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71 章
满月酒自然是不需要一个侍妾参与的, 耿清宁将二格格打扮得漂漂亮亮可可爱爱的,便吩咐多多的准备热水,也不必换地方, 将浴桶搬到产房即可。
太久没有洗澡, 她只觉得全身的皮肤都在水里咕噜咕噜的大口喝着,等换过三遍水, 皮肤都搓的发红, 头发也拿皂角细细的搓过两遍,耿清宁才觉得人里里外外都干净了, 将头发散在熏笼上烘干,她又开始思量起另外一件事。
是不是该减肥了?
毕竟在性?激素的作用下, 腰臀部位在孕期得到再次发育的机会?,相比之前,腰臀比几乎到了一个夸张的程度,胸前的部位也跟着膨胀了不少, 沉甸甸的, 刚才洗澡的时候她自己看着都有些脸红心跳。
“格格这般刚刚好?, 奴婢瞧着”,葡萄停下手中的活计,认认真真的上下端详片刻, 才又接着说道, “比之前还要好看呢”。
她正在用细棉布搓着耿清宁的头发, 再松散开放在熏笼上, 好?让头发干的快些,免得湿发捂着导致湿气?入体从而头疼。
耿清宁忍不住扶额, 一孕傻三年,她竟忘了葡萄这股莫名其妙的自信, 简直就是她与二格格的脑残粉,在葡萄嘴里她们娘俩自然是没有一句不好?的,准确的说,是每根头发丝都是再好?不过的。
其实她也懂,毕竟人类的审美自古便与劳动相违背的,例如古代经常劳作会?皮肤变黑,只?有那些家中有仆从的人才能经常待在家里养出?白皙的皮肤,自然就以白为美,现下即便是康乾盛世阶段,但是吃饱喝足对于普通老百姓而言还是件很难的事情,是以众人并不以瘦为美,而是认为稍微丰腴一些才有福气?。
还有一则,满族是马背上的民族,拥有纯正满人血统的女子,都是一副大骨架的模样,又将她衬托的格外娇小?一些。
葡萄这边铩羽而归,她只?能去寻徐嬷嬷。
主子有需求,自是徐嬷嬷表现的机会?,她笑眯眯的道,“奴婢会?两手推拿,可以帮格格快速恢复腰身”。
还有这种?操作?!
耿清宁再次感慨徐嬷嬷果真是一个宝藏嬷嬷,产妇孩子的各种?问题就没有她搞不定的,四?阿哥这哪是送个嬷嬷,明明是送了一个定海神针过来。
不过,她也并未放低对自己个的要求,每日里看完阅读器觉得腰酸背痛之时,就会?让徐嬷嬷推拿一番,再做一段时间的产后瑜伽,一起双管齐下,务必早日恢复到以前的身材。
是以连续好?些日子,四?阿哥都能见到她怪模怪样的动作,免不得出?声询问一二,得知耿清宁正在减肥,他并未说话,只?欺身压了上去。
身下之人遍体筋骨瘫软,使?人如卧棉上,偏偏她被人一压还有些汁水遗漏出?来,惹得人心烦意乱,他干脆叼在口中吸干,只?是另一边照顾不周总稍显寂寞,不仅汩汩流淌,甚至在情动之时肆意喷洒一二,弄得被褥上到处都是,弄得人手忙脚乱,只?得慌不迭的轮流照顾两边。
轮番几次下来,耿清宁甚至失水至口舌干燥,不用多说已然明了他的意思。
*
由于父母太过于肆意,完全忘了二格格的事儿,第二日不能填饱肚皮的二格格发出?了惊天动地的哭声。
虽说这些日子耿清宁对自家女儿的习惯已经了解不少,知晓她是由于腹内饥饿所致,但是这哭的也太夸张了吧,明明小?小?一团婴孩声音却几乎掀翻屋顶,也不知道她哪来的精神。
对此四?阿哥的评价是,“不愧是爷的好?闺女,连声音都这般不同?”。
亲情光环下的夸赞不值一提,况且自从颁金节之后他似乎又忙了起来,自然不会?被二格格的魔音所迫害,只?留下耿清宁对着自家闺女,关键是这个小?祖宗不知亲额娘的奶水被亲阿玛嚯嚯了,拱在香香额娘的怀里徒劳吸了半日,腹内仍旧空空,可不是要闹脾气?了。
虽说还备着奶娘,只?是这娃儿短短几个月似乎已经认人,白日里放在奶娘的怀里她只?是哭,不愿意喝奶,还冲着耿清宁的方向?嗷嗷直叫,连徐嬷嬷都啧啧称奇,难不成?小?主子已经知晓白日里和晚上喂奶人的不同?了?
这个耿清宁倒不是很惊讶,在现代的时候,据说吃惯奶瓶的婴儿就不愿意吃母乳,同?样,吃惯母乳的也不愿意用奶瓶,说明孩子虽小?,但是对气?味或者?形态,已经有所了解,并且可以辨别出?这里面的不同?之处。
耿清宁无奈只?能接过二格格,希望能靠气?味安抚她片刻,好?在她还算给面子,委委屈屈的扁着嘴,好?歹是没有再哭了。
见她这般模样耿清宁还挺内疚的,不过与其内耗自己不如责怪别人,她小?声的跟二格格吐槽,“乖女儿,不关额娘的事儿,饿着你的罪魁祸首是你阿玛”。
二格格扑扇着黑亮亮的大眼睛,不知道有没有听懂,反正耿清宁已经将锅甩了出?去。
等晚间四?阿哥再来的时候,就看见自家闺女正对着他吐泡泡,古人讲究抱子不抱孙,对于自家这个乖乖的小?格格还是没有那么多讲究的。
他洗了手接过奶娘怀里的二格格,正想亲香亲香,就见自家闺女的小?胳膊甩了过来。
啪。
声音不大不小?,但屋子里安安静静的,自然,所有的人都能听见。
苏培盛与徐嬷嬷等人早已将头低到胸口处,全当自己天聋地哑。
不止耿清宁愣住了,四?阿哥也呆愣了一瞬,他们很快找到理由———不过小?孩子嘛,什么都不懂,或许只?是无意识的一巴掌罢了。
二人对视一眼并未在意。
只?是,二格格又毫不客气?的抬起另外一只?手,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再次拍了一巴掌上去,这次声音甚至要更大些,四?阿哥脸上肉眼可见的由白变红了。
这次耿清宁找不到理由辩解了,自刚才开始,她眼睛就没有离开过二格格,是以亲眼所见二格格是瞅准了阿玛的脸颊后,才一巴掌拍上去,甚至怕力气?不够大,还抡圆了自个儿的胳膊。
难不成?她听懂了早上的那些话?
耿清宁难免产生?这种?怀疑,但又觉得自己的想法过于离谱可笑,再配上四?阿哥脸上的红痕,一时间竟笑得前仰后合,眼角都隐隐可见笑出?的眼花。
四?阿哥斜了一眼自家的大宝贝,又去抱自家的小?宝贝,开始说一些,‘入则孝,出?则悌’,‘万事丝窠黏露珠,奉亲最?乐天下无’等等诸如此类的话语,打算从小?就让二格格晓得为人子女应当孝顺父母。
最?起码,不应当对自家阿玛动手。
二格格对阿玛露出?一个无齿的笑容,甚至还吹了个泡泡送给操心的老父亲,不过好?歹是没有再来一巴掌了。
看着依旧天真无邪的女儿,两人几乎是同?时松了一口气?。
*
二格格赏的第二个巴掌着实相当有力气?,第二日一早,四?阿哥面上仍带着些许红痕,看着女儿的罪行,耿清宁有些心虚的拿出?她的香粉,问他要不要遮上一遮。
四?阿哥对镜看了一眼,虽有些痕迹但也不至于太过明显,实在无需使?用那种?娘们兮兮的东西,毕竟失了些男子气?概。
只?是他一路进宫却发觉似乎有人看着他偷笑,仔细看去并未有所发现,便是如他的性?子也不禁有些怀疑,难不成?今日的衣裳穿反了?还是头上的帽子戴歪了。
四?阿哥上下打量了自己一番,见没有不妥当的,才安心进宫,等好?不容易到了毓庆宫,太子爷却也拍着他的肩膀开玩笑道,“是不是昨日家里的葡萄藤倒了?”
这话说的不明不白,府里只?有兰院有葡萄藤,但都好?好?的,太子爷怎会?突出?此言,难不成?他希望自个在宅子里的一举一动都要向?他汇报?
四?阿哥被众人弄的一头雾水,只?有十三阿哥年岁小?些,又素来受他的照拂,背着人悄悄同?他说话,“四?哥,你脸上的红印,是不是·······”
十三阿哥犹豫了一瞬,还是说了实话,“是不是四?嫂弄的?”
这话说来并不出?奇,老十家里头娶了个凶悍的蒙古福晋,两人三天两头便闹上一回,场面不说宏大也是人尽皆知的,然后十福晋骑着马进宫找同?是蒙古来的太后娘娘诉苦,老十则是逮着谁就跟谁喝酒。
八阿哥九阿哥不知被他逮着多少回,便是小?的这些阿哥他与十四?阿哥,也陪着十阿哥用过几回。
除了十嫂之外还有八嫂,那股子醋劲是皇上都知晓的,听说八阿哥脸上还曾经带着指甲印出?门,只?不过是八阿哥素来心软,不曾与八福晋计较罢了。
看着期期艾艾还有些不好?意思的十三弟,四?阿哥这才恍然大悟,他道为何众人一副心照不宣的模样,甚至还有人露出?了同?病相怜的表情。
不过,他面上这处红痕与那些人自是不同?的,是以当下出?言解释道,“不是,我这是家里的二格格不小?心所致······”
唉,四?哥还是太要面子了些,找理由也不找个更妥当些的,二格格那么小?一点儿,蚂蚁一般的力气?便是来个十回八回的,也见不得一丝痕迹,再说了,便是四?嫂或者?是府里哪位内宠所致又如何,大家又不会?笑话他。
其实这种?事情不是全然没有好?处,四?哥虽是个热心之人,平时却总爱冷着一张脸,难免让人有些发怵不敢靠近,如今见他也与平常人一般家里也会?有葡萄架倒的时候,反倒让人觉得更有人情味儿了。
不过四?哥不想将这种?事显露人外的心情,他也能理解,于是乎十三阿哥露出?四?哥你说什么都对,弟弟绝对相信你的表情,甚至还连连点头附和道,“对对对,是二格格,是小?猫儿,或者?你家的百福,我都懂”。
耿清宁并不知晓四?阿哥所遭受的误会?,她正忙着跟二格格说话,“乖女儿吐个泡泡来”。
二格格撇了一眼额娘,十分豪爽的打了个呵欠,然后在香香额娘的怀里蹭了蹭,闭上眼睛睡了。
耿清宁没放弃,等二格格再次醒来,确定她暂时不会?打瞌睡的时候,说道,“乖女儿,打个呵欠给额娘看”。
也不知二格格有没有听懂话里的含意,她朝着额娘露出?一个无齿的笑容,伸手去抓额娘头上的簪子。
就只?是一个普通的小?婴儿嘛,看来之前是她想多了,耿清宁放下心来,伸手去抢闺女手中的簪子。
俗话说,世界上速度最?快的就是小?孩儿的手,她一个没注意,二格格竟然就把簪子握在手中当成?了什么好?玩的东西,不过簪子可并不能当成?玩具,毕竟有尖锐的地方,对婴孩来说十分危险。
耿清宁伸手去拽——嗯?没拽动,许是刚才用的力气?太小?了吧,她没放在心上,比刚才稍微多用了些力气?,可簪子仍好?好?的待在二格格的手中,没有拽出?来一丝一毫。
原来小?婴儿这么有力气?的吗?耿清宁有些疑惑,不过想到现代时候曾在网上看过视频,婴儿甚至可以拽着医生?的手指头把自己提起来,想来二格格这般也不是什么奇事。
耿清宁认真起来,又轻柔又小?心的去掰自家闺女的手,二格格见额娘捏着她的手挠痒痒似的,以为额娘在与她玩游戏,激动的挥舞着圆钝钝的小?胳膊,手中簪子锋利的尖头也跟着闪烁起细碎的光芒,吓得一屋子的人都围着这个小?祖宗,生?怕她被伤着。
闹腾了半日,她终于将闺女手中的金镶珠翠扶手簪给夺了回来,仔细一看,簪身竟然歪了。
这簪子乃是金制,虽说金子本身偏软些,容易被人弄成?痕迹,但内务府的能工巧匠不知道用了何种?方法,将这金簪做的既结实又晃眼,耿清宁平日里随手放在桌上磕碰都没见出?多少痕迹来,竟然被这一个小?小?的婴孩被掰弯了。
葡萄慌得去看小?主子的手有没有伤着,只?有耿清宁将簪子用袖子遮住,她扭头一看,众人都围在自家闺女身边,只?有身边的徐嬷嬷也是一副惊呆的表情,二人相视一眼,遮挡住震惊的表情。
耿清宁面上平静,内心却犹如一万头草泥马呼啸而过,难不成?,她生?了个大力士出?来?
不知为何,便是这个又紧张又震惊的时刻,她脑子不停转动的时候还蹦出?来一个想法,看来闺女昨日下手的时候应该对阿玛手下留情了。
第 72 章
耿清宁快速扫视四周, 见屋内众人表情无异,也并未注意到她藏在手心里的簪子,才微微松了口气, 她看了一眼徐嬷嬷, 笑眯眯的挥退众人。
二格格年岁小精神头短,平日里都是睡的多, 玩的少, 今日闹了这大半天,也是该犯困的时候了, 是以众人也不曾怀疑,蹑手蹑脚的退下, 生怕吵到?小主?子,只有徐嬷嬷给小主子整理襁褓悄无声息的待到?最后,顺理成章的留了下来。
徐嬷嬷又是担心又是庆幸,担心的是伺候的小主子这般生来有异, 皇家这般神?异的孩子总是引人深思的, 庆幸的是好在小主?子是个?小格格, 又少了些说法?,总不像生来不凡的小阿哥那般打眼。
耿清宁抱着自家闺女?,轻咳一声, 就如?话家常那般与徐嬷嬷说起话来, “你家里几口人?都是个什么差事?”
