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81 章
耿清宁发现四阿哥最近来兰院来的愈发的勤, 几乎到?了每日都来的程度,让她心中难免有些敲鼓,该不会又?触发咸鱼系统的专宠任务吧?
好在咸鱼系统这?回很老实, 并没有作妖, 也有可能是因为甯楚格生辰之后紧跟着颁金节,四阿哥与福晋需得频繁进宫, 大多都歇在前?院, 是以平安无事。
至于他想给甯楚格添个弟弟的事儿?,只看耿清宁每月规律的月信, 便知此事未能实现。
不过耿清宁有另外一重收获,她发现福晋对她的态度突然好了不少, 上次为了甯楚格周岁礼去磕头的时候,福晋还亲自?扶了一把。
除此之?外,每月一次的请安也能看出一些不同?来,比如她的位置, 往前?提了一点, 只位于李侧福晋的下方, 这?明显是一种抬举她、给她脸面的行?为。
难不成?福晋是想抢她的甯楚格,所以在提前?示好?
耿清宁知道这?应当只是她在多想,就像带着巨款的人走在安全的路上, 也会时刻担心有人跳出来抢钱, 对她而言, 甯楚格比巨款更有价值, 她不由得抱着阴暗的心思来看待这?件事。
好在福晋再没了别的动作,好像真的只是单纯的看她顺眼一般, 即便再疑惑,她一个侍妾定是不能去问福晋为何对她格外不同?, 只能将疑问藏在心底。
除此之?外,福晋好似对宋格格格外有些不喜,就比如说现在,耿清宁再次在正院门口见到?了宋格格。
一月一次的打卡,耿清宁肯定是不会迟到?的,但是也不会太早,通常在最为勤勉的钮祜禄格格出门之?后,她就收拾收拾准备出发,根据她的经?验,这?样做一般能比乌雅格格和李侧福晋稍早些,但比宋格格还是要晚上不少的,但此刻,宋格格仍然在门口,没有任何人要引她进去的模样。
上月的时候也是这?般,但是耿清宁还以为是宋格格晚来了一会儿?,里面引路的小丫鬟还没到?,没想到?片刻功夫,就有一个小丫头领着她进了花厅,而宋格格却仍然在寒风中站着。
耿清宁目不斜视的走进去,虽然同?为妾室,宋格格这?般遭遇让她心有戚戚焉,但是一来她一个侍妾室管不了这?么多的,二来,没有调查就没有发言权,在不知晓二人恩怨的情况下,无需过多的同?情看似柔弱的那方。
耿清宁仍记得现代社会曾经?看过的例子,有对夫妻二人关系极为不好,妻子每天暴躁极了,对着丈夫不是吼就是骂,那位可怜的丈夫看上去每时每刻都在忍受。
可详细了解二人之?后,原来丈夫对家里的所有事情,无论是老人、孩子还是家务,全都不管不问,那个暴躁的妻子除了每天上班完成?自?己的工作,下班后还有数不清的家务活和需要辅导的孩子,丈夫只会说,‘我每天工作已经?很累了,你能不能体谅我一点?’,‘别人的老婆都是又?温柔又?漂亮,还把家里操持的很好,你为什么不去多学习一下?’
换句话说,不是当事人,不知道到?底双方到?底遭遇了什么,就不要多管闲事。
耿清宁被小丫头引到?她的座位处,桌上已经?摆好了茶水与?点心,花厅的正中央处烧着火盆,一阵阵的暖意从那里传来,她只觉得一路顶着风过来被冻僵的身体在逐渐的化冻,手脚终于有了知觉,她啜了一口热乎乎的茶,才感觉活整个人不再像个冰块。
又?等了好一会儿?,乌雅格格也到?了,至于李侧福晋,她永远都是最晚的那个,来的时候见还抱怨了两句天气,一副对这?么冷的天出门很是不满的样子。
耿清宁低着头没接话,这?可不是在抱怨天气,而是在明晃晃的指责福晋,她垂着眼看手中的茶碗热气逐渐消散,等到?不再能为她提供暖意的时候,就将茶碗置于一旁的桌上。
正好,有两个小丫头上来添水换盏,而外面的宋格格也终于被人引了进来,耿清宁借着拿茶盏的时候撇了两眼,只见她面色发青,身子甚至在微微颤抖,看起来是冻得不轻。
耿清宁不敢再看,复又?低下头顶着茶碗看,仿佛这?茶水里能看出花儿?来。
福晋这?时才姗姗来迟,不过,她作为这?府里的主子,不需要对任何人解释,只见她撇了撇碗里的茶沫道,“过了周岁,可见二格格是个康健的,耿氏有功,该赏”。
康嬷嬷手上有个托盘,用红布盖着,也不知道是什么东西,但是主子赏赐,耿清宁只能跪下接赏谢恩,见众人的目光都集中在她身上,只觉得头皮发麻,不知道福晋葫芦里卖的什么主意。
福晋笑?着受了她的礼,还让康嬷嬷扶了她一把,才意有所指的道,“有些人,不仅无功,反倒是犯了大错,且老老实实待着,日后有数不尽的后悔等着”。
这?话说的众人都低头喝茶,眼观鼻鼻观心,毕竟谁有功谁有过错还不是福晋一句话的事儿?。
耿清宁虽说得了赏,但她对于领导的PUA话术向来是左耳听右耳出的,这?个本领她现代的时候就有,每次公司开大会的时候,她都坐在最后,要么暗搓搓的掏出手机玩一会儿?,要么就连上蓝牙耳机听一会小说,至于领导说的话会不会有什么重要的事情,她表示——凡是有她参加的会议都根本没有开的必要。
现在来到?这?里也是一样,福晋说话的时候,她只需要微笑?点头认可就行?,至于脑子,还留在兰院里沉浸在刚才看的小说中,不过看样子,福晋可能对她这?副乖巧听话的模样挺满意的。
本来就是这?样,领导都不希望下属有脑子,只需要乖巧听话就行?。
福晋训诫完,又?点了宋格格去伺候茶水,本来府内的侍妾就是伺候阿哥和福晋的,宋格格自?然没有拒绝的道理,只能沉默的站在福晋身旁为主子端茶送水。
福晋并不喝那茶水,只是时不时的拿手背去触碰茶碗,硬邦邦的扔出一句话,“怎么伺候的,这?水怎么是凉的?”
宋格格只能诚惶诚恐的道歉认错,然后去一旁下人待着的小耳室中提一壶滚烫的热水过来——这?本应该是下人的活,但是正院那么多个丫鬟,此刻竟然一个也不见了。
不过,提水不是什么难事,宋格格自?己摸到?了耳房,只是耳房内别说热水,就连个燃起的炉子也没有一个,当下只能去找康嬷嬷。
康嬷嬷一直跟在宋格格身后,像是在监视她一般,此刻只是不咸不淡的道,“怎么?福晋是支使不动您了吗?”
这?话说的极重,宋格格自?然说不敢,当下便在耳室里寻找起来,找到?了一筐黑漆漆、还带着湿气的煤炭,一个满是灰尘的火炉,以及破旧不堪的火石。
宋格格虽说出身一般,但大小是个主子,又?在贝勒府里被人伺候了许多年,这?哪是她会干的活,双手被磨的通红才将将点起火来,只是这?黑炭本身就烟大,此刻又?是半湿的,小炉子冒出了浓烟滚滚,等好不容易烧滚了一壶水,宋格格几乎将肺给咳出来。
于是,一整个上午,耿清宁就听着福晋不咸不淡的偶尔说几句话,一旁的宋格格则是一面咳嗽,一面一盏又?一盏的替换那还冒着热气的茶碗。
好不容易挨到?午膳的时候,福晋便大发善心的放她们走了,唯独留下了宋格格,理由也非常的冠冕堂皇,“我最近总是梦见大阿哥,思来想去总是心中难安,正好你熟懂佛理,就留在正院为大阿哥抄些佛经?祈福罢”。
不用明说,众人便都知晓这?宋格格必是将福晋得罪的狠了,李侧福晋撇了一眼宋格格,心中难免有些好奇,福晋虽然不太宽厚,但多年相处下来也知晓她不爱管闲事,以前?有大阿哥在的时候只一心教养大阿哥,如今守着大阿哥的牌位过活,就连府里小阿哥也不曾多问两句,怎会被这?宋氏激怒。
钮祜禄格格目不斜视的行?礼退下,像是不知道发生?了何事,或许知道,但这?火只要不曾烧到?她身上便可,一旁的乌雅格格见钮祜禄格格走了,也忙不迭的行?礼告退,与?她并肩走着,许是日子久了,两人的关系看着好似比以前?亲近许多,不过仍是乌雅格格说话居多,钮祜禄格格则是有一句没一句的应着。
耿清宁也随大流退下,顷刻间?,花厅中只剩下宋格格一人。
有个小丫头趾高气昂的走进来,她瞥了一眼这?个被康嬷嬷反复提及的人,“宋格格,随着奴婢走罢”。
宋格格咳嗽了两声,一早上的反复折腾使得她面上那股子出尘的佛意都褪去不少,只剩下灰暗的脸色和疲累的精神。
若是耿清宁在这?里,肯定能给出一个准确的描述——累了一整天还要加班的社畜就是这?样的。
宋格格不知道受苦受难的社畜是何种生?物,她只觉得浑身都是酸的,那耳房连个凳子都没有,只能弯着腰在那里点火烧水,好不容易捱到?晌午,以为借着午膳就能脱身,可又?被留下来抄经?。
难不成?被福晋发现了以往的事?默默跟在小丫头身后的宋格格几不可觉的顿了一瞬,她深吸了一口气,只觉得那股子凉意顺着呼吸进入了身体,虽冰冷刺骨的但也让她清醒过来。
不可能,绝对不可能,大阿哥已去世多年,那个小太监更是在大阿哥去世前?就没了,唯一知晓此事的文秀也死了两年,所有与?此事想干之?人早已死的一干二净,而死人是不会说话的。
宋格格缓缓吐出一口气,无论什么时候,都不可自?己吓自?己,若是自?身露出马脚来,那才是取死之?道。
她跟着那小丫头到?了一间?高大宽广的屋子,南北两面都有窗户,案几就摆在窗户底下,上面摆着纸墨笔砚。
宋格格看着大开的窗户,穿堂风一阵接着一阵的吹,偶尔还吹进来几片雪花,这?屋子里甚至还没有刚才在廊下行?走的时候暖和。
那小丫头穿的倒是厚,手上还拢着一个厚厚的兔毛手抄,此刻见她半晌没动,年轻的脸上竟显露出几分?刻薄相来,“宋格格,您是不愿意为大阿哥祈福吗?”
连个小丫头片子都欺辱到?她头上了,宋格格按下心中冒出的阵阵火气,她嘴角勾起,露出个笑?来,“姑娘这?话言重了,我只是在想抄哪卷经?而已”。说着她就走到?窗前?,俯身在冰冷的案几前?抄写?起来,不给那小丫头挤兑她的机会。
眼角瞥见那小丫头气红了脸,宋格格心中舒服多了,只是外界依旧严寒,不一会儿?她的手就冻得通红,反复揉搓也无济于事,再拿起笔的时候甚至不知手与?笔哪一个更僵硬。
一个宋格格不知道的角落里,福晋与?康嬷嬷主仆二人盯着她看了许久。
虽说眼下这?些都是康嬷嬷亲手安排的,但见宋格格这?般恭顺的模样,她倒是有些拿不准了,会不会找错了仇人。
福晋裹紧了披风,转身回了屋子内,“嬷嬷,别被这?些表面功夫给骗住了”。
若真的老实,怎会对当初疑有孕信的耿氏出手?
康嬷嬷想了想,觉得福晋说的很有道理,若把宋格格当成?害了大阿哥的凶手,这?般惩罚她又?觉得轻了些,“这?般是不是太便宜了她?”
福晋一直看着外面,她将手伸出窗外,感受这?寒风的刺骨冷意,“先让她在弘晖灵前?忏悔,剩下的,日后再说”。
有一片雪花落于她的掌心,被她掌心的热意化成?了水,总得,让她也尝一尝痛彻心扉滋味才是。
至于找错了人?呵呵,不过是个格格而已,错了也就错了。
*
见外边密密的飘起了雪花,耿清宁将斗篷上的帽子戴严实,尖尖的下巴往雪狐皮做的围脖蹭了蹭,在正院门口的墙根处看见了提着油纸伞的于进忠。
青杏撑起伞,三?个人闭上嘴,一口气走到?兰院。
被留下来看院子的葡萄此刻看着外面的大雪,难免有些担忧,她时不时的便往外张望一番,此刻见一行?人归来,才露出笑?容解开耿清宁身上厚重的斗篷。
耿清宁哈了一口气来暖手,这?一路上即便有袖炉,手也冻的发冰,此刻进了这?温暖的屋里,一时也没能缓过来劲。
不过,屋子里不仅有令人融化的暖意,还有一股子若隐若现的香味,她连吸了两口,“哪来的香味?”
葡萄将斗篷放置好,又?笑?眯眯的从耳房提来一个小炉子,炉子上正有一个带盖的瓦罐在咕噜咕噜的冒着热气。
掀开盖子后,耿清宁立刻闻到?了猛烈的香味袭来,她不由自?主的咽了咽口水。
葡萄拿了个汤匙搅拌了一下,觉得差不多了,问道,“熬了一早上的羊肉汤,格格要不要尝一尝?”
寒冷的大雪天,有热乎乎的羊肉汤,还等什么,肯定要来一碗呀,耿清宁还特意交代,“多多的放些胡椒”。
葡萄脆生?生?的应下,找了一个中空的双层瓷碗,这?种碗最为隔热,滚烫的汤装进去,也不会烫着主子的手,反而温温热热的,还可以暖手。
片刻,青色的瓷碗就摆在了耿清宁的面前?,只见碗里是奶白?色的羊肉汤,上面点缀着一些葱花香菜,热气被挡下下方,只有丝丝热气偷偷的钻出来,不停的引诱着别人来大快朵颐。
耿清宁迫不期待的尝了一口,汤的热、胡椒的辣,羊肉的鲜同?时在她的舌尖迸发,明明香气四溢却毫无膻味,还能隐约的尝到?一丝甜味,她拿汤匙翻了两下,这?股清甜味应当是萝卜带来的。
一碗汤下肚,耿清宁被胡椒逼出了一身热汗,只觉得通体舒畅,外面的寒气,还有正院的阴阳怪气,此刻全都被赶走,她吃了一块香而不腻,肉糯不黏的羊肉,才有空去看福晋给的赏赐。
不过,羊肉汤这?边也不能落下,她边吃边分?神去看盒内的首饰,只是这?一看之?下,竟连碗里香香的羊肉都忘了吃。
太美了。
本来上次的册子已经?对她造成?了一次冲击,理论上她的定力?应该更强才是,只是这?帝王绿的翠十八子手串实在是太过夺人心魄。
耿清宁放下碗,掏出帕子将手擦了又?擦,才小心翼翼的拿起紫檀木盒子中的那串珠子,对着外面的光看去,只见一股子浓绿几乎要从珠串中流淌出来,偏偏在一片浓绿之?中又?放了两颗粉色的碧玺珠子,衬得绿色更透,粉色更艳。
这?两者太过极品,甚至显得下面挂的宝石都不怎么耀眼了,美,太美了,美到?耿清宁心中只觉得分?外蹊跷,这?般极品,福晋怎么舍得给出去的?
或者说,福晋在图谋什么?
第 82 章
难不成这串珠里面被下了药?就像某剧里?的那串红玉麝香珠链, 戴着会让人不孕的那种?
又或是单纯的示好,想要抢走甯楚格?
害人之?心不可有,防人之?心不可无, 理智上耿清宁知晓这个珠串应当收起?来, 无论福晋有什么目的,只?要她不接这茬, 想来应该是?无事?的, 但这个手串过于美貌,让她看了?还想看, 甚至忍不住想上手把玩一二。
理智一点,耿清宁不停的提醒自己, 她狠下心吩咐葡萄将盒子收起来存进库房内,只?是?没过一会儿,她又被那珠串勾的心痒难耐。
要不,就再看一眼?只?看一眼应当无碍吧, 耿清宁给自己找了?个借口, 于是?乎葡萄只?能再去库房里?将盒子取出来。
就这样收到库房里?, 拿出来欣赏,再放进库房里?,反复纠结到了?屋子里?点灯的时刻, 结果烛光下, 这个翠十八子手串显得流光溢彩, 更美了?。
一旁的四阿哥也?看见了?这串珠子, 见她看了?又看,一副十分痴迷的模样, 他奇道,“你喜欢这个?”
耿清宁疯狂点头, 漂亮的首饰谁不喜爱,那简直是?女人的第二条生命,“你不觉得它特别美吗?”最重要的是?还特别昂贵,这个成色别的不说,在北上广换套房子肯定是?没问题的,试问,哪个人能拒绝将一套房子戴在身上。
四阿哥头一回?见她这般模样,满满一官皮箱的首饰也?没见她这般,他便也?多看了?两眼,“虽然不够温润细腻,但这色儿倒是?不错”。
耿清宁没理会他的评价,她把?自己整个人都?靠在四阿哥身侧,将下巴搭于他肩上,远远的去看那盒子里?美轮美奂的手串,无意识中说出了?她的烦恼,“这个是?福晋赏的,只?不过这赏赐太过贵重,我都?不知晓该如何是?好?了?”。
听说是?福晋赏的,又让她很是?为难,四阿哥一手将她搂入怀中,另一只?手提起?这珠串仔仔细细的瞧了?一会儿,“这种硬玉除了?色可入眼,一不油润、二不柔和,还多有棉絮、裂纹,实在非玉中上品,勉强戴着玩罢了?,不必为其忧心”。
并非上品?勉强?他到底知不知道自己在说什么?
