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瓜文学 > 古代言情 > 替嫁后翻车了 > 20、泛舟
    视线投掷在纸上,裴怀川一时心绪微动。


    思量片刻,却兀自摇了摇头。


    罢了,既是兄长的,他又何必夺人所爱。


    只是见这情形,看起来接着他似乎也没什么好教给这人儿的了。


    微微一笑,裴怀川便只道:


    “裴二郎最好有才学的男子,既然宁公子饱读诗书,看来我是没有什么好教的了。”


    跪坐桌案前,林落不解地仰首看他:“裴二郎喜欢读过书的?”


    这真是奇了。


    “那为何裴二郎从不喜赴宴雅集?”


    林落对裴怀川的这个说法存疑。


    桌案前翘起眼睫的少年一副不信的模样,裴怀川无奈。


    “他不赴宴雅集只是不喜与那些世族子打交道,但还是喜欢读过书的人儿的,不信你且去打听打听,裴二郎怜过的那些花楼小倌儿,哪个不是读过书的?”


    说起不喜赴宴雅集的缘由,无论是裴云之还是裴怀川,都是因不好与人打交道而不喜。


    不过,抛却了裴氏子身份作为柏清的他,还是喜好雅集的。


    至于裴云之是否一定喜好读过书的人儿……


    裴怀川不知,但有才学这一点定是无错的。


    神交而心合。


    且,莫说林落所认识的裴二不是他,就算是他,他……其实也是喜好有才学的人儿的。


    只是这般事甚少人知晓。


    “好吧。”


    眼前人都这么说了,林落便也信了。


    这种小事,他觉着犯不上诓他。


    只是现下裴怀川说没什么庶子的喜好告知他的了,那接下来……


    慢吞吞地抬手将桌案上写了字的纸张折起,林落打着腹稿准备和裴怀川告辞。


    既然裴家庶子近来都不在东郡,那他也不必再在外逗留了。


    这般想着,却不防,裴怀川先一步开口。


    “别扔,你若不想留这纸,不妨赠我。”


    林落闻声,准备将叠好纸张扔至纸篓的动作一顿:“你要?”


    “嗯,这般好的字,都可拿出去卖了,若就这般丢弃再烧了,多可惜。”


    裴怀川说着,自林落捏着的手中抽出那张纸。


    好字他见过无数,他并未说谎。


    林落的字,着实上佳。


    “你既喜欢,那便给你了。”


    对自己的字还是有几分自满的,且方才看这人似乎也很喜欢《考槃》,不忍这张字销毁也属正常。


    林落不觉很奇怪,就这般任裴怀川将纸放进了袖中。


    得了林落的东西,旋即裴怀川又道:“你既赠我字,当是要还之一物,只是我现在身上无物,唔……东郡临水,不若这样,邀你稍后去泛舟可好?”


    裴怀川有些色浅的褐瞳中满是认真。


    泛舟?


    林落摇了摇头:“现在天色不早了,下回吧。”


    最好是下一回裴家那庶子也在。


    见林落拒绝,裴怀川也没意外。


    他笑眯眯的:“下回也成,那宁公子可否告知我,你如今在东郡的住处?我也好同你传信,或许……裴二郎何时回东郡的消息我也能及时传于你。”


    纵使林落有耳有眼,但总比不得他消息灵通。


    听到裴怀川这般说,林落着实心动了。


    唔……这是一件极好的事。


    若是有裴怀川及时传信,届时就不用采绿到处打听些滞后的消息了。


    于是林落道:“如今住处不便告知,公子不若将信置于此间书肆,我会着人每日午后来此处取信。”


    他虽不能常常出来,但让采绿每日出来一回应当不难。


    “那便说定了。”


    约定好了,二人便也起身,寻了书肆店家说了此事。


    待出了书肆,林落顺着长街准备回去,转身前却听裴怀川再问:“今日天好,又是日暮,泛彼柏舟,在彼中河,最是宜兴忘忧,你真不同我去泛舟?”


    要迈出的步子顿住,林落反问:“你真想寻个人陪你泛舟?”


    “若宁公子答应作陪,自然是最好不过了。”裴怀川这般答。


    其实一个人泛舟也是可以的,可是裴怀川就是觉着与林落投缘,便再三相邀。


    动机只需缘之一字便够了。


    “那我稍晚些回去吧。”


    林落终是答应了。


    毕竟这人只是刚和他相识,就又是告知他有关裴二郎的喜好,又是对他的字赞赏。


    虽说有时有些不正经的风流,但相处下来能觉着这是个极好的人,没架子也很有自在脱俗的风采。


    闲云野鹤之态,些微让他向往。


    *


    城外河边。


    给了船夫一两银子,裴怀川踏上小舟,再向林落伸手:“茑茑,上来。”


    “嗯?”


    伸了手搭着借力上小船,林落眨了眨眼,对他的称呼有点奇怪。


    只见裴怀川眉眼微弯:“你我今日结识,颇为有缘,总是唤你宁公子太过生疏,所以往后我唤你茑茑,如何?”