若是放在以前, 耿清宁无论如?何也想不到?自己会像现在这般, 毫不犹豫的就说出?威胁别人的话,只是二格格是她在这陌生朝代唯一的血脉亲人, 她决不允许任何人伤害二格格,或者说有任何伤害到?二格格的可能。
徐嬷嬷暗叹一声, 只是自打她被四阿哥送到?兰院开始,她就已然在这条船上下不去?了,也不在乎多这一条,当下老老实实的交代道?,“夫家去?的早,大儿子跟着主?子爷在外面办差,小儿子在家撵鸡逮狗的无甚正事,正想求格格给小的那个?谋份差事”。
见徐嬷嬷如?此?上道?,耿清宁心里放松了些,笑道?,“嬷嬷若是不嫌弃的话,我自是愿意帮这个?忙得,只是我人微言轻,不知晓能不能替他求得好差事”。
福晋还有陪嫁什么的,而提着简单箱笼来到?贝勒府的耿清宁当然没有这个?本事安排个?差事的,这些都得去?求四阿哥,务必得跟他老实交代,不过,他那头自是不必瞒着,况且日日生活在一起,瞒也瞒不住,倒不如?坦坦荡荡的说出?来。
只是,耿清宁心中有些打鼓,不知他这个?阿玛对这般孩儿会如?何做想,愿不愿保护她的孩子。
四阿哥听到?的第一反应是不信的,不是说他对耿清宁没有信任,只是他膝下目前只有三个?子嗣,大格格如?今十岁了看着仍是瘦弱,小阿哥如?今只能说勉强与常人差不多,府中的孩子身子骨健壮已是想都不敢想的幸事,怎到?了二格格这里怎会突然有异。
耿清宁看着四阿哥一脸不信的表情,心中十分理解,若是有人跟她说一个?婴儿得了举重方面的奥运冠军,她甚至会问那人是不是在逗她,相比之下,他已经很稳重了,甚至端着茶盏的手都不曾停顿一刻。
耳听为虚,眼见为实,耿清宁将一根芹菜放在正在露出?无齿笑容的自家闺女?手里,只听咔嚓一声,芹菜已经死无全?尸了。
四阿哥镇定自若的端起茶碗,芹菜素来脆崩崩的,被孩童捏碎也不是什么稀罕的事儿,不必在意。
耿清宁瞄了一眼他的面色,心里傲娇的冷哼一声,竟然小看她闺女?,这小小芹菜只是个?铺垫,她又拿了一根浑身上下被磨得无一根毛刺的竹节放在二格格的手里,就这仍担心扎着闺女?娇嫩的小手,还将一块软布垫在她手心里。
片刻之后,稍闷的声音传来,竹子从中间断成两截,甚至有一截还滚在四阿哥的脚边,他看了一眼,面无表情的将这个?竹节踢至桌下,甚至还将茶碗送至嘴边喝了口热茶。
耿清宁这下当真是有些服气了,四阿哥不愧是未来做皇帝的人,泰山崩于前而色不变,麋鹿兴于左而目不瞬,自家闺女?如?此?神?异却仍镇定自若,她真的自愧不如?。
既如?此?,就放点更劲爆的吧,耿清宁将一根钝钝的银簪放进?二格格手里,只见片刻之后,那枚银簪竟变了形状,勒出?了小小的五指形状。
四阿哥艰难咽下口中几乎烫坏上颚的茶水,他皱眉放下茶碗,“今日的茶泡的不好,去?叫下面伺候的人更精心着些”。
耿清宁左右看了一眼,因着二格格的事不便告知众人,因此?此?刻屋内除了四阿哥,便只剩她与徐嬷嬷,再无其他伺候的人,而且他话刚落音,徐嬷嬷便跪了下来,如?今只能由她去?外间交代葡萄等?人。
见耿清宁挑开帘子走了出?去?,四阿哥才盯着跪着的徐嬷嬷一字一句的交代,“二格格的事儿就交给你了,若是外面传出?来一丝一毫的风声,爷要你全?家的命”。
徐嬷嬷恭敬磕头应下,出?去?就板着脸找那四个?奶嬷嬷去?了,好在小主?子白日里都跟在格格身边,晚上也是睡觉居多,也算是减轻了一点难度。
见屋内无人,四阿哥这才长长的吐出?一口气,身怀异像之人书中多有记载,如?汉高?祖刘邦喝醉之后躺在大街上,有‘醉酒龙形’,唐朝开国皇帝李渊生来神?异,体有三乳,其子李玄霸据说天生神?力,非同?凡响。
这般生来神?异之人要么以后成为开国皇帝,要么就是皇帝的亲子,二格格这般神?异,若是叫他那些兄弟们?知晓,他们?会如?何做想?他们?自是不会相信这般荒谬之事,只会觉得是他意图造势,图谋不轨。
若是汗阿玛也这般作想,二格格甚至还有可能成为安抚蒙古的利器。
只是想着,四阿哥便觉得满身的冷汗,里面的衣裳全?然湿透了,粘附在身上传来一阵阵的寒意,他一刻不错的盯着摇床里那个?小小的人儿,见她微微扭身,想必是哪里不舒服,他伸手解开襁褓,见尿布仍然是干的,才合上襁褓将二格格抱在怀里轻拍安抚。
他道?,“好闺女?,有阿玛在”。
惟愿吾儿愚且鲁,无灾无难到?公卿。
*
徐嬷嬷的小儿子到?底是跟在了四阿哥身边跑腿,对于下面的人来说,这也算是一飞冲天,徐嬷嬷还专门带她的小儿子来兰院磕头谢恩,不过,耿清宁作为现代人还是有些心虚,她总感觉自己在PUA别人,这种威胁了人家后还要让人家感恩戴德的谢她的事情,可能她还需要多多适应几回,因此?赏了他之后就让人走了。
徐嬷嬷则是每日里战战兢兢的守在二格格身边,无论是谁想碰二格格都得过她这一关,就连葡萄有回见被子被二格格踢开,伸手想去?掖上一把,都被徐嬷嬷笑眯眯的给挤开了。
不过,四阿哥看着倒是挺满意的,只是赞过一回就再没提过。
耿清宁见四阿哥这般不是很在意的态度,忍不住开始反思,难不成之前是她想太多,有些草木皆兵、小题大做了?也是,二格格虽说先天神?力,但在这老古板的清朝,性别就限定了她的出?路,或许别人也不会联想太多。
不过,谁心里没有一个?玛丽苏之梦,若是她闺女?以后当真追求甚高?,她就会倾尽阅读器之力,将那些水泥,火药之类的金手指全?都交给二格格,说不定还真能得到?一个?清朝的女?皇帝,正好还可以将近代的屈辱史改写。
但那是亲闺女?才有的待遇,对四阿哥她当真不敢这般做,且不说别的,闺女?下令砍死老娘的极少,丈夫典妻卖妻害妻的自古便不是什么稀罕事儿,况且她连妻子都算不上,只是个?可以随手赠送的小妾。
不过四阿哥的这种态度倒是让她放松了不少,也不再整日里有个?风吹草动的便以为有人要害二格格,多少也恢复了之前那种闲适的心情,甚至还有空琢磨好吃的,顺便也给闺女?弄点好吃的,毕竟半岁后,母乳中的能量便不能满足婴幼儿发育的需求,该添加辅食了。
膳房将碧梗米洗净,放在小火上不停的翻炒着,直至锅里散发一丝焦香味,这米便熟了,再拿石臼捣碎成极碎的粉末,过筛后就得到?了这个?时代的米粉,烧开的滚水一浇,就是一碗上好的米糊糊,还可以配上土豆泥、山药泥、蔬菜泥等?混在一起,营养、滋味都更丰富些。
见葡萄和青杏两个?人抬着一个?怪模怪样?的椅子出?来,二格格就拍手笑了起来,每次这个?椅子出?现的时候,她都可以吃到?好吃的东西,因此?见着这个?椅子就忍不住两眼放光。
这个?极重的椅子正是耿清宁模仿现代餐椅样?式做出?来的,只是材料有些许不同?,特意选择了南方那边进?上来的榉木,这榉木虽说不上是什么名贵的木材,但是有一样?优点比较突出?,就是极为坚硬抗造,非常适合她这有怪力的闺女?。
喂辅食这种事儿徐嬷嬷自然不会假于别人之手,她仔仔细细的按照耿清宁的吩咐调制了一小碗——这碗也是二格格专用的,然后拿着小银勺一勺一勺的喂给嗷嗷待哺的小主?子。
至于现代育儿之自主?吃辅食,耿清宁还不太敢让自家闺女?尝试,毕竟年岁小,很多时候还控制不好力道?,若是一不小心伤着自己就不好了。
只是碗底吃完之后,二格格盯着碗的眼神?仍旧太过于热切,表达强烈要求的‘婴语’也越来愈多,徐嬷嬷将碗底刮了又刮,却仍凑不出?一勺米糊来,不忍心看小主?子失落的眼神?,她问格格,能不能再给小主?子调制一点,毕竟二格格自小嘴就壮实,吃的也比一般孩童要多些。
耿清宁十分认真的想了想,然后义正严辞的拒绝了,身边这些伺候的人都太过宠溺二格格,那碗相对于二格格而言绝对不能称之为小,再说了,二格格这般大小,主?食仍旧是母乳才对,丰富的蛋白质能让她长得更好。
没管二格格哀怨的眼神?,耿清宁全?神?贯注的盯着面前的烤鱼,自从喂奶好久她都没有吃过这般重口味的东西了,正好二格格如?今也能吃辅食了,可不得过瘾一把。
专门让膳房挑选腥味轻、刺少的鱼,去?鳞洗净后对半剖开,用葱姜香料等?细细的腌制入味,放在烧的滚热的油里煎炸片刻,再挂在炉子里烤上一会儿,待到?皮焦肉香,这鱼便好了大半。
起锅另烧油用秘制调料炒出?汤汁浇在鱼上,再放在炭锅里再咕嘟咕嘟一会,撒些青红椒辣椒花椒葱花蒜末白芝麻之类的,用热油一泼激发出?香味,这菜就做好了。
耿清宁先吃了一口鱼皮,焦香中还带着一股胶质感,皮中的胶原蛋白完全?被释放出?来,因鱼皮是炸过的,所以还带着一些小小的皱褶,上面吸满了红通通的汤汁,吃起来又香又辣又弹,十分过瘾。
鱼肉也是一绝,这鱼不仅肉质细嫩,更无甚小刺,雪白的鱼肉没有一丝腥味,只有满满的鲜味。
二格格在一旁看的眼睛都要冒火,一个?劲儿的往额娘那边凑,只是额娘虽是亲的,但心肠十分冷硬,甚至将鱼肉在二格格眼前假意晃过,再塞入自己口中,还啧啧赞道?,“真好吃啊”。
二格格有没有生气不知道?,反正一旁的徐嬷嬷都有些看不下去?了,每日里她全?身心都投入在小主?子身上,家里的孙子便是凑在一起也比不上怀里的这个?,只是主?子毕竟是主?子,她连谴责的眼神?都不敢有,只是看向二格格的眼神?更慈爱、心疼了些。
耿清宁逗完闺女?,又去?捞里面的素菜吃,土豆绵密、豆芽清爽、香菜味足,个?个?都是好吃的不得了,一口米饭配上一口菜,她竟将一条鱼吃的干干净净。
只是吃完人也撑的不行?,必须在院子里消食才行?,耿清宁吩咐葡萄弄些油布铺在地?上,再铺上一层被褥,这就是二格格的地?盘,她自个?儿扶着肚子慢慢散步,还不能走太快,免得晃到?胃中的食物。
虽说每日里都出?来逛,但二格格仍旧对院子里一切都是那么新奇,一会儿看看额娘,一会儿看看飞过去?的小鸟,一会儿看看哗啦啦作响的树叶,万物都能引起她的注意。
娘俩在外面消磨至夕阳西下,四阿哥踏进?院门的时候,就见两个?宝贝齐齐望着他。
他伸手捞过地?上的二格格,掂量了一把,不知是不是他的错觉,只觉得她似乎又重了些,不过这些都是小事,身子骨康健才是重中之重。
四阿哥带来了一个?让耿清宁极为惊讶的消息,说是府里的大格格要开始相看了。
啊?如?果没记错的话大格格才将将十岁,至于这么早吗,还有很重要的一点,若清朝成亲都是这般早的话,二格格还能在她身边待多少年?
第 73 章
四阿哥虽不知耿清宁情绪为何莫名其妙的低落下来, 但?在一起生活这么些年,对她?也算是了解。
是以他一边颠着二格格,一边跟她?细细解释, “皇家?的公主?留到十八九, 甚至二十岁之?后也是常有的事,再说, 嫁到别人家哪有自个儿家里头舒服自在, 咱们二格格最起码要留到二十岁”。
别说二十岁,便是一辈子都留在身边耿清宁也是愿意的, 毕竟清朝又不能像现?代社会那般,嫁了人的闺女也可以依偎着父母生活。
不过大姑娘不能留, 留来留去留成仇,说不定到时候二格格自己愿意出去闯荡,或者有了心?上?人,都是未知之?事, 耿清宁一时间又发散了一下思维, 才?继续听四阿哥科普。
其实现?下相看也只是先?留意着那些适龄的青年才?俊, 等看了两三年觉得人品家?世均还不错的,就给那头府里递话,让长辈们别着急给人定下亲事, 年轻的在府里也得洁身自好。
如此这般, 就基本上?也就十四五岁了, 然后再准备嫁妆, 走一走程序,小定、大定, 两三年功夫总是要的,等一切都安置妥当, 家?里舍不得姑娘嫁人,自然还要再留上?一两年,等出门子的时候也就十八九岁,已然长大成人了。
耿清宁放下心?来,她?还以为会像现?代社会那般,好多人忙于事业等注意到人生大事的问题时,只能去相亲,然后没多久就闪婚。
大格格如今才?十一岁,身子骨都没长成,若是当下便成亲生子,恐有碍寿数,生子的那道鬼门关也很难安全闯过。不过由此看来,原来清朝的人也知道成亲嫁给别人不是件松快的事儿,有能力的父母也是能拖便拖。
去掉这好大一桩心?事后,耿清宁就只关心?起八卦来,“给大格格看中了哪家??”
虽然刚开始相看,但?是四阿哥明?显是心?中已有了打算,他道,“一个是乌拉那拉家?的星德,一个是佟家?的舜安彦,这两个孩子我瞧着还算不错”。
父母之?爱子,则为其计深远,这两家?一个是福晋的母家?,一个是承乾宫娘娘的母家?,与贝勒府的联系都非常紧密,四阿哥早已想过,大格格身子骨不大好,性?格又弱些,无论嫁给这两家?的哪一个,看在他的面?上?,都不会给大格格委屈受的。
若是有幸得封郡王、亲王,那时候再给大格格办事,两边都更体面?一点。
四阿哥看着怀里的小女儿,操心?完大的,还有这个小的,虽说二格格天生有些怪力,但?毕竟是个娇弱闺阁女儿,但?凡有一点可能,他都绝不会让二格格去抚蒙,只盼着她?能平安喜乐一辈子。
耿清宁倒是没有这方面?的担心?,等自家?闺女长大的时候,四阿哥已然成为皇帝,到时候若想将二格格留在京城,绝对小菜一碟。
*
耿清宁这边都知晓了,李侧福晋作为大格格的生母自然也是一清二楚的。
她?素来是个心?急的,自从知道这事儿开始,每日?里不知派出多少人出去打听消息,还写信给做知府的父亲,直言不讳的要求父亲也帮大格格打听一二,毕竟她?身处内宅,这些爷们的事还是外面?听得更多,也更真?切些。
等打听了两三月,父亲的回信也寄了过来,她?对这两家?也算是心?中有数,若是仅为着大格格着想,这两家?当然是顶顶好的人家?,但?若是为着小阿哥的将来考虑,这两人就有些不够看了,毕竟四阿哥选的都是次子、幼子之?类的,家?中都有一言九鼎的父兄,若想给小阿哥一些帮衬便是不能了。
李侧福晋纠结了许多回,两家?儿郎的画像也是看了又看,连那画着人像的宣纸都起了毛边,也命人在宝龙寺算了八字,仍不能做出个选择来。
不过,四阿哥那边没管李侧福晋的一片爱子之?心?,他已经决定了人选并且跟福晋透了底,不过几日?功夫,福晋的额娘觉罗氏就进了府。
福晋想的更多些,虽说弘晖已经去了,但?四阿哥仍愿意将大格格下嫁到乌拉那拉家?,这就说明?他仍是看重乌拉那拉家?的,这是好事。
况且这种体面?的事儿,谁也不嫌少,她?自是不希望乌拉那拉家?此刻掉链子,当下跟觉罗氏细细交代道,“我们府里的这个女孩儿,最是温柔贤淑,配星德那孩子绝对是好的,家?里也要知事些才?好”。
觉罗氏哪里不懂呢,“自从得了这个信儿,星德那孩子身边的丫鬟不剩一个全都给撵走了,现?下伺候清一色都是小厮,况且那孩子也上?进,每日?里都在书房里读书呢”。
福晋满意的点头,母家?这般争气,家?里的几个兄弟也跟着四阿哥挣了不少体面?,这些都是她?在府里的底气。
觉罗氏说完星德,面?露出一些迟疑之?色,这个女儿已经离家?十几年,如今作为四福晋已是满身的威严之?色,有些体己的话就很难说出来,但?这是乌拉那拉家?的大事,又不得不说。
觉罗氏看了一眼厅中,再没有旁人只有一个康嬷嬷,这是伺候了几十年的老人了,一身都系在乌拉那拉家?,她?稍微倾身靠近福晋那边,声音也压的极低,“福晋身子可是大好了?可有什么好消息?”