不过,他这般说法倒是?提醒了?耿清宁,翡翠好?像是?慈禧太后特别喜爱之?物,清朝末期才开始被人广泛认可的,也?就是?说,这串珠子在康熙朝并不是?多贵重。
若当真只?是?随手可赏赐之?物,那她岂不是?就可以放心戴了??
还是?不行?,倘若珠串是?用药水泡过又该如何?
耿清宁又纠结起?来,或许,这个手串与?她无缘吧。
许是?她面上的遗憾太过明显,苏培盛悄悄消失了?一会儿,等再出现的时候,怀里?抱着个不大不小的木盒。
四阿哥伸手接过盒子,示意她打开,耿清宁虽然有些?不明所以,但他经常往兰院里?搬东西,她赤条条一个人带着一个包裹进的这府里?,而如今的兰院已然是?妥妥的富贵窝一个,都?是?由他一点一点添置装扮而来,是?以并不犹豫,毫不客气的打开了?盒子。
啪,只?不过耿清宁打开后瞬间将盒子关上,她看向四阿哥,只?见他嘴角噙着闲适的微笑,一副随手为之?的态度。
耿清宁默默咽下喉咙里?的惊叹,也?对,若是?换到现代,他就是?未来的一号,福晋也?是?一个正国级干部的女儿,而这满府上下,真正小市民出身的人也?许只?有她一个。
第二日一早,耿清宁右侧的胸前就系上了?一条翠十八子手串作?为压襟用,那抹子浓绿艳粉流光溢彩,引得甯楚格都?多看了?两眼。
*
雪一连下了?好?几日,听青杏说,这些?日子里?宋格格每天都?会冒着风雪去正院,为大阿哥抄佛经祈福。
她说这话的时候,耿清宁正带着闺女在院子玩雪,这几日雪积得几乎有一尺多厚,人只?要踩上去会发出咯吱咯吱的声音。
正常来说院子里?的雪定是?要被扫掉的,因着主子想玩雪,于进忠便机灵的让扫洒的小太监扫出一条常用的道来,其余的便全都?留着,是?以整个院子里?白茫茫一片,几乎像个雪原一般。
这应当算是?二格格有自我意识以来第一次玩雪,她像个没见过雪的南方人一般,先是?小心翼翼的捧起?一团雪,见这晶莹的东西仍然好?好?的待在她的手上不曾消散,才放心大胆的在雪地上撒欢。
因着快过年?了?,她全身上下穿着红色小袄,上面点缀着雪白的兔子毛,像一个在雪原上跳动的红色小精灵。
耿清宁也?捏起?一团雪,本?该冰冷刺骨的雪被一双羊毛手套隔绝在外,只?有露出的粉嫩的第一指节。
这是?专门?为甯楚格所制的东西,天渐渐冷的刺骨,可她是?个屋子里?待不住的人,每日里?都?得出去玩耍,为了?不冻着她的小手,耿清宁硬是?将现代社会的露指手套给搬了?过来,不过她自个是?不会织的,只?能口述出来让葡萄青杏她们去琢磨,没想到过了?几日,当真织出来一副像模像样的手套。
这手套乃是?用羊毛搓成的细线织成的,柔软舒适还十分保暖,耿清宁先自己尝试戴了?两日,见处处妥帖,又让葡萄她们用贴近羊身上那层最细小的绒毛搓线,给甯楚格织上一副,小孩子皮子嫩,得这种最柔软的线才行?。
没想到四阿哥见了?倒是?赞了?一句,说是?这半指手套既不耽误写字做事?,还能保暖,当真有些?巧思。
得,还说什么,葡萄她们又加班加点的为四阿哥织了?几副,不过,他最喜欢的还是?羊绒的那两副,说是?既轻便又暖和。
不愧是?金尊玉贵的阿哥,一眼就能找到最好?的那种,要知道一只?羊一年?仅能产生不到一两的无毛绒,就这薄薄的两副手套,起?码得薅秃3-5只?羊才能织成。
四阿哥戴着好?,又让下面的人想点子多织出几种来。
主子爷发话,葡萄她们像是?打了?鸡血一般,想着各种法子来织手套,果然,劳动人民的智慧是?无限的,什么棉花搓成的,麻丝制的,甚至连杨絮,芦花都?搓成了?线,通通织成了?手套。
不仅如此,手套都?有了?,那有毛衣也?不算什么过分的事?吧,耿清宁稍微提了?两句,葡萄她们便触类旁通,做了?针织的毛衣、毛裤、甚至还有帽子等等,一同呈给了?四阿哥。
耿清宁从中选了?一副棉花织的试戴了?一会儿,觉得不比羊毛的差,她专门?开了?箱子,吩咐今年?每人不仅两身棉衣、棉裤,还加上两副这样的棉手套。
兰院上下,每个人都?带着统一样式的手套,有的小丫头爱惜的很,甚至还找了?碎布头缝了?个罩子细细挡在外面,省的弄脏了?这好?东西,小太监们也?眼热的不得了?,求着相熟的小宫女为他们绣上外罩。
甯楚格的手套自然是?不需要外罩的,此刻她正从地上捏去一团雪,‘轻轻’的砸在了?百福身上,正在雪地里?撒欢儿的百福被砸得一愣,它扭头一看,见是?小魔王主子砸的,但也?不敢招惹,一溜烟的跑到一旁雪人身后躲着了?。
这雪人是?于进忠他们一大早就堆好?的,胖胖的雪人有鼻子有眼睛,甚至还拿碎布条剪成了?眉毛贴在上面,惟妙惟肖,憨态可掬。
白手套此刻正趴在雪人的头顶上,像是?给那雪人戴了?一顶皮毛帽子,见了?百福的怂样子,免不得露出几分人性化的鄙视,这小狗崽子,竟然还怕人类幼崽。
且让它瞧瞧白手套大爷的厉害罢,白手套从雪人的头顶跳下来,一股脑钻进雪地里?,将自己混身上下都?沾满了?雪花,才特意跑到人类幼崽身边疯狂抖动。
甯楚格被甩了?一脸雪,以为白手套在与?她玩耍,向前一扑,白手套被整个压进雪地里?,从一旁钻了?个洞才逃脱,一时间,只?能听到响亮的笑声在静谧的雪地里?传的很远很远。
围墙外远处,宋格格侧耳倾听,放佛也?听见了?孩童清脆的笑声,她立足听了?好?一会儿,手悄悄的抚摸上自己的小腹,才又小心翼翼的走在雪地上,看起?来去的仍旧是?正院的方向。
一旁的文秀十分不理解,“格格,福晋每日里?这般欺辱您,您怎么不跟主子爷说道说道”。
宋格格没有停顿,她一边走着一边细细的解释,“不必着急,再过两日便好?了?”。
何必在意这一时的折辱,离过年?没有几天了?,福晋少不得要进宫领宴,想来也?没空再来折磨她,她自然能好?好?的喘口气,也?能······养养身子。
至于这欺辱,积累到一定的时候她自然会奉还,只?是?时机未到,还是?蛰伏起?来更为妥当。
一个扫洒的小太监站在远处目送宋格格去了?正院,才转身去找了?张德福,这位于进忠异父异母的亲兄弟,如今也?水涨船高成了?这一片的主管太监,再不用在冰冷的雪天做活,只?需将活儿分派出去,然后在烧着火盆的屋子里?,等着下面人做完去后,再溜达一圈,指点两句,这一日的活儿就算是?做完了?。
他听了?小太监的禀告,一溜烟的去了?兰院,他于哥哥交代过,凡是?对兰院感兴趣的,都?得过去说一声。
*
乾清宫,皇上先看了?折子,才将面前的盒子打开,里?面有一些?怪模怪样的东西,像是?一匹布被按照五指张开的形状剪成的,应该便是?那‘露指手套’了?,他素来是?一个喜爱新奇之?物的人,那西洋传进来的,他都?愿意尝试一二,更何况如今只?是?个戴在手上的东西而已,他只?看了?两眼,便顺利的戴在了?手上。
嗯,起?热很快,写字也?很方便,不过乾清宫里?有地龙、火墙倒是?用不着这东西,这应该是?用在那些?寒冷的地方,比如说骑马的时候。
骑马·····将士们·····
皇上来了?些?兴趣,将那各种各样的手套都?试了?一遍,羊绒的最细腻,想必富贵人家会喜爱,至于那些?杨絮、芦花所做的,虽然很有些?粗燥,但耗费甚少,勤快些?的人家,去野外拽一些?便可。
他又接着往下看去,看见一件怪模怪样的衣衫,大抵是?能穿的,一招手,就有个小太监麻利的小跑过来,依着万岁爷的吩咐换上了?那羊绒织的毛衫。
张春泉只?觉得这辈子从来没有穿过这么好?的衣裳,柔软细腻的布料簇拥着皮肤,比最柔软的细棉布还软上三分,关键是?非常轻,好?似没穿似的,他又动了?几下,不仅贴合身子,还十分有弹性,无一丝束缚之?感,就这一会儿,明明只?穿了?一件,却是?又轻便又暖和,在这有火墙的地儿,只?觉得热意一阵阵的蒸腾上来,鼻尖都?冒了?些?汗出来。
皇上见那小太监竟热的出汗,心中免不得有些?惊讶,他现下身上穿了?四件,只?觉得不冷不热刚刚好?,若是?出汗的话,至少得六件衣裳。
也?就是?说,这件薄薄的羊绒衫,可能抵得过好?几件布衣。
皇上又去看那个折子,据折子上所说,羊绒得之?不易,有这般效果也?是?理所应当,他把?目光移向那些?材料便宜的毛衫,也?不知那些?又是?何种效果。
涉及百姓衣食,皇上很有耐性,他让这小太监一件件的试过去,最后发现羊毛的不如羊绒,麻的次之?,最差的试杨絮、芦花所做,但能用杨絮、芦花做衣裳的,想必是?只?能穿的起?麻布的贫苦人家,这虽比不上棉袄,倒是?比几层粗麻布暖和多了?。
可惜,这只?能手搓线,十分麻烦不说,效率十分低下,若是?能有像织布机那样的机器便好?了?,或许农家女子就能家里?人多添几件毛衫了?。
不过,这也?很好?,冬日苦寒,多些?御寒的法子总是?好?的。
张春泉将盒子内的东西一件件试过去,几乎每件物品万岁爷都?会问他的看法,这是?他这辈子离万岁爷最近的时刻,若是?因此入了?主子的眼,说不定日后也?能与?梁爷爷一般,成为这皇宫内外响当当的人物,任谁见了?都?得叫他一声张爷爷。
张春泉乐得几乎都?要笑出来,只?是?当下为主子办差,才拼命按耐住了?,他小心翼翼的从盒子里?拿出最后一件衣裳,在盒底又看见了?一个折子。
太监是?不准认字的,所以张春泉也?不知这是?个什么东西,只?老老实实的将这折子呈给了?万岁爷。
因着万岁爷看折子没说话,他便只?能跪在原地,可过了?好?一会儿,头顶上主子也?没有任何动静。
那这最后一件是?穿还是?不穿?张春泉小心翼翼的瞄了?一眼主子的神色,这一看却几乎将他的小魂吓掉。
只?见,明明刚才还满面闲适的万岁爷,突然变了?脸色。
完了?,他,还有这个盒子的主人,都?完了?。
第 83 章
张春泉忐忑极了, 但他?不敢磕头?求饶,主子没发话的时候奴才是不能出声的?,万岁爷也不喜看?到奴才涕泪横流的腌臜模样, 是以他?只能默默的?伏趴下去, 将眼泪印在这从未穿过的?好衣裳上面,期盼着漫天的神佛能够保佑他?一回。
不知晓是哪一位神明听到了他?的?祈求, 万岁爷虽面色不善, 但好歹没将他?立刻拉出去,反而盯着他身上的衣裳看了好一会儿, 吩咐他?这两日行走坐卧都穿这个衣裳,若是能说出这衣裳与他常穿的?不同之处来, 说不定还有赏赐。
张春泉只觉得这辈子的运道都用在了今日,能在乾清宫伺候,他?也是个极其?机灵的?,能隐约察觉到这条小命能不能保住, 就看三日之后他能不能将这衣裳给穿明白了。
事关小命, 不得不谨慎行事, 张春泉托了同屋的小太监替他当今日剩下的?差事,又将攒了好几年?的银子送给了梁爷爷的徒弟,求得了几日的?空闲。
正好屋子只剩他?一人, 他?把不同季节的?太监制衣都给找了出来, 分别比较了材质、大小、份量, 还穿了一刻钟的?时间来体会不同衣裳的?给他?带来的?暖意, 又将这毛衫与单衣、夹袄、棉袄等不同衣物?混着穿,一一体会。
若是暖和就系上一个疙瘩, 有多暖和就系上多少个疙瘩,他?也不识字, 只能用这种笨方法,然后一一记在心里。
他?心中发狠,虽说做的?不好小命就断送在此刻,可若是能叫主子看?在眼里,说不定也能借着这个机会飞黄腾达。
耿清宁也明显感觉到四阿哥这几日有些焦躁,甚至葡萄都被叫过去问了好几回话。
据葡萄说,戴先?生?问的?都是那关于那毛衫和手套之事,问的?细致极了,问了来源,搓线的?法子,还曾亲自上手织了一会儿。
于进忠则是在一旁补充道,戴先?生?和主子爷最近每日里都在书房议事,就连一旁的?苏公公都是好大一个黑眼圈挂在脸上,应当是许久没睡个整觉了。
耿清宁有些好奇,也不知他?们为了何事这般废寝忘食,难不成就为了她苏出来的?手套?
不过四阿哥整日都待在前院,又是这般忙碌,还是不要过去打扰他?为好,反正雍正帝的?卷本来就是出了名的?,要是被他?发现?了兰院这条咸鱼,岂不是会被拉起来一块卷?
耿清宁紧闭兰院,绝不给四阿哥找她茬的?机会。
而另一处小院里,宋格格只感觉自己的?身子有些支撑不住了,她本就长期茹素,最近虽用些荤腥,但也多是汤水,身子骨本就弱,而正院要的?佛经?却越来越多,她每日几乎都要在正院站上一整天?,只有晚上才能喘口气,但第二日一早,又得重复前一日。
文秀有些担心的?看?着主子,“若是过于劳累伤了您……”只是她话还没说完,就见?主子示意她噤声。
宋格格自刚才回来一直便抱着汤婆子躺在床上,此刻正坐着用银子买回来的?热牛乳,据说这个最是补身子,她将空碗递给文秀,整个人倚在厚厚的?枕头?上,才长叹了一口气道,“小心隔墙有耳”。
文秀知晓,目前在这院子里格格只相信她一人,只有她才是格格真?正的?心腹,又是雀跃又是担忧,“格格要不要再用些鸡汤面,您这般清瘦,还得多补补才行”。
宋格格摇摇头?,“实在是吃不下”,何止是吃不下,只要听到油腻的?东西就觉得心里难受的?紧,她在心里默默的?算着日子,只盼着时间能过得快些。
张春泉也是这般想的?,他?等的?心里直发急,将那整理出来的?想法在心中默背一遍,眼角瞥见?梁九功引着一位身穿皇子蟒服的?阿哥爷进去了。
他?认得这位,正是当今万岁爷亲子——四阿哥。
四阿哥进去先?磕了个头?,然后就在屏风外默默等着,屋里还有别的?大臣在,他?隐隐约约的?听见?,有人说‘张念一’,‘朱三’,‘山东’等字眼。
朱三是前朝余孽,偏偏时不时的?冒出头?来,甚至还有人借着朱三的?名头?起义,是扎在汉阿玛心头?的?一个小刺,虽不太疼,但刺挠的?紧,而且朱三涉及到正统之争,总有一些老古板死脑筋让人头?疼。
四阿哥有些出神,若是那朱三被抓住了,大清朝的?统治就会更稳固,太子在南方士子和正统流派那里的?地位就会更重。
正想着,就见?一个小太监悄无声息的?过来引他?进去,不知何时这满屋子的?人,竟只剩了他?一人。
四阿哥拢了拢衣袖,转进屏风内,皇上正坐在案几后头?,屋子里有地龙,他?只穿了件家?常的?便服,头?戴一顶穿米珠灯笼纹如意帽,长期的?伏案看?折子,使得他?如今不自觉的?微微眯着眼,似时时刻刻都在打量着人一般。
皇上似笑非笑的?看?着下面的?四阿哥,“老四,你这是给我出了个难题啊”。
态度闲适,语气亲昵,看?上去心情很不错的?样子,看?来‘朱三’之事应该尘埃落定了,而且皇上的?话不像是指责,四阿哥就没跪下请罪,也笑着说出心里话,“确实都是儿臣之过,烦请汗阿玛海涵,可别治儿子的?罪才好”。
皇上摆摆手,没再说折子的?事,转而问起别的?事,“你可知之前朕为何一直对黑龙江用兵?”
