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1章
半个小时前。
办公大楼的东侧,停车场。
守卫不断巡逻在办公大楼附近。
几分钟后,一道模糊的身影骑着自行车,出现在停车场附近。
“其他人都能够光明正大地进去,我干嘛非得偷偷摸摸地溜进去……”
小业一边停好自行车,一边跟屠夫打了电话。
屠夫在手机那头道:“冰火的能力是能量,你先去办公大楼里感应一下究竟是哪里的能量最强。”
小姑娘嘀咕一声,用自己的能力模糊了停车场守卫对她的印象,然后像一阵风似的,冲进停车场。
她如法炮制,没遇上什么意外地冲进了办公大楼里面。
小业站在电梯门口,琢磨片刻,然后光明正大地乘坐电梯前往楼上。
她沿着能量感应最强烈的来源一路寻去,最终躲在会议室外面,听见会议室里的计划。
小业给屠夫发了一条消息。
高中生不赶作业:【急急急!快来,他们马上就要用大杀伤力武器了。】
小业试图去感应会议室里的能量,找到最具威胁的敌人。
不知道是她对能量的感应能力不行,还是因为冰火这个能力换了个使用者,她用起来时灵时不灵。
半分钟后,小业竟然感受到会议室里有好几股强大的能量源头。
她在心里默默地数了一遍。
高中生不赶作业:【有威胁的敌人,四个半。】
哲学家:【???】
哲学家:【小业妹妹,你告诉我,半个是什么玩意儿?】
高中生不赶作业:【就是那个杀伤力大武器的未启用形态吧?冰火的能力,我又用不惯。】
屠夫:【。】
会议室里,傅衡宣布完造神计划的第一受用人后,对所有人公布了其他候选人的投票结果。
除了傅凭司之外,其他候选人的票数都不是九票的全票通过。
为了缓和气氛,傅衡带头为造神计划的实施而鼓掌,会议室里很快响起接连不断的掌声。
在一片热闹至极的掌声中,傅凭司依旧没有说话,像是游离此外般。
坐在傅凭司身边的老者开口问他:“站在平衡天平另一端的,是你的爱人,牺牲一个人去救整个世界,和牺牲整个世界去为一个人陪葬,如果是你,你会怎么做?”
傅凭司眸色颤动了下,回过神来。
他从来没有讨论过这样的爱情议题,更别说是和一个已经有曾孙的老头讨论这个议题。
所以,他依旧沉默着,没有说话。
掌声过后,韩岳源出声道:“最终的进化源是由机械旧部在保管,今天我们将进化源交给傅凭司来使用,望傅凭司不忘初心。”
说罢,韩岳源看向机械旧部的云千春。
云千春站起身来,从会议桌的最前方来到末尾处,站在老者的面前,躬身问:“父亲?”
在整场会议开始之前,没有多少人注意到坐在傅凭司身边的这个老人。
现下,大家听见机械旧部的掌权者叫这位老者为“父亲”,一时间不由得震住。
“人老了,就想来凑个热闹。”
云沉溪平和地笑了下,拿起随意放在面前的银白色密封箱,输入开锁密码,打开箱子。
银白色密封箱中,存放着一枚鲜如血的红色晶石。
晶石外表坚硬,内里像是流动的液体。
傅凭司第一次看见这样的进化源,思绪却短暂地飘远了去。
他曾经得到过好几枚类似的红色晶石。那些红色晶石来自于各个崩溃的副本之中,颜色程度或深或浅。
出现在会议室里的这枚晶石,其色泽浓郁至极,比以往他见过的红色晶石颜色都要深得多。
过去的进化源都能够支撑一个副本的运行。
若是眼前的进化源能够“造神”,这种说法似乎有了些许说服力,但其用处依旧存疑。要知道那些副本里,不止有天眷者,也有异种。
云沉溪拿起红色晶石,转身看向傅凭司,伸手道:“年轻人,好好当你的救世主。”
傅凭司静静地盯着红色晶石,没有任何动作。
周遭变得安静。
在静到压抑的环境里面,傅凭司听见了无数道催促他的声音。
这像是一种幻觉。
傅凭司克制地屏住呼吸。
当幻觉退散后,他听见他的父亲说:“傅凭司,你要听话。”
听话……
傅凭司静立在原地。
他的眼睫眨了下,垂在身侧的手微动。
破空声传来时,伴随着一道冷酷的声音响起:“既然这个年轻人不想要,就别逼他接手了。”
整层办公楼的外窗玻璃受到一股巨力的作用,轰然碎裂开来,散落了一地。
力量的压迫之下,让办公室里不少人瞬间喷出鼻血,躲在会议桌下面。
傅凭司反应及时,抬手之间以吞噬力量在办公室里周遭设下一层吞噬防护。
他盯着突然闯入办公室的那个陌生男人,冷声问:“你是谁?”