大格格虽说也好,但?若是有一个乌拉那拉家?血脉的世子,那才?是最最稳妥的。
福晋不由得脸一红,如今因?着大格格相看的事,四阿哥来正院的次数多了不少,康嬷嬷也时不时的在耳边重提再生一个小阿哥之?事,她?虽一刻也不曾忘记弘晖,但?不禁有些动摇。
况且康嬷嬷说的甚有道理,若当真?能为弘晖生一个弟弟,教导他记着弘晖,她?百年之?后弘晖也能得些香火,若是再能过继一个子嗣到弘晖膝下,她?便是立刻死了也能闭眼。
觉罗氏看着双颊飞红的福晋,高高兴兴的走了,这日?子真?是越来越有盼头了。
康嬷嬷扶着福晋站在窗户边看外边的景色,春天到了,院子里的枯树不知何时冒出了嫩芽,嫩黄新绿,透着一股生机勃勃之?意。
不过,那些都是未来之?事,现?下的重中之?重还是找到仇人,此事容不得耽搁片刻,好在她?已经找到了当初兰院撵走的小卫子,若是能从他口中得知只言片语的,说不定对弘晖之?事有所助益。
只是那小卫子被家?中所弃,带着伤游荡在街上?要饭乞讨,又因?是个太监被同为乞丐的人欺负,如今浑身上?下竟没有一处好皮,不仅不能说话,竟然连话都听不懂了。
不过,好歹也是个抓手,总比无头苍蝇乱撞的强,是以将其暂且养在她?的陪嫁庄子上?,等人稍微好些了,再提过来审问。
一时间,福晋也觉得这日?子越来越有盼头了。
*
耿清宁看着咯咯直笑的闺女,也觉得日?子过得一天比一天快。
外头的风逐渐柔和起来,耿清宁便成日?的带着二格格在院子里玩耍,正好还能顺便晒太阳补钙。清朝自是没有成盒的维生素D摆在商店里,晒太阳正好可以为人体补充缺少的维生素D,最重要的是还能让人的免疫系统更强大。
在这没有任何疫苗的清朝,天花也只能种人痘的时代,免疫系统对一个人的重要性?不言而喻。
当然,除了太阳,多多接触微生物也可以刺激免疫系统的发?育,俗话说,不干不净,吃了没病,这里面?其实是蕴含科学道理的。
既如此,耿清宁肯定要给自家?闺女安排上?,这个任务就当仁不让的落在了百福、白手套和雪团儿的身上?,是以通常铺在地?上?的被褥上?除了二格格之?外,还有三只兰院里的小宝贝儿。
当然,是耿清宁硬抱上?去的,说实话,宫里的猫儿狗儿都训得极为听话懂事,主?子呆的地?方,若是没有命令它们是绝对不会主?动上?去的。
耿清宁并不是心?大,也是观察了许久,发?现?猫狗从不会对二格格伸爪子才?将它们放上?去的。
实际上?自从二格格能爬之?后,她?几乎就成为了兰院一霸,见着毛茸茸的百福,她?会自己爬过去,百福之?前被教导不要碰到小主?子,见二格格伸手够它,它就摇摇尾巴站起来,再往后退一步。
可二格格当下就是个不达目的不罢休之?人,百福退一步,她?便立刻向前爬几步,再次伸手去够,直到将百福逼至墙角,然后换个方向继续。
百福急得呜呜直叫,小爪子抱着头钻进狗窝里却也能被二格格精准的找到,然后被无情冷酷的小手蹂躏一番,好在二格格多少也知道控制些力道,只逗弄它并未伤它。
看到百福都快自闭到躲在狗窝里不出来,耿清宁不得不喝止了自家?闺女的行为,不过二格格也不是逮着一只羊使劲薅的人,她?又将目光投向了白手套。
白手套自认为在猫爬架高处上?待的好好的,况且这人类幼崽再得意,也没有爬架子的能力,便是想蹂躏它也够不着,是以非常放心?的甩尾巴去调戏小主?子。
说来也是它调皮,特意将尾巴在二格格面?前晃悠,二格格如同被钓的那只小鱼儿,整个人随着毛茸茸又顺滑的尾巴晃动,只是每当二格格伸手去够的时候,它就故意将尾巴卷起来,让下面?的小人儿抓个空。
一旁的耿清宁看着这副场景,突然想到去岁画在堪舆图上?的那个“胤禛格格”,如今二格格气嘟嘟的模样,竟与那副图像了八成。
第 74 章
白手套正?洋洋得意间, 却觉得架子越来越矮,最后竟落于地上,它定睛一看?, 人类幼崽竟三下五除二将它巍峨的城堡给拆卸掉了。
还没来得及跑掉, 就?被人类幼崽抓住了尾巴,没想到小小的一个人力气却真不小, 竟一步也动弹不得。
白手套叹了口气, 还能怎么办,只?能老老实实的趴在地上任由她上下其手。
耿清宁在一旁笑得前?仰后合, 主要是白手套的表情过于无奈,而自家闺女的表情又太过于嚣张了些。不过, 猫咪真是一种神奇的物种,上敬爱下爱幼,只?有对中间不上不下的中年人亮出锋利的爪子。
不过,最聪明的还要数雪团儿, 它早早就?爬到高高的石榴树上, 借着树叶将自个儿隐藏起来, 是以成为这个院子唯一不曾遭受二格格毒手之猫。
二格格清脆的笑声实在是太响亮了些,那?笑声穿透力极强,甚至能越过围墙, 每日里无论什么人从兰院外经?过, 都能听见孩子的笑声。
李侧福晋听见了只?是撇撇嘴, 一个小格格竟养成了这般的性子, 一点也不庄重、不娴静,俗话说, 三岁看?老,这二格格跟她的大格格相比那?是差的远了。
钮祜禄格格听见后则是全?然的心酸了, 她也不知自己哪点惹了四阿哥的不快,自从进?了府中就?没见他来过几?回,整日里对着空荡荡的院落只?觉得落寞。
再鲜亮的花儿若是失去了赏花人,也会蔫哒哒的。她叹了口气,重新绣起手中的虎头帽来,下个月是兰院小格格的生?辰,她也没什么贵重的东西?,只?能亲手做些绣品来体现心意,若是能叫四阿哥看?在眼里,也不枉费她整日里点灯熬油的做活。
外面阳光甚好,她吩咐贴身宫女将屋内的蜡烛吹灭,日子不可长算,这一支蜡烛虽说花费不了几?个钱,但常年累月下去,也是一笔不小的开支,不如连人带椅移到窗前?,借着这日头绣上几?针。
正?忙着呢,就?听外面翠儿来禀,说是乌雅格格来找她说话来了。
钮祜禄格格不自觉的皱起眉头,这位德妃娘娘的内侄女几?乎被禁足了一整年,上回端午节的时候才得以解禁,只?是她刚解了禁足,便时常来找她。
说来也是奇怪,她们之前?也并?未打过什么交道,可拒了一回人家便会再来第二回,同为贝勒府的格格,她也不好太落乌雅格格的面子,只?能由着这人每日里东扯西?扯的。
不过,钮祜禄格格自嘲一笑,宠爱子嗣她一样也没有,家世背景更是全?无,浑身上下无一丝一毫别人所能图谋之处,也不知乌雅格格到底如何做想?。
钮祜禄格格正?胡思乱想?着,乌雅格格已经?从外面笑着走了进?来,其实她想?的很简单,上回花园之事?她还没来得及说些什么,就?被人堵住了嘴,而且看?着表哥那?冷酷的眼神,若是她真的说出了什么大不敬的话,他只?会让她悄无声息的消失在府里,丝毫不顾及这血脉相连的情谊。
不过,她也不是不撞南墙不回头之人,既然表哥那?里行不通,这府里还有另一位人生?赢家,恰好如今的钮祜禄格格十分可怜可叹,她若是伸把手照拂一二,岂不是能让这位未来的太后娘娘,皇帝的亲生?额娘感恩戴德?
若是做不了宠妃,成为后宫隐形之主眷顾的人那?也是很不错的选择,等那?钮祜禄氏成了太后娘娘,她岂不是可以做个贵太妃。
乌雅格格一边想?着,一边露出了向往的微笑,那?般举全?国之力奉养的人,手指缝里露出的东西?只?怕也够她好好过活了。
一旁的翠儿低头呈上两碗茶,离去的时候却忍不住撇嘴,这位乌雅格格莫说是主子爷看?不上,便是她也看?不上,明明只?是个格格,说话做事?却一副当家福晋那?股子颐气指使的态度,若是她一直这般也就?罢了,只?能说每个人性子不同,生?性如此别人也说不来什么,偏生?她有时伏小做低的讨好格格,态度变化的太过剧烈,让人不得不怀疑她其实脑子有问题。
乌雅格格啜了口茶,看?见钮祜禄格格一刻不停绣着手中的虎头帽,那?一看?便是婴孩的帽子,她捂着嘴惊叹不已,“姐姐的手可真巧,这小老虎绣的栩栩如生?,妹妹一看?还以为要扑出来了呢”。
虽说这赞过于浮夸了些,但是却正?中了钮祜禄格格的心意,若是兰院的耿氏也能这般想?便好了,只?要二格格愿意戴上这帽儿,也能叫四阿哥看?到她的心意。
钮祜禄格格露出一个温婉的笑容,轻描淡写的道,“不是什么好东西?,绣着玩罢了”。她可不敢叫这冒冒失失的人知道了这是送给二格格的礼,若是乌雅格格也这般照搬照做,岂能体现她独一份的心意。
见钮祜禄格格又低下头极为认真的对待这个帽子,乌雅格格眼珠子一转,顺理成章的想?到一种可能,这肯定是未来的太后娘娘盼子心切,想?早日生?下那?四阿哥弘历呐。
让她好好想?想?上辈子的事?儿,虽说她在内宅里不是很清楚乾隆皇帝的生?辰,也知道大约是康熙五十年前?后生?的,现下已经?康熙四十六年过半,若是再加上十月怀胎,说不定就?是这两年的事?儿,想?到这里乌雅格格特意对未来的太后娘娘讨好的眨眨眼睛,还捂着嘴咯咯笑道,“姐姐莫急,想?必很快便有好消息了”。
钮钴禄被尖利的笑声吓了一跳,再听那?扎心窝子的话,就?连针扎到手指都不觉得痛,满府上下谁不知晓她毫无宠爱,乌雅格格说这话到底是何意,莫不是在讽刺她不成?
只?是这乌雅格格是德妃娘娘的亲侄女,又是四阿哥的亲表妹,之前?不知犯了什么大错都仍被放出来的人,她也轻易招惹不得,只?能干巴巴的说道,“那?就?借妹妹吉言了”。
她低下头,只?见虎头帽的眼睛上带了一些红色,正?是刚才不小心被针扎到流出的血迹,虎头虎脑的小老虎却走着一只?猩红的眼睛,人一看?就?觉得心生?不祥。
这种生?辰礼沾血就?不吉利了,钮祜禄格格眼睁睁的看?着虎头帽已经?差不多成型,如今却成了废品,这月余的功夫怕是白费了。
乌雅格格对此一无所知,怕贵人多忘事?,未来的太后娘娘会将她忘掉,她还特意强调,“若是我?这话成真,姐姐以后得了小阿哥,可不能忘了妹妹”。
苟富贵,勿相忘啊娘娘。
钮祜禄格格干脆用这废了的虎头帽将指尖的血全?部拭去,想?到未来甚至要点灯熬油才能再次做一个这般的虎头帽来,她勉强扯动嘴角露出一个微笑,从齿缝中挤出一句话,“妹妹对我?的这份情谊,我?自当铭记于心,永不会忘”。
*
未满一周岁的婴幼儿是古代?夭折的高发阶段,但二格格却极为平顺的度过了这段时光,甚至将近这一年内都未曾生?过病,也不曾咳嗽一声,这让四阿哥很是欣慰。
耿清宁可得意了,这完全?都是她的功劳,首先经?常和猫猫狗狗在一起接触了很多微生?物,再次就?是兰院里但凡有人有咳嗽发热的迹象,全?都挪到后罩房那?边养病,等到完全?好透之后还要再过七日,才能回到格格身边伺候,完全?杜绝了接触传染性病毒的机会。
当然,小朋友完全?不接触病毒也不是什么好事?,只?是在这连布洛芬都没有的清朝,一个简单的感冒发热甚至都会让成年人失去生?命的时代?,就?不要讲究让小朋友在病毒库里来增强免疫力了。
四阿哥看?着身边尾巴都快翘到天上的人,倒是没有出言反驳,二格格这般不仅是平时照顾的好,最重要的是随了宁宁的先天体壮,才会这般壮实。
虽说二格格多少给了他一些信心,但即便加上夭折的那?些,府中孩子也绝对算不上多,是以四阿哥仍觉得自己亲缘淡薄,没有多少子女缘分。
正?巧,宝龙寺的奇石大师最近刚云游归来,他便想?带着全?家,特别是家里的几?个孩子,让大师给算一算,他们这样的家里,只?盼着孩子能平安成人,至于成才,目前?还不在考虑的范畴。
说到那?位奇石大师,据说大师对佛法参悟的很深,人也甚是透彻,看?人看?事?皆很灵妙,只?是常不在庙中,而是四处云游归期不定。
众多权贵都盼着大师常驻寺庙,好为这些凡夫俗子指点迷津,只?是大师从不在意身外之物,他曾道,“登巇崄之高山,访明师之不惓,渡喧轰之远水,问道无厌。若一句相投,便有圆光内发,了生?死之大事?”。
反正?一句话,云游才能让他的佛法精进?,才能让他算的更准,否则他就?没办法准确的为大家指点迷津了。
耿清宁这般内院之人都听说过这位大师的名号,甚至羡慕的流下泪水,这大师到底是真大师还是假大师且不说,但是这工作氛围简直绝了,典型的停职留薪然后出去游山玩水,还是有正?当理由的那?种,而且人家大师还非常硬气,若是不让人出去旅游,他就?不工作。
若是她也能这般硬气,就?可以在兰院挂个牌子,上面写着——四阿哥与狗不得入内。
不过对此四阿哥持不同看?法,他只?觉得应当是寺庙给奇石大师安排的事?务太少,才会让大师有空出去云游,如此可见,人还是得忙一些,才不会去想?那?些有的没的。
第 75 章
四阿哥看了几个日子, 初步定在了九月初一那一日,正好天气既不冷也不热,女眷孩童即便坐在马车里人也不会闷的慌, 若是骑马, 那秋日的?微风轻轻拂在面上,更能让人心情舒畅。
没想到, 等到了正院一说?, 却被福晋立刻给拒了。
福晋看着四阿哥看不出喜怒的脸色,心中有?些打鼓, 其实她本心是想应下的?,宝龙寺的?香火最是灵验, 若是能在那里给弘晖点上一盏长明灯,可?以保佑他快点渡过奈何桥,可?以早日往生投胎。
只是一想到昨个儿嫁妆庄子刚来了人,她还是出言拒绝了他的?好意, 好不容易那小卫子养得能听懂人说话, 也知点头摇头了, 还是查清楚弘晖之事更为妥当。
李侧福晋更是根本没打算去,小阿哥又?病了,出门若是喝着凉风, 再得个头疼脑热的?, 不知什么?时候才?能好, 还不如就待在院子里安心。
大?格格这般年岁的?孩童玩心重, 她本意很想去玩耍,也见识一下外?面不一样的?风景, 只她素来乖巧,听说?自家额娘不去, 便?也说?不去了。
乘兴而来,败兴而归。
四阿哥板着脸走得飞快,苏培盛在后头倒饬着两条小短腿紧赶慢赶,才?能勉强不被主子爷甩下。
一行人正如风一般,就听见前方传来孩子响亮的?笑声?,原来他已经不知不觉的?走到了兰院附近,正在围墙外?面。
孩子总是可?爱的?,那笑声?似乎能冲散一切阴霾,也让他心中多少松快了些。
苏培盛看着主子爷的?面色由阴转晴,自然也一改缩成一团的?模样,舔着脸在一旁凑趣道,“也不知二格格在玩什么?,这般开心,奴婢听着心里都是痒痒的?”。
四阿哥本就是要去的?,毕竟他也打算叫那奇石大?师为二格格算一算这命格。
兰院守门的?小太监老远就看见主子爷的?身影,慌不迭的?开了门,跪在一旁看那皂色的?靴子从面前经过。
二格格正在撵狗。
字面意思。
这两年百福也长大?了不少,不再是之前奶狗的?模样,只是它是个京巴,再大?也能这般,身高刚刚到二格格的?膝盖处,每日里营养十足,雪白的?毛又?柔软又?蓬松,甚至在阳光下泛着光,二格格爱惨了它,每日里醒来就要找“福、福”,连一直陪在她身边睡觉的?白手套都要倒退一射之地。
其实白手套陪伴她的?时间?才?是最多的?,每日都睡在二格格身边,就像把二格格当成自己的?幼崽那般照看着,甚至还会给她舔毛,所有?经过二格格身边的?人都会被它的?眼光审视一番。
不过白天的?时候,白手套就像所有?不想带孩子的?猫妈妈一般,为了躲清净,甚至会偷偷爬上石榴树,借助树叶遮挡自己身形,有?时候干脆藏在房顶上不下来。
反正,幼崽是不会爬高高的?。
只是可?怜了百福不会爬树,每日里只能在院子里东躲西藏,无论是躲在草丛里,还是它的?狗窝里,都能被二格格精准的?找到。
今日仍然这般,百福正躲在一株桂花树的?后头,只是它顾头不顾尾,虽说?整个身子都被挡住了,松鼠一般的?尾巴仍然在身后垂着,眼尖的?二格格一下子就看见了那抹熟悉的?白色,蹑手蹑脚的?出现在它的?身后,捏住了尾巴,才?爆发出一阵笑声?。
耿清宁挖了挖耳朵,只觉得笑声?吵闹,甚至都影响她看阅读器了,怪不得人家都说?小孩虽然不能让你做些什么?,但是小孩能让你什么?都做不了。
别的?不说?,兰院里光伺候二格格的?人就有?十好几个,再加上她身边的?人,少说?也有?二三十,结果二格格仍能将她吵的?脑仁子都是痛的?。
她躺在摇椅上翻了个身,背对着二格格,专心致志的?看着她的?阅读器,不再给背后的?人狗官司做判官。
四阿哥进来的?时候看到的?正是这幅场景,一时间?不知道是该心疼被二格格压在身下蹂躏的?百福,还是该心疼被亲额娘嫌弃的?二格格。
听见二格格高兴的?“啊、阿、玛”声?,耿清宁这才?发现是四阿哥来了,她稍一福礼,就高兴的?凑在他身边,又?是奉上热茶,又?是捏肩捶背。
真不是她狗腿,这只有?一个月便?到二格格的?周岁生辰了,四阿哥作为二格格的?阿玛,肯定会给闺女一些好东西,当然,最重要的?是,要给闺女起一个好名字。
虽说?院子里每日里都二格格的?叫着,实际上她还不曾序齿,毕竟清朝的?婴儿夭折率实在太高,就连皇室子弟都是出了周岁再序齿起名。
也不知四阿哥会给自家闺女起个什么?寓意的?名字,听说?古代很多人讲究给孩子起贱名,她可?不想二格格叫什么?春华、狗蛋之类的?。
四阿哥看着身边样样妥帖的?人,唉,宁宁只对他万般上心,若是她能将对他的?心思分给二格格几分,怕是二格格会长得更好,不过事已至此,孩子的?教养只能由他来多多操心了。
喝了口?热茶,四阿哥轻咳了一声?道,“九月初一的?时候我打算去城外?的?宝龙寺上香,你待如何?”
城外??寺庙?上香?
耿清宁脑子转得极快,九月一号,这个特殊的?日子出门,咦,他的?意思是不是说?要去秋游?
哇,那可?是无数人心心念念的?秋游欸,背上小书包,带上整整一书包的?零食,什么?作业、上课都不用考虑,可?以和别的?小朋友一起痛痛快快的?玩上一整天。
这份记忆甚至延续到成年人那里,演变成了秋天的?第?一杯奶茶,秋日的?第?一份烤红薯等等。
而且,对整日只能待在府里的?耿清宁来说?,想出府是一件极其难得之事,如今甚至可?以出城游玩,岂不是美哉哉。
四阿哥见身边人的?眼睛亮晶晶的?盯着自己,捏肩捶背的?手似乎都更体贴了些,她甚至微微有?些脸红,不好意思道,“拜托拜托,能不能将我与二格格一并?带着去秋·····宝龙寺?”