自太宗起,沙俄就占据了雅克萨,康熙二十年?、二十一年?,皇上曾派人去与沙俄交涉,可没得到一个满意的?结果,最终在康熙二十四年?,二十五年?发生?了战争,好在大清获得了这场胜利。
对于皇上的?教诲还有那场大胜,上书房的?师傅自然会反复提及,是以四阿哥记得很清楚,“因为那是大清的?龙兴之地”。
皇上点?了点?头?,“是啊,可满蒙八期,除了满人,还有蒙古”,他?说着语气却逐渐严肃起来,“老四,朕看?,你是想断了草原的?根呐”。
四阿哥扑通一声跪下,想起在兰院里与宁宁说的?闲话。
“这羊绒真?不错,不过终究是少了些”。
“咱们这少,可草原上多得很呐,咱们出钱,就让他?们给咱们不停的?养羊,让草原上满满的?都是羊”。
“你这小脑瓜子整日里净瞎想,若到处都是羊,岂不是连草原上的?草根都啃的?一干二净”。
“那不是正正好”。
那养羊抑蒙折子已经?递上去了,本就没有回头?路,况且,无论是太宗还是皇上都在限制蒙古,别的?不说,这宫里的?蒙古后妃已经?越来越少了,四阿哥想定主意,心里反而平静下来,“两利而已,何来断根”。
*
最近京城的?近郊莫名其?妙的?开始流行一种叫毛衫的?衣裳,看?着表面粗燥不平,但是上手极为暖和,被走街串巷的?货郎夸的?是天?上有地上无的?,惹得许多大娘小妇人啧啧称奇,毕竟半辈子过去了,还没有见?过这样式的?衣裳。
这货郎本名叫什么无人知晓,他?脸上长着两颗大痣,就被这十里八乡的?人喊作二子,他?正唾沫横飞的?给石庙村讲这件衣裳的?好处,“你们不知晓,这可是贵人老爷们都穿的?衣裳,说是一件抵得上十件,穿在身上,风都吹不进去,暖和的?很”。
说到暖和,家?中颇有些财资的?王三嫂子有些心动了,她家?儿子读书最是用功,每日里天?刚刚亮就起床读书,要知道那可是每日里最冷的?时候,虽然有厚厚的?棉袄,可那棉袄越厚也就越重,干活读书都不方便,既然这衣裳既轻便还暖和,要不就买一件回家?试试?
既然打算要买,这价格可得好好说道说道,王家?三嫂子抓起那衣裳揉了两下,虽对于那柔软的?触感极为满意,但嘴上却嫌弃道,“这么瘦,紧紧的?绑在人身上能舒坦吗?”
其?实,这般大小对于她儿正好,读书人嘛,都斯斯文文的?,哪能跟那些干粗活的?汉子比。
货郎二子颇为心疼的?将那毛衣给抢了回来,口中还不忘唠叨两句,“这可是稀罕东西,咱可不兴那么揉呐”。
话虽这般说,但他?自己倒是拿两手将这毛衣给撑了起来,“瞧见?没?这可是有弹性的?!”到底还是心疼东西,他?只撑了两下就将这毛衣叠好,接着道,“甭管您是胖了瘦了,这毛衫您可以穿一辈子都不用担心”。
旁边的?李大娘虽然买不起,但是毛病她倒是能挑上不少,“笑死个人了,还一辈子,这么软怕不是过两年?就烂了罢”。
二子不慌不忙,“大娘,看?来您还是不知道咱这个毛衫,这个可是羊毛做的?,就跟那皮子一样,只要没有虫蛀,您穿多少年?都没有问题”。
哟,这玩意儿竟然还是羊毛做的?,周围的?大娘小媳妇都有些稀罕了,要知道皮子可是顶顶富贵的?人家?才能穿的?,难不成她们这些泥腿子也能穿?
不过,这般又暖和又轻便还有弹性的?衣裳,肯定很贵吧,不少人都有些心动,但骨子里的?勤俭,让大多数人都对价格有些担忧。
二子也不卖关子,“这件衣裳现?下只需500文,各位,先?到先?得,来晚了,这毛衫可就没了,甭说咱不顾及街坊邻居的?情分啊”。
王三嫂子在心里算了一笔账,一身袍子大约需要二十尺布,一尺棉布10文钱,也就是说这个毛衫能买两件普通棉布袍子,但是货郎说这一件抵得过十件,若是这般算来,还有得赚呐,她掏出手帕里层层叠叠包起来的?银子,“给我来一件”。
旁边人都羡慕的?看?着王家?嫂子,看?来这王家?还是富裕呐,有闺女?的?人家?则是想的?更多,王家?小子这次无论中还是不中,看?来都得去他?家?多坐一会,说不定这个乘龙快婿就成自家?的?了。
二子见?周围人都是满脸的?羡慕,便从货担的?最下层掏出几团毛线球出来,“我这有便宜一半的?线球,您若是买这个,还有织毛衫的?法子可以免费赠送,若是会了这织毛衫的?本事,便是拿那便宜的?麻线、不要钱的?芦花搓成的?线,都能织成毛衫,也个顶个的?暖和”。
有那心灵手巧的?妇人昂着头?走了过去,这么好的?东西,若是只要200文就得了,她就想给自家?那体弱的?小儿子织上一件羊毛衫,至于能不能学会,她素来手巧,想必多学学自是能成的?。
除此之外,她还有个想头?,今年?秋天?的?时候,为了编扫把,她可是把屋后一池的?芦苇全?都割下来存着呢,若是那二子没说瞎话,说不定她跟当家?的?也能跟着穿上一件稀罕的?毛衣呐。
不少手巧的?妇人都做了同样的?选择,只有李大娘在旁边看?得眼热,若是买个线球的?给老头?子穿,剩下的?人都去扯柳絮、芦花来做,岂不是家?里十来个人口,个个都能添一件暖和的?新衣裳?
只是她十根手指头?跟个萝卜似的?,自小就做不来这精细的?活,当下急得几乎上蹿下跳,生?怕占不到这便宜。
她一拍大腿,想到了家?里的?老大媳妇儿,虽然闷鳖一个不爱说话,但手巧得紧,自小就会打络子,想必学这个就容易多了。
李大娘忙交代二子给她留上一份,一溜烟的?回去喊人去了。
*
耿清宁不用外挂就能察觉到最近四阿哥很是亢奋,心情也很不错的?模样,反正与前一段时间的?纠结大不相同,虽然不知道这内里原因,但并不妨碍她趁着这个时机去解决甯楚格的?问题。
离过年?越来越近了,甯楚格也满了周岁,如果不出意外的?话今年?她该随着四阿哥与福晋进宫领宴,但儿行千里母担忧,她年?岁这般小,又身有怪力,让她离开亲生?额娘独自进宫当真?让人放心不下。
不是说对四阿哥不放心,只是根据往年?的?传统,他?定是在前面的?保和殿,而甯楚格需得跟着福晋去德妃娘娘的?永和宫里才行。
“要不,咱们给甯楚格报病?”耿清宁想了一个歪点?子。
“胡说”,四阿哥瞪了一眼,“哪有这般咒子女?的??”
耿清宁立刻低下头?装老实,她忘了古人对这方面十分避讳,不过这种事情确实有些神奇,有一回上学的?时候她装病请假,没想到没过两天?真?的?生?病了,在现?代社?会没什么大不了的?,若是现?下这种缺医少药的?情况,确实很难处理。
四阿哥见?她低头?认错,一副十分愧疚的?模样,只能叹了口气,又伸出手指去摩挲她的?脸颊,出言安慰,“不必担忧,有我护着甯楚格呢”。
可永和宫与保和殿相隔甚远,四阿哥便是对甯楚格再上心,难免会有鞭长莫及的?时候,谁家?的?孩子谁心疼,福晋肯定是指望不上的?,到时候只能甯楚格小小一人独自在诺大的?皇宫里,指不定受什么委屈呢。一想到这里,耿清宁瞬间眼泪就涌了出来,顺着脸颊砸在围着她的?手上。
四阿哥只觉得手上一凉,几滴子泪珠仿佛砸在他?心尖似的?,抬起她的?下巴,果然,宁宁正瘪着嘴簌簌的?掉着眼泪,他?暗叹了一声娇气,还是多解释了两句,“年?节报病需得太医诊脉备案,宫里少不得来人过来探望,稚子心思单纯,藏不住事儿,若是被发现?端倪更难以交代,还不如在永和宫里,有娘娘护着,必不会叫甯楚格有事的?”。
看?来是没有更好的?办法了,耿清宁只能擦干眼泪,“娘娘当真?会护着?”
四阿哥看?着怀里人泪眼朦胧的?双眼,顺从心意的?伸出两指夹住她的?脸颊,轻轻一拧,滑腻的?皮肤在主人有意识之前就逃开了魔爪,结果它的?主人还在哼哼唧唧的?叫着痛。
莫不是他?刚才不小心过于用力了?四阿哥仔细去瞧,见?那白皙的?脸上一丝红痕也无,但他?仍轻轻替她揉着,还不忘肯定点?头?,“我保证”。
耿清宁立刻就春暖花开的?笑了。
都是孩子的?额娘了,怎么还是这般好哄,四阿哥搂着怀里的?大宝贝,两个人一道看?着窗外冰天?雪地里的?那个小宝贝。
第 84 章
四阿哥素来是个言出必行之人, 虽然找娘娘开口难免让人脸热,但仍在第二日?的一早就进了宫。
年关在即,宫中也忙的不得了, 好?在这些事各处都是做惯了的, 只需循着往年定例即可,永和宫里也是这般, 虽然看上去来来往往极为忙碌, 但一切都紧然有序,甚至在四阿哥刚到的时候, 就被眼尖的小宫女引到了正殿。
正殿内摆着好?几处火盆,刚进殿内就有热意迎面扑来, 四阿哥虽说一路顶着寒风过来,但是人走得快,身?上?自然热乎,就这片刻的功夫, 他鼻尖已经开始冒汗, 脸上?也爬上?了红色。
这么大人了, 竟还跟小时候一样怕热,德妃娘娘微微挥手,就有两个小宫女一块过去伺候。
一个手脚麻利的解开阿哥爷身?上?的狐皮大氅, 又摘下他头顶的暖帽, 另一个则是去外头端来了热水热帕子, 四阿哥拿着帕子将脸与脖子处的汗意通通拭去后, 方才在椅子上?坐下,手边是小宫女刚送上?的热茶, 他端起来喝了一口,正是他喜欢的热度。
德妃娘娘就微笑?看着, 见此刻四阿哥闲适下来,方开口问道,“什么事儿?”日?头还早,这个时候成?年的阿哥都应当?在外办差,方显得勤勉,他偏偏这个时候赶过来,想?必是有事要说的。
身?边的伺候的人早在德妃娘娘开口询问的时候,全都散得一干二净,此刻殿内就剩下母子二人,虽然此处已没了外人,但一想?到自己都成?年了,还得去求额娘,去麻烦额娘,四阿哥只觉得刚才褪去的热意烧到了脸上?,他轻咳一声,“您还记得甯楚格吗?”
德妃娘娘有些恍惚,好?像看见了当?年在太后娘娘宫里的那?个小阿哥,那?时候的他一不小心将桌上?的饽饽吃了个一干二净,等回过神来,白净的小脸羞的通红,不像现在,只是耳朵根子隐隐发红,可见是长?大了。
不过一瞬间,她就回过神来,问道,“甯楚格,去年9月你府上?得的那?个小格格?”
最难的便是刚张嘴的时候,剩下的说起来也就顺畅多了,四阿哥没藏着,除了‘贵不可言’那?四个字之外,将甯楚格的情况全盘托出,他心知?娘娘是他的生母,是与他血脉相连之人,母子的命运始终绑在一起,面对甯楚格之事娘娘只会更小心谨慎。
况且,相比于福晋而言,还是交到娘娘的手里更为放心。
德妃娘娘愣住了,她仔细打量了两眼,确认面前说话的不是爱开玩笑?的小十?四,而是自家?那?不苟言笑?的老四,只见他此刻还在说着,“甯楚格这般儿子实在放心不下,只能过来求额娘了”。
还没反应过来,德妃娘娘只听见她自个的声音,“放心罢,额娘虽没什么本事,但在这永和宫里,护住一两个人还是可以的”。
四阿哥放心的走了,云嬷嬷得了主?子的吩咐去送,只是留在殿内的德妃娘娘觉得她好?像踩在云端,有一种不可置信的感?觉。
甯楚格竟然这般神异?幸好?,是个小格格,再特殊也有限度,不至于扎了别人的眼,若是个阿哥这般神异,只怕老四与小阿哥就会成?为别人的眼中钉肉中刺,而她作为四阿哥的生母,自然也会受到牵连。
除了庆幸之外,使她心神剧震的还有另外一件事———原来老四竟这般亲近、信赖她,这么重要的事儿竟毫不犹豫的就同她说了。
她还以为……他会怨,会怪。
当?初四阿哥出生的时候,她才只是一个小小的贵人,自然是没有机会亲自养育子嗣的。
而且皇上?想?让承乾宫娘娘养着他,虽说她心中是千万个不乐意,但一来凭此竟位,二来也比 他小小一个在阿哥所无依无靠,受太监嬷嬷搓磨的强。
但无论有多少个理?由,他总归是给?了别人,这道难以修复的裂痕自那?时便在了,直到承乾宫娘娘去了之后,母子二人已经不知?该如何相处,只能这般不远不近的,客气远多于亲近。
如今看来,竟是她一直在介怀当?初之事,德妃娘娘叹了一口气,或许她介意的自个儿卑微的出身?,不能抗拒的命运,还有拿亲生孩子换前途的痛苦。
但,老四竟然心无芥蒂的仍认她作额娘。
是了是了,儿子求额娘本就是天经地义之事,而额娘帮儿子也是理?所当?然,德妃娘娘长?长?的舒了一口气,只觉得全身?上?下各处的气儿都是顺的,就连胸口处常年盘踞的郁气都几乎消散的一干二净。
*
离过年越近,耿清宁就愈发的焦虑,而且这件事并非能随着她的意志力转移,只能被动的接受。
是以她只能一大早将甯楚格从被窝里挖出来,将仍睡着了小姑娘打扮的漂漂亮亮的,再给?一旁伺候的徐嬷嬷交代上?无数句话,目送四阿哥抱着斗篷里的小团子离开后,在兰院里翘首期盼。
虽然起的很早,但是她已然不能像往常那?般安心的睡个回笼觉,反而是盯着西洋钟,只觉得那?时针走的分外慢,恨不得上?手帮它一把,好?让时间过的更快些。
用?早膳的时候,耿清宁会想?到甯楚格,也不知?晓永和宫内的早膳她能不能吃得惯,坐在书房里看小说的时候,都不能安心,偶尔向窗外投的一瞥中,看见了院子里的雪人,也会想?到她会不会在永和宫内找不到喜爱的玩具。
耿清宁焦虑到甚至无法安心午睡,她突然间就能体会到幼儿园围墙外边那?些父母的心态,哪怕只能从围栏中看一眼孩子,知?晓她是安全的、高兴的,父母也就放心了。
当?初还嘲笑?别人,如今自己也成?了这其中的一员,甚至还不如现代的幼儿园,毕竟皇宫内院没有那?种可以让她看到里面的围栏,她也出不去这贝勒府,只能一点一点的熬着时间。
甯楚格可不知?晓她额娘这般煎熬,等她睡醒的时候,虽然只看见徐嬷嬷在身?边,但是这些时候额娘都反复交代过了,说是她今日?要去一个好?玩的地儿,但那?个地方只能她一个人去,额娘没法陪着她。
如今看来,这便是额娘口中说的那?个地方了,她左右看了两眼,便从床上?跳了下来,打算瞅一瞅这里有什么好?玩的地方。
小宫女见她醒了飞快的跑了出去,不一会儿,云嬷嬷便从外间进来了,她虽对着耿清宁是那?种刻薄的态度,但此刻见了甯楚格几乎将老脸笑?成?了一朵菊花,“小主?子,娘娘可是候着您多时了”。
甯楚格知?道这是在喊她,除了阿玛额娘,院子里的别人都这样喊她,这应当?就是她的另外一个名字罢,她学着阿玛的动作,将手背在身?后,点点头,“嗯,带路”。
云嬷嬷响亮的应下了,她伸手想?将小格格抱起来,这般大小的孩子在宫里应当?还没下路行走,小格格虽站在地上?,或许就是等着别人来抱呢。
甯楚格叹了一口气,这些大人是怎么回事,不知?道她是天底下最厉害的小宝贝吗?额娘早都说过,无论是走路还是爬高,对于她来说,都是小菜一碟,虽然她不知?晓小菜一碟是什么意思,但额娘在夸她她还是知?晓的。
她无视云嬷嬷伸出的双手,绕过这个不懂事的大人,径直走向门口,啊,这里怎么有个这么高的门槛,她这种谨慎的人,自然要爬过去啦,于是甯楚格又低下身?子,用?力一撑·····没过去,不要紧,遇到困难不要怕,多尝试几次也就是了,这是额娘织手套的时候说的话,她记得一清二楚。
甯楚格再次用?力一撑······还是没过去。
唉,看来这超出了她的能力范围,甯楚格甩了一个眼神给?云嬷嬷,见她愣着没有动作,小小的人儿面上?出现了一丝无奈,只能将自己的手递出去,“抱,过”。
云嬷嬷有些拿不准她的意思,永和宫里许久没有这般大小的孩子,她也多年不曾与小孩相处,一时之间竟不知?如何才好?,一直跟在甯楚格身?后的徐嬷嬷见她没有动作,伸手将小主?子抱起来跨过门槛,只是刚过门槛,就将人放在地上?,果然得了小主?子赞扬的拍拍。
只见小小的人儿稳稳当?当?的站在地上?,十?分无奈的指着岔道处,道,“快,带路”。
云嬷嬷这才回过神来,忙不迭的上?前半步带路,她心中不禁有些感?叹,那?耿氏虽然不咋样,但是生的这位小格格一双杏眼与娘娘像极了,偏偏这浑身?上?下的气度,与四阿哥一模一样,不愧是皇家?血脉,小小年纪就这般威严。
德妃娘娘也是这般感?觉,而且她一见那?双与她还有小十?二想?像的杏眼就爱得不行,不仅如此,她一看到甯楚格就发自内心的觉得亲近,仿佛与这孩子朝夕相处过很长?一段时间似的,竟有种血脉相连之感?。
或者?说的夸张些,这孩子好?像在她肚子里待过似的。
甯楚格也看着面前的人,额娘说坐在最上?面的就是她的玛嬷,小孩子心思最为敏感?纯净,虽说她不知?道玛嬷是什么意思,但是眼前之人对她的喜爱是做不了假的,也就顺从的依偎进玛嬷的怀里。
她喜欢这个香香的玛嬷,不仅像额娘那?般温柔的跟她说话,还给?她好?多好?吃的。不过,她真的很不喜欢旁边这个会抢她点心的小胖子。
‘小胖子’是十?四阿哥的长?子弘春,过了年就5岁了,正是调皮捣蛋的时候,在屋内根本坐不住,一个劲儿的想?出去玩,但今日?外面冷的很,所有的阿哥格格都被德妃娘娘拘在殿内不让出去,一时间他就想?了个坏点子,欺负身?边的弟弟妹妹当?作游戏。
趁甯楚格没有注意,他一把抢走了她手里的点心,得意的在她面前摇晃,“哈哈,你没有了吧,只有我才有饽饽”。
弘春紧紧的盯着面前的小姑娘,根据以往的经验,这时候她应当?用?不可置信的眼神看着他,然后小嘴一咧,发出美妙的哭声。
甯楚格看着空空的双手,有些愣住了,这小胖子是在抢她的东西?没错吧?那?她是不是就可以按照额娘说的那?样,受到欺负的时候,可以反击?
