无聊。”安清道。
这样日后也能少些遗憾吧。
八公主虽不知安清背后的深意,但还是乖巧地点了点头,“放心吧,五嫂,我现在每天都会去看额娘。”
说罢,她不知想起什么,又补充了一句,“还有郭母妃。”
提到了郭贵人,安清不免也要关心一番,这次郭贵人也留在了宫中。
其实,往年她基本都是和宜妃一起去畅春园的,但自去年四公主出嫁那会,郭贵人大病了一场后,身子便越发不好了,今年开春后就连病了两场,宜妃本想让她去畅春园调养,但她死活不愿去。
所以,这会郭贵人也在宫里呢,平日里八公主倒是在宫里两边跑,也算是为四公主尽一份孝了。
提到郭贵人,八公主才突然想到自己着急过来的目的,忍不住懊恼地拍了下自己的脑门,“哎呀,瞧我这记性,竟把正事给忘了。”
说罢,她把随身带着的信件拿了出来,“五嫂,四姐给我写信了,四姐出嫁前说了,凡是她给我写的信,都让我拿来给五嫂看看。”
安清听到是四公主的信,不由愣了下。
这还是她嫁到喀尔喀后,第一次写信回来呢,当然,给康熙的报平安奏折不算,她指的是家书。
唉,说起来也是可悲啊,大清公主出嫁后,不仅回来探亲的时间有要求,就连和远在京城的亲人通信也都是有要求的,信件还一般都要从皇帝面前走一遍明路。
不过,看来四公主也从之前送嫁的事情上看出了康熙的态度,她很聪明的没有给自己写信,而是把要说的话写在给八公主的信中。
说实话,安清心里还是很欣慰的,她能这般机警,在蒙古那边定也能顾自己周全的。
她接过八公主手中的信,认真地从头看了起来,最后从一篇姐妹间话家常的信件中,总结出了三个关键信息。
一是,四公主同她的驸马墩布多尔济相处很好,两人虽说暂时还谈不上情投意合,但却也能相敬如宾。
二是,四公主对蒙古的气候和饮食接受良好,至于那边的风土人情,她正在努力接受并融入其中。
至于最后一点,也是很重要的一点,四公主说她和墩布多尔济的家人们相处的都很好。
要知道墩布多尔济的父亲已经死了,母亲还尚在,但这‘们’显然还有别人,至于这个别人是谁,安清也大概有了猜测,应该是指墩布多尔济的祖父和叔父。
虽说墩布多尔济只是喀尔喀的一个郡王,但他的祖父却是土谢图汗部的大汗,在漠北有着很大的政治影响力,另外呢,他的叔父罗桑丹贝坚赞是蒙古黄教的活佛,在漠北有着很大的宗教影响力。
可想而知,他这一大家子在漠北的地位有多高,当然,这也是康熙为他和四公主指婚的原因。
若是四公主能和他们都处好关系,那对她只会是百利而无一害的,看来她真的听懂了安清当初那番话的意思。
当然,信件的最后,四公主也表示期待在今年八月份的木兰秋弥上与她们相见。
当安清的视线落在‘八月份’‘木兰秋弥’四个字上时,心情也不由地跟着好了几分。
算算日子,这会已经进了六月,离八月也没多少日子了,她也终于可以见到她阿爹阿娘和哥哥们了。
第50章 五福晋50
晚上,胤祺回来后,安清把四公主来信的事同他简单说了说,他听完很是欣慰,同时也放心了不少。
“这几日你要是有空,帮我去姨母那瞧瞧吧。”胤祺道。
安清点了点头,就算他不说,这几日她也是准备去看看郭贵人的,“八妹妹说,姨母自从收到四妹妹的来信,整个人都精神了不少,太医也说了,姨母她本就是心病所致,这会知晓四妹妹过的好,自是也能放心些了。”
而且,就算是为了八月份的木兰秋弥,郭贵人也是要努力养好身子的,不然还怎么和四公主母女相见。
胤祺轻“嗯”了声,“姨母振作起来,额娘也能放心些。”
两人用了晚膳,闲聊了一会家常,便早早上床休息了,主要是为了明日的早起收麦子做准备。
翌日一早,卯时刚过,安清和胤祺两人已经出现了麦田的地头,两人一身农人装扮,手持一把镰刀,望着眼前金灿灿的小麦蠢蠢欲动。
这会天已经亮了,但却又不晒,正是趁着早上凉快把活给干了。