    “不好。”


    有点亲昵了。


    “如何不好了。”裴怀川可疑地停顿了下,然后轻挑了下眉:“你也可唤我……清清。”


    清清,卿卿。


    林落拧了眉,嘴巴抿得紧,没说话。


    不知道是不是他的错觉,总觉着这人像是在逗弄他。


    林落不应,裴怀川也不追着他。


    只笑着,在舟上案几前坐了下来。


    离了岸飘至河中央,此时暮云照镜,小船闲坐,林落支颐瞧着,竟觉如天在水。


    “如何?我未诓你吧。”


    案几对面裴怀川浅笑着拿出酒坛倒了两盏,递给林落。


    “置身无何有之乡,琼浆玉露更解人愁,茑茑,陪我喝上两杯可好?”


    此处远岸无声,辽阔静谧如置身云镜无忧。


    可……裴怀川说愁?


    林落接过了酒盏微抿,未曾尝过的味道微微甘甜带辛。


    还好,味道并无生病时喝的汤药难咽。


    但也不怎么好喝。


    将口中的酒咽了下去,林落放下杯才去看裴怀川。


    只见对坐那人不知何时已歪斜了身子靠在船边,他肘撑木舷抬腕饮酒,广袖随着他的动作滑下,露出手臂。


    锦衣散落无序,曲腿半阖眼品着佳酿,眸中似幻似真地掬着迷离。


    醉卧扁舟,身下是烧云如火熊熊映在水中。


    唔……


    因为林落不太喜欢这个味道,所以喝酒并不快。


    在他将将把杯盏中的酒水抿完之时,裴怀川已经拿着酒坛子在喝了。


    许是酒意与入眼的红让林落的脸有点热,蒸腾了思量。


    他原是不想问的,但此刻却忍不住问了出来:“你有何愁?”


    这般看着潇洒自在无所拘束的人,在愁什么?


    话问出口那一瞬,林落仿佛见裴怀川眼中闪过百态,忽阴忽晴。


    好在很快,他笑:“家愁。”


    家愁?


    林落歪了歪脑袋。


    见他不解,裴怀川道:“生于世族身受其利,便需绳其祖武光耀门庭,可我不喜,便是家愁。”


    话虽如此说,其实也还好,若对比兄长来说,他也不是十分忧愁。


    毕竟裴氏……暂且还轮不到由他卖力。


    只是身在其中,仿若无形枷锁。


    听裴怀川这么一说,林落也能理解。


    虽不知这人是哪个世族的子弟,但如今这世道,家族之重,向来都是要全族全力维系的。


    生于其中,都不轻松。


    他深有体会。


    林落敛眸沉思。


    看着他,裴怀川默了会儿喝了口酒,忽问:“那你呢,你可有愁?”


    他有所愁吗?


    “有。”林落点头。


    “何愁?”


    “自命微薄,不可违抗家族安排。”


    林落说的简洁。


    他的遭遇,他也着实不好说出来。


    眼前少年饮了点酒的嗓子如沁了水般软,飘飘忽忽地随着风漾开,有几分低落。


    不是谎话。


    裴怀川闻言没有多问,只偏头去撩舷边水。


    映着烧云的河水是冰凉的,他微微闭眼,眼前却还是显现了那双澄澈眼眸。


    不是谎话,所以,那明是苦涩却隐隐透出欲挣开束缚的话声,分明和他一般心绪。


    原来也有人和他一般么?


    不想被家族裹挟,可是却……


    袖中的《考槃》分明只是一张纸,他却感觉到了丝丝坠重。


    *


    待暮色褪去,岸边便亮了盏盏明灯。


    这回林落是真的要回去了。


    待小船靠了岸,二人分别。


    临走前,林落看着还坐在舟上的人,忍不住叮嘱:“可千万别酒后就忘了我们说好的事儿。”


    林落虽然没饮过酒,但还是听闻过有些人酒后就容易忘事。


    听见林落这般说,裴怀川起身上岸。


    “不会忘的。”看着眼前的小人儿微红的脸,裴怀川一边说着,一边突然抬手,捏了捏那看起来很软的脸。


    这般动作让林落一惊,抬眼却见裴怀川面色如常。


    眉眼蕴着寻常风流,这般动作似乎并无什么旖旎的意思。


    抿了抿嘴不好计较这个,林落得了承诺也不多说,转身便离开了。


    而立在原地,裴怀川垂手袖中,垂眸。


    今日舟上所言,他原是从未与旁人说过的。


    不知为何林落一问,他便说了。


    原想着这人儿虽读过些书,但不过是小门小户的子弟,又不顾世俗敢于以男儿身攀附裴云之,应是不能理解他的愁,以及少年之愁,在于利欲。


    却不料,这少年所说的愁竟与他……


    折身再上小舟,丢了几两银子打发了船夫回去休息,裴怀川独自撑船至河中。


    东郡,很有意思。


    *


    回到碧桐院散了束发脱下外袍,因着今日吃了点酒,林落有点晕乎犯困。


    于是虽还没到平日里洗漱的时辰,他还是早早让采绿去备水。


    在等待的间隙里,他只着中衣,披着一件罗裙外衫,提着灯蹲在院子里侍弄着花草。


    晕黄烛火被微风吹得忽闪,指尖有一搭没一搭地拨着叶片,林落的心思并不在这些外物之上。


    他混沌的脑中正思量着待那庶子回来,他那会又该如何出门时……


    “听闻阿姊今日将春芍支到了三哥哥院子里去了,阿姊,你今儿个不会又偷偷跑出去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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