对了,额娘还说过,不可以对小动物太用?力,那?她用?一点点力气总是可以的吧?
见面前的小姑娘还是没哭,弘春的乐趣顿时少了许多,估计这胖丫头还没反应过来她的点心被抢了,想?到这里,弘春离得更近一些,将拿着点心的手伸到她的面前,“看,你的饽饽是我的了”。
甯楚格快速的扫视四周,防止额娘从哪个地方钻出来,然后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伸出一个手指头戳了上?去。
弘春只觉得一股巨力袭来,他还没有反应过来的时候,已经一个屁墩坐在了地上?,就连尾骨都在隐隐作痛。
发生了什么?弘春四处张望,面前只有这个小小软软的胖丫头,再没见旁人,难不成?刚才他自己没站稳,一不小心摔到了?他有些犹豫的爬起来,正在拍屁股的时候,又是一股巨力袭来。
啪,他又是一个屁墩摔在了地上?。
难不成?有鬼?弘春突然想?起晚上?他不愿睡觉的时候,嬷嬷给?他讲的故事,里面就有那?种看不见的‘鬼’,肯定就是鬼,总不能是这个小丫头推的吧,这种小丫头,他一个打十?个也不在话下。
想?到了鬼,弘春有些怂了,他悄悄的四处张望,正在他从两腿之间探查敌情之时,发现身?后的小丫头对他伸出了一根小手指,还没来得及反应,这回他又啪的一声摔倒在地,这回是脸着地的那?种。
竟然是这小丫头在捣乱,让她知?道弘春大爷的厉害才行,弘春一个打滚儿就从地上?爬了起来,还没站稳,之间那?丫头又伸出一根手指头。
“啪”
“啪”
“啪”
“呜呜呜······”反复摔倒在地的弘春捂着他几乎摔成?八瓣的屁股跑开了,“玛嬷,这胖丫头欺负人”。
德妃娘娘没有注意到这边打闹,为着隐藏甯楚格的事儿,此刻的后殿只有几位小主?子,伺候的则是云嬷嬷等这般心腹之人。
只是孩子一多,难免分身?乏术,此刻听了弘春的哭声,德妃娘娘将他搂入怀中,细细安慰,“怎么了?”
四五岁的孩子已经知?道该如何添油加醋让事情更利于自己了,他将刚才的事情粉饰了一遍,将甯楚格说成?了作恶多端的大野狼,而他自己则是可怜兮兮的小白兔。
别说德妃娘娘,便是一旁的云嬷嬷都不相信,甯楚格那?般软软萌萌的小姑娘便是有些力气,又能大到哪里去,怎么可能欺负了身?强力壮的哥哥。
甯楚格也慢吞吞的来到德妃娘娘身?边,额娘说了,做人得诚实,她低下头有些不好?意思的模样,“玛嬷,对不起,我,戳”,她又睁大了双眼强调道,“我,轻轻”。
看着眼前连话都说不顺畅,偏偏与她阿玛一模一样红着耳根的小姑娘,德妃娘娘只觉得心都要化了,仿佛重新养了一遍老四似的。
不过她也不是什么不讲理?的,或者?那?种偏心的人,先?上?下左右打量了一下弘春,没找着一丝丝受伤的地方,小脸也红扑扑的,可见还好?着呢,当?下这心就难以抑制的往甯楚格那?里偏了一点点点。
她伸手将小姑娘抱在腿上?,“乖,没事儿,咱们甯楚格果然是最诚实乖巧的孩子”。
咦,玛嬷也这般夸她耶,甯楚格想?到平时额娘夸奖后的程序,吧唧一口亲在了玛嬷的脸上?,直接将德妃娘娘给?亲愣住了。
甯楚格完全没有注意到玛嬷有些僵硬的身?体,她扔了一个挑衅的眼神给?一旁的小胖子,并用?眼神清楚明白的传达了她的意思,‘小子,我有哦,你没有吧哈哈哈’。
弘春感?受着屁股传来的痛意,又看到往日?属于他的怀抱被那?个胖丫头占据了,偏偏那?个丫头还一副耀武扬威的模样,一时间气上?心头,忍不住哭得更伤心了。
就这样,甯楚格在进宫的第一天就搞定了永和宫第一人,取代弘春成?为了永和宫一霸,弘春、弘明无一人敢略其锋芒,当?然,这都是拳头打出来的身?份和地位。
弘春不是没有想?过去娘娘那?里告状,但德妃娘娘只会用?怜惜的眼神看着那?个小魔王,说出让他伤心欲绝的话,“弘春,不要再欺负妹妹了”。
呜呜呜,玛嬷偏心,只疼四伯家?的妹妹,一点都不疼他。
呜呜呜,阿玛骗人,非说玛嬷最疼他,如今看来,玛嬷最疼的是四伯才对。
第 85 章
四阿哥做梦也不会想到, 曾经他年幼时的梦想,竟然被自家闺女以这种方式实现,等他再来永和宫接人的时候, 只见甯楚格在椅子上大摇大摆的坐着, 旁边是略显得有些狗腿的弘春,只是弘春看他的眼神有些过于灼热。
呜呜呜, 四伯父终于来了, 快把这个小魔王带走吧。
德妃娘娘没体会到弘春的眼神,她露出慈爱的笑容, “甯楚格很乖,孩子们相处的很是不错”。
弘春在一旁几乎又要流下泪来, 玛嬷她说?出这样的话,良心?真的不会痛吗?
只是看着盘子里被?小魔王一根手指头就摁成碎屑的苹果,弘春还是赞同的点点头,甚至还露出个微笑来, 最终他还是咽下了所?有的委屈, 独自承受了他这个年纪不该承受的痛苦。
甯楚格倒是挺满意, 从阿玛包住的斗篷里伸出一个小手慢悠悠的挥着,“明儿见哦”。
耿清宁完全不知晓她闺女已经完全乐不思蜀,西洋钟她是看了又看, 甚至好几次幻听有人敲门。
可大门打开?之后却不见自家闺女的身影, 她只能失落的再转回屋内, 直等到天色擦黑, 眼?见着北风刮的愈发的紧了,兰院大门才?真正被?拍响。
耿清宁腾的一下站起身, 她刚撩开?帘子,就见四阿哥抱着一个斗篷从大门处进?来了, 她急匆匆的福了个礼,又慌忙向?前迎了两步,斗篷里就探出了一张可爱的笑脸,正是甯楚格。
“额娘”,甯楚格朝着她伸出小手。
耿清宁也赶忙伸出手来,将斗篷拉了两下,挡住了外面的寒气,口中还不忘唠叨两句,“这么着急做什么,外面这么冷,冻着了如何是好”。
甯楚格挣扎着从斗篷里钻出来,直往耿清宁怀里扑去?,“想,想额娘”。
耿清宁瞬间热泪盈眶,只觉得心?都要化了,甚至产生?了‘甯楚格若是不想再进?宫,她就是拼了这条命也得做到’的这种想法,只是下一句,瞬间就让她打消了这个想法。
“好玩,同去?”,甯楚格如此说?道。
嗯?闺女,知道自己在说?什么不?
甯楚格如愿以偿的待在额娘怀里,如同个快乐的小鸟一般叽叽喳喳说?个不停,她年岁还小,很多话都说?不清楚,只是那?种快活的神情是做不了假的,对比整整一日茶饭不思的耿清宁来说?,甯楚格完全没有受到影响,甚至因为有同龄的孩童在一起玩,显得更?活泼了些。
耿清宁瞬间就体会到那?句话的含意,‘不是孩子离不开?父母,而是父母离不开?孩子’,不知不觉中,她竟然?也成为了那?种以孩子为中心?的父母。
四阿哥微笑着听母女二人的交流,直到甯楚格忍不住打了一个小小的呵欠,才?吩咐徐嬷嬷将她抱下去?洗漱睡觉。
见身边人一直目送甯楚格的背景离去?,还有些恋恋不舍的模样,他搂住她,安慰的拍了拍她的肩膀,“这下总该放心?了罢”。
耿清宁见小小的背影消失不见,才?啊了一声,完全不记得刚才?他说?了什么。
四阿哥有些无奈,重复了一遍之后又忍不住加了一句,“也许你该学着放心?一些”。
若是奇石大师的命格之说?是对的,那?甯楚格必定?要离开?父母去?到远方,宁宁若是这般离不开?孩子,对甯楚格来说?也是牵绊。
耿清宁有些愣住了,她一个现代人竟然?被?清朝的老古板劝说?要放手?
直到洗漱完,二人躺在床上,耿清宁还有些不可置信,她开?始细细的回想闺女出生?后的这一年,二人每时每刻都生?活在一起,哪怕不在一个屋子里,也定?是就在隔壁或者院内。
换句话说?,她与甯楚格一次也未曾分开?过?,她将甯楚格当成了她的一部?分。
这肯定?是不对的。
她曾经看过?一句话,孩子长大的过?程其实就是逐渐和父母远离的过?程,孩子会有自己的家自己的生?活,同理,父母也应该拥有自己的家和生?活。
耿清宁没说?话,过?了许久,她才?用手指戳一戳身边的人,“我,最近是不是有些忽略你了……”
身边人已经沉沉睡去?,没法给她一个准确的回答。
第二日照例在一大早就送走了甯楚格,只不过?这回耿清宁没再去?看西洋钟,而是强迫她自己睡了一个回笼觉,毕竟美好的早上从睡懒觉开?始。
她本来有些睡不着,但辗转反侧了一会儿之后,竟不知不觉的睡着了,醒来之后耿清宁在空荡荡的大床上发了一会儿呆,才?趿着绣鞋穿着家常的衣裳,用了个简便?的早膳。
早膳之后就是工作时光,耿清宁先吩咐小桃将她库房里的首饰给收拾一下,全都拿出来搭配成套,特别是她最近新?得的翡翠,这种东西得了不戴,岂不是锦衣夜行,所?以更?要与她的衣裳搭配好,专门在每月一次请安的时候穿戴。
刚整理了两套,耿清宁就觉得有些累了,其实也不是累,主要是被?那?些首饰晃花了眼?,正好也该是陶冶情操的时候了,阅读器此时不上更?待何时。
书房的榻上摆了好几个又大又软的迎枕,耿清宁将自己整个人倚上去?,特意找了几本获奖文学来看,务必要将她整个人的欣赏水平有质的提升与飞跃,只是看了一会儿,她就忍不住换成了大家更?喜爱的通俗文学,没办法,懂得都懂。
等她在榻上几乎笑出打鸣声之时,葡萄从外面进?来禀告,说?是午膳已经备好了。
耿清宁披上斗篷来到了院子内的亭中,那?里已经摆好了炭火和上好的牛肉、鹿肉等,没错,冬日的时候怎能不来顿烤肉。
通红的炭火上面架着铜网,上面是滋滋冒油的牛肋条,牛小排,旁边摆着温好的黄酒,嫩生?生?的洞子货青蔬,还有腌制好储存的小菜,全都摆在桌上,外面的雪还未化,耿清宁边烤边吃,还抽空欣赏院内的雪景,好一派悠闲时光。
等到酒足饭饱之时,她就往床上一躺,睡到天昏地?暗,分不清白天黑夜的时候,才?拥着被?子坐起来。喝了一盏温热的蜜水醒神,耿清宁去?了书房,她打算写一会儿字来陶冶性情,整整写了两刻钟的大字,她才?围着火炉吃瓜子,顺便?闲聊一下府内的八卦。
虽说?也会想起甯楚格,但相对于昨日而言,这一天过?的就快多了。
连续这般过?了好几天之后,等甯楚格再回来的时候,耿清宁还有些意犹未尽之感,毕竟新?选的这本小说?还没看到结局,小闹人精就又回来了,甚至此刻的她都不能理解前几日的她为何那?般担忧。
明明甯楚格只是相当于上一个月的‘托班’而已,而且托班里的老师还是她血脉相连的亲祖母,有什么不放心?的。
日子越轻松,过?得就越快,等这一个多月的托班上完,兰院里又响起甯楚格大笑大叫的声音之后,耿清宁恨不得锤之前身在福中不知福的自己,她甚至开?始思考耿清宁上幼儿园的可能性。
要不,让四阿哥在前院办一个幼儿园?算了,还是不要折腾了,府里只有李侧福晋的小阿哥和甯楚格是适龄儿童,若是别人以为她在想歪点子就不好了。
除了孩子不能上学的痛苦,耿清宁还多了另一重上班的痛苦,毕竟福晋已经无需再进?宫,每月一次的上班打卡便?也随之恢复了。
耿清宁见到了久违的‘同事们’,李侧福晋看上去?并没有什么不同,只跟众人显摆着德妃娘娘对她的赏赐,毕竟她这可是这满府里唯一有资格进?宫的妾室。钮祜禄格格看上去?更?沉默了,长期的无宠让她整个人都不再鲜活,只是偶尔应几句乌雅格格说?的话。
只有一旁的宋格格变化比较大,她上去?瘦了不少,偏偏还穿了件极为不合身的旗袍,整个人在宽大的衣裳里晃荡着,显得更?瘦了,好似一阵风吹来就会被?吹走似的。
耿清宁跟她不熟,也没什么来往,犯不着同情心?疼,立刻目不斜视,甚至身子坐的也离宋格格远了些,生?怕自个儿一不小心?碰到她,出现了栽赃陷害事件。
不过?宋格格好像并没有看到耿清宁的这番小动作,她仍旧面带着微笑,在福晋身边殷勤侍奉着,端茶倒水好不勤快,只不过?,福晋仍是对她板着脸,没有一丝好脸色。
耿清宁立刻对福晋有些佩服了,难道福晋不怕宋格格这副身体出了什么毛病,然?后借此陷害?
耿清宁正在心?中脑补宫斗情节,突然?听见身边传来几声惊呼,她定?睛一看,只见消瘦的宋格格如同一根羽毛一般,悄无声息的倒在地?上,手中的热茶壶也没能拿稳,径直砸在了福晋的鞋面上。
瞬间,福晋脚上的那?双红色绸缎元宝鞋就被?热水浸润湿透,热意侵蚀皮肤带来的痛意,让福晋的脸上再难维持那?种云淡风轻的神情。
耿清宁看着面前的场景,一个晕倒,一个被?烫,好了,脑补的宫斗情节在现实中上演了。
康嬷嬷本就一直盯着宋格格,此刻她反应最快,立刻脱下福晋的鞋,又一叠声的吩咐小太监去?将府医请过?来,至于晕倒在一旁的宋格格她连眼?神都未曾施舍,只命几个小太监看住这黑了心?,胆敢伤害主子的奴才?。
有机灵的小宫女用帕子从外面包了雪进?来,康嬷嬷一把抢过?,将其轻轻的敷在福晋烫红的脚面上,冰雪缓解了痛意,福晋还没来得及说?些什么,就听见一直跪在宋格格身边的那?个宫女用颤抖的声音,指着宋格格的身侧道,“血,我们格格流血了!”
众人都顺着她手的方向?看去?,只见宋格格身下荫了一片暗色的痕迹,看着就像小产了一般。
耿清宁心?中一咯噔,不由自主的退了几步,站在人群外围看着厅中的这场闹剧,如果她的感觉没有出错的话,接下来的这段日子,府内可能有好戏看了。
果然?,耿清宁刚用完午膳没一会儿,消息灵通的青杏就带回来一个爆炸性的消息,“宋格格有四个多月的身子了”。
青杏还道,“府里都传遍了,说?宋格格这次晕过?去?全都是因为大阿哥,奴婢还听说?,这些日子宋格格一直以血入墨,用那?血墨为大阿哥抄经祈福,就连她自个儿有了身子都不知晓呢”。
耿清宁不信,这话也太离谱了,生?过?孩子的妇人都不会相信的,四个多月连胎动都有了,瘦一些的人甚至连肚子都能看出来了,宋格格又不是没有生?育过?的黄花大姑娘,岂会连怀孕都不自知。
只能说?,宋格格这回所?图不小。
*
正院里,福晋一口气差点没上来。
这些时日的折腾本就是给那?宋氏的教训,没想到她表面乖顺,竟在背地?里多番谋划,如今竟被?她摆了一道,被?伤着烫着暂且不说?,最最可恨的是那?宋氏竟借着弘晖的名义邀宠。
她怎么敢?她竟然?敢!