现在收麦子可不像后世有联合一体收割机,机器在金色的麦浪中来回穿梭一圈,过后留下一排排整齐的麦茬,而切割、剥壳、脱粒在农机驾驶员的操作下一气呵成,直接收到一袋袋的小麦,同时秸秆就地粉碎还田,简直不要太方便。
但农耕时代麦收方式还是比较原始的,切割、剥壳、脱粒等每步都是需要人工分开完成,耗时又耗力,不可谓不辛苦。
这第一步便是手工收割小麦。
安清亲自给胤祺示范,弯下腰,弓着身子,左手抓住成熟的麦秆,右手把镰刀深入到麦秆根部,然后用力一拉,只听得呲啦一声,麦子就被割掉了,左手抓住割掉的麦秆,轻轻地放到地上,然后,便是一直重复以上的动作。
胤祺如今干起农活来已经很是像模像样了,即便他并未收过小麦,但在尝试了几次后很轻松地就上了手,甚至没过多久,收割小麦的速度已经能和安清不相上下了。
这一分多地的小麦本就不算多,即便是让安清一个人来,最多两个时辰也就全部能收拾齐整,更何况这会他们人是真的不少。
她和胤祺负责在地里收割小麦,紫苏和翠柳带着其他人把地里的麦子运到麦场,平铺开来进行暴晒,为接下来的脱粒做准备。
至于所谓的麦场,就是把收割完的麦子进行脱粒的必备场所,大都位于大片麦田的地头,在麦收之前会提前把这片土地硬化、磨光,供后续暴晒脱粒之用。
但安清这田地太小了,确实也没这个条件,于是,她便在院子里选了一块石板地当麦场之用。
约摸着大概过了一个时辰的样子,安清和胤祺终于合力把这块地的麦子全都收割完成了。
清晨的露水把两人的裤子都打湿了,额头的汗水,还有衣服上粘着的麦芒麦屑,不得不说,他们现下这副样子真的是狼狈到不行,但两人对视了一眼后,却发自内心的笑了起来。
这大概就是丰收带来的喜悦吧。
把麦子收割完成只是第一步,接下来麦子经过暴晒后,还要进行反复碾压,让秸秆、麦穗和麦粒脱离开来。
若说收割麦子可以避开午间热浪的话,那么碾压,就必须得在午间或者午后进行了,因为那会正是铺在麦场里的麦子,被晒的最干透的时候,此时碾压麦粒也最好脱落。
胤祺回来是有差事在身的,他白日里确实是没有时间,所以接下来的一系列工作便是由着安清领着院里的人完成的。
当然,又是暴晒又是拉着石磙碾压麦子的,已经算是比较重的体力活了,所以安清也就是口头上指挥指挥,都是她院里的那几个小太监轮流干的。
经过这大半年的辛苦劳作,终于到了最终的给粮食称重的环节了,这也是安清那本《小麦种植实验指导》册子上最后的落笔。
这天,胤祺专门找来了米斗,一种专门称量粮食的度量衡器具。
两人也不让旁人插手,自个亲自上手称了起来。
等称完后,胤祺不可思议地抬头安清,“竟然有三斗半!”
安清也不由有些意外,她是想过会丰收,但却没竟然这么多,可以说是远远超过了她的预期。
一斗约是17.4斤,那三斗半大概就是六十斤啊。
要知道现下一亩小麦的平均产量在150-220斤之间,其中南方平均产量较高,北方平均产量较低。
所以说啊,这会亩产一百多斤的小麦才是常态,那些遭了灾的地,一亩地才三四十斤,甚至更少的都有。
后世那种小麦动辄亩产过千斤的情况,是因为化肥、农药的大规模应用,还有杂交育种的出现的缘故。
而且,即便是在后世,小麦优良品种的培育也是在二十世纪六十年代才开始的,七十年代培育成功,化肥也是在八十年代之后才开始大量使用,也就是说,在此之前,粮食产量一直都是很低的。
安清这块地大概也就一分半,那按照这么算的话,她这个亩产估摸着能达到350-400斤,怎么可能不让人激动啊。
胤祺当场便愣了好一会,因着近些日子他皇阿玛经常带着他们兄弟了解民生方面的国事,他对农事这一块知道也比往常多了不少,所以,他自是想到了这个亩产意味着什么。
他一把握住了安清的手,满脸期待道:“若是都按照你的法子进行种小麦,是不是都能有这个收成?”
什么浸种、施肥、压麦等等,就是把她那个册子上东西严格执行,就可以了!