热茶就放在手边,四阿哥又?端起茶碗喝了一口?,只觉得热水入腹,处处妥帖舒展,二格格和百福的?争执也不能影响此刻惬意。
他一把捞起已经爬到脚边的?二格格,用自己的?鼻尖去轻触那柔嫩的?小脸,“自然,少了谁也不能少了咱们?二格格”。
离九月一日还有?好几日,耿清宁就提前开始思考秋游便?当盒里该带些什么?。
天气还未曾冷起来,又?是在外?面,吃热的?食物多少还是有?些不方便?,是以她打算准备一些方便?易取的?冷食,比如说?水果、卤味,除了这些之外?,当然也不能少了秋游必备的?三明治、饭团和奶油蛋糕。
饭团倒是易得,倒是那面包和奶油,她指定是没这个本事的?,还得交给膳房来做。
刘太监被委以重任,不过他也甚是发愁,毕竟‘奶油蛋糕’这种新鲜玩意,以前他连听都没听说?过。
不过,主子交代下来的?事儿,再难也得给办的?妥妥贴贴的?,他置办下一桌席面,吩咐徒弟张二宝将兰院的?于进忠请来。
一个是兰院的?总管太监,一个是膳房的?一把手,桌上的?席面自然也是上好的?,甚至还配上了一壶酒。
刘太监举起酒杯敬了于进忠一杯,这才?开口?问?道,“于老弟,你给哥哥透透底,咱们?这位耿主子说?的?那个‘奶油蛋糕’到底是什么?样式的?,哥哥我也算是膳房泡了大?半辈子了,还真没听说?这个新鲜玩意儿”。
于进忠将杯中酒一口?气喝干,跟着耿清宁久了,他也能尝出这杯中酒正是窖藏的?玉泉春酒,二两银子一壶,府内等闲之人一辈子也尝不到这酒的?滋味,而对如今的?他也只做平常而已。
他放下酒杯,拿起桌上的?大?肥蟹,用圆头剪逐一剪下二只大?鳌和八只蟹脚,又?用腰圆鼓对着蟹壳细细敲打一圈,才?呈现出里面金灿灿的?蟹黄,于进忠用小汤匙舀进蘸料,端起蟹壳美滋滋的?吃了一口?,才?回忆主子的?话再对刘太监细细描述,“主子说?了,用那鲜牛乳做的?、吃起来轻飘飘又?甜滋滋儿的?,抹在烤制松软的?糕点上”。
乳成酪,酪成酥,酥成醍醐。
刘太监一听这描述就明白了,这不就是宋朝那时候流行的?‘酥’吗?别的?他还不知道,可?宋朝的?酥山那可?是出了名的?,还有?那‘滴酥泡螺’,那可?是前朝极为常见的?花式点心,无论是中秋还是元宵都是要拿出来待客的?好东西。
至于主子说?的?‘面包’,那是再简单不过的?东西,就跟上次耿主子从宫里听来的?羊奶柿子饼一般,牛乳鸡蛋面粉,烤制成圆圆的?带有?蜂窝状小洞的?糕饼,关键是松软喷香即可?。
看来这‘奶油蛋糕’虽说?名字稀奇,但还真不是什么?稀罕东西,只是做起来有?些麻烦。
但主子的?事儿那能叫麻烦吗?那叫脸面!
刘太监一面劝酒,一面给自家徒弟使了个眼色,不大?会儿,张二宝就从里间?拿了个小布包出来,放在了于进忠的?手边。
于进忠用螃蟹的?间?隙拿眼瞅了一下,见着布包鼓鼓囊囊的?,想必份量不轻,他心下满意,推杯换盏间?悄无声?息的?将这布包塞到了自个的?怀里。
二人一直喝到了二更,赶在落锁前于进忠进了兰院,后罩房内小太监已经提来了热水,面巾也一直是热的?,于进忠将双脚泡在桶里,热意从脚下一点点爬到身上,怀里的?银子也是沉甸甸热乎乎的?,他抹了一把脸,将用过的?棉布扔在伺候的?小太监怀里,钻到已经铺好的?被褥里,双眼一闭寻周公去了。
大?约两三个时辰之后,小太监蹑手蹑脚的?进来了,不过轻声?细语的?喊了两声?,床上的?于进忠已然双眼清明,他掏出怀里的?怀表一看,正好寅时一刻,虽说?昨日里主子爷没有?歇在兰院,但这几年养成的?习惯,已经让他养成了习惯,今日还算是多睡了两刻钟。
这个时候是没有?热水的?,昨日的?热水也全然冷透了,于进忠就着冷水洗了一把脸,先去正房那里看了一眼,见主子跟小主子的?房内只有?长明灯的?灯光透过来,便?带着小太监一溜烟的?去往膳房里。
膳房早就热火朝天的?忙活起来了,四阿哥素来寅时就醒,寅时一刻就得上膳,府里的?其他主子都跟着主子爷的?习性走,最迟寅时末刻也会来提膳,只有?兰院稍微晚一些,差不多是辰时二刻,若是有?什么?耽搁了,再晚上一两刻钟也是有?的?,不过,无论如何,膳房都得在寅时前备好一切,毕竟没有?让各位主子等着的?道理?。
刘太监先去看了各色粥品,饽饽,府里常用的?菜品也得在火上蒸着,见各处都已然妥当,他就将徒弟喊来,吩咐张二宝取了整整一桶的?鲜牛乳,今日他就打算将耿主子要的?‘奶油蛋糕’给做好,保证主子一觉醒来就能吃到现成的?。
先取一部分牛乳做成酥油,再用这酥油混上新鲜的?牛乳煮沸,再加上细细的?绵白糖,好几个人轮流搅拌,等年轻力壮的?小太监手臂都搅到酸疼,这‘奶油’也就成了。
正巧于进忠进来了,刘太监先将这‘奶油’装了满满一碗,拿了一个汤匙过来,说?是请于进忠替他尝尝这味儿,还道,“于老弟别见这满满当当的?,其实轻飘飘的?,没什么?东西”。
主子的?差事可?不能耽搁,跟着于进忠的?两个小太监率先将热水提回兰院,以备主子随时取用。
于进忠也未在张二宝搬来的?凳子坐下,就这般站着三,两口?将碗里的?东西吃的?一干二净。
甜滋滋儿的?,味儿确实不错。
见于进忠也点头说?好,刘太监高兴的?一拍手,“成了!”
于是刚起来的?耿清宁就发现她今天的?早点,除了她爱喝的?八宝粥、咸鸭蛋包饼,还多了一样上回提了一嘴的?奶油蛋糕。
虽说?中国胃不喜欢在早上吃甜点,但是毕竟是许久没吃过的?奶油蛋糕,耿清宁还是很给面子的?吃了两个,就连一旁的?二格格,都尝到了一口?奶油,急的?小家伙一个劲的?指着奶油蛋糕,还不忘跟身份的?人吩咐,“要!拿!”
不得不说?,二格格的?派头那可?是真足啊,耿清宁也是过了两三年才?习惯了身边这么?多人伺候,而二格格生来身边就是许多人,指使旁人习惯的?很。
耿清宁一会担心孩子别被养歪了,一会儿又?觉得二格格这般也挺好的?,毕竟她天生就是位公主。
抛开这些有?的?没的?,这奶油蛋糕当真不错,不至于太甜让人齁的?慌,也不至于味儿太淡吃着没滋味,而且是纯天然动物奶油的?味道,吃着就健康放心,而且这种她‘苏’出来的?好东西,怎么?说?也得让四阿哥尝尝。
于是,刘太监又?接了两个大?单,一个是将这个奶油蛋糕的?做成一口?一个的?样式,另一个是二格格的?生辰蛋糕。
吩咐的?人刚走,他就笑眯眯的?又?提了桶牛乳,只觉得自个儿浑身上下都是劲儿,就连因打发奶油而不适的?胳膊也丝毫不觉得酸了。
毕竟一口?一个是主子爷常用的?大?小。
兰院正为一口?吃的?忙的?脚后跟打后脑勺,内院里的?其他格格也陆续得了消息。
宋格格比旁人知道的?要早些,毕竟她在府里经营的?时间?久些,比旁人消息也更灵通些。
府里有?子嗣的?都得了四阿哥的?询问?,只有?她们?这般无宠也无子嗣的?人,等旁人都备好了出门的?东西,她才?知晓这件事儿,宋格格想起自个儿那可?怜的?两个小格格,她枯坐了半日,还是跟身边的?文秀交待了几句。
文秀得了吩咐,一溜烟的?跑到前院,求爷爷告奶奶又?使了主子一个月的?份例,才?终于递了一句话到苏培盛跟前。
苏培盛一听这话,不敢擅自做主,直接将人给放了进去。
文秀之前一直在宋格格处伺候,甚至连个二等的?宫女都算不上,自然从未来过这里,此刻到了下人口?口?相传的?前院,只觉得目光所及之处一片肃穆,就连扫地的?小太监都比别处要周正妥帖些,更别说?守在书房门口?的?几位大?太监。
灰蓝色的?衣裳,长筒的?靴子,这些都是总管太监才?能穿的?样式,而这些人,可?全都是平日里内院各处巴结都够不着的?人。
文秀低着头,她有?点忐忑,也有?点害怕,只觉得自己误入了不该进去的?地方,一时间?恨不得立刻转身逃跑。
但她知晓,内务府教导宫女的?首条便?是一个‘忠’字,不忠心之人无论在哪里都得不到好,更得不了主子的?重用,而且她的?前车之鉴‘前文秀’正是那个例子。
除此之外?,她还想起主子明明茹素还特意为她叫了肉菜,还有?今日,双眼通红满面伤心却只能暗自垂泪,文秀强忍着内心的?恐惧,心一横,踏进了主子爷的?书房内。
她记得嬷嬷教的?规矩,贵人没叫起的?时候就一直跪在原处,既不可?抬眼乱看,也不能惹了主子厌烦,需及时将要说?的?话说?清楚,万万不可?耽搁贵人的?时间?。
文秀素来是个乖巧听话的?,她将自个的?额头紧紧的?贴在地上,尽量口?齿清楚的?传达主子的?话,“我们?格格说?,她福薄,不能将两位小格格平安养大?,只盼着您去宝龙寺的?时候,能为两位小主子点盏长明灯”。
以后是跟着格格吃香喝辣,还是窝在那清冷的?小院一辈子,文秀闭着眼,暗暗期盼着那将要到来的?命运。
求佛祖垂怜。
第 76 章
四阿哥沉默了半饷, 还是起身去了内院,文秀眼角撇见皂色的靴子从身侧经过,只觉得整个人都?是软的?, 几乎连爬起来的劲儿都没了。
她还没反应过来, 就被人见拽带提的拉了起来,文秀一看, 正是全公公, 他面?上仍旧是常有的?那般笑意,“文秀姑娘, 烦请快些吧,主子爷都走远了”。
文秀懵懵懂懂的?抬头, 见全公公都?快步赶上去,也下意识的跟着走了几步,便是此?刻她仍没反应过来,等到了熟悉的?院子, 见着又惊又喜的格格, 她才知晓她做成了一件什么样的?事儿, 脸立刻涨的?通红,人也晕乎乎的?,连走路都是深一脚浅一脚的。
太好了, 她对格格有用, 能帮到格格, 而且格格还特别体谅人, 让她下去修整一会儿,甚至贴心的安置她今晚不必再来守夜。
文秀心中十分庆幸, 幸好格格人美心善,否则就她现下这般害怕脱力?的?模样, 说?不定真的?会在伺候的?时候丢丑犯错。
文秀同手同脚的?下去了,只有宋格格趁人不注意时撇了她一眼?,见她姿势怪异,一时间眼?中神色晦涩难懂,但四阿哥好不容易来此?一回,她立刻收拾心绪,迅速又变回那个众人熟悉的?出?尘脱俗之?人。
*
耿清宁几乎是数着日子过活,就像小时候过年的?新?衣服,虽说?已经买了,但每日就是得看上两回,等到过年那日再美滋滋的?穿上,也像上学?时父母允诺过的?休息日,辛苦学?习整整一月,就盼着休息日能好好出?去放肆一回。
其实?也不怪她这般表现,主要是以?前无论挣多?挣少,多?少也算个自由人,假期时也算是想去哪就去哪,干的?不高兴了,还能将辞职信甩在老板脸上,可在这清朝,给她一百个胆子,她也不敢跟四阿哥太过放肆。
当然,有些时候稍微撒些娇冒些小脾气都?是可以?的?,毕竟可以?被称作情趣,不过一旦四阿哥真的?板起脸,她还是怂的?最快的?那个。
望眼?欲穿中,耿清宁终于盼来了九月初一这日,一大早,母女二人就换好了外?出?的?衣裳,二格格像是知道要出?去玩一般,也是兴奋的?不得了,甚至还想将百福给带着。
耿清宁想了一会儿,秋游带着狗也不算是什么过分的?事吧,百福跟着一块去也是应有之?意,幼崽和狗狗一起奔跑的?画面?,想着就觉得治愈,只是被四阿哥无情给否了。
毕竟去寺庙之?处,带着狗还是有些不方便,不过他也允诺以?后?会专门带着百福和她们一起出?去游玩一天。
无鸡鸭也可,又白赚了可以?出?去游玩的?一天,耿清宁对此?十分满意,只有二格格受伤的?世界就此?达成。
除此?之?外?,重中之?重自然是秋游要带的?便当盒,膳房给备了好几个,其实?,便当盒这种东西老祖宗早就发明?出?来了,当下叫做攒盒,取 "攒"字的? "聚拢"之?意,一般是装果脯、果饵的?一种分格盒子,中间有大一点的?格子,周围再分成多?小格,若是需要保温,还有特制的?捧盒。
一个攒盒里面?装上各种或切块、或去核、或剥皮的?水果,另一个盒子内则放上各色的?糟鹅掌,糟鸭信,还有一个就是放各色干果点心,当然,最后?一个也是放的?三明?治、饭团和奶油蛋糕。
不仅甜咸都?有,耿清宁甚至还提前煮好了奶茶,装进酒囊里带着,以?备路上随时取用,她本?以?为奶茶‘外?带’已然非常高端,谁知一上了马车,车内不仅有桌子,上面?摆着个烧茶的?小炉子,通红的?火苗舔舐着紫砂壶的?壶底,车内满是茶香。
耿清宁有些惊讶,古代路不好,又没有橡胶轮胎,移动的?马车应当十分颠簸才对,若是在上面?摆着炭火,虽说?享受但实?在是有些不安全,应当还是像她这般带着煮好的?东西比较妥当。
一旁的?四阿哥听了却笑道,“傻姑娘,有伏兔、当兔呢,况且,这马车底还有不少皮子,最是稳当”。
原来古代人就已经知晓要用缓冲装置连避免颠簸,只是制铁、炼钢的?工艺还跟不上,自然不能像现代这般用上弹簧,但老祖宗们在木艺上点亮了很多?技能,选了木材来做这缓冲装置,甚至汉朝时期就会给车轮包上蒲草,大富大贵人家甚至包上皮革,来确保行路的?舒适度。
失策了,本?以?为古代的?马车十分简陋,原来只是她没有见过好东西而?已,不过耿清宁素来有一颗求实?的?心,她钻进马车里一试,果然,这马车走的?慢,又是在城里的?平整的?石板路上,走了好一会儿了,摆在桌上的?茶盏都?未见晃动 ,可见当真是十分稳当。
耿清宁放下心来,却仍将二格格困在自个儿怀里,小孩子最是活泼好动,又天性好气,免不得对车内的?这些东西感兴趣,若是不小心碰着烫着,心疼的?还是她自个。
可惜怀里的?二格格并不晓得额娘好不容易涌上来的?慈母之?心,她想要这个小小的?‘房子’里摸索一二,便忍不住挣扎起来,而?且她力?气又大,耿清宁根本?治不住她,母女二人还没出?城都?热出?了一身的?汗。
算了,摆烂吧,人教人百言无用,事教人一次入心。
耿清宁捉着二格格的?手去靠近茶炉,虽并未曾挨到,但也离的?极近,近到能感觉到近在咫尺的?热意,甚至有些烤人,就连二格格都?产生了一丝退意。
还不够,耿清宁接着利用视野盲区,将自个的?手放在茶炉边上,让二格格误认为她已经碰到,然后?浮夸的?大叫一声抽回手,“啊,痛、痛、痛死了”。
四阿哥见身边人浮夸做作的?表演,甚至还挤出?了两滴眼?泪,将手递在二格格面?前,对着自家闺女撒娇道,“痛、吹吹”,偏偏二格格还真的?相信了这一套,她面?严肃的?给自家额娘吹吹,像是在做什么国家大事一般。
已然知晓身边的?炉子会让人痛痛的?二格格,便不敢再靠近了,甚至在耿清宁坏心眼?的?捉着她的?手佯装去触碰茶壶时,一把就收回了自个儿的?手,还冲着一旁的?阿玛告状,“额娘、坏坏”。
四阿哥也不知自家这啥闺女到底随了哪个,但见身边逗孩子成功,露出?得逞笑意的?人,只觉得已然找到罪魁祸首,当然,二格格可爱的?地方都?是随了他的?。
看着胖闺女又被她额娘哄好,两个人亲亲热热的?靠在一起看窗外?的?景儿,四阿哥只觉得发愁,看来上次想的?没错,教养问题还是得他亲自来,他一把捞过二格格,打算带着她到外?边骑马,免得被传染了亲额娘的?不庄重。
但刚掀开帘子,他又担心这般突兀摸将二格格抱走会让耿清宁多?想,只得抱着孩子再次折返回来,解释道,“二格格还没骑过马,我带她见识一二”。
耿清宁托着腮,幸福的?望着窗外?,四阿哥果然对她越来越好了,就连烦人的?闺女都?愿意亲自带。
少了这个小烦人精,她也终于有空去瞧马车外?的?来来往往的?行人。
只见街上众人来来往往热闹非凡,有清晨买菜归来的?妇人,虽身着粗布衣衫,但臂弯上挎着的?篮子沉甸甸的?,让她有些劳累的?脸上挂着满足的?笑意。也有摊贩来来往往挑着扁担叫卖,这一会儿应当是生意不大好,脸上戴上了些许愁色,但见有人询问,又露出?个笑模样来。还有身穿大褂、手里宝贝似的?提着鸟笼子的?黄带子,悠闲的?朝着一个地儿走去,耿清宁目光跟随了一会儿,隐约见着是个什么茶楼。
到处满满的?都?是生活气息,完全不像是曾经去过的?那种旅游景区,或者是横店暗中搭建的?摄影棚,这里的?每一个人都?有他的?喜怒哀乐,每个人甚至真实?到可怕。
耿清宁沉默的?放下帘子,她甚至有点不敢再看。
桌上的?茶水变得没有一丝热气,桌面?平稳到甚至茶水不见一丝晃动,平静的?水面?甚至可以?当成一面?镜子使用,耿清宁盯着看了一会儿,茶水中映照出?来的?面?庞和现代面?容几乎没有什么区别,只是更好些看,准确的?说?像是美颜相机中的?她,甚至一时间,她都?有些不确定自己?到底是现代的?耿清宁,还是说?自始自终都?是清朝的?这位耿格格。
秋风将外?面?的?笑声吹进车内,二格格没有见过这么多?新?鲜的?玩意儿,甚至连一串红艳艳的?糖葫芦都?会引得她的?关注,四阿哥认真的?跟闺女介绍这个世界,却不知戳到了二格格哪个笑点,时不时便哈哈大笑一会儿。
如今她有夫有子,再想这些都?是在无病呻吟,耿清宁一口气喝干杯中茶水,掀开帘子,秋日的?暖阳正好照在她的?身上,照得人身上暖和和的?,甚至产生了一种昏昏欲睡之?感,木制的?车轱辘压过石板路发出?一些吱呀吱呀的?身影,身后?是软和的?靠枕,规律的?白噪音加上舒适的?环境,心事不知不觉被抛在脑后?,她整个人倚在软枕上,头一歪就睡了过去。
等四阿哥抱着二格格再来的?时候,只见耿清宁倚枕半卧,枕着自个儿的?手臂睡的?正香,小脸莹润,甚至比脸侧的?绸缎还要细嫩光滑,一阵微风吹来,一丝阳光从吹开的?帘子透进来,映在她的?脸上,甚至能看到莹润皮肤上细微的?绒毛。
好一幅美人秋睡图。
二格格不知晓什么好看不好看的?,她只知晓额娘就在面?前,兴奋的?直拍手,四阿哥对着自家闺女做了一个噤声的?动作,吩咐伺候的?人将马车赶的?再慢些,再稳些,才抱着不情不愿的?二格格回了前面?的?马上。
宁宁定是昨夜累得很了,还是让她多?一睡一会儿罢。
*
府上的?马车直接驶到了宝龙寺的?后?头,这是许多?香客可以?暂且休息的?地儿,有挨边的?厢房,也有独门独院的?小院子,作为清朝的?特权阶层,四阿哥府上自然占了一个位置又好,地方又大的?院落。
徐嬷嬷一马当先的?下车,她前前后?后?迅速查看了一番,又在院子里铺了常用的?垫子,将小主子喜爱的?玩具放在上面?,才将二格格放在上面?。
葡萄则是带着人将厢房内的?被褥全部更换为主子用惯的?,格格不爱熏香,她又吩咐小太监去外?面?的?路上摘几支桂花过来熏屋子,这才带着小桃、青杏小心翼翼的?将主子挪下来。
耿清宁只觉得自己?好似腾空了一般,只是还没回过神,身下又是熟悉的?触感,正是她睡惯了的?床,便又安心的?睡了过去。
四阿哥坐了一会儿,又用了两盏茶,见天色不早,耿清宁仍未清醒,这才独身去找奇石大师去了。
奇石大师所在的?院落极为隐蔽,大师所在之?处也颇为奇特,竟不在厢房内,而?是位于水上一小亭中。
四阿哥快步走了过去,只见亭内有一位平平无奇的?老和尚,只有眉宇间的?淡然之?色将他与旁的?和尚区分开来,此?刻在于此?处的?必是那奇石大师了。
四阿哥心知不该以?貌取人,况且大师虽看着普通,说?不定内里有一些奇特之?处,别的?暂且不说?,单论品性,他明?知能住上那般院落的?人定是京中有头有脸的?人物,面?上也未曾有任何阿谀之?色。
他与四阿哥对坐,不说?那算卦之?事,反而?慢慢悠悠的?开始煮茶,四阿哥见那炭火微弱,茶壶中也不见热气升腾,只问道,“大师这般煮茶,可是有什么说?头?”