福晋只觉得太阳穴一刻不停的突突直跳,甚至压下了脚上的烫伤之痛,额角青筋凸起,一阵一阵的随着她的心?神跳动,像是有个人在脑子里不停的拿针扎似的。
她只能闭上眼?,在心?中默念佛法平心?静气,但难免联想到那?沾了宋氏黑血的佛经,本是该让宋氏忏悔赎罪的佛经,如今竟然?成了那?贱人起复的资本,更?觉得心?中恶心?难忍。
福晋干呕了一会儿,甚至吐了些苦胆水出来,她实在受不了那?些经书,唤康嬷嬷将那?些脏东西取来,全部?扔到身侧的火盆当中,见火苗舔舐纸页,将那?些脏污至极的东西烧成了灰烬,才?觉得心?中好受了些。
接过?康嬷嬷递过?来的热茶,福晋喝了一口压下残留的恶心?之感,将茶碗握在手中,默默的推测着这场闹剧背后的含意。
首先,宋氏绝对知晓自个儿怀孕之事,不过?所?图甚多,一石多鸟罢了,宋氏今日将一切现于人前,一来可以指责她这个做福晋的既‘妒’又‘不慈’,既容不下侍妾也不容下那?些庶出的孩儿,二来,则是借着旁边的悠悠众口,逼得她不得不放宋氏离去?,也再无法用之前的法子惩治一二,三来便?是为了求得爷们的怜惜罢了。
福晋冷笑一声,想踩着弘晖的尸骨要邀宠,也得看她能不能答应。
康嬷嬷将府医配置好的膏药小心?的敷在福晋的伤处,心?中则是恨不得将宋格格千刀万剐,想到之前还曾认为那?奸诈之人乖顺,如今看来竟是她瞎了眼?,“福晋,宋格格如今有了身孕,岂不是有了护身符一般?”
贝勒府子嗣少,宋格格这胎无论是男是女,都会被?四阿哥看在眼?里,再想动手,那?可是千难万难了。
福晋自是知道这里面的道理,而且她曾经拿过?前院的钥匙,知晓四阿哥有一些人手专门在各处探查消息,若是她出手不够隐蔽,想必立刻便?会被?他知晓。
但,若让她看着仇人逍遥自在,那?也是万万不可能的,脚上的膏药一刻不停的散发着凉意,福晋感受着这股凉意心?中也逐渐平静下来,只是眼?眸深邃让人看不清里面的含意,她问道,“嬷嬷,你知道最痛的事儿是什么吗?”
伤心?痛苦的事儿可多了去?了,康嬷嬷想起年幼时被?卖,中年丧夫独自拉扯孩儿,还想到年过?半百却看见如同亲生?孙儿的弘晖去?世,件件桩桩都是苦痛,已然?分不清最痛的事儿。
福晋也没等康嬷嬷的回答,她径直说?着,“不曾有过?又怎会痛,痛的是——失去?”,她眸子黑到发亮,嘴角甚至还带着一丝笑意,“总得要让宋氏也尝一尝这滋味才?好”。
第 86 章
自从宋格格显露出怀孕之事后, 她在府内的?待遇便一日好过一日,除了专门?在膳房有?一眼独属于她的?灶之外,福晋还特意交代让她再也无需来正院请安, 只需专心养胎便是?。
府内各处称赞宋格格虔诚、至纯至善的那些话不知?不觉中就悄无声息了, 下人们转而赞颂福晋的?宽厚与仁慈,就连宋格格这般伤了主母的侍妾, 福晋仍宰相肚里能撑船, 对她这般宽容大度,只怕满京城再也找不到第二个这样的。
据说?, 宋格格心中十分感激,不顾病体还要亲自去正院谢恩, 只是?身子实在坚持不住,半路上就晕了过去。没成想,福晋知?道之后,又带人亲自将宋格格送回她的?院内。
妻贤妾美, 好一段佳话。
府内有?了这种热闹事, 耿清宁每日用膳的?时候都不再看小说?, 青杏听来的?八卦就是?她的?下饭菜,当然,听听也就算了, 参与是?绝对不可能参与的?, 自?家人知?自?家事, 这种宅斗宫斗的?戏码, 只怕她刚出兰院大门?就会不知?不觉的?着了道,谨慎起见?, 还是?关起门?来过自?己?的?日子为妙。
正院,内室里, 小丫头正给福晋通着头,这段时间?福晋头疼得愈发的?厉害,只有?拿经络刷慢慢的?通着,将头部的?气血梳通,整个人才能松快一些。
听到外面的?动静,福晋睁开眼,见?康嬷嬷垂头丧气的?进来了,“没成?”
康嬷嬷自?责低头道,“都是?奴婢无用”。
“这不是?你的?错”,福晋摇头道,“宋氏胆子这般大,想必是?有?备而来,不会轻易被人钻了空子”,况且,她们还要?避着四阿哥的?人手,可以下手的?地方是?少之又少。
“不能为只老鼠打伤了玉瓶”,福晋如此说?道,“小孩子那么弱,总会有?机会的?”。
康嬷嬷拿起经络刷替福晋按起了头上的?穴位,她问?道,“要?不,让兰院的?耿氏去探一探路?”
康嬷嬷不愧是?最?了解福晋之人,手劲儿也是?不轻不重,最?为合适的?力道,福晋舒服的?眯起了眼睛,口中却?问?道,“耿氏能愿意?”
耿氏虽说?位分低,但有?子嗣又有?宠爱,只要?脑子没坏,自?然不会做这种自?毁前途之事。
康嬷嬷手没停,她道,“奴婢瞧着您赏的?那手串整日都挂在她的?衣襟上,想来她也是?愿意的?,再说?了,不还有?那二格格吗?”
嫡母抱养庶出的?子女不正是?理所应当之事吗?这可是?多少人求也求不来的?好事。
耿清宁根本?不知?这把火已经烧到了她的?头上,她只觉得有?些蹊跷,最?近每次请安的?时候福晋都对她笑得格外和善,甚至在她告退离开正院之时,让康嬷嬷亲自?出来送她。
无事献殷勤,非奸即盗,这摆明了有?所图谋。
耿清宁当真?不想趟这趟浑水,她一条晒干的?咸鱼沾了水岂不是?要?发臭,思来想去,她干脆报病不去,为此甚至还请了前院的?府医。
府医怕是?这府上最?通透之人,见?耿清宁脉象奇好无比,却?一直嚷着头疼不适,心里立刻明白了,他紧锁着眉头,“耿主子这是?风邪入体所制,再不可见?风呐”。
葡萄拿来最?大规格的?那种荷包,送走了笑呵呵的?府医,又去了正院禀告了此事。
福晋自?然没有?不允的?,甚至吩咐康嬷嬷过来来探望,吓得耿清宁立刻给脸上扑了一层粉,好遮挡住那过于红润的?面色,好在康嬷嬷也没有?过多的?停留,只传达了福晋的?关心和慰问?之后就离开了。
福晋的?态度众人都看在眼里,一时间?难免浮想联翩,李侧福晋则是?格外的?警醒,难不成耿氏投靠了福晋?
耿氏果然是?个蠢的?,李侧福晋不屑的?想,只要?有?子嗣在,哪怕是?看在孩子的?面上,四阿哥多少都会看顾着些,可若是?投靠这个光杆福晋,那可什么都落不着,说?不定还得抢走些东西。
不过,她与耿氏的?关系可没好到能提醒别人的?程度,是?好是?坏,都让那耿氏自?己?受着罢。
耿清宁锁着兰院的?大门?闭门?不出,只觉得目前府内看上去还很平静的?,虽然也有?可能是?内里暗流涌动不为其他人所知?,但好歹表面上一片祥和。
至于本?应该处在漩涡中心的?四阿哥,压根没有?在意府里的?这点小水花。
最?近的?京中可是?发生了不少大事,刚进三月,‘朱三’及其子嗣就被抓了个一干二净,随着令牌落地的?声音,前明的?最?后一丝血脉就在街口的?菜市场消散的?无影无踪了。
这对大清来说?无疑是?件好事,朱三自?诩正统,这点确实吸引了不少眷恋前朝之人,还有?些读朱理糊住的?心窍之人也认这个正统。
但随着朱三伏诛之后,这天下的?正统只能是?万岁爷和太子爷,爱新觉罗对这个国家的?统治只会更稳定。
虽说?朝政稳固,但渐渐的?有?另一种说?法暗中流传起来,要?知?道朱三可是?被那些反民称为‘太子’的?,既然那个‘太子’可杀,那这个‘太子’······
而且这种大逆不道的?说?法,在有?心人的?推动之下,有?越演越烈之势,无数双眼睛都紧盯着紫禁城,所有?人都想知?道站在最?高处那个人的?态度。
这是?不可避免之事,万岁爷虽然看着依旧硬朗,但从他八岁登基至此,已经足足过去了四十六个年头,如今也是?年近花甲之人,众人虽不敢提‘老’这个字,但是?万岁爷的?辫子已经在不知?不觉的?时候夹杂着许多白发,虽然依旧能夜御数女,可宫内新出生的?孩子却?越来越少。
大臣们的?想法很简单,他们只是?想跟大清朝的?下一个主人打好关系而已,最?怕的?则是?好不容易处好了关系,结果万岁爷又换了人选。
说?白了,跟着谁干,万岁爷总得给一个说?法才是?。
站的?高望得远,皇上比任何人都看得都更清楚,很快,皇上接连三日宣了太子的?消息就传出了紫禁城。
据说?这对尊贵的?天家父子每日都在一起说?话,提到以往的?趣事,二人响亮的?笑声在乾清宫外头都能听得一清二楚,而有?时提到伤心之事时,宫内的?宫女太监们都能看见?太子红着眼框离开,皇上甚至会在太子回了毓庆宫之后,专门?将自?己?份例中的?菜赏赐给太子。
得,上面的?态度都这么明显了,一句话,太子终归是?太子。
许多人都觉得自?己?已经明白了万岁爷传来的?信号,像是?吃了定心丸似的?,本?就炙手可热的?毓庆宫又热了三分。
而毓庆宫内,坐上上首的?太子脸上却?见?不到丝毫自?得之色,亲近之人甚至能看出他的?焦躁,四阿哥捏着茶盏陪坐在侧,十三阿哥也低着头不敢说?话。
三人说?是?议事,却?各自?灌了一肚子的?茶水,没能说?出几句话来,雷霆雨露皆是?君恩,他们这些既是?儿子又是?臣子的?人,论忠和孝顺都没有?任何置喙的?余地,哪怕是?鲜花着锦烈火烹油,也只能受着。
三月的?天虽比冬日里要?长一些,可宫门?眼见?着就要?落锁,四阿哥与十三阿哥二人只能行礼告退。
宫里不能骑马,二人并排走了一会儿,谁也没有?说?话,沉默着走了好大一会儿功夫,就看到宫门?处各自?的?贴身太监正牵着马在那等?着,四阿哥正待翻身上马,却?见?十三阿哥有?些犹豫的?走过来,“不知?能否去四哥府上讨一杯水酒喝?”
四阿哥看着面前的?这个弟弟,他捏着马鞭的?手用力到发白,面上也没什么血色,满脸的?惊惶、踌躇之色。
四阿哥心中叹了一口气,胤祥十来岁没了母妃,被接到永和宫由娘娘照料,与他关系甚是?亲近,甚至连胤祥的?算数都是?由他亲自?教的?,可以说?既是?哥哥又是?老师。
如今见?他这般神色,四阿哥虽说?心中也有?些不安,但还是?拍了拍他的?肩膀,“一起走罢”。
苏培盛快马先到了府上,没去正院反倒是?拍响了兰院的?大门?,看门?的?小太监见?他神色匆匆,一个忙不迭的?将门?打开,另一个则是?飞快的?往里面跑。
耿清宁刚从书房转出来,见?苏培盛连口热茶都没顾得上喝,气还没喘匀就道,“主子爷和十三爷立刻便要?到了,主子爷吩咐说?让您给点几个好菜,好给二位爷下酒”。
看苏培盛跟催命似的?,耿清宁也不敢耽搁,分快的?在心里拟定了几个菜色,先让刘太监将嫩嫩的?羊腿腌上,打算烤一个羊腿作为主菜。
三月的?小河鱼最?是?鲜美,拿面粉裹上热油一炸,外焦里嫩,又香又鲜,再上一盘炸的?香辣花生米,一盘香椿拌豆腐,蒸一份槐花,四个下酒菜就全然备好了。
三月的?春萝卜又脆又甜,切上几块配肉吃最?是?解腻,这时候的?柑还算清甜,挑个几个又大又甜的?给他们清口所用。
至于主食,也不必那种端着碗吃的?,烤几篮子又香又酥的?芝麻烧饼来,或者空口吃,或者夹上肉片都很不错,最?后再来一咸一甜两?种味儿的?醒酒汤便齐全了。
刘太监跟后面有?炮仗撵似的?,慌得手都有?些发抖,不是?他没见?过世面,这种招待客人的?活,素来都是?前院膳房的?差事,今儿这好事竟然落到了他的?头上,恨不得将一身十八般武艺全都使上。
张二宝看上去比他师傅还忙,不停的?到处嘱咐着,香椿要?最?嫩的?那个芽尖,嫩豆腐要?热水汆烫,槐花上面得撒上一层薄薄的?白面,春萝卜也得挑那种又好看又匀溜的?,个头不大不小的?才好。
定好菜色,耿清宁又去看酒,不知?晓这二人是?心情不好借酒消愁,还是?心情不错对面小酌,但荔枝饮那种小甜酒想来他们是?不喜欢的?,她便看向了最?烈的?烧酒。
烧酒是?自?明朝便有?的?蒸馏酒,因需得‘烧’大量的?粮食,喝起来又刺嘴,如同火烧一般,所以取名?为烧酒,在耿清宁看来,其实就是?现代的?度数很高的?蒸馏酒,这酒口感醇厚,无论是?小酌还是?借酒消愁都很适用。
不过,想到四阿哥爱喝药酒的?习惯,她又取了另一种——碧春酒,这乃是?以纯粮小曲酒为基酒,浸泡拐枣、陈皮、肉桂、大枣等?10余味中药,药酒共融,酒色翠绿如玉,酒味柔和好入口,还有?补身之效。
酒菜齐全,就等?人来了。
等?四阿哥与十三阿哥在门?口下马的?时候,前院的?膳桌已经摆好,羊腿被横架在铜柱上,下面摆有?微热的?炭火,羊腿肉受热正滋滋的?冒着热油,旁边摆了两?把银制的?小匕首,还有?几个清爽的?小菜配着,烤肉的?香味一熏,让下午用了一肚子茶水的?二人瞬间?就饿了。
二人净了手,对面而坐,十三阿哥也不嫌烫,直接上手割了一块空口吃了,口中瞬间?油香四溢,丰富的?油脂和肉抚慰了味蕾,他咽下嫩肉,端起手边的?酒盏一饮而尽。
“咳、咳”,十三阿哥咳嗽了两?声,忍不住咋舌道,“这酒怎么这般烈?”