男人看见瞬间防护到位的吞噬屏障,眸中掠过一丝惊讶。他认真地回答了傅凭司的问题:“屠夫。”
“屠夫?”会议室里有人惊呼出声,“里世界排名第二的执政官?”
屠夫纠正道:“要这么说,得加一个前提。在S级执政官里,我勉强排名第二。”
“跟这群人废话什么?”
一道稍微年轻的声音插了进来。
声音的主人是一个长相斯文的年轻人,此刻他歪头打量了下办公室里的人,笑得开朗:“这里的人对我们的敌意很大啊。”
“说我们是入侵者,我们就做些强盗行为呗,把进化源给抢过来!”
年轻人蠢蠢欲动,主动撺掇。
屠夫抬手将年轻人按了回去。
有人迟疑地问:“你……你你也是里世界的S级执政官?”
“首先,我不叫你你你。”年轻人扶了扶自己的眼镜,“你们可以叫我哲学家。”
哲学家,里世界排名第六的S级执政官。
“为什么我叫哲学家呢?”哲学家是个话痨,“因为我大学的专业是哲学,读了很多年的书,在毕业那一年,我考上编制,准备迎接美好的编制生活,结果……天灾来了,我美好的未来就这样离我远去了。”
突然,屠夫冷冷地瞪了一眼哲学家。
哲学家噤声,改口道:“反正吧,大家可以叫我哲学家。”
傅凭司凝神,忽然感觉到一阵风的存在。
不知道为什么,站在他对面的老者看起来有些失神,手里拿着红色晶石。
那阵风吹近时,朝着云沉溪手中的红色晶石而去——
“嗡”的一声,傅凭司赫然抬手,抓住一截手臂。
“哎呀!”
会议室里传来一道清脆的叫声。
被傅凭司抓住手臂的小姑娘像鱼一样滑出去,再次伸手朝着那枚红色晶石袭去。
傅凭司凝出力量,拿走云沉溪手里的红色晶石。自他手中射出的规则之箭直指面前这个无声无息出现在会议室里的小姑娘。
“小业!”
屠夫出声喊道。
小业察觉有危险袭近,当即弯腰旋身,和傅凭司交手,打了两下,就捂住手臂,及时抽身,从会议室跳到门口。
与此同时,整栋办公大楼轰然震动!
和屠夫交手的时候,傅凭司感觉到一股千顷重的力量压下来,顶层办公室承受不住这股巨力,地板蓦然裂开。
屠夫的天赋,是力量!
办公大楼随之而倾斜,会议室乱作一团。
时间凝滞的时候,办公大楼里没有人意识到发生了什么。
等所有人回过神来,岌岌可危的办公大楼恢复了原本的坚固。
屠夫沉着脸,钳住傅凭司的手臂。
下一秒,吞噬之力爆发开来,震得屠夫被迫向后退了一步。他的手掌被噬尽了一层皮肉。
有人一边吐血,一边强撑着问:“刚才发生了什么?”
屠夫望着彻底恢复的办公大楼,脸上露出些许的惊疑神色。
傅凭司