奇石大师面?带奇异微笑道,“施主莫急,这炭火虽慢,可这茶总有煮开的?一日”。
四阿哥转佛珠的?速度都?比刚才稍快了些,他素来做什么事便想立刻得到成效,今日也是如此?,偏偏这位奇石大师慢慢悠悠的?,还一个劲的?打哑迷。
茶壶飘起一丝水雾,奇石大师倒水洗茶一步不落,再将洗好的?茶投入壶中,还介绍道,“这是我云游之?时做采集之?野茶,颇有几分野趣,施主可以?尝尝”。
毕竟是众人口口相传的?大师,四阿哥耐下性子静静等待,二人对坐半晌,茶壶中的?茶水也见了底,也未曾说?上几句话。
四阿哥四下扫视一眼?,只见桌上一副龟壳和三枚铜钱,甚至连个签筒都?无,说?来也是奇怪,这般物品正是六爻卦所需之?物,难不成这位佛教大师用的?是道家的?法子?
还是说?,这位奇石大师是个骗子?或者平日里那些人说?的?话有夸大成分?
奇石大师许是看懂了四阿哥的?眼?神,他嘴角露出?了然的?笑容,“这世上的?道理总是相通的?,佛教和道教如此?,人和茶亦是如此?”。
或许只有算过之?后?才知这位大师有没有真本?事,四阿哥拿起龟甲,虔诚的?摇起里面?的?铜钱,六次之?后?,卦像方成。
奇石大师眉头紧皱的?盯着桌上的?卦象,沉吟片刻方道,“此?乃地天泰卦象:上坤下乾。泰卦,大地之?气相交,小往大来。表示安泰亨通,通泰,安稳,持盈,宏大,事吉。乾为体,且有财、升宫之?喜”。
四阿哥可不是耿清宁那三脚猫的?文化水平,他瞬间就听懂了这里的?含义,只是汉阿玛如今几乎不用他,连太子都?坐上了冷板凳,如何才能有这升宫之?喜。
他沉默了一瞬,打算再给面?前的?大和尚一次机会,“且请大师再为我算一下子女缘分罢”。
这次不需要扔龟甲,奇石大师只看着他的?面?相长叹了一口气,“施主心中已经有了答案,又何必浪费一卦”。
子女宫微陷,这是典型的?不利子女,便是好不容易得了子女,也是早夭的?命格。
若是耿清宁在此?只会惊呼这位大师当真是神人,历史上的?雍正帝共有十子四女,四女中只有一位活到成年,但婚后?不久就去世了,十个儿子只有两个儿子活到了三十五岁之?后?,还包括那位以?长寿出?名的?乾隆皇帝,正是妥妥的?子女缘分浅薄。
四阿哥一早的?好心情消失的?一干二净,他恨不得将这个胡说?八道的?老和尚抓起来,只是这老和尚一日有三卦,且听他第三卦如何胡乱编造,“那请大师算一下我家次女之?命格”。
二格格的?生辰八字被写在纸上,由四阿哥这位父亲替她晃动龟壳扔下铜钱。
奇石大师紧紧的?盯着桌上的?卦象,只觉得处处奇怪,根据面?前这位施主的?面?相,他的?次女应当是未满月而?殤的?命格,而?桌上的?这副生辰八字,乃是极富极贵的?人才能拥有的?。
若不是实?在觉得失礼,奇石大师都?想问问面?前之?人是不是不小心将八字报错,但对于富贵人家来说?,这种可能微乎其微,他皱着眉一时间不敢轻易下结论,只能拖延道,“这位贵人八字极为特殊,未见着面?相小僧实?在不敢妄言”。
特殊?莫不是这八字都?能看出?自家闺女的?天生怪力??这应当是不可能之?事,毕竟京中同一时刻有无数婴孩落地,难不成个个都?有特殊的?怪力??
只是这位大师多?少提到了特殊之?处,这让四阿哥有些迟疑,他略一思索,还是吩咐苏培盛将二格格带过来。
苏培盛瞅见主子面?色,心中就是一咯噔,他跑的?飞快,一溜烟便不见人影,片刻功夫,徐嬷嬷便抱着二格格跟在苏培盛身后?快步走来。
平日里在府中,二格格无论被谁抱着,那都?是极为轻柔舒缓的?,绝无可能像现在这般走的?飞快,甚至有种被颠飞的?感觉,等她到了亭内,却仍未玩够,甚至拽着徐嬷嬷的?衣裳,要求再来一回。
徐嬷嬷一面?安抚着小主子的?情绪,一面?将她送到主子爷怀中,二格格见阿玛伸手抱她,以?为他乐意陪着她玩这个游戏,便也兴冲冲的?伸出?手。
四阿哥抱着二格格,将她的?脸露于奇石大师面?前。
第 77 章
奇石大师盯着二格格看了好一会儿, 复又去仔细瞧四阿哥,只见面前的这对父女俩脸型相似,眉眼?、神态动作更是像了十成十, 二人都用黑沉沉的眼?珠子盯着他, 极具压迫感。
大师愈看愈觉得心惊,只觉得面前之事超出了他的认知范畴, 以这位施主的面相而言, 乃是典型的亲缘淡薄之人,无论父母、子女、还是兄弟, 均难以亲近,膝下儿女也是早夭早殤为多?, 可这怀中孩子一看便是长寿之人,应当?并非这位施主的子女缘分才对,可二人契机缠绕,明显是一对亲父女。
莫不是被人扰了命数?
命数之事, 玄之又玄, 或许路边曾施舍的一个包子, 家门口曾送出去的一碗水,都可能对未来之事产生影响,或许这位施主的女儿就是这般的缘分。
不过, 还有?一事让人深思, 这个孩子的的八字已是极贵, 可这面相配上八字, 只可用四个字来形容——贵不可言。
这四字绝非一般人可用,用在男子身上通常为皇帝命格, 若为女子,宫内的皇后贵妃等才能勉强用这四字, 但令人奇怪的是,单论命格而言这女娃甚至还要高于皇后一筹。
结合刚才这位施主的卦象而言,难不成是施主未来得了高官厚禄之后,将?自家女儿送入宫中,然?后这女娃入主中宫,改了这爱新觉罗的天下?
奇石大师左右各瞧了一眼?,好在身边只有?自家徒弟和这对父女,要知道这种话是绝对不能说出口的,他虽在佛门清净之地,却深知祸从口出的道理,这话若是传了出去,只怕全寺上下也无活口。
还是得出门才行,云游哪会碰到这种要人命的事儿,奇石大师心中轻叹,可怜他刚云游归来,寺里?的素斋还未曾好好用上几日,可若是不出去,京中委实太可怕了些,还有?上回,不就是看出一贵人的独子非那人的亲生子,那贵人竟然?恼羞成怒,害得他为了避祸匆匆逃走。
如今看来,这次也得走了。
不过京中的招牌也不能砸掉,这可是他出门云游的盘缠和底气?,奇石大师吩咐了身边的小沙弥几句,片刻后,小沙弥从大师的房中拿来了特?制的墨水和笔。
众人只见对面的老和尚在纸上龙飞凤舞的写了几个字,然?后又将?这纸条折好,放入信封之中,还神神叨叨的交代,一柱香后方可打?开。
四阿哥则是有?些惊讶的看着面前的信封,他竟不知自家闺女的命格还需要这般避人,一时间心中翻滚。
奇石大师悄无声息的起身,动作轻柔到绝不会打?扰对面陷入沉思的施主。
苏培盛只见这位老和尚明明年纪不小,但动作却是极为迅速,片刻后就消失在这亭中,连他身边的小沙弥都熟门熟路的在顷刻间散的一干二净。
他虽发现了这些,但一来那老和尚留下信件,二来主子也没发话,一时间也不敢多?有?动作,只能眼?睁睁的看那老和尚消失在视线中。
等四阿哥回过神来之时,亭中除了他带来的人再?无旁人,他抱着自家闺女看了一会儿亭下游来游去的小鱼儿,又拿了一块糕点碾碎,让二格格将?糕点碎屑扔进水中,不少鱼儿都被这美味的糕点吸引过来,红红的尾巴在水中轻轻的摇晃着,惹得二格格眼?睛都不舍得眨一下。
差不多?一柱香时间之后,他掏出信封中的纸条,只见纸上写着短短的两句话。
命数已改,贵不可言。
不过,那展开的纸张上,字迹顷刻间由深变浅,甚至到完全消失,纸上不见一丝痕迹,仿若一张新的白纸一般。
*
耿清宁醒来的时候,闻到了满屋子的花香,她睁开眼?睛一瞧,只见旁边案几的花瓶插着几个修剪好的枝桠,上面挂着金黄色米粒大小的花瓣,正?是秋季飘香的金桂。
正?是吃桂花的季节呢,不仅有?桂花糕、桂花糖藕、桂花酒酿小圆子,还可以取散落下来的花瓣做一瓮桂花酒,个个都是喷香扑鼻,沁人心扉。
耿清宁想着就忍不住流出口水,正?好食盒中也带了不少糕点,可以稍稍解馋一下。
外间的葡萄听?见里?面的动静,端了一盏温水送进来,耿清宁拿起水杯一饮而尽,发现这水中喝起来又香又甜,不是平常的白水,也不是她常用的茶水,这味道倒像是放了桂花蜜。
葡萄接过空空的茶盏,笑眯眯的解释,“这是庙内僧侣搜集桂花所做的花蜜,最是香甜不过,二格格刚才用着也香甜的很,只是徐嬷嬷怕孩子吃多?了不好,只给用了半盏便罢了”。
耿清宁似乎记得花蜜之类的东西,婴幼儿一岁之前最好不要食用,不过眼?下不过半个多?月就是二格格的生辰之日,应当?无碍的吧,况且写在基因里?的东西就让人类更喜欢甜的、油脂丰富的东西,她也不能让二格格违背天性呐。
不过,眼?下二格格并不在屋内,想来应当?是徐嬷嬷带着她在院内玩耍,耿清宁侧耳倾听?了一会儿,并未从打?开的半扇窗户中听?到孩子的笑声或叫声。
虽说她知晓二格格身边有?许多?人,一腿出八腿迈也绝不是夸张,但母女天性仍让她有?些放心不下。
正?问着葡萄,就听?外间传来孩子的笑闹声,耿清宁出门一看,只见二格格坐于四阿哥肩头,正?高兴的骑着大马呢。
说来四阿哥已经?答应她们以后可以出门玩一日,是不是应当?给她自个儿还有?二格格做几身骑马的衣裳来穿,再?骑上骏马,英姿飒爽,岂不是帅呆了。
耿清宁一面记下此条,一面又上前接过自家闺女,问道,“这都是去哪儿了?这小调皮一身的点心渣子”。
见她专心的给二格格拍身上的碎屑,四阿哥轻描淡写的说道,“见你睡着就带着二格格去拜访了奇石大师”。
雍正?帝是个信佛法之人,但身边朝夕相处的四阿哥虽说手?上带着佛串,但平时也未见他有?多?少对佛法的倾慕之意,如今怎么连闺女都带着去算命了。
不过对于玄学?,这种老祖宗的智慧,耿清宁向?来是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的,以前在现代社会的时候,她所能接触到的应当?只是封建迷信,但眼?下是四阿哥这种封建权贵之人所接触到的大师,说不定是真的是有?本事之人。
耿清宁亲了亲闺女的因兴奋而发红的小脸蛋,“那位大师在哪?我否前去拜访一下”。
四阿哥撇了一眼?苏培盛,只见苏培盛苦着脸上前去,“这位大师只怕是沽名钓誉之辈,还没给咱们格格算呢,一扭头就找不着人了,奴婢去庙内询问,说是大师又云游去了,您瞧?”