四阿哥让了一个烧饼,“先用点面食,小心伤了胃”,他端起酒杯放在鼻下细闻,宁宁爱酒,贝勒府的?酒窖内就珍藏了许多美酒,这烧酒也算得上是?里面最?烈的?一种。
四阿哥眼风一扫,又在桌上找到另一个淡些的?碧春酒,他亲手倒了一杯,“这个碧春酒柔和许多,对身子也是?最?补不过,你试试这个”。
十三阿哥摆手拒绝,又倒了一杯那种极烈的?酒,一口饮尽后才学着四阿哥的?做法,将割下来的?羊腿肉塞进烧饼里,还放了些细细的?黄瓜丝和葱段在里面,整个塞进嘴里。
用酒送下烧饼夹肉,他又拿起炸至酥嫩的?小鱼,只见?那面衣炸得又薄又脆,骨头都是?酥的?,十三阿哥张口咬下,囫囵嚼了几下,似乎连鱼骨头都一块吞下。
四阿哥见?他用的?痛快,心中也觉得舒心,也不枉费他交代一场。
二人埋头用膳,一整个羊腿被片了个干干净净,两?篮子烧饼也几乎见?了底,几道小菜也吃得七七八八,十三阿哥扔下手中的?羊腿骨,提起烧酒壶却?倒不出一滴酒水,他望了望壶底,露出个有?些迷茫的?笑容,“四哥,这壶底烂了……没酒了…”
四阿哥一时之间?不知?道他说?的?是?人还是?酒,沉默了好一会儿,才道,“都说?上胡话了,可见?是?喝多了”。
十三阿哥扔掉手中的?酒壶,啪的?一声酒壶掉地,摔的?四分五裂再无修复的?可能,“呵呵,哈哈,我喝多了,我喝的?太多了”。
说?着他眼睛一闭,整个人无力的?秃噜到桌子底下,就地一躺,竟完全无视地上的?瓷器碎片,以天为被以地为席的?睡了。
十三阿哥身边的?小太监来喜,整个人急的?抓耳挠腮的?,三月的?地上还有?些寒凉,若是?受了风寒可如何是?好,还有?那些个碎渣子,一时间?他恨不得将自?己?垫在主子身下,好让主子睡得舒服些。
就这么一壶酒,便是?再烈,又怎能将素来海量的?小十三喝醉,四阿哥长叹了一口气,吩咐苏培盛将人搀扶起来,又叫人去收拾出一间?屋子,好叫十三阿哥在此歇下,李怀仁则是?领命去十三爷的?府上通报一声,免得十三福晋久等?担忧。
眼见?着两?位主子的?兴致都不高,屋子里虽忙忙碌碌的?,但没人敢发出一点响动,四阿哥看着面前的?杯盘狼藉,他没起身,一杯接一杯的?喝干了剩下所有?的?酒。
康熙四十七年五月,皇上幸塞外,点了一、二、四,十三至十八阿哥从。
四阿哥出发一个月后,耿清宁听见?了久违的?系统提示音。
【滴,恭喜您再次触发咸鱼任务】
第 87 章
四阿哥又要出差了。
从京城去塞外路途遥远, 来回路上的时间,再加上在那边的停留,少说也得大半年的时间, 以?清朝常用的联系方式而言, 这半年内可以?说是完全失联,至于?电话、微信、视频那更是完全不可能之事, 耿清宁微微叹气?, 大人暂且不谈,也不知晓半年后的甯楚格还能不能认识阿玛。
除此之外, 她还有另外一重担忧,最近府上风起云涌, 她感觉周围的环境已经不再适合咸鱼的生存,而此时四阿哥这个咸鱼“庇护者”却?要离开,总是让人怪忐忑的。
若是只有她一个也就罢了,之前?四?阿哥出差她一个人也能过得美滋滋的, 可现下还有甯楚格, 现代有一句话甚有道理, 当一个人有了孩子也就有了软肋。
只是皇上钦点,四?阿哥没有拒绝的权利,这般想来, 他还不如现代的社畜, 最起码出差的时间不会这么长?, 也能随时随地的联系上。
四?阿哥看着身边人将手扭成了麻花一般, 眼皮低垂着挡住了那素来明?亮的眼睛,也将内里的情絮遮挡的一干二净, 可见是不舍极了。
他只能将人搂在怀里,温言安慰道, “天气?越来越热,路上没有遮挡,几?乎要将人晒脱一层皮,甯楚格又小,你不在她身边我也不放心”。除此之外还有不能说出来的理由,现下局势万分紧张,便是他也不能保证自己还能囫囵整个人回来。
耿清宁知晓他这是在解释他不带她的原因,她懂,社畜出差的时候也没有带上家属的道理。
但道理是道理,心情却?不受控制,就像每个人都懂放假后必须得上班,但控制不了上班的心情如同上坟一般,她只能将自己趴在他的怀里,闷闷的道,“我都知道的”。
知道了还这般闷闷不乐?连晚膳都没用多少。
四?阿哥叹了一口气?,摸着她的头发,“若是有事就写信给我,李怀仁还算机灵,交予他便是”。
耿清宁知晓这个虽不爱笑,但十分妥帖的人,上次也是他留在府上看院子,那时候缺炭少衣的,都是他送来的。
但是李怀仁再能干,也没办法将信件‘嗖’的一下就传给过去,但若真的有什么事,路途遥远,等回信到了,只怕黄花菜都凉了。
耿清宁跟着叹了口气?,四?阿哥一走,府里就是福晋的天下,而福晋最近尤其?的蹊跷,实在让人心中难安。
只是出差之事已成定局,所以?他走的这段时间内她打?算低调做人做事,便是受了什么委屈也要暂且忍着,无论如何,她都要在四?阿哥回来之前?保住她与甯楚格的性命,
四?阿哥这边出门,耿清宁便吩咐下人紧闭兰院大门,反正?四?阿哥一日不回来,她与甯楚格便一日不出门,当缩头乌龟只是丢脸,总比丢了命强。
不过,他刚走没几?日,沉寂许久的咸鱼系统出声,而且上来就是一个大新闻。
【滴,恭喜您再次触发咸鱼任务:怀孕与咸鱼有什么关系?】
耿清宁伸手摸了摸依旧平坦的小腹,这是…又怀孕了?四?阿哥还在京城的时候,日夜期盼也没见有好消息,结果他这刚走,咸鱼系统就冒出来了。
不得不说,咸鱼系统在孕检方面的能力确实是出类拔萃的,每次都能在府医摸脉之前?检测出来。
她还在出神的想着,就听咸鱼系统在脑海里闪红灯督促,【请注意,您还有五秒钟的时间完成该任务,任务成功,您腹中的胎儿心跳将会立刻开始,放弃任务,心跳便不会开始。】
又是这一套,不过这次耿清宁老早就想好了人选——四?阿哥,不是说她不体谅他在外辛苦奔波,主要是这种‘父子连心’的感受,四?阿哥若是不曾体会,岂不是一辈子的遗憾。
再说了,她在府内兢兢战战的,他替她怀个孕怎么了,又不是没有这个条件,咸鱼系统可是比现代那些体验分娩的机器强多了。
丝毫没有犹豫,她立刻回复道,“我选四?阿哥——爱新觉罗.胤禛”。
【恭喜您完成咸鱼任务:怀孕与咸鱼有什么关系?
任务奖励:体质+1,白银十两?】
嘿嘿,她与四?阿哥这般,算不算是同甘共苦过?
*
四?阿哥敏锐的发现,他的身子骨有些不大对劲,其?实也没什么大事,只是有些许的食欲不振,不过路上总比不过府里,吃不惯也是有的,是以?他并?没有放在心上。
只是这胃口一日弱过一日,又过了好几?天,他甚至连饭菜都不想看见,并?且在用膳的时候产生了一些思考,‘人为什么要用膳’,‘若是把用膳的时间都用在做事上便好了’等等诸如此类的想法。
不过四?阿哥倒是觉得这种感觉甚好,反正?肚皮又不饿,做事的时候人也挺有精神的,可以?将更多的时间用在差事上。
皇帝不急太监急,四?阿哥不吃东西这件事可愁坏了苏培盛,饭菜如何端上来的,便如何原封不动?的端下去,主子爷是一口都未动?,这样下去便是铁打?的身子骨也受不住。他心中琢磨着,主子既然不爱用膳,要不就给他煮盏奶茶,放些奶皮、盐、炒米、还有牛乳进去,好歹也能垫垫肚子。
自觉找到了好主意的苏培盛亲自动?手煮茶,就怕别人煮得不和主子爷的口味,再被原样撤下去,好不容易按照主子爷的喜好煮好了奶茶,没想到这回还不如之前?,刚端进去就被扔了出去,主子爷甚至还说这东西腥膻难闻,若是再上这样的东西,就自己去别板子。
苏培盛屁滚尿流的爬了出来,他捡起那个侥幸未碎的茶碗,甚至还舔了舔碗底剩余的奶茶,不对啊,一点没变,难不成主子爷现在变了口味?
得,再试试别的味儿罢,至于?板子不板子的,若是将主子爷的身子饿坏了,小命全完完,自然不用在意板子的事儿。
见师傅愁眉苦脸,小全子自然要替师傅分忧的,他与兰院打?交道的时候多一点,他问?道,“要不,弄一点耿主子爱用的那些?”
往日在兰院的时候,主子爷的胃口总是比别处要好些,可见是耿主子那边的菜色对了主子的口味,说不定主子见了就愿意用了。
苏培盛仔细回想耿主子常用的,然后悲伤的发现耿主子好像什么爱吃,几?乎没有挑嘴的。
师徒二人一起想了半天,小全子总算想起来膳房听到的那句话,“耿主子爱吃时令的新鲜东西”。
兰院屋子里伺候的都是宫女,他们?确实不太了解耿主子的喜好,无奈之下只能死马当作活马医了,当然,主要也是没有其?他的法子。
苏培盛战战兢兢的上了份兰院套餐,素炒的黄瓜鸡蛋,凉拌的圆葱木耳,重油重辣的香辣虾,配上甜甜的奶茶还有当季的新鲜果子,李子和杏。
四?阿哥腹内没有丝毫的饿意,而且只觉得这股子隐隐约约的油烟味让人不舒服,他本是想直接撤下去的,但见着菜色熟悉,免不得想起兰院。
也不知宁宁此刻在做什么,四?阿哥掏出怀里带有香味的信件。
这与其?说是信件,倒不如说是日记,耿清宁每日里都待在兰院里,也没有多少特殊的事儿,只是她知晓感情是需要经常联络的,君不见,多少异地恋都以?分手告终,是以?她在四?阿哥刚走的第二天就开始写信,无非是写写今日做了什么,甯楚格又发生了什么趣事而已,偶尔里面还夹着甯楚格涂画的大作,好让他一起分享闺女成长?的喜悦。
苏培盛几?乎要喜极而泣了,虽说四?阿哥仍然没用多少,但好歹在看东西的时候动?了两?筷子,也算是用了些东西,这可比前?两?日一口不吃,几?乎成仙得道的样子可强太多了。
他嘬着牙花子,看来这趟回去了之后,对兰院还要再恭敬些,这可是关键时候能救命的人物。
京城,兰院,正?巧耿清宁也正?看着四?阿哥寄回的信件,她本以?为她写的那些琐碎东西四?阿哥不耐烦看,没想到他不仅仔细看了,甚至每一封都有回信,他也会分享路上的所见所闻,有时候是路上的集市上的趣闻,有时候寄过来一朵干花,有时候则是一片树叶。
随着这封信寄来的则是一个怪模怪样的石头,他在信中说,这种石头在当地被人称作‘醒酒石’,若是将它泡在热水中,得到的水有醒酒之奇效。
耿清宁看着泡在热水的石头,忍不住露出一个微笑来,她拿起桌上的毛笔轻蘸墨汁,她打?算告诉四?阿哥,因着她有了身子,这醒酒石的好意,怕是要辜负了。
她正?写着信,就见葡萄小心翼翼的从外面进来,对她说,“格格,康嬷嬷又来了”。
虽说耿清宁紧闭门户,甚至还报了病,但是正?院的康嬷嬷每过几?日便会来一趟,理由也是现成的,说是来看她的身子好些了没,有正?院的压力在,耿清宁的身子好得自然就快,可康嬷嬷依旧一趟趟的,过来的愈发得勤了,甚至在最近的一回还提到了二格格。
听见康嬷嬷来了,耿清宁一愣,手也不自觉的顿住了,笔上的墨汁滴落在纸上,一团团黑色的墨痕盖住了上面所有的字迹,让人分辨不清。
葡萄又小心的喊了两?声,“格格?”
耿清宁这才回过神来,她没提康嬷嬷的事儿,只是慢条斯理的将未写好的信撕成了碎片,重新铺上一张新的纸,稳稳当当的写完了信。
既然要见正?院的人,肯定不能失了礼数,耿清宁穿了见客的衣裳,又吩咐小桃将头发好好的梳起来,官皮箱里最富贵的首饰拿出来戴着,正?襟危坐的等在厅中。
康嬷嬷被引进来,她略微一福礼,便站起身来,口中则是问?道,“我们?福晋问?耿格格身子如何,可曾大安了?”
耿清宁捏着茶碗盖,一下下的撇着上面的浮沫,仿佛能撇到天荒地老。
以?前?不知道正?院对甯楚格有图谋,还能与之虚与委蛇,现在和正?院的人相处时,她整个人紧绷的如同一张弓一样,仿佛下一刻就会射出一支箭来。
但是,耿清宁忍住了,她扯起僵硬的嘴角道,“替我多谢福晋关心,好着呢”。
康嬷嬷没看出来,或者装作没看出来耿清宁的僵硬,她在屋子里四?处望了望,“怎么今日没见二格格?”
耿清宁的嘴角快挂不住了,勉强道,“小孩子玩累了,在我房内睡着呢”。她虽说是四?阿哥和福晋的奴才,可在康嬷嬷面前?,大小是个主子,康嬷嬷只要没糊涂,绝不敢乱闯。
康嬷嬷自是晓得的,但她未曾松口,转而问?起二格格的奶娘,一副打?破砂锅问?到底的架势。她笃定她作为福晋的人,替福晋照看过问?四?阿哥的子嗣,这是再正?当不过的理由,耿格格没有阻拦的道理。
葡萄看了一眼主子,见耿清宁微微颔首,只能转去东厢房去喊二格格的奶嬷嬷,平日东厢房才是二格格的地儿,今日是专门将二格格挪到了正?房,伺候的人倒是没动?。
不多时,奶娘便到了,其?实她平日里都不怎么能近二格格的身,四?阿哥送来的那个徐嬷嬷把二格格把得紧紧的,之前?她们?几?个奶嬷嬷对此也不是没有想法,但耿清宁给的钱与赏赐多,还时不时的允她们?回去看自个儿的亲生孩儿,这种清闲的差事自然就只剩好处了,怨言更是没有,巴不得能在兰院做一辈子。
不过拿人手短,吃人嘴短,此刻奶娘瞅着耿清宁的脸色,“二格格今日吃了早膳、午膳,还有点心,睡得也好”。
这说了跟没说有什么区别,康嬷嬷皱起眉毛,看着讪笑的奶娘还有垂眉沉默的耿格格,她意有所指的道,“做奴才的,还是要听话乖顺点才好”。
耿清宁不愿再与居心叵测的人废话,她将手中一直捏着的茶盏送到唇边浅浅一抿,道,“嬷嬷事多,兰院的事儿就不劳您费心了”。
葡萄一直将康嬷嬷送到兰院的门口才回转,她将手里握着的荷包塞到康嬷嬷怀里,头也不回的走了,凡是主子不喜欢的人,她也不喜欢。
康嬷嬷颠了颠荷包,倒出来两?颗轻飘飘的银豆一,她嗤笑一声,这般寒酸的赏赐,只怕只有耿格格这种小门小户出身的人才拿得出手。
等回了正?院,康嬷嬷将荷包托在手里给福晋看,惹得福晋也惊奇了一回,没想到这个被四?阿哥这般娇养许久的内宠,如今还是这副小家子气?的模样,可见是根儿在那,变不了的。
福晋有些犹豫,“若是二格格也随了她那眼皮子浅的额娘,也不知养在身边是好事还是坏事?”
康嬷嬷想了想,她道,“老话说养移体居易气?,您这边的东西都是最好的,二格格用惯了好东西,也许就改过来了”。
康嬷嬷这话说的不错,二格格若是真的来正?院,那也是享福的。
见福晋有些动?摇,康嬷嬷更有劲儿了,她道,“人家都说孩子是成串儿来的,如今放一个二格格在院子里头,岂不是能将后头的小阿哥小格格都给引过来?”
还有这般说法?如此看来将二格格挪进正?院之事竟是一举三得了,福晋沉思了半晌,最终还是点了头,应下了这件事。
第 88 章
耿清宁明显察觉到了自己的浮躁, 她实在?是定不下来。
只是,外面本就有所图谋,若是此时再从?内里乱起来, 内忧外患, 只怕瞬间兰院这个小团体瞬间就会分崩离析。
耿清宁越想越窝火,问题是在清朝她也只是福晋的奴才, 不能挡、也挡不住福晋的探问, 而唯一能阻止福晋的四阿哥却在外面,远水也解不了近渴。
但她是绝对不会将甯楚格交给别人的, 耿清宁看了一眼闺女无忧无虑的笑脸,在?屋子里沉思了半晌, 之后她将身边常伺候的那些人全都叫进来,挨个吩咐妥当。
于进忠得了吩咐,先去膳房与刘太监说?了一会儿?话,又叫了一桌席面, 让膳房的人将席面提到前院, 然后才一溜烟去找李怀仁去了。
主子爷不在?, 前院的差事清闲不少,于进忠没有避着人,一路走?过去打了不少招呼才见到李怀仁。
见是兰院的人, 李怀仁严肃的脸上挤出一丝笑来, 二?人亲亲热热的坐在?桌前, 于进忠先给李怀仁的酒杯满上, 又自己倒了一杯,一口闷了后才笑着说?话, “不知明儿?李哥哥有没有空,我们主子想找您说?说?话”。
李怀仁在?旁也陪了一杯, 四?阿哥临走?的时候他可是在?主子面前立过誓的,他放下酒杯笑道,“耿主子传唤,咱们做奴才的便?是爬也得爬过去呐”。
话虽这般说?,但他心?中却有些疑惑,兰院他每日里都在?盯着呢,虽说?正院想伸手过去,但目前看来不是还好好的吗,于进忠这小子怎么就突然找上门了。
于进忠又闷了一杯,笑意完全散去,露出苦闷的表情,他唉声叹气的道,“我们格格这些日子一想到以?后二?格格要出嫁,还要喊别人做额娘,她就心?口痛,连膳食都用不下了”。
于进忠说?话声音有轻有重,但那句‘喊别人做额娘’说?得格外重,仿佛在?刻意提醒着什么。
这小子话里有话啊,李怀仁夹起一片圆葱慢慢的嚼着,心?里跟明镜儿?似的。
既然是看院子,府里的一丝风吹草动都瞒不过他的眼睛,而且福晋的想法也没藏着掖着,但凡有点眼色的都能看出来福晋这是想抱养二?格格。
但是对于宫里出身的李怀仁来说?,这也算不上是什么坏事,宫里多的是交换子嗣抚养的嫔妃,个个也都好好的,别的且不说?,就连四?阿哥是这般,因?曾养在?皇贵妃娘娘膝下,现?下这些阿哥里,除了太子爷之外,就数四?阿哥身份最是尊贵。
耿主子虽有宠,但出身低,二?格格在?福晋那也是长脸面的事,她若是个明白人,早日将二?格格送到正院,再抓紧生个小阿哥才是重中之重。
于进忠话没停,“我们格格说?,二?格格就是她的命”。
这话说?的十分重,人没了命,自然是不能活的,耿清宁的意思说?的明明白白,若是正院抱走?了二?格格,她只怕会鱼死网破。
李怀仁喝了一口酒,辣的发出‘嘶’的一声吸气声,若是兰院的大小两个主子少了一根头发丝,只怕他也不必等主子爷回来了,干脆找个歪脖子树吊死,省得受罪。
唉,这本不是什么大事,怎么就到了这个程度,李怀仁亲手给于进忠倒了一杯酒,“也不知明儿?耿主子什么时候有空?我想去给主子磕个头”。
罢了罢了,既然耿主子不要这种体面,他们做奴才的只能跟着主子走?了。
于进忠吃完了酒,快步走?回兰院,小太监见是他,慌不迭的把门打开了,门后小贵子正抱着猫主子在?那守着,二?人点点头,又各自做事去了。
屋内青杏正陪着格格说?话,于进忠没进去,垂着手在?外面站了一会儿?,直到葡萄喊他,才将刚才之事细细说?了一遍,耿清宁点点头,放他去找青杏说?话。
第二?日一早,康嬷嬷照旧来了兰院,
葡萄笑眯眯的将人引去了偏厅,又客气的上了茶,说?是主子还没穿戴好,劳烦嬷嬷在?这等一会,又放了一个小丫头在?这伺候着,端茶倒水,殷勤的很。
康嬷嬷端起茶闻了闻,只觉得与福晋院内的明前龙井差远了,又将茶碗放下,与身旁这个面嫩的小丫头说?起闲话来,“二?格格平日里喜欢吃什么?顽什么?最喜欢的奶娘是哪个?”