安清却冲着他摇了摇头,“那些法子是能提高一部分产量,但不会像我这块地这么高。”
胤祺怔了几秒,突然想到之前安清说他皇阿玛那御稻每年都比旁人种的好的原因了。
难道她这地种的这般好也是有那个原因?
安清可不知胤祺的想法,但她也没绕弯子,径直解释道:“重点是在这个小麦种子上。”
古代人不会育种,种子不好,其实后续再多的努力也是白搭,她这些年一直在培养良种的路上努力着,但因各方面条件的限制,进展不是很快,但也算是有成果的。
胤祺顿了下,突然明白了什么,“你是不是暂时不打算禀告皇阿玛?”
“这里面涉及很多东西,我还要整理一番。”安清也没瞒着她,说道:“而且,我也有些旁的打算。”
说罢,她不由顿了下,“这些都是之前在科尔沁我和哥哥们尝试了多年的结果,所以,我想给我阿爹他们……”
胤祺轻摇了摇头,笑着拍了拍她的手,“你不用同我解释这些,我懂的,有什么需要我配合的,你尽管开口。”
安清心口不由一暖,轻点了点头,“好,等我理清楚了,定是要细细和你说的,我们夫妻一体,我不会瞒你。”
胤祺也笑了笑,“好。”
说罢,他似是迟疑了下,问道:“我能问问,大概什么时候吗?”
安清回道:“木兰秋弥吧。”
那会,他二哥那里应该也有消息了。
不能零零散散地给到康熙,届时两相结合一下,加重砝码,让他不出点血都说不过去的那种。
胤祺一听这话,顿时就放心了。
木兰秋弥的话,那今年的冬小麦越冬的事就来得及了,至少安清那些压麦什么的措施可以推广开来,只希望去年那么严重的冻害能避免些,百姓们的日子也能好过些。
安清自是明白胤祺的用意,心里也忍不住感慨一二。
其实,这段日子康熙带着一众儿子有意让他们了解民生疾苦的事,她也大概听说些,旁人反正她是不知道,但胤祺似乎真的体会到了。
大概只有像他这种无心争斗,又心性良善之人,才能轻易与那些贫苦百姓共情吧。
两人这次一共在宫里待了五日,等他们再次回到畅春园后,安清算是对畅春园和皇宫的区别有了实感。
怪不得康熙夏季都要来这边避暑呢,这边真的凉快的不是一点两点啊。
特别是安清这院子三面环水,夜晚寒气上来,这种天然的凉意可比屋里放冰舒服多了,她每晚都能一觉睡到大天明,不会再一夜被热醒个几次了。
相比于去年的夏天,今年明显没这么难熬了。
安清也没这么惫懒了,现在没事就钓钓鱼,要不去宜妃和太后那里转一圈,当然,她还是经常回去西围墙内的稻田里转转,日子过的很是惬意。
去年,康熙大手一挥在南苑给她划出的那块瓜田,安清虽自己个没法子过去种西瓜,但却把去年留的种子给了胤祺,让他专门派了些擅长种瓜的人过去给她种。
当然,这些人在此之前都是经过安清专门培训后再上岗的,而且这些人还必须定期来给她汇报西瓜的生长情况,她也会时不时派小喜子过去瞧瞧。
总而言之吧,结果还很是客观的,但和她的关系却不是很大,因为那超过一大半的西瓜都进了康熙的口袋里。
不过,这也是安清预料之中吧,毕竟那是人家的地盘,说的好听是给她划出块地,但归根结底不还是他说的算嘛。
但安清也不在乎这些,反正只要不缺了她的西瓜吃就成,当然,她和胤祺送礼的那部分也是要宽裕的。
据说康熙今年仍旧在前朝赏赐一波,不过,她这西瓜已经没去年新奇了吧,去年不少得了赏赐的人也都是留了种子的,但总归是皇上赏赐啊,大家还是很稀罕的。
再说了,她这西瓜也是真的好吃啊。
日子还是这么不紧不慢地过着,不知不觉就进到了七月中下旬。
随着酷暑天气的到来,即便是在这畅春院,白日里还是热的不行,安清又开始了每天都在冰盆边过日子了。
没法子,她真的是太怕热了,每每这个时候她都无比怀念后世的空调。
但在这边比皇宫好点的是,这会白日里虽热,但傍晚后还是能出来活动一番的,但安清所谓的活动,也仅限于坐在河边钓鱼。