太可惜了,这般受众人追捧之人,说不定能知晓她的来历,也能帮她找到回家之路,而如今她却因为睡觉,错过了这次见面的机会。
不争气?,当?真是不争气?。
看着她的脸上似乎有?失落之意,四阿哥也并未劝解,随口说起这宝龙寺的素斋,据说京中许多?不信佛之人,为了这口素斋,也时不时来宝龙寺一趟。
耿清宁果然?被这出了名的素斋给吸引了,什么大师,就连怀里?的闺女也不是她的小宝贝儿了,一把将?二格格塞到徐嬷嬷怀里?后,她上前牵住四阿哥的衣袖,“不必再?多?说,咱们现下就去吧,正?饿着呢”。
宝龙寺的素斋名叫百日祥,取一日素,百日祥,增福寿,保安康之意。
一人一个木制托盘,上面各色各样的菜品均有?,份量倒是不大,耿清宁略微打?量,只见桌上有?鱼,有?排骨,有?素菜,有?卤菜,甚至还有?炸物。
不过这乃素斋,想必这些所谓的鱼和排骨等物应当?皆为豆制品所做,不过名荤实素,十分逼真罢了。
国人讲究无鱼不成席,耿清宁的筷子首先对准了桌上的那道糖醋鱼段,当?然?,从外表看上去,这道菜真的很像鱼块炸制之后浇上了汤汁。
不过当?这‘鱼肉’一入口便能尝出不同?来,外酥里?韧的豆皮卷中间夹着绵密的土豆泥,整体浸润在由糖和醋炒成的酱汁中,酸酸甜甜,分外开胃。
耿清宁也盛了几勺放在闺女的小木碗中,这也是拿榉木所制,大人拿着都觉沉手?,二格格却适应良好。她盯着碗里?的土豆泥,觉得这种东西很是熟悉,应当?是好吃的,方才拿着小木勺舀了一点点放进口中。
一旁的耿清宁每次看了闺女这副认真的神态都觉得好笑,每次给她吃一个她没见过的东西,二格格都会分外谨慎,好像新的食物可能会危害到她一般,见旁人吃了,她才会小小的吃上一口,也不知这谨慎的性子到底像了谁。
指定是像四阿哥,毕竟只有?皇帝才觉得‘总有?刁民想害朕’。
大约是很满意这个味道,小木勺挥动的速度变快了许多?,二格格还将?吃空的木碗递给身边的徐嬷嬷,指着桌上的鱼段,目标非常明确,“要,多?”。
只是再?多?的也没有?了,她毕竟年岁尚小,这些调料味重的食物都不太适宜她,她的食物主要还是蒸蛋,平常还加上各种猪肉沫、牛肉沫等,今日因在寺庙中,只有?蒸蛋。
二格格见努力许久也未达到目的,只能气?狠狠的吃着碗里?的蒸蛋,顺便看一旁的额娘大快朵颐。
耿清宁又夹了一块素鸭,层层皱褶的豆皮做成鸭脯的形状,同?为豆制品它却与刚才那‘鱼’酥脆外层不同?,是一种咸香妥帖的柔韧之感。
不过素斋中常用豆腐装作肉类,这也不是什么稀奇之事,不过桌上竟然?还有?一盘炸虾,那‘虾’通体红色,又裹着面衣,几乎和真的虾尾差不多?,不知情?的人乍一看,只怕当?真会认为桌上放了一盘虾。
耿清宁仔细看了一会,没分辨出里?面装的是什么,只能夹起一个放入嘴中,只见这层薄薄的面衣炸的极为酥脆,满口油香,里?面的‘虾’吃起来软嫩多?汁,虽然?不像是虾的口感,但吃起来更像是小酥肉一般,她仔细咀嚼了两下,满满的都是鲜味,这才尝出来应当?是炸蘑菇。
可能这几道菜过于惊艳,下面的素菜只觉得平常了,不过都是面筋、腐竹等。
不过庙里?的大师傅,不仅用了豆制品还额外添加了香菇、鲜麽、玉兰片、木耳等提味,清清爽爽的一盘子,看上去就让人有?食欲。
耿清宁本想要米饭配着吃菜,不过一旁上菜的小沙弥建议她用一碗庙里?一绝的素汤面。
耿清宁顿时打?消了主意,探店的话肯定要吃招牌菜,既然?都是庙里?一绝,她自然?是要试一试的,当?下只夹了片玉兰细细嚼咽,她还要留着肚子等最后的素汤面。
刚才专心致志投入到吃东西的时候没注意到,现下停下来才发现一旁四阿哥一直都只夹他面前的那盘素炸香椿鱼,竟将?他素来不喜爱的炸物几乎给吃个干净。
一旁的苏培盛使眼?色到眼?睛几乎抽筋,才见耿主子终于发现了主子爷的不对劲,但他还没来得及松口气?,就见耿主子将?她面前的素菜跟那盘炸物换了个位置,而主子爷不曾察觉,一筷子接着一筷子夹着素菜。
这位主子当?真是……回回都做出一些让人不可理解之事,若是一般后院的主子,见到主子爷这般,那些解语花们多?少也会劝慰几句,而这位主儿竟只换了盘菜。
唉,换盘素菜也是好的,总比那油腻之物强些,苏培盛心底叹口气?,除了面前的这位主儿之外,也不知那大师到底写了什么字,竟让主子爷出神至此,可惜那纸墨都喂了鱼,便是想在鱼肚子中找到一两个字也是再?不能了。
就这片刻间,素面终于呈了上来,一个素白的细瓷碗被摆在众人面前,淡黄色的面条浸润在清澈见底的汤中,只能看见一点点油星飘在面条上方。
吃面先喝汤,耿清宁先喝了一口汤,热乎乎的汤头鲜美甘甜,应当?是菌菇吊出来的高汤,面条弹性又劲道,入口甚至有?些弹牙,她吃了两筷子,只见碗底还埋着一些笋片、香菇和油面筋,笋片脆嫩,香菇油甘,而这个油面筋大约就是这碗面唯一的油脂来源了。
明明也没觉得这面有?多?好吃,结果她连续几口就见了底,甚至还有?些意犹未尽之感,耿清宁犹豫了一下,还是端起汤碗,将?碗中剩下的清汤也喝的一干二净,吃完之后只觉得浑身舒畅,腹内也十分妥帖,像是吃了一碗妈妈亲手?做的清汤面。
不过,像这种经?历四阿哥自然?是不会有?的,况且,宫妃也无需亲手?给小阿哥洗手?作羹汤,既如此,这份面他吃了岂不是有?些浪费,还不如让她回味一下妈妈的味道。
没错,不如他的这份也由她来代劳吧,耿清宁想定主意,打?算趁着四阿哥发呆的时候,将?那碗面悄悄的挪过来。
正?巧,四阿哥这时回过神来,见身边人正?担忧的望着他,又去看那未曾动过的素面,想必正?为他的饮食发愁,一旁的二格格似乎也皱眉看着他,二人如出一辙的表情?。
不就是个贵不可言的命格而已,他竟思虑至此,甚至还让妻女同?时为他担忧,实属不该,四阿哥扔下那些繁琐的思绪,伸手?拍了拍耿清宁放在桌上的手?,表示他自当?好好用膳,不必为他忧心。
耿清宁一个没注意,就发现自个儿被拍了一下,只能收回蠢蠢欲动的手?,不过这种事情?被人抓个现行,她还真有?些不好意思,只能对着他讨好的一笑——看在她这般乖巧的份上,就大人大量的放过她吧。
四阿哥见宁宁回了一个明媚的笑容,心知她已然?明白他的意思,方才低下头认真用膳,不过这种心有?灵犀的感觉,甚好。
*
正?院,花厅。
康嬷嬷亲自挥退了所有?伺候的人,命庄子上的人将?那小卫子带了上来,又亲自在门口守着,今日别说人,便是个蚊子也甭想在她眼?皮地下飞进去。
福晋几乎被吓了一跳,她虽没见过这个名叫小卫子的小太监,但内务府选人的时候相貌清秀也是其中极为重要的一条,免得主子见了碍眼?,而这个小卫子浑身上下都是伤痕,脸上也是斑驳一片,像是伤疤脱落的痕迹,不仅如此,他瘦的几乎失去了人形,就小卫子目前的模样,别说是兰院的人,便是他的亲爹亲娘只怕也认不出来了。
送小卫子过来的庄头解释道,“这小哑巴的嗓子眼?坏了,如今细的很,吃东西也只能吃些汤汤水水的,是以一日瘦过一日”。
不过,庄头还有?一句话没说,这小哑巴身子本就亏的很,若是长期这般吃不下东西,只怕活不了几日,这不,刚听?懂人话他就给送来了,再?耽搁时日,他真担心养不住。
这庄头姓赵,从他爷爷开始,就已经?是乌拉那拉家的奴才了,等他出生的时候,家里?在乌拉那拉家的主子那里?已然?有?几分颜面,他长大之后,父母又为他求娶了府里?福晋身边的二等丫鬟,顺顺利利的获得了这个好差事,如今三十来岁,也是当?爷爷辈儿的人了。
他们全家祖祖辈辈都伺候乌拉那拉家,对福晋最是忠心耿耿,自从小哑巴来了庄子上之后,他更是日日夜夜的观察这个哑巴,如今这个哑巴也对他最是信赖。
赵管事的腰自进了院子再?没有?直起来过,“福晋若是有?什么想问的,安排小的就行,只是这哑巴的脑子有?时候清醒,有?时候还会犯糊涂”。
福晋只是问他,“这当?真是当?日在兰院伺候的小卫子?”
赵管事虽不在府上伺候,但是府里?的大小事儿也略知一二,他道,“小卫子奴才没见过,只是这小哑巴确实是西城喜鹊胡同?里?,那个赌鬼陈阿三家中的次子”。
小卫子本名陈二饼,正?是那家卖掉的次子,福晋点点头确认了这人的身份,“问他,当?初他还收了哪个院的银子,又做了什么事儿?”
当?初误认为耿氏怀孕之人必定不止她一个,大阿哥去了,李氏的小阿哥又体弱多?病不成气?候,那害了弘晖之人定不会眼?睁睁看耿氏诞下“麟儿”,那时对耿氏下手?之人,极有?可能便是那害了弘晖之人。
赵管事听?了吩咐,连说带比划的跟小卫子交流,可那小卫子只是从喉咙里?发出嗬嗬的声儿,手?中虽在比划着什么,但旁人完全看不懂。
这小卫子刚找到的时候就为他请了大夫,只是大夫说他的嗓子已然?完全被热的东西烫坏,这辈子都不可能恢复,不能说话也没什么,若是这小太监能识得几个字也是便宜,写出来即可,可是太监是不能认字的,如今只能点头摇头这般一个个问过去。
福晋静静的等着,她很有?耐心,况且已经?等了三年,也不差这一时半会的。
很快赵管事便将?小卫子的话翻译了出来,“当?时有?旁的人找过这个小哑巴,只不过名字奴才不知晓”。
府内各处的名册,正?院这里?都是有?的,福晋先将?李侧福晋身边的人名册递给赵管事,让他一个个的问过去。
抛开什么都不说,弘晖死了之后,李侧福晋是最得益之人,有?利可图才能去做这般危险之事,在福晋心里?,李侧福晋是最有?可能的人选。
可眼?见着名册上的名字几乎都被读完了,那小卫子都是只摇头,从未点过头。
难不成是兰院自导自演?毕竟弘晖死后,那耿氏靠着假惺惺的为弘晖守孝还得了四阿哥的宠爱,她也是受益之人。
可那小卫子仍旧摇头,不见点头。
福晋冷声道,“小卫子,你可得想清楚再?点头摇头,你这般的废人,若是离了庄子,只怕一天也活不下去”。
小卫子怕是想起来什么可怕的事情?,全身都颤抖起来,面上的肌肉也跟着抽搐起来,配上斑驳的皮子,看上去竟像是古画里?被老虎吃掉之后变成的伥鬼一般。
赵管事连忙冲过去安抚颤抖如筛之人,陈阿三那一家子当?真不为人子,这小哑巴好歹也是他们的血脉至亲,竟然?就任受伤的人躺在门口,旁人若是问起还倒把一耙,说这卖出去的儿子不争气?被主家给打?发回来的。
没过几日,陈阿三赌输了钱又将?小哑巴送给赌场,说是抵债,不知道是幸还是不幸,赌场也不愿要这般废人,提脚就给人扔了出去,实在没了去路,就只能沦为乞丐,说起来小哑巴能活到现在靠的全是他命贱,连阎王爷都不愿意收他。
许是赵管事是这段时间对他最好的人,在赵管事的安抚之下,小卫子逐渐冷静了下来,他畏惧的看了一眼?福晋,身子埋的更低了。
福晋闭了闭眼?,将?各处的名单都递给了赵管事,颓然?的坐到了一旁的榻上,于是,赵管事与小卫子二人就这般一个念名,一个摇头。
小哑巴一直这般不停的摇头,赵管事都觉得心里?没底,不知晓到底是小哑巴脑子仍就糊涂,还是这名册上没有?要找的人,他只觉得口干舌燥,背后也冒出一些细密的汗珠。
等到太阳升到最高处,赵管事手?中名册也越来越薄,连素来沉稳的福晋都忍不住面露焦急之色的时候,小卫子听?到一个熟悉的名字,他先是习惯的摇头,想了一瞬后才迟疑的点了点头。
老天爷在上,他没看错吧,小哑巴刚才当?真点头了?
赵管事撇见榻上的福晋都坐直了身子,那身影甚至直到有?些僵硬,他提着心中的一口气?,忙去看刚才喊的那个名字,又跟小哑巴确认了一遍,问道,“当?真是她?”
第 78 章
“文秀?”
福晋失手碰倒了手边的?茶碗, 那个缠枝莲青花茶碗在炕桌上滚了一圈,最后?跌落在地上碎成?一片片,显然是再也无法恢复原样了。
赵管事忙不迭的?跪下了, 他与小卫子二人就跪在这片碎渣中, 两个人额头都贴着青石砖上,额头上传来丝丝痛意, 应当是碎渣戳戳破了皮肤, 但二人都静静的?跪在地上,片刻也不曾动, 小卫子甚至连颤抖都强行抑制着。
福晋压根没注意到地上的?二人,只觉得?事情越来越蹊跷, 那文秀是宋格格身边的?贴身宫女,只是怎么会是宋氏?
若是李侧福晋或是目前得宠的耿氏,她?都觉得?符合常理?,而宋氏无儿无女, 甚至连宠爱也是稀少, 平日里也是不争不抢, 禅意十足的?模样,害了弘晖对她什么好处?
一时间,福晋头疼欲裂, 便是想破了脑袋, 她?也想不通这里面的?道理?, 只能让赵管事继续将人名念下去, 只是名册读完,小卫子仍然只在说文秀的?那时候点头。
“问问他, 文秀让他做什么?”福晋用手撑着额头,手指不停的?揉着一下一下跳动的?太?阳穴。
只见二人一阵说话比划之后?, 小卫子从旁边取了一个空的?茶碗,他先在怀里摸索了片刻,然后?将手抹在茶碗的?边缘之处,又?做出喝东西的?姿势。
赵管事在一旁看着,口?中不停继续问道,“喝的?是什么?茶?粥?还是药?”
那小卫子一直连连摇头,直到听到药字才拼命点头。
赵管事又?问,“你在怀里掏的?是什么?也是药?还是旁的?什么东西?”
小卫子又?是点头又?是摇头,将在场的?二人都弄糊涂了,但可以确定的?是文秀一定曾让小卫子在兰院的?药内放了东西,至于那东西想来也只会毒药之类的?,否则她?偷偷摸摸的?做什么。
不过?,福晋对宋氏身边那个文秀印象不是很?深,准确的?说,她?对内院所有格格侍妾身边伺候的?人都不是很?熟悉,她?是府里的?福晋,唯一能站在四阿哥身边的?人,怎会去关?注一个小小的?格格身边的?宫女?
康嬷嬷被?叫了进来,她?对府内的?这些下人更?熟悉一些,不过?提到文秀也是一愣,“宋格格身边的?贴身宫女一直都叫文秀,现下这个文秀是小丫头提成?的?贴身宫女,至于之前的?那个,好像在两年前被?打发走了”。
康嬷嬷嘶了一声,从牙缝里深吸一口?气,才接着道,“正是芍药被?撵走的?那个时候”。
两年前,正院的?芍药因?为买通小卫子之事,被?前院的?人打发走了。
这就说得?通了,一来那时候的?正院本就做贼心虚,也怕再因?此?惹了四阿哥不快,是以很?是沉寂了一段时间,甚至都没有注意到宋格格的?院子里也走了一人,二来这种无关?紧要的?微末之人,素来不是正院关?注的?对象,以至于就这般硬生生的?错过?了。
这么重要的?事儿,竟然就这般错过?了,福晋心中紧咬着牙根,恨不得?给两年前的?自个儿一巴掌,说来也正是她?不争气,若是当?初的?她?早些打起精神来,把府内各处都紧紧的?抓在手上,又?怎会犯下这种错误。
“去查”,福晋的?手重重的?拍在炕桌上,震得?剩于的?那个孤零零的?盖碗也掉落在地,同?地上的?茶碗一般,只留下一地残渣。
康嬷嬷沉声应下,没想到当?初随口?一言竟然应验了,而如今的?福晋又?重新找回了勃勃生机,她?只觉得?连走路都是有劲的?。
不止是正院,还有乌拉那拉家,所有的?人都动了起来,动用了关?系后?不过?半日,就从内务府查到了文秀的?档,也找到了她?的?家中,然而却被?告知?人没了。
“死了?”赵管事有些震惊。
“可不是死了,唉,说来也是那死丫头没福气”,文秀的?老娘看着比前两年老态了不少,她?咬了一口?手中的?银锭,能咬动,看来是真的?银子,才看在五两银子的?份上知?无不言言无不尽,“她?哥哥嫂子刚给她?找了门顶好的?婚事,人家都不嫌弃她?犯了错被?打发回来,还愿意跟她?好好过?日子,可那死丫头竟然死活不愿意”。
文秀的?老娘撩起褂子将银子表面的?口?水细细的?擦拭干净,才小心翼翼的?塞进怀里,那动作做派被?赵管事看在眼里,只觉得?连自个儿庄子上的?农妇都不如。
文秀老娘没觉得?有什么不好的?,她?摸了摸胸口?处沉甸甸的?银子,才接着道,“没想到就在去找旧主求银子退婚的?路上,一不小心给摔死了”。
“那路这么平整,大家伙都从那儿过?,怎么就她?摔死了,不正是个没福气的?死丫头吗?”