这个小丫头名?叫红枣,已经年过十六了,只是长得小看着面嫩,她笑盈盈的回话,连声音也脆生生的,“嬷嬷这话可是难住我了,我这种上不了排面的人物连小主子的屋子都进不去,哪里知晓这种事儿?”。
吃了个闭门羹,康嬷嬷觉得脸面有些微微发热,干脆端起茶碗喝起茶来,又过了好一会儿?,一盏茶都差不多用完了,才被?引着去了正厅。
康嬷嬷看着端端正正坐在?最上面的人,微不可见的撇了撇嘴,这耿格格也就面上看着光鲜,手里没几个子的家伙在?她面前装什么大尾巴狼,她微微一福身算是请安,“福晋问二?格格早膳用了什么?如今在?做什么?”
即便?有了筹谋,此刻耿清宁也难自心?平气和,她眉毛一扬,还没来得及说?话,就见于进忠引着李怀仁过来了。
康嬷嬷自然是认识这位前院的大管事的,同陈嬷嬷一样,满府上下只认主子爷的话,便?是福晋的话在?他那儿?也不太好使,也不知此时来兰院有什么事交代。
李怀仁就像完全没看见正院的人似的,目不斜视的进来跪在?地上磕了一个头,直到耿清宁叫起才起身抬头,只是那腰一直都没有直起来过,态度恭敬而又谦卑,素来严肃的脸上此刻笑成?了菊花一般,“给耿主子请安,不知主子爷三日前寄来的信儿?您可有回信?”
康嬷嬷心?中转的飞快,信?也就是说?四?阿哥与兰院有信件往来?她还在?想着,眼睁睁看着耿清宁递给了李怀仁一封信和一个小陶罐,客气的道,“这是最近刚做的杨梅煎,劳烦公公随着信一道送给四?阿哥罢”。
李怀仁忙双手接过,口中直道不敢当,接过葡萄递过来的赏赐,才谢恩退下。
康嬷嬷心?中五味陈杂,小小的格格耿氏自然没有那么大的脸面让李怀仁如此恭顺,那他这般行径只能是为着四?阿哥了。
满府的人虽都知晓四?阿哥宠爱耿氏,没成?想竟然到了这种程度,康嬷嬷心?中难免为福晋感到不值,从?塞外往京中寄信要么通过驿站,要么就是快马,福晋也得每半月甚至一月才能收到一封家书,而兰院这边竟然三日就有回信,还送什么劳什子杨梅煎。
康嬷嬷磨着后槽牙,兰院的这场戏她算是看明白了,耿格格这是借着四?阿哥的势耀武扬威,打她的脸呐,没想到耿格格平日里看着恭顺,福晋赏的手串还整日的压在?衣襟上,内里竟然是个这么不安分的人。
没空再问二?格格的事儿?,康嬷嬷僵着脸告退,腿脚飞快的回了正院,她心?中还念着一件事儿?,李怀仁对耿格格这般恭敬是不是因?为四?阿哥将前院的钥匙给了她。
康嬷嬷这回也没敢添油加醋,只原原本本的将今日的事跟福晋说?了一遍,甚至都不敢去看福晋的脸色,她是正院的人,耿格格打她的脸就是在?跟福晋叫板子,或者?直白点,就是在?打福晋的脸。
福晋只觉得血都冲上了脑门,头皮和太阳穴一跳一跳的痛,几乎让人无法思考,她闭眼握拳去抵抗那股痛意。
后院这些不消停的人影一个个在?她眼前闪过,宋氏敢对大阿哥动手,耿氏也敢对正院甩脸子,这些本该低声下气的侍妾竟然都这般张狂,到底是为何?
福晋突然想到隔壁府上,八福晋管着内院,而八阿哥至今还膝下空空。还有十四?阿哥的府上,自从?十四?福晋进门后就,孩子就再没从?旁人肚子里出来,个个都是嫡子。
是了,是了。是她太过于宽厚仁慈,让这些人个个都胆大包天?甚至欺负到正院的头上。福晋默默的沉思着,握着的拳内指甲个个掐进了肉里。
“是我的过错”,福晋说?道,她从?怀里掏出手帕,擦拭掉手上的点点血痕,“动手罢”。
*
自康嬷嬷回了正院,耿清宁便?一直提心?吊胆的在?屋子里等着,虽然能做的她都做了,但她很担心?这些都是徒劳,她最怕正院会直接带人过来,虽然她一再在?康嬷嬷面前表示自己与四?阿哥有联系,前院的李怀仁也是偏着兰院的,可若是四?阿哥的余威不起作用,或是福晋就是倔性子,也未可知。
她默默的想着,如果正院真的来人,到底是该鱼死网破,还是忍辱负重等四?阿哥回来再将甯楚格抱回来。
实在?不行就忍辱负重苟且偷生吧,她想,只要能保住性命,等四?阿哥回来了会给她们撑腰的。
对,肯定会的,在?这府里四?阿哥是对她最好的人,绝对不会放任她与甯楚格的分开的。
耿清宁从?下午坐到晚上,仿佛如同一个雕像一般,等到夜幕降临,在?院内玩耍的甯楚格如同回巢的鸟儿?一般扑到她怀里,“额娘,黑黑,点灯”。
徐嬷嬷跟在?二?格格身后,昏暗的房间内都能看见她担忧的眼神。
耿清宁抱起甯楚格,将这个小人儿?紧紧的搂在?怀里,“有咱们二?格格在?,额娘不怕黑”。
甯楚格喜欢待在?额娘的怀里,她将肉乎乎的小脸紧紧的贴在?额娘脸庞上,她道,“甯楚格,一直,一直,陪额娘”。
第 89 章
京中, 耿清宁心神俱焦,草原上,四?阿哥日子也十分难熬。
之前行路的时候, 有?城镇或是村庄供奉, 好歹也有些蔬菜瓜果之类的,这些食物相对比较清淡, 四?阿哥勉强也能咽下去一些, 如今已到了幸科尔沁,草原上就不能随时随地有新鲜的蔬果了, 只有?烤肉。
烤肉这东西吃个一顿两顿的还挺香,可若是整天的吃这个, 任谁的身?子都受不了,茶叶之所以在草原上是贵重物品,就是因为离了这玩意,人的肚子就跟秤砣一样, 多少天都不能出恭。
四?阿哥本就胃口不好, 见到又油又腻的烤肉更是一点点都吃不下去, 跟京城刚出发的时候相比,整个人都瘦了一圈。
苏培盛愁的直掉头发,剩下的发辫如同小拇指一般粗细, 就这每日早上醒来枕头上还沾着不少头发丝。
做奴才的自然不能同主子计较, 苏培盛只能亲自动手烤肉, 再挑了最?嫩的羊腿肉, 把?外?层捎带些油脂的地?方用匕首全部削干净,确保没有?一丝油腻之处, 才用铜盘装了摆在案几上。
四?阿哥仍旧不想用膳,但还是坐在了膳桌前。
对于膳食之前他一直没有?放在心上, 直到昨日骑马的时候,他用力一撑竟没上去,还是苏培盛在旁扶了一把?才安稳的坐到马背上。
作为策马纵横草原的满族人,现下竟然连马背上都爬不上去简直是奇耻大辱,这件事也让他回想起当年在上书房的时日,那时候就因为骑射功夫不行,可没少被那帮兄弟们嘲笑,后来他可是下了死功夫练过的,如今怎会?如此?
四?阿哥上了心,这才发现自己?不仅腿脚酸软,全身?各处也没了力气,可见十分异常。
他第一条想的便是中了毒。
倘若真的是中毒,那说头可就多了,但也不敢大张旗鼓的去查,怕真查出来些什?么兄弟倪墙的丑事,只怕皇上面子上不好看,于是便悄悄的请来了平时相熟的太医。
许太医摸了脉,又?问了最?近的饮食和症状,苏培盛平日里不敢明说,今儿太医发问,一口气将四?阿哥最?近吃的、用的交代的一清二楚。
平日里四?阿哥也没觉得自个儿用的少,这回一听,方才察觉到不对来。
许太医又?摸了一回脉方才摸着胡子道?,“没别?的问题”,这意思说不像是中了毒,他又?接着道?,“依微臣看,倒像是饿的狠了,身?子骨有?些虚所致”。
一旁的苏培盛像是找到了亲人一般,可不是饿的狠了,主子爷每顿饭最?多用上两三口,不知道?的还以为四?阿哥要修仙得道?正辟谷呢。
四?阿哥是个行动力很强的人,既然知道?了原因,即便不饿,上了膳也打算强用一些。
草原上的嫩羔羊鲜嫩肥美,还带着一股淡淡的奶香味儿,苏培盛的手艺也很是不错,从色泽上看烤得恰到好处,但问题是此刻他完全闻不到食物的香味,扑鼻而来的一股浓浓的膻味,若是太医没交代过,这份膳食只配被扔出去。
四?阿哥屏住鼻息,夹了两块小些的羊肉放进口中,只略微嚼了两下便囫囵整个咽下去,只不过羊肉过于肥嫩多汁迸出了许多汁水,瞬间溢满整个口中。
四?阿哥皱起眉毛,这哪里是在吃羊肉,明明是在草原上赶一整个活生生的羊群。
他虽梗着脖子咽了下去,但实在受不住那股味儿,端起手边的茶碗一饮而尽,不过动作显得略微急切的些。
他苦大仇深的盯着铜盘上的羊肉,认真的思索着一个问题,‘人为何用膳才能活下去’。
半晌后,他才又?夹起两块肉放进嘴里,只是耽搁了这一会?儿肉已然尽数凉透了,油脂附在肉上面,粘腻腻的滑过舌面,四?阿哥再也没忍住,将刚才好不容易吃下的东西?全数吐了出来。
苏培盛吓得魂都飞了,忙不迭的收拾地?下的秽物,又?叫人去喊太医,都吐了,可见不是小事。
外?头的小太监不知晓请许太医,拽了一个太医就跑,这下就连皇上也知晓四?阿哥身?子不虞的事了,还派了梁九功来问。
随行的太医摸了脉,只说四?阿哥身?子虚弱,胃气不足所致,先喝稀粥补补元气,才能用那些油腻之物,连方子都没开。
这是宫中治病的老法子了,若是有?什?么不对劲的,先饿上两顿再说别?的,不过,这法子倒真对症了,喝了两顿稀粥之后,四?阿哥确实觉得身?子舒服许多。
皇上都派人探望,剩下的人自然也得跟上,太子爷派了心腹太监过来,小些的那些阿哥们是亲自过来探望的,帐篷里来来往往很是热闹了几天。
十三阿哥甚至在这里待了整整一天,比十四?阿哥这个亲弟弟待的时候还长些,被十四?阿哥在背后很是斜眼了几回,他很是看不惯十三这个做派,没了亲娘的阿哥就这般寒酸,不是跟在太子爷后头,就是缀在四?哥后头,一副没脸没皮的模样。
好不容易将这些人都送走?,帐篷里只剩四?阿哥一人,他才拿出京中刚送来的信。
这不是上个驿站得的家信,而是府中快马送来的,薄薄的一页纸,他却?看了又?看,嘴角也忍不住的往上翘。
宁宁又?怀孕了。
终于又?有?喜事了,四?阿哥想着,宁宁体?格壮实,生下来的孩子也很好,甯楚格健壮又?聪慧,是个再好不过的孩子,便是再多几个这样的,也只有?高兴的。
四?阿哥心情有?些澎湃,他站起来走?了两圈,又?坐下看那张薄薄的信纸,随信而来的杨梅煎他也捡了几个吃,味儿很好,各处都很好,一切都很好,他忍不住拿起笔回信,絮絮叨叨的写满了几页纸。
将回信写好,他才看到下面压的还有?一封信,是李怀仁的,信很短就几句话:奴才李怀仁叩请主子平安康泰。府内各处均安,福晋令乔小康多次探望二格格,提抱养之事。
*
京中,兰院,耿清宁正在用膳,天气本就热,再加上心中有?事,人就没有?胃口,只随便吃了些水果冰碗,用夏日常见的马奶葡萄、哈密瓜、荔枝等去皮切块,再倒上酸奶,就是简单的一餐了。
甯楚格也喜欢这口,甜滋滋的水果拌上浓香的酸奶,她抱着自个儿的小木碗,一口一口吃的香甜。
耿清宁看着闺女吃东西?的模样,突然就明白为何四?阿哥爱在兰院用膳了,看见别?人用的香真的可以增加食欲,她正想着要不要再加两个菜,就见青杏从外?面进来了。
看了一眼甯楚格,耿清宁带着人去了外?间,孩子虽小但已经能听懂大人的话了,这些事情不必叫她知道?。
青杏压低了声音,“宋格格那边发动了——日子有?些对不上”。
她还道?,“现下看着不大好,听说不仅府医正在那边守着,就连福晋也去了”。
耿清宁在心中算了下时日,或许是早产——也说不准,宋格格护得紧,旁的人也不知晓她具体?的月份。
不过现下生产对兰院总是件好事,耿清宁沉默的想着,虽然这种想法很不道?德,但是她还是希望宋格格的事儿能暂时绊住福晋的手脚,让福晋抽不出空挪走?甯楚格。
死道?友不死贫道?。
生孩子本就是大事,福晋果然如耿清宁所愿,尽心尽力的照看宋格格,甚至在她危难之时,将自个陪嫁的一根老参拿出来熬汤,给她补力气。
或许是经年的老参有?奇效,也或许是求生的欲望太过强烈,宋格格用了参汤后人也有?了些力气,挣命似的生了个小阿哥。
四?阿哥膝下有?了第二个小阿哥,耿清宁也终于松了一口气,她想,依着清朝人的想法,抱养个小阿哥总是比抱养小格格强一些。
只是心刚放下来不久,从前院回来的于进忠说,“据说宋格格生了孩子大出血,只怕是伤着身?子了”。
于进忠说,府医在宋格格那里跟阎王爷抢人,倒真的将人给救了下来,性命虽无碍,但终究是伤了身?子,只怕是以后再也无法生育了。
没法生育就意味着这是宋格格最?后一个孩子,是她后半辈子的依靠,是她所有?的指望,耿清宁想,宋格格不会?放手的。
宋格格当然不会?放手,她刚从昏迷中醒来,就拖着大出血的身?子,带着刚出生的小阿哥一道?去了正院,刚到正院的大门处,就跪下砰砰磕头,说是她一辈子做牛做马也报不完福晋的大恩大德,便是这个刚生的小阿哥也会?将福晋当做亲生的额娘一样孝敬。
烈日当空,宋格格白着脸跪在正院,惹得过来过往的人议论纷纷。
小太监腿脚飞快的进去禀告,片刻后,一群人从院内出来了,有?搬桌子、凳子的,有?提着热茶的,还有?撑伞挡住这六月的烈日的,等一切都安置妥当,福晋才扶着康嬷嬷的手,从正院内出来了。
远处有?不少人探头探脑的偷瞧,只见福晋八风不动的坐在最?上面,看着摇摇欲坠的宋格格,她叹了一口气,“瞧瞧这可怜见的,怕是再狠心的人,也不会?在这个时候让你们血脉分离罢”。
她说了些宽慰的话,又?去关心宋格格的身?子,还询问了小阿哥的奶娘,直到小阿哥哭出声来,宋格格也没骨头一般瘫在两个架着她的丫头身?上,福晋才意犹未尽的住了嘴,她捂嘴轻笑道?,“瞧瞧我这记性,你还在月子里,怎能受风?”