不得不说,随着日复一日的坚持,安清现在的钓鱼技术总算是有了点长进,当然,随着这一点点的长进,她也终于找到钓鱼的乐趣了,于是钓鱼的时间也越发长了起来,只要外面不晒,她就会准时地背个鱼竿出现在河边。
这天正好是个阴天,但又没下雨,于是,安清从一大早就开始坐在了河边,一直钓到了下午,收获可谓是颇丰啊。
她看着水桶的鱼,突然心血来潮,想吃烧烤了。
想吃就吃,安清在口腹之欲上向来不会委屈自己,当然,有时候麦冬会给她委屈受,比如不让她吃冰这事吧,大夏天的就很难熬。
当然,烧烤麦冬却是不会管她的,毕竟,蒙古人本就吃烤肉吃惯了,再加上她近来苦夏实在没什么胃口,这会好不容易有点想吃的麦冬自是求之不得呢。
不止麦冬求之不得,她院里这些人一听她想吃立马就行动了起来,没多久,院子里已经摆好了烤炉和烤架。
春晓更是按照她的口味准备好了配菜,还调好了蒜蓉以及各种调料。
蒙古人吃烧烤,一般都是烤牛羊肉比较多,但安清却不太爱吃这些,总觉得太腻了,她还是比较喜欢烤素菜,烤茄子,烤韭菜、烤鸡翅、烤土豆片等等,都是她的最爱。
当然,牛羊肉也会来一些,但这次最少不了的就是烤鱼啦,毕竟她今个忙了一天,可钓上来不少呢。
胤祺过来时,安清正绑着袖子在烤架前忙活,刚把几串烤茄子放在炭火上。
“爷,快来吃烤肉。”她愉快地朝他招手。
胤祺愣了下,他是知道安清怕热的,所以看到她站在炭火前不由有些意外。
“今个怎的突然想起来吃烤肉了?”他走过来后,问道。
安清耸了耸肩,“不知道啊,就是突然想了,馋的厉害。”
胤祺笑了笑,也顺势从旁边拿了几块肉串过来,径自在旁边烤了起来:“那正好让你尝尝我的手艺。”
安清挑了下眉,“呦,看爷这架势,应该是很擅长烤肉啊。”
胤祺还没说话呢,旁边的马祥却忍不住炫耀了起来,“福晋,那您是不知道啊,咱们爷可是最会烤肉的了,以前每次出去围猎,皇上都夸咱们爷肉烤的好呢。”
安清不禁有些意外,“那我待会得多吃些。”
两人烤了一会,觉得差不多了,便端着烤好的一盘去了旁边桌子上边吃边聊了起来,当然,主要是交流烧烤心得。
胤祺烤肉的手艺确实不错,安清也很捧场,不仅口头上夸奖了一番,还以实际行动吃了好几串,同时胤祺对她烤的素菜也赞不绝口。
两人这波着实有点商业互夸那味了。
没过一会,春晓那边的蒜蓉烤鱼也出炉了,别说,闻着味就把人香迷糊了。
看到桌上的那烤鱼,胤祺似是愣了下。
安清没太注意,她的注意力全在这鱼上了,一筷子鱼肉入口,鱼肉鲜嫩,外皮酥脆,不错不错。
“这烤鱼不错,等明个让春晓再做些,给额娘和皇玛嬷送去。”
胤祺顿了下,突然转头看向她,道:“这些日子你暂时别去额娘那里了。”
安清“啊”了一声,有点没反应过来,“怎、怎么了?”
但她随即想到了什么,“是不是十一弟的忌日……”
胤祺轻点了点头,“十一弟是在畅春园走的。”
安清顿时明白了,去年这会她刚进宫没多久,那段时间她去宜妃那里比较勤,也是胤祺提醒她的,但也只是提醒她当天别去翊坤宫。
那时见宜妃并无异常,还以为她是看的比较开呢,但现在回头想想,估计都是在强撑罢了。
十一阿哥不是襁褓中离去的,他是在宜妃膝下长到了十一岁才离开的,她教过他说话,牵着他走路,也听过他读书,这样一个活生生的孩子离开了自己,又能看得多开啊。
而如今在这畅春园中触景生情,宜妃应是连强撑都做不到了吧。
夜幕降临,院子里也陆续点上宫灯。
两人坐在屋前的台阶上,看着星星点点的夜空,径自发起了呆来。
安清不知要怎么安慰他,只能静静地陪着他。
过了好半晌,胤祺突然说道:“其实,十一弟也喜欢看星星,他小时候经常缠着我和小九陪他看。”
安清转过头,恰好看到了胤祺面露哀伤的侧脸,“爷,你是不是很想十一弟?”