文秀老娘还在絮絮叨叨的?说着,如今她?的?儿子儿媳妇虽说还奉养着她?,可是平常几乎没人跟她?说话,便是亲孙子都嫌弃她?没钱,可是她?好不容易从文秀身上攒的?那些私房钱,早都补贴给他们了,她?一个没有挣钱能力的?老太?婆,还能去哪里挣钱给她?的?大乖孙。
幸好,这个冤大头送来了几两银子,想必这回儿子儿媳还有孙子能给她?几分笑脸了,如今看来,还是闺女好啊,死了也有能耐孝敬父母。
赵管事不愿听她?说那些有的?没的?,况且文秀蹊跷的?死了这种事儿可不敢耽搁。
“平地上摔死了?”康嬷嬷比刚才的?赵管事还要震惊,不过?她?想了片刻,又?道,“福晋,这事蹊跷极了,内里必有隐情”。
赵管事撇了一眼康嬷嬷,这老妇运道好,成?了福晋的?奶嬷嬷,不过?这本事当?真是一点儿没有,但凡是个明眼人都能看出这里面有蹊跷,问题能说出具体蹊跷的?才是本事,而不是在这里鹦鹉学舌。
虽然他也说不出里面的?弯弯道道,但那是因?为他对府内的?事儿知?之甚少,若是他长长久久的?伺候福晋,说不定大阿哥如今还好好活着呢。
不过?,他可不想去掉身下二两肉当?太?监,他的?乖孙,如今才将将三岁都会念三字经了,想必以后?也是为官做宰的?好苗子,说来说去,孙子这般好也是他的?种好,可不能浪费喽。
福晋面如寒霜,她?不信世上有这般巧合的?事情,如此?看来,这宋氏果然与平日里表现大不相同?。
她?没有必要大费周章的?替兰院查当?初的?事情,但小卫子那抹东西在药碗上的?动作,总莫名其?妙的?让她?联想到当?初弘晖喝药的?时候,正巧就有一个小太?监弄错了药碗,被?拉出去打死的?事儿。
还是那句话,这世上怎会有这般巧合之事,她?有预感,弘晖的?事应该就与这件事的?做法如出一辙。
片刻后?,赵管事苦着脸出门去了,如今文秀已经去了,只能再从小卫子那里入手,福晋便吩咐下新的?差事,让他务必养好小卫子,最好再教那小卫子识字认字,若是他能将心里知?晓的?事儿写出来,当?初之事必定能水落石出。
可光是养活那嗓眼子细的?小哑巴就不是件轻松的?事儿,更?何况还要教他写字,赵管事想起刚来康嬷嬷扶着福晋转身进了内室,不由得?再次感慨道她?的?运道可真好,在这府里风吹不着,雨淋不着的?,不像他,日日为主子在外奔波劳累。
算了,能者多劳,养活小哑巴也是一件善事,就算不为了主子,单单为子孙后?代积福,也是件可为之事。
*
府内风起云涌,府外阳光灿烂,宝龙寺不愧是香火极旺的?地儿,人流如织,个个面上都是虔诚。
耿清宁被?这种氛围感染,不由得?也庄重的?不少,她?神色肃穆的?跪下磕头,开始默默许愿。
这世界上所有的?神明在上,保佑她?全家平安、健康。
耿清宁许完朴素但美好的?愿望,四阿哥那边为府内孩子们祈福的?长明灯也一一点好之后?,今日的?主线任务就完成?了,剩下的?全是愉快的?休闲时光。
听小沙弥说宝龙寺外面有个极为热闹的?集市,卖东西的?卖吃的?,各种各样的?什么都有,耿清宁一听就明白了,不就是热门景点旁边的?美食文创一条街嘛。
这种好地方她?可不能错过?,况且既然入了景点,哪有空手而归的?道理?。
四阿哥只见身边人用亮晶晶的?眼睛盯着他,脸上写满了想去,都见他一时没有回应,素白的?小手又?抓上了他的?衣袖轻轻晃动起来。
“来都来了”,耿清宁使出了国人不能拒绝的?大杀器,“咱们带着二格格去逛逛吧”。
为了更?有说服力,耿清宁还将二格格抱入怀里,两张极为相似的?小脸都露出可怜兮兮的?表情,还眼巴巴的?望着他,一时之间四阿哥甚至产生了带两个孩子出门的?错觉,只是两个人的?眼睛都太?过?明亮,让人难以拒绝。
见四阿哥微微颔首,耿清宁嘴边的?笑容难以抑制,她?吧唧一口?亲在自家闺女的?脸上,开始拍四阿哥的?龙屁,“宝贝快说,你阿玛是不是世界上最好的?阿玛?”
二格格也应景的?拍手,像是赞同?额娘的?话。
完成?今日拍马屁任务之后?,耿清宁一把就将二格格塞入到四阿哥怀里,也不知?那美食文创街到底远不远,二格格重腾腾的?,运输工作还是得?交给她?的?好阿玛来。
一旁的?徐嬷嬷来的?晚,又?天天伺候二格格,没怎么见过?两位主子相处的?模式,此?刻见了耿清宁的?动作后?,她?脸色变了又?变,生怕主子爷会因?此?恼了格格,只是主子们说话自然没有她?一个奴婢张口?的?道理?,只能焦急的?在旁边小心翼翼的?去瞧主子爷的?脸色。
只是半晌过?去了,二格格甚至已经坐上了她?阿玛的?肩头,耿主子还将手插进主子爷的?臂弯里,三个人就像外面的?平头百姓中极为常见的?一家三口?一般,亲亲热热的?往外走去。
苏培盛、葡萄等人习以为常的?跟了上去,徒留徐嬷嬷在后?头嘴张了又?张,最终还是一个字都没说出来。
她?活了大半辈子,今日也算是见识了。
*
集市上果然非常热闹,耿清宁只觉得?自个儿的?眼睛都不够用了,有做生意的?一家子忙忙碌碌的?炸糖糕,也有精通绣艺的?妇人带来自己缝制的?绣帕叫卖,有种走南闯北的?货郎展示从外地带来的?新鲜玩意儿,跟京城内的?大街上又?是一种不同?的?风景。
耿清宁看着集市上的?各色美食,只觉得?口?中津液不停的?分泌,有一碗碗的?豆腐脑,一块块的?豌豆黄,一团团的?龙须酥,甚至还见着有人挑着火炉叫卖羊杂汤,那香味霸道极了,一阵阵的?直往鼻子里钻。
只是无论这回耿清宁的?表情有多么可怜可爱,四阿哥也狠心的?不曾点头。
耿清宁气得?抽回自己的?手,没想到四阿哥年岁轻轻,竟然拥有和她?现代父母同?样老旧的?观念,都觉得?外面的?食品不卫生,没有家里的?东西好,但府里大厨的?手艺再好,总有吃腻的?一天,可不得?在外面调节调节口?味。
可惜她?从街头逛到街尾,一口?吃的?都没摸着,便是那外面的?糖葫芦,四阿哥都不允她?与二格格尝一尝,这般只逛不吃,香味还一直在旁边飘着,还不如回庙里拿着那些食盒去外头野餐去,好歹也能吃到嘴里。
耿清宁失了兴致,焉啾啾的?往回走,只是刚出集市,就看见一群人乌压压的?围在一起,咸鱼连自个儿的?事都嫌麻烦,这种凑热闹的?行为更?是与她?无关?。
耿清宁特意绕开这群人,从另外一面离开集市,只是待在四阿哥肩头的?二格格伸出小手指向那个方向。
她?道,“看,要看”。
第 79 章
热闹那是轻易能看的吗?君不见, 有人就?是看了个热闹,就?被砸中了绣球,搞得家破人亡, 还?有人看热闹捡了个人回去, 被人骗人又骗心,家破人亡。
总而言之, 言而总之, 热闹不是能轻易看的,一般人触碰这种热闹非死即伤, 要么就?是家破人亡。
耿清宁拉着闺女的小手调转成回去的方向,边走边道, “好闺女,那?边不好看,不如咱们回去吃点好吃的,好不好?”
不知道二格格有没有听懂耿清宁的话, 她倔强的将?手扯回, 仍旧指向那?边人群的方向, “去,就?去”。
四阿哥不知为何就?想到了奇石大师写的几个字,他?颠了颠怀里的二格格, 温言对耿清宁道, “既是她想看, 咱们且去看上一眼便是”。
苏培盛一直在后面弯腰跟着, 此?刻听?了四阿哥的话,微微一挥手, 身边便有几个面容不显眼之人去了那?人群聚众之处,也不知怎么左右来回挤了片刻, 竟挤出了一个可供人出入的小道来,偏偏左右看热闹的人也并未发现?什么,只觉比刚才稍稍拥挤了些。
四阿哥低声解释一句,“这道窄小,你且在外面等上片刻,我们即刻便回”。
耿清宁看了一眼他?,又望了望他?怀里的闺女,只见闺女伸着细长的脖子一个劲儿的往里面瞅,小身子都快倾斜到外边去了,大有一种不看不罢休的态度,而她阿玛又这般惯着她,任由她的性子,只能无奈的叹了口气,拽着他?的衣袖,“我们一道去罢”。
其实,耿清宁素来不是个好奇心强的人,她上高中的时候租房在外,每次回去的时候都会经过一条小巷,那?巷口是‘事故多发地’,吵架的情侣、吵嚷的夫妻,甚至有时候还?会有精力无处发泄的高中男生在那?里打架。
若是这些事儿在她经过的时候发生了,她只会竖着耳朵倾听?,然?后目不斜视的从一旁经过,绝对不会驻足观看,让那?些事儿牵扯到她,可如今生个女儿,竟是个爱热闹的。
耿清宁很不理解,但是对于?已经生下来的这个独立的个体,她只能表示尊重。
好在四阿哥天生一副冷面,衣着富贵不说,身边还?跟着许多伺候的人,旁边的人见这样的人凑进来,都不由自主的往一旁挤了挤,还?有些眼尖的看出来这位气宇轩昂的公子哥后头,跟着的是位面白?无须的太监,想必是皇家的哪位贵人,很是退让了两步。
耿清宁没费什么力气就?走到了内层,只见一个十岁左右的小女孩跪在中间的空地上,头上插着三根草,样子很平常,一看便是从旁边的草地上随便薅来的,身后是两个草席卷起来的——大约是尸体。
这,这也太突兀了,哪有美食文创街旁边有这个的,这不是砸人场子吗?耿清宁赶紧捂住了自家闺女的眼睛,她当初刚来清朝的时候见人打板子都受不住,二格格年?岁小,更不适合见到眼下的这种情况。
二格格伸手扯下挡住自个儿眼睛的手,一双大眼睛紧紧的盯着地上的人,看着像是对那?插草标的小女孩有些兴趣。
耿清宁反复试了几次,都被自家闺女给扯开了,偏偏她力气大的很,过于?用力还?怕伤着她,只能眼不见为净,扭头去看地上的人。
地上的尸体大约就?是那?女娃娃的亲人了,虽不知为何去世,但这在小小的风寒就?能要人命的时代,这样的事儿并不出奇,只能为那?家人叹一声可怜,不过,这女娃娃倒是有些奇怪,自古以来头上插草就?表示此?人贱卖,她为何头上会有三根草,难不成打算将?地上去世的人算在一块?
不明白?的就?去找四阿哥,耿清宁扯了扯身边的人衣袖,小声的问了几句。
“一根草乃是是贱卖之意,两根是平价,三根便是要高价才行”,四阿哥打量着地上的人,只见那?女孩穿着粉色细棉布做的衣衫,皮肤虽然?不是很白?皙但十分?细腻,手上虽有粗茧,但都集中在虎口处,显然?非劳作所得,更像是长期握长枪所致。
那?女孩跪了半晌,见周围的人越来越多,才跪直起身子,道,“各位叔伯婶子们,小女父母身亡,为让他?们入土为安,故在此?自卖自身,还?望主家垂怜”。
女孩个头不大,但声音却铿锵有力,只是略微有些沙哑,见她面色苍白?、嘴唇干燥,可能是干渴所致。
人群中应当有人看了好一会儿,此?刻那?女孩儿话刚落音,便接话道,“你虽相?貌清秀,但怎么也不值五十两银子,若是五两银子,老?爷我就?将?你带回去,做个贴身侍女可好?”
那?人个头不高,年?岁倒是不小,头戴一顶盘金寿字瓜皮帽挡住了头顶刚冒出的那?些白?发茬子,此?刻正转着手中的碧玉扳指,感受到众人的目光都集中在他?身上,更是神气的挺了挺浑圆的肚子,他?摸着嘴下精心修剪的胡须,学着家中西席的模样道,“这也不算亏待你,你不知道我那?府上有多少小丫头想做我的贴身侍女呐,可老?爷我就?喜爱你身上这股子倔强劲儿”。
这话说的不错,大户人家的贴身侍女一般都是从家生子中挑选出来的,像这般外边买回去的能一跃成为贴身侍女,那?也算是烧高香了,况且若是真能成贴身的大丫头,这下半辈子吃香的喝辣的,再不必为生计发愁,一时间旁边的人都在议论?纷纷,觉得这女娃也算是命好遇到了这般善心的老?爷。
至于?年?纪大点,那?算什么,自古都是笑?贫不笑?娼的。
那?女娃娃年?纪虽小,倒是不惧此?刻议论?纷纷,她道,“多谢众位的好意,只是双亲需得两幅普通的松木棺材,两身妥帖的衣衫,还?有香烛、元宝等,最起码五十两才能予我双亲稍稍体面的葬礼,至于?值不值,那?得是您自个儿决定的”。
她想了一下又接着道,“我虽不会干伺候人的活,但有几分?拳脚功夫,也曾读书写字,可以陪伴家中小姐读书习武,若是门户不安,亦可做个护院”。
人群中爆发出一阵阵的笑?声,“你一个小小的女娃娃有几斤几两,可以大言不惭的做护院?笑?死个人”。
女娃低下头不再解释,这些发笑?之人都是不认可她价值之人,父亲常说,不与?蠢人多说话,随他?们发蠢便是,关键是要守住自个儿的本心,只是她心中凄楚,父亲这般睿智之人,可惜还?是死于?蠢人之手,连带着娘也去了,竟孤零零留下她一人。
众人见那?女娃虽跪着,却如同一颗脆嫩又挺拔的小白?杨一般,一股子坚毅之气迎面扑来,刚才说话之人只觉得心头更痒,他?又道,“最多十两银子,买两口薄木棺材必是够的,而且你这般年?岁的女娃娃最多3两银子,我这已经出了三倍还?多,你可不能再贪心不足了”。
那?老?头三番两次的出言竞价,不少人都在看他?的热闹,更是有人认出了他?,当下便打趣道,“哟,这不是东城的李老?爷子嘛,怎么,又想一支梨花压海棠了?还?有,您那?荷包里有十两银子嘛?”
“是啊,李老?爷,您府上的母老?虎变性子了?这次真的大方不少呐”。
肉眼可见的那?位李老?爷涨红了面皮,只是强撑着不露出颓势,口中嘟囔着什么,“我那?是尊重夫人”,“我有的是钱,你们不要看不起人”,“风雅之人不谈钱财”,旁边的人听?着却前仰后合的笑?了起来。
众人的眼光和笑?声刺痛了那?位李老?爷,只是荷包确实只有十两银子,便是想装阔也没有办法?,他?越急脸越是红,大拇指上的扳指转的愈发的快,直到脸通红发紫之时,他?一狠心摘下手上一直带着的扳指,高举着这扳指给周围的人看,“瞧瞧我这扳指的成色,最起码值好几百两白?银,如今老?爷我也大方一回,且用这扳指抵这卖身钱,如何?”