康嬷嬷带着几个人簇拥着送走?烂泥一样的宋格格,路上遇到相熟的人还驻足聊了片刻,康嬷嬷也叹道?,“福晋哪里忍心让母子分离呢,这小阿哥啊”,她提高了声音,“还是亲生的额娘照顾为好,宋格格便是想躲懒也是不成的”。
不到一天,府里各处就传遍了,个个都知晓宋格格想将她生的小阿哥送到福晋那里抬一抬身?份,只是福晋仁慈,不忍她母子分离,又?将小阿哥给送了回去,还给了不少赏赐,康嬷嬷带着好几个人才搬过去呢。
府里还传,知道?这些格格们身?份低微不配亲自教养皇家血脉,福晋也不是那般绝情之人,若是有?喜欢的,也会?亲自教养,对了,福晋喜欢小格格。
除了正院喝茶那一回之外?,耿清宁没见过福晋出手,她刚进府的时候,福晋一心教养弘晖阿哥,根本没将这些侍妾格格放在眼里,但即便是李侧福晋那里,也不敢跟福晋叫板。弘晖阿哥去了之后,福晋沉寂了好长一段时间,根本不关心府里的各项事宜,如今出手,当真是让人长见识了。
对于宋格格的苦肉计,福晋选择将计就计,让宋格格吃足苦头还没法言说。对于兰院,福晋让耿清宁亲自将甯楚格送到正院,若是不送,就是她不识好歹,刻意耽搁二格格的教养。
若是耿清宁迫于言论,将甯楚格送到正院,自然也没法子写信给四?阿哥告状,毕竟是她自个儿的选择,怪不了别?人。
正院里,冰鉴里的冰堆的如同冰山一般,屋子里凉丝丝的,不见一丝暑意,一旁的小宫女轻轻的打着扇子,吹来一阵阵凉风,福晋老神自在的看着戏折子,嘴角带着一丝微笑。
这出戏叫《关山月》,说的是一个相府的主母被人嫉妒,用了肮脏手段陷害差点一命呜呼,但好在有?忠仆护着捡回了一条命,待她恢复之后,将那些奸人杀了个一干二净,最?后又?生下嫡子,继承相府的故事。
她边看边笑,还拉康嬷嬷一起点评,“瞧瞧这个主母,这般软弱岂不是让人笑话”。
康嬷嬷也跟着笑,“这都是那些落魄的文人瞎写罢了,不过奴婢觉得,这后头倒也有?几分意思,勉强可以一看”。
兰院里,耿清宁也露出个笑来,福晋等着她举白旗投降主动交出甯楚格,可惜福晋不知道?她是一条咸鱼,咸鱼已经够咸了,再不会?怕外?面的这些闲言碎语,主打一个只要她不要脸,就没有?流言能伤着她。
耿清宁怕的是硬碰硬,福晋掌管整个贝勒府,而她只有?兰院的人,若是双方当真碰上了,只怕兰院毫无还手之力。
反正只要福晋不带人闯进院子硬抢,耿清宁便什?么都不怕。
想来福晋也不会?这般做的,这些都是出身?大家之人,用的是唾沫星子杀人那一套,这种粗鲁的做法想来是不屑一顾的。
道?理是这个道?理,但耿清宁还是提心吊胆的,她突然就发现了四?阿哥对她与甯楚格的重要性,是这个府里她和甯楚格唯一能倚仗之人。
耿清宁甚至还拜起了佛,祈求佛祖保佑,祈求四?阿哥早日归来。
可是世上之事总是事与愿违,就在她无比期盼四?阿哥早日归来的时候,府里收到了塞外?的旨意,说是四?阿哥得了疫症,要派人去侍奉。
第 90 章
四阿哥得了时疫?
时疫, 是指疗气疫毒从口鼻传入所?致,《不知医必要.时疫》中记载:\"此症有?由感不正之气而得者,或头痛, 发热, 或颈肿,腮腺肿, 若一人之病, 染及一室,一室之病, 染及一乡、一邑。\"
若是一人得了便是阖门而殤,或覆族而丧, 若是一村得了便是——千里无鸡鸣,生民百余一。
福晋突然想起年幼时额娘觉罗氏的陪嫁庄子上曾有?一人得过时疫,只是当?时她还年幼,对过去之事有些记不清了。
康嬷嬷还是记得的, 她唏嘘道, “唉, 好好的一个庄子就这样毁了,不过那也是没办法的事儿,可不敢叫里头的人放出来祸害乡里?邻”。
她回想当?时的场景, 又道, “好在府中老爷福晋仁慈, 他们也算是入土为安了”。
在康嬷嬷的提醒下, 福晋想起当?年即便乌拉那家?府上曾多次熬制去疫汤送去庄子,可那里?的人仍旧死的一干二净, 她心中沉甸甸的,时疫猛于虎也, 如今四阿哥深陷虎口,一日夫妻百日恩,多年夫妻情?份所?在,怎能让人不为他担忧。
只是担心之余,其他的想法也忍不住冒出来许多,时疫十室九空绝不是一句空话,若是他这次没能熬过来·······福晋在心中念了句佛,四阿哥皇亲贵胄,血脉高贵,想必能逃过这一劫罢。
康嬷嬷从听到旨意?起便一直在心中谋划,此刻她道,“福晋,此事重?大,您可得早做打算才是”。
当?年庄子上的人便是前例,四阿哥虽为龙子,可仍旧是个凡人,这时疫沾上便是一个死字,若是府里?的主子没了,福晋又膝下无子,这未来的世子之位少?不得要提前盘算一二。
福晋有?些犹豫,“皇上此番去塞外可是将半个太医署的人都带了过去,那些院使、院判医术高超,精心救治之下想必能安然无恙”。
在满是凉意?的屋子里?,康嬷嬷急的混身冒汗,“我的好福晋,瞧您这话说?的,咱们自是盼着主子爷好的,只是有?些事情?总得做两手准备才是”。
福晋当?然明白,她膝下无子四阿哥安然回来对她才是最好的,但若人算不如天算,长生天将他留在塞外的草原上,这府内可能就要变天了,宋格格暂且不说?,李氏作为有?子的侧福晋只怕是要爬到她的头上了。
康嬷嬷最怕的就是这个,若是四阿哥当?真回不来,宋格格的小阿哥年岁尚小还未序齿,自然不足为虑,但李侧福晋院子里?的三阿哥如今已经四岁多,眼见着已经立住了,妥妥的未来世子的人选,有?亲生的额娘在,福晋这个嫡额娘永远都隔着一层,势必不能成为福晋的依靠。
除非,康嬷嬷在心中盘算着,除非福晋愿意?抱养宋格格生的那个小阿哥,他若是被嫡福晋教养,勉强也能算半个嫡子,自然能与三阿哥弘时争上一争。
二人多年主仆,可谓是心意?相通,不等康嬷嬷开口,福晋便摇头拒绝道,“嬷嬷,此事不必再提,有?些东西比身份、比尊贵更为重?要,我便是死,也不愿让宋氏及其血脉得利”。
况且,为了让宋格格感觉她当?日的苦痛,这个小阿哥是必死的。
康嬷嬷咽下口中的话语,换了另一套说?辞,“还有?一个法子,让那李氏去侍疾”。
亲生的额娘没了,自然只能靠着嫡额娘过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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旨意?传来的时候并没有?特意?避着人,此时府内各处都知晓了此事,李侧福晋院内,六月的天,大格格却在洗冷水澡,她名叫佛拉娜,在满语里?是海棠花的意?思,继承了李侧福晋拥有?着娇艳无比的容颜,只是身子骨不太好,此刻整个人泡在装满冷水的浴桶里?,脸色白到甚至有?些发青。
李侧福晋心疼的眼泪簌簌往下掉,她守在浴桶旁,泪眼朦胧的看着大格格往她的肩头浇了一瓢冷水,瘦弱的肩膀骨骼分明,冷水顺着肩头滑落,有?些也是汇聚在锁骨处形成了一个小水洼。
佛拉娜微不可见的打个冷颤,只是她已经是十四岁的大姑娘,放在外面平头老百姓的家?里?,这个年纪早都懂事了,便是嫁人的也不在少?数,皇家?的孩子更是懂事的早些,此刻她扯起嘴角挤出一丝笑?容,对着浴桶外的李侧福晋安慰道,“额娘不必这样,这不仅仅是为着弘时,更是为了我自个儿”。
她虽身子微颤,却面容平静,阿玛生死不知,若是额娘再去侍疾,她与弟弟只怕就是别?人砧板上的一块肉,任人随意?摆布。现下虽然身子受些苦楚,但若是能留住额娘,保住弟弟,未来的贝勒府说?不定就能换个主子。
李侧福晋的眼泪掉得更凶了,佛拉娜这般懂事让她心疼更甚,其实这回三阿哥生病才是最为妥当?之策,只是他年岁小身子没长成,一个处置不当?只怕会弄巧成拙,此刻便是再心痛也只能受着。
不过,只要度过这次磨难,荣华富贵指日可待,想到这里?李侧福晋心中轻松了些许,能自个儿当?家?做主,谁愿意?头上压着几座大山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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钮祜禄格格坐在昏暗的内室,她卧室的窗外处有?一颗石榴树,虽挡住了阳光,但寓意?很好,是多子多福的吉兆,也就留了下来。
在没有?宠爱和子嗣的时日里?,她总是透过窗户去数外面石榴花,长出的石榴,什么都没有?的时候,就看上面的树叶和树干上的纹路。
今年可巧,这棵树在夏初的时候就花开满枝头,红艳艳的格外好看,甚至引来了喜鹊在这筑巢。
这都是吉兆,钮祜禄格格想,或许这次时疫,就是她的机会,命固然重?要,但若是一辈子只能这般寂寞的锁在庭院深处,还不如拿命搏上一把。
钮祜禄格格抬眼,正好看见树上的石榴花,宋朝博戏中有?一种是数花的单双之数,若是树上的石榴花是双数就预示着这次会一切顺利,她正数着树上的石榴花,先数向阳那一面的,刚数到一百三十七朵的时候,就听见院门被敲响,接着传来了乌雅格格贴身宫女?叫门的声音。
钮祜禄格格眉头一皱,她怎么又来了?不过无论寒暑,乌雅格格总是风雨无阻,二人当?真处出来一丝微薄的情?谊。
钮祜禄格格吩咐翠儿将人引进来,自己则是慢吞吞的起身,又对镜整理了发上的几个钗环才慢慢悠悠的往见客的厅中走?去。
乌雅格格坐在椅子上,手边的茶水喝了一半,又捏了块点心在手里?,见钮祜禄格格出来了,她将剩下的半块点心放在帕子上,将身子整个倾斜向对面的人,这才神秘兮兮的说?道,“好姐姐,这正是你的机会”。
钮祜禄格格端茶的手微不可见的一顿,瞬间?又恢复正常,“妹妹何出此言?”
乌雅格格将身子凑的更近,几乎与对面之人挨着,她低声耳语,“就是那侍疾之事啊,姐姐福缘深厚,若是前去照顾皇,呃·····四爷,想必你二人都能安全归来,四爷势必会对姐姐另眼相看”。
钮祜禄格格悄悄的拉开了二人之间?的距离,她狐疑的看着乌雅格格,不知晓这位素来蠢到有?些糊涂的人到底是怎么看穿她的心事的,她强笑?道,“妹妹为何不亲去?”
乌雅格格的笑?容顿住了,时疫可不是闹着玩的,上辈子她可是死过一回的,那种空寂到几乎让人发疯的滋味她可不想再去承受了,她只是想享福,可不想去冒险将自个儿的小命葬送了,再说?了,皇帝表哥想杀她的时候,真的真的很吓人,她也不敢去招惹。
她干笑?了两声,也没傻到说?出怕死二字,只道,“我这种愚钝之人只配跟在姐姐的身后,唯您马首是瞻,只盼姐姐将来身居高位,莫要忘了妹妹才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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兰院,耿清宁坐立难安,她先去翻了阅读器,从中找到清史稿世宗本纪,上面写着:世宗敬天昌运建中表正文?武英明宽仁信毅睿圣大孝至诚宪皇帝讳胤禛,圣祖第四子也。母孝恭仁皇后乌雅氏。生有?异徵,天表魁伟,举止端凝。康熙三十七年封贝勒。四十八年封雍亲王。
也就是说?按照历史,四阿哥会在明年受封雍亲王,会在康熙六十一年做皇帝,会在雍正十三年去世,无论如何,绝不会在今年,康熙四十七年的6月,死在这场小小的时疫之中。
这可是史书,绝对不会错的,她想。
只是心中却始终难安,那是历史上真实的清朝,可是现下这个清朝,有?她,也有?甯楚格,已经和真实的历史相悖,又怎么能够保证四阿哥能顺利的度过这场危机,成为那个未来的雍正帝。
耿清宁揪着心,无意?识的扯着衣服上的盘扣,直到察觉不适才恍然松开,低头一看,手指已然被勒的失去了血色,和一旁翠十八子手串形成了鲜明的颜色对此。
这个手串虽看上去和福晋的赏赐有?些相似,但其实是四阿哥见她喜爱翡翠,特意?从库房里?找出的整套首饰,有?项链、耳坠、手镯、手链、戒指,个个颜色浓郁,翠的养眼。
耿清宁站起身,从官皮箱的最下层的暗格里?拿出四阿哥的回信,她一个字一个字的读着,整整五页纸写满了一个父亲的高兴与期盼。
且不论她会不会为四阿哥伤心难过,就说?甯楚格还有?这个仍在腹中的孩子能否失去父亲的庇佑。
福晋对甯楚格虎视眈眈已将让她难以?抵抗,借着四阿哥的余威才勉力维持平和,若是福晋知晓她腹中还有?一个孩儿,在正院无子、贝勒府没有?世子的情?况下,她势必保不住这两个孩子。
只怕到时候失去孩子的抚养权已是最好的情?形,去母留子也不是没有?可能。
四阿哥绝对不能死!
耿清宁打定主意?,心中反而平和了许多,她掏出阅读器,开始尝试寻找古法制备药物的方?子,说?不定到时候能用到,要是现下知四阿哥的症状便好了,根据症状索引应当?能更快的找到相应的药物。
她正忙着翻阅读器,就见葡萄从外面进来,说?是福晋传唤各处,商议侍疾之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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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院,花厅,除了月子里?的宋格格,所?有?的人都安静的坐在椅子上,贝勒府的天要倾了,厅中的气氛难免有?些凝滞,众人不是垂首看袖口的刺绣,便是端着茶碗几乎要将这碗茶喝到天荒地老。
福晋面上虽带着几分忧虑,但更多的却是坚毅,她身为贝勒府的女?主子,越在这个时候越不能慌张,更要为四阿哥守好这贝勒府才行,她轻咳一声,“就是这么个情?况,外边马车已经在等着了,也不必收拾什么东西,带两身衣裳即刻便能出发”。
她看向李侧福晋,正色道,“你陪爷的时候最久,身份高些出门也方?便许多,仔细想来,这个府里?还是你去最合适不过”。
李侧福晋双眼垂泪,“妾身恨不得现下就陪在爷的身边,只是大格格发热,三阿哥也有?些咳嗽,他们哪能离开亲生的额娘呢”。
一旁的佛拉娜咳嗽了两声,她面上通红,嘴唇干裂,看上去已经高热好一段时间?了。众人这才明白刚才李侧福晋为何要将大格格带进来,原来就是为了拒绝侍疾之事。
福晋暗道失策,又叹李侧福晋狠心,只是李侧福晋不走?,这府里?说?不定当?真改头换面,她只能僵着声音道,“怎么?本福晋作为大格格、三阿哥的嫡额娘,还照顾不了两个孩子?”
这话李侧福晋根本没法回答,只见一旁的佛拉娜爆发了一阵剧烈的咳嗽声,好半晌才平缓下来,她就着李侧福晋的手喝了一口温茶才道,“还请嫡额娘原谅佛拉娜,实在是我与弘时离不开额娘的照顾”。
福晋能对李侧福晋冷脸相向,可是对着大格格,她身为长辈哪能与一个小辈计较。
福晋还未说?话,就见佛拉娜一边咳嗽一遍磕头,“求您了嫡额娘,弘时还小,又认人,若是离了额娘的照顾只怕更难见好了”。
耿清宁看着面前的这场闹剧,福晋想驱走?李侧福晋,只可惜被小小年纪的大格格将了一军,当?然,福晋也可以?不顾一切直接让李侧福晋去侍疾,只是这般做了之后在京中再无名声可言,若是四阿哥与李侧福晋侥幸归来,府中将再无立足之地。
除非福晋能笃定四阿哥必死。
福晋不敢赌,她沉默了一会,才看向厅中众人,“可有?自愿前去侍疾之人?”
终于来了,耿清宁深吸了一口气,她走?到厅中间?跪下叩首,“妾身愿往”。
“妾身愿往”,钮祜禄格格也如此说?。
众人的视线都聚在厅中跪着的二人身上,危难见真情?,没想到耿格格与钮祜禄格格当?真将一颗芳心系于四阿哥身上,特别?是耿格格,她膝下有?二格格,凭着二格格,下半辈子也衣食无忧,何必白白葬送了性命。
福晋突然就明白耿清宁为何不愿放手二格格了,原来是她对四阿哥爱的至深,不愿将他们二人的血脉置于旁人之手。
父母之爱子则为之计深远,既如此,耿氏更应该将二格格交由正院教养才是,可怜可叹,小门户之女?难免目光短浅。
不过这片心意?旁人看在眼中也免不得为之感叹,福晋发了一回善心,“二格格还小,离不开你的照顾,还是由钮祜禄氏去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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