他是个极重感情的人,平日里见到兄弟相争都会不忍难过的人,面对自己亲弟弟的离世,又怎么可能不伤心啊。
胤祺的呼吸忽地顿了一下,他压抑着喉头的哽咽轻‘嗯’了声。
怎么可能不想啊,那是他从小背到大的弟弟,会在他沮丧时给他糖吃的弟弟,会……
安清虽没这种至亲离世的经历,但看到他那隐忍紧绷着的表情,也知道他这时候定是极难受的。
也许只有把心里一直压抑的东西都说出来,才能好受一些吧。
“爷,你若是愿意的话,可以同我讲讲十一弟的事。”她轻握着他的手,道。
胤祺沉默了一会,回握着她的手,道:“好。”
这一声‘好’后,他又望着夜空沉默了许久,似是在想从哪里开始说起,又似是再次陷入了那些回忆忘记了开口。
安清也不催他,就这么静静地等待着。
约莫又过了好一会,胤祺终于缓缓开了口,“十一弟,他从小就是个很懂事的孩子……”
他开始慢慢地回忆了起来,都是些琐碎的小事情,叙述也没什么章法,似是想到什么说什么。
但很神奇的是,关于历史上那个早逝的十一阿哥的形象也在胤祺的描述中越发在安清心中形象了起来。
就这样,胤祺不知讲了多久,他突然扭头看向安清,道:“若是十一弟还在,你定会很喜欢他。”
安清愣了下,不禁有些没反应过来,下意识问道:“为什么?”
胤祺静静地看着她,突然笑了,“因为,十一弟长得最像额娘。”
安清眨了眨眼,也不由地笑了:“那爷有十一弟的画像吗,我要眼见为实。”
胤祺突然有些无奈地瞪了她一眼,她还真是……
不过,最后他还是拉着她去了书房,从一个樟木箱子里拿出那副一直被他小心珍藏的画像,递给了安清。
安清小心翼翼地打开画像,待见到那个眉目清秀的少年跃然出现在纸上时,虽素未谋面过,但她的心还是忍不住刺痛了一下。
胤祺说的没错,他果然长得最像宜妃,虽是男子,却足足有七分像,特别是神韵。
“嗯,爷说的没错,我很喜欢十一弟。”
第二日一早,胤祺才刚离开没多久,安清便起了身。
“主子,您昨晚睡的这么晚,再睡会吧。”紫苏劝道。
安清摆了摆手,回道:“不用,我有事。”
她起来后,简单收拾了一番,用了些早点后,便让人把她的炭笔找了出来。
上辈子,安清除了对种地感兴趣外,唯二的爱好便是画画了,但她画的是漫画。
不过,她也没正经学过,就是以前上学那会特喜欢看漫画,就自己跟着学,后来上网搜了些教程,别说,她还是有点天赋的,画的还真不错。
用她师姐的话说,是以后种地吃不上饭了,可以去兼职画漫画的水平。
这一天,安清除了吃饭,基本都坐在画桌前,她用可爱漫画的形式,把胤祺昨日给她的那些趣事全给记录了下来。
有他们兄弟两人下河捉鱼的趣事,有小九和十一在翊坤宫院子里玩陀螺,胤祺和宜妃在旁笑看着的趣事,有……
有时候记忆会随着时间而褪色,但画却不会,它会把那些记忆定格存放,想看时便能拿出来翻翻,也未尝不失为是一种思念的方式。
胤祺回来前,安清让紫苏把那画册用针线封好了边。
他接过这画册子时,并不知道里面是什么,但当他翻开第一页时,立马被里面的那个小人吸引住了,是十一弟。
虽说这种画虽从未见过,五官上也丝毫看不出来是十一弟,但就是那种神态,一眼就能看出来是他。
随着画册一页页的翻动,似是过往那些回忆再次发生在了眼前一眼,看着图纸上小十一那小人画像生动调皮的样子,胤祺难得的在想起他时没有难过的情绪。
许久后,他抬起头看向安清,问道“为什么想起来画这个?”
安清笑了笑,回道:“爷,我小时候经常问我阿娘,人死了会去哪里,我阿娘说会去长生天那边,后来长大后又听一些汉人说,人死了会去地府,可这世上有没有地府和长生天,谁也不能确定,所以我就很好奇,那死去的人究竟会去哪里呢,唯一可以确定的是,他会永远留在我们的记忆中。”
说到这里,她顿了下,静静看着胤祺的眼睛,道:“所以我觉得,这世上,只要还有人记得,就一直存在。”
【南瓜文学】NANGUAWX.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