那?扳指浑身翠绿不见瑕疵,因被人长期把玩,对着光看温润极了,确属于?极品。
刚才的闹剧女娃从头至尾都看在眼中,对于?此?刻递到面前那?价值几百两银子的扳指,她目光也不曾停留片刻,只沉声道,“多谢您的好意,只是没有这五十两银子,咱们只怕没有缘分?”。
李老?爷子顿时觉得一股血直充天灵盖,面皮紫的发黑,旁边的这这人看他?笑?话也就?罢了,这卖身的小丫头片子竟然?也不将?他?放在眼里,他?这般有头有脸的人物,哪里受过这般的气,立刻指挥身边的两个小厮,“把她给我拿下,我就?不信天下还?有花银子买不到人的道理”。
耿清宁在旁边看的着急,这人满腹肥肠,年?岁又大,做这女娃娃的爷爷也是使得的,况且若是这女孩愿意也就?罢了,毕竟人各有志不必插手,可是她明确拒绝了,这老?头竟然?敢光天化日之下抢人,真是当这皇城之中无人管事了。
四阿哥看着她素白?的小手紧张的捏着他?的衣绣,那?手指用力到发白?,整个人都是一副紧绷的状态,仿佛下一刻就?会冲出去一般,怀里的二格格更是指着那?个女孩直喊要。
这娘俩,真是……四阿哥暗叹一口气,只能上前走一步。
“李老?爷且慢”,一个极为响亮的声音从人群中传来,众人循着声音看去,只见是一个读书人装扮的年?轻男子,他?口中说道,“宝龙寺在皇城脚下,来此?的达官贵人极多,若您这番行径叫贵人看了不喜,可是对您大大的不利,请这位老?爷深思?呐”。
李老?爷眼睛一撇,他?夫人可是京中九门提督托合奇的小妾的亲姐姐,两个人最是亲近不过,换句话说他?可是托合奇的连襟,在这京中知晓事儿的人自然?没有敢动他?的,这读书人模样的小子若是敢坏他?好事,也一块打死为算。
不过,皇城根下扔块砖都能砸到三个四品官,还?是得问一问这人是哪家的,可不能给妹夫惹事。
李老?爷眼珠子一转,笑?呵呵的道,“你是哪家的,且报上名来,若是咱们家里有些交情,就?听?你的放过这女娃娃”。
那?男子也笑?眯眯的,“咱们正好是本家呢,我也姓李,单名一个卫字,应当五百年?前的一家人现?下分?开了罢”。
李卫并未介绍他?的来历,只凑上去附耳对着李老?爷说了几句,还?隐秘的对着耿清宁一行人这边指了一下。
得亏是耿清宁听?到熟悉的名字一直注意着,否则还?真看不到那?李卫的动作。
李老?爷脸上红了又白?,带着太监的人,他?确实招惹不起,正犹豫间身后传来了几声脆响,他?带着的几个小厮都抱着胳膊在地上滚来滚去,眼见着都失去了行动力。
那?小女孩拍了拍手,像是在拍掉手上的脏东西一般,然?后径直跪在两个草席旁边,仿佛身边发生的一切都与?她没有任何关系一般。
耿清宁在外围,将?这一切都尽收眼底,她收回自己快要惊掉的下巴,这女娃年?纪虽小,顷刻间却解决了好几个成年?的小厮,还?一副轻轻松松的模样,可见她说自己会一点拳脚功夫的意思?是会——‘亿’点点呐。
不过她心中倒是对此?人产生了几分?欣赏,只是她深知热闹不可沾染的道理,再说这女娃一身本领,想必不会受人欺辱,只吩咐葡萄从随身携带的荷包里掏出了十两银子——赠送给这位能保护好自己的小英雄。
不过那?边有尸体,耿清宁不太敢靠近,但若是将?银子扔过去也不太好,显得不太尊重别人,她想了一会儿,还?是将?这个重任交给了四阿哥。
四阿哥看着手中的银锭,宁宁也动了买下这个人的心思?了吗?果然?,是与?他?心有灵犀之人。
怀里的二格格看着在阳光下闪烁着光芒的银子,觉得十分?好看,众所周知,小孩的手是世界上速度最快的东西,瞬间她就?伸手给抢了过来,放在手里揉捏了一会儿没再见那?细碎的光芒,又觉得没劲,随手就?给扔了出去,只是她力气大,虽说是随手,却像一道箭矢一般,朝着跪在中间女娃的面门直奔而去。
电光石火之间,也不知那?女娃有何动作,伸手便接住了‘暗器’,仔细一看,竟是块歪歪扭扭、奇形怪状的银子,只是份量很是不轻,不像是拿剪子剪下来的银块,她看向银子来的方向,只见如神仙眷侣的一家三口正看着她。
中间的男主人微微颔首,他?道,“接了我家的银子,便是我家的人了”。
第 80 章
回到府里的耿清宁始终也不明白, 为何出去一趟还捡了个人回来,那个名叫张凤仪的小姑娘又是如何打动四阿哥的?
四?阿哥逗弄着二格格,解释道?, “这?般纯孝之人, 若是身家清白,放在二格格身边给她逗个乐也是使得的”。
父母之爱子, 则为其计深远, 若是奇石大师所言不虚,二格格未来之路一定是一条极为难走?, 也极为凶险的路,目前她仅有的这身神力定是不够的, 若是能将那张凤仪的本领都学到手?,别的暂且不说,想必自身安全能确保无忧。
他?想的其实比这?还多,那贵不可言到底到如何程度, 是同承乾宫娘娘一般, 是皇玛嬷那般的太后, 还是武周代了唐。
他?想的第一种可能便是他?做了这?皇帝,而且在后继无人的情况下选了二格格作为继承人,只是这?种可能性?实在太低太低, 皇帝膝下无子, 乃是动摇国本之事?, 便是当年的汗阿玛也不可抗拒, 直到大哥养住了才算堵住了那些?人的嘴,他?若是膝下无子, 绝无成为皇帝的可能,更不用说传位于二格格。
那第二种便是像皇玛嬷那般。不过, 自那以后,世宗、汗阿玛便开?始限制后宫女?人的地?位,二格格绝无可能在这?里重复她们的胜利之路。
还有最?关键之处便是二格格作为他?的亲女?,绝无可能入这?大清的后宫为后,这?是乱了伦常之举,思来想去,最?有可能的便是被汗阿玛或是他?的兄弟指去了蒙古,在那苦寒的地?方扎根下去。
虽然草原是满族人的故乡,但来了这?如?画秀丽的江山之后,故乡也不再是一个让人怀念的地?方,甚至觉得蒙古那边多是未开?化之地?、未开?化之人,二格格多学些?本事?总是不错的。
不过这?些?想法都只在他?心中,天底下再无第二人知晓,他?也不打算告诉宁宁,就当作奇石大师给的笺语已随着那些?被鱼儿吞吃的纸屑一般,消散在这?天地?中。
耿清宁确实未曾注意到四?阿哥的各种思虑,这?个月底二格格便满了周岁,她正忙着闺女?的抓周之事?呢。
天下的父母可能是同种的心态,恨不得为孩子将各方面都考虑周全,耿清宁也是这?般,她很担心自家闺女?到时候会抓一些?奇奇怪怪的东西,或者一把将那些?抓周讨吉利的东西捏个稀巴烂。
君不见,红楼梦里面的许多人物都觉着贾宝玉混迹于脂粉堆中,全是因为他?当初抓周时抓了胭脂,而在这?皇家,更是一个极讲究好兆头?的地?方。
为了避免此类情况的出现,耿清宁首先便列了抓周的物品,首先剪子、针线这?种会伤到人的东西肯定是不能出现的,至于胭脂,虽然对女?孩来说是个好兆头?,但因着贾宝玉,她还是决定将其淘汰掉。
最?后她选定了书本、尺子,五帝钱,秤砣,木梳,算盘等?物品,当然,她最?喜爱之物是那把逍遥扇,取一生逍遥自在之意,这?更是她对二格格最?美好的祝愿。
又担心二格格的怪力将这?些?物品捏坏,耿清宁专门吩咐下面的人,用材质最?硬的木头?来做。
没想到四?阿哥听着了却是十分嫌弃,不过几日就从外面带回了一整套极为精致的抓周物品,通体金灿灿的,竟全是由黄金所致,除此之外,他?还带回来一个金灿灿的项圈,说是给二格格的生辰礼,耿清宁掂量了一下,重腾腾的,若是挂在二格格的脖子上,只怕会压弯她娇嫩的小脖子。
不过若是成年人带的话,应当是刚刚好的,耿清宁美滋滋的想着,况且她又不是要自家闺女?的东西,只是先替小朋友保管一段时间而已。
四?阿哥坐在一旁喝茶,见她的喜爱溢于言表,倒是笑了两声,“这?算什么,你若是喜爱,明个叫人给你打几套头?面来戴便是”。
耿清宁白了他?一眼,雍正帝的品味后世皆知,素来不喜欢繁复俗气之物,往日送来的首饰虽然精致好看,但是真的没有这?种大块的金子冲击力强,况且,天底下哪个觉醒了国人血统的女?性?能抗拒金子的魅力?
不过,这?种生辰礼确实不是他?的品味。
四?阿哥放下茶碗,亲手?将这?金色的项圈压在二格格的床尾处,“金子重,最?能压住命格,对咱们二格格是再好不过的东西”。
耿清宁没有听说过这?种说法,她只听说过中指戴金戒指利于招财,当年在现代的时候也曾跟风买过一个,只不过还未确定效果就穿越了。不过同公司一个身体不好的大姐特别喜欢买金戴金,据她介绍说戴金能养生,最?重要的还能提升阳气。
既是对闺女?有好处的东西,耿清宁没有再提戴一下过瘾的事?儿,而是走?到床边将金项圈藏于铺盖下面,确保二格格不会直接发?现——别被她当成玩具给祸害了。
耿清宁以为四?阿哥只是随口一说,没想到第二日下午,前院的全公公就领着两个眼生的人往兰院来了。
领头?的妇人介绍说是夫家姓白,今个儿是奉了阿哥爷的命,给贵主儿看首饰来了。
耿清宁左右看了两眼,也没见两人抬着箱子过来,如?何看首饰?
没想到后头?跟着的那个小丫头?从怀里掏出来一个册子,垂首恭敬的递给一旁的葡萄。
将那册子入手?沉重,看着足足有四?指厚,纸张感觉也不同于普通的纸,倒像是什么皮子所做,只是不晓得来源罢了。
耿清宁打开?一看,竟然是个首饰册子,按照簪子、扁方、头?花、镯、戒、耳坠、指甲套等?顺序一一排列。
花样栩栩如?生,竟如?现代拍的照片那样,连上面蝴蝶的须都看的一清二楚。
真美啊!
耿清宁几乎被古人审美的集大成之处给震惊了,那里面个个好看,样样精致,别的不说就连镯子就有金镶翠、银镶金宝石、银珐琅镂空纹字镯、空心镯等?等?。
白夫人笑眯眯的,那笑容让人如?沐清风,仿佛耿清宁是她最?亲近的人一般,她道?,“贵主儿喜爱什么,只管交代给奴才,这?册子上就没有做不出来的东西,您若是不喜这?个,明儿奴才再从库里找找别的册子,保准您满意”。
这?不就是现代高奢定制?还是一对一服务的那种?耿清宁只觉得自己?的小市民心态又占了上风,这?些?玩意儿贵不贵?她银子虽有些?,但是买高奢还是很没有底气。
白夫人捂着嘴笑了,“瞧您这?话说的,我们全家都是阿哥爷的奴才,能伺候主子才是我们的福气呐”。
这?意思说,不收钱?
耿清宁被巨大的糖衣炮弹打中了,她觉得在这?些?首饰面前自己?很难维持理智,册子上的每一个小可爱都向她招手?,都在引诱她。
她咽了咽唾沫,快速合上了册子,试探着问道?,“要不,我先仔细看上两日,选上一选?”
白夫人仍然是又恭敬又亲切的,“花样稍多,贵主儿多看两日也是应有之意,那您几日后有空?奴婢到时候再过来”。
四?阿哥再来的时候,就看到炕桌上终于不再是那个青色封皮的书了,而是换了一本厚厚的书册,他?略微翻了几页,有些?惊讶道?,“怎么,是没有喜欢的?”
耿清宁殷勤小意的奉上茶水,四?阿哥目前就是他?的财神爷,她的百宝袋一般,“不是没有喜欢,是样样都好看”。
她有些?幸福的烦恼,“挑花了眼了”。
四?阿哥听着露出微笑,以前给宁宁东西的时候,她还有些?受宠若惊,患得患失的,如?今能大大方方的说出挑花了眼,可见是他?养的好,“这?有何难,便是做上一册子也是使得的”。
整册?!
算了算了,以雍正帝那个小心眼的性?子,现下说一册子,未来看不惯她的时候就该说她奢侈、铺张,连定罪的理由都有现成的。
本来犹犹豫豫选不好的东西,在外界的压力下,耿清宁三下五除二就做好了选择,拿着粉块儿在上面勾画了几个,这?粉块也是那天的人给的,她试了一下,画上去还能擦点,便宜的很。
四?阿哥见她勾画几笔就停了手?,倒是有些?不满意,拿着书册对着她看了几眼,亲手?勾画起来。
耿清宁在一旁看的心惊胆战,只觉得“奢侈”这?个章马上就要印在她的墓碑上。
好在四?阿哥勾画了一些?就停了,耿清宁在心底算了一下,若是她再把自个儿选的那些?给去掉也不能算多,于是,又放心的露出笑容来。
或许是施比受有福,四?阿哥见她面上带笑,不知怎的,嘴角也挂上了笑意。
兰院为首饰太多而烦恼,而另一处院子里,文秀看着箱笼里少的可见的银子,肉眼可见的发?起愁来。
半晌,她才小心翼翼的去禀告宋格格,“格格,咱们的银子快没了,可离下个月的分例还差好几天,今日的红枣枸杞乌鸡汤,您看?”
“且去叫膳罢”,宋格格摸着她尚且平坦的小腹,她有预感,这?次真的会心想事?成,“日子,会越来越好的”。
距抓周越来越近,耿清宁开?始提前训练二格格,为此,她还特意让百福做演示。
只见她拿着一个带着筋肉的牛骨头?给百福看了一会儿,然后指着远处的球道?,“去,百福,把你的球拿来”。
百福立刻屁颠屁颠的咬了球过来,放在了她的脚边,趴在地?上开?心的吃着它?获得的奖励。
二格格看着百福大快朵颐,心中若有所思。
耿清宁向闺女?展示手?中特制的磨牙棒,这?是她让刘太监特意做的磨牙棒,里面加了面粉、鸡蛋、牛奶烤制成硬硬的小棍,有原味的、南瓜味的,胡萝卜味的,这?是最?近这?段时日里二格格的最?爱。
一来是味道?不错,二来则是二格格应该是快要长牙了,冒尖的牙龈处不停地?发?痒,需得咬个什么东西才行,这?磨牙棒又能吃又能解痒,可不是成了二格格的最?爱。
耿清宁晃着手?中的磨牙棒,一字一句话说的极慢,“扇子给额娘,磨牙棒给你”。
二格格歪着脑袋想了片刻,想起刚才百福的场景,转身朝着铺着的红布慢悠悠的走?过去,像是女?王检阅她的士兵一般,从中间将扇子挑了出来,巴巴的送给了额娘。
“太棒了”,耿清宁吧唧一口亲在自家闺女?的脸上,发?自内心的夸赞道?,“你真的是世界上最?最?最?厉害的小宝贝”,不过她也没忘记将奖励塞进二格格的口中。
看来这?训练百福的法子很有效果嘛,这?不,二格格一次就上手?了,既然如?此,那多来几次,加深一下训练成果吧,于是,她又拿出了一根磨牙棒打算重复刚才的过程。
二格格咬着磨牙棒,用她嫩生生的小牙龈细细的磨着,一屁股坐在了百福旁边,甚至还将小身子倚在百福身上,小脚丫甚至一晃一晃的,美滋滋吃起来。
至于额娘手?里的磨牙棒?哎呀呀,额娘果然没有她厉害,这?一根磨牙棒都够她吃上一整天的,再来一根也是无用,还不如?让额娘给收进那个小盒盒里明日再吃,这?样每天她都能吃上美味的磨牙棒啦。
耿清宁只见自家那好闺女?与百福并排挨着,一人一狗分别叼着自个儿的奖励吃的正香,无论她再怎么引诱,二格格也无动于衷。
孩子太机灵了怎么办?在线等?,挺急的。
好在抓周之事?也顺顺利利的完成了,当然,耿清宁是没看到这?个过程的,只是二格格回来的时候,一手?拽着一个东西,还死活不愿意松开?。
好不容易等?这?个小祖宗耗尽了精力,终于沉沉的睡过去之时,耿清宁轻轻的掰开?了她的手?,只见她左手?里是一个四?四?方方的东西,大约是个印章之类的东西,想必是今日四?阿哥或是哪位叔伯凑趣放上去的,右手?则是一个小纸团。
耿清宁打开?一看——甯楚格。
她知道?这?个名字的含义?,在满语里甯楚格代表的是东珠,极为尊贵之人。
晚上的时候四?阿哥过来了,带着满身的酒气进了兰院。
耿清宁捂着二格格的鼻子将她塞到了徐嬷嬷的怀里,示意徐嬷嬷将其带下去,可不能让小孩子受到二手?酒的荼毒。
徐嬷嬷微微屈膝行礼下去了,耿清宁则是转回内室亲自给四?阿哥换衣裳,见他?虽酒味浓厚,但面色沉着未有醉态,等?热水提过来,一番洗漱之后更是清清爽爽。
嘶,这?未来皇帝的心眼就是多,那酒应该都是喂了衣裳罢。
二人洗漱之后,肩挨着肩躺在床上,床帐挡住了长明灯的光芒,昏暗中,耿清宁盯着床帐的顶,有些?犹豫的开?口,“二格格的这?个名字……会不会不太好?”
古人讲究低调谦逊,女?孩儿的名字如?乌云珠——惹人怜爱之人,要么就是草原上的各种花,自家闺女?得了这?样一个名字岂不是会让人多想。
四?阿哥侧过身子看她,即便看不清楚也能从声音中听到她的担心与恐慌。
他?伸手?搂住她,还像往常一样轻轻的安抚着她的脊背,“我备了好几个寓意好的名字,不过二格格自己?抽中了这?个”。
黑暗中他?的声音温和而坚定,带着一股让人安心的力量,“多西珲——宠爱,额尔赫——平安,这?都是上好的名字,不过咱们二格格可能更喜欢现在这?个”。
四?阿哥出神的想着,便是奇石大师说的是真的又如?何,难不成老子还不如?孩子?他?本就是妻女?头?顶的那片天,这?大清朝的皇四?子,不争才是错处。
而且将来二格格被指去蒙古,想来也是他?这?个阿玛不中用,得用之人的爱女?又岂会抚蒙,既然最?差的结果都有了,他?还有什么好怕的。
四?阿哥还在慢慢的说着,“甯楚格,这?个名字也很好,皇家之人,本就个个尊贵”。
本来微微有些?担忧的耿清宁瞬间放下心来,是啊,面前这?位那可是未来的雍正帝,二格格是他?的女?儿,未来至少也是一个和硕公主,能不是尊贵之极的人物吗?
昏暗的帐内,虽然看不见人的神情,但四?阿哥明显能感觉到身边人的身体逐渐放松下来,甚至还听见了打呵欠的声音,显然是心事?尽去打算去会周公了,甚至在短短片刻间,他?就听见身边传来均匀的呼吸声。
睡着了?
唉,四?阿哥叹了口气,无论外界如?何,宁宁永远是这?般信赖他?的模样,但她这?个变数却扰的他?心烦意乱,黑暗中,他?翻身压了上去。
“给甯楚格生个弟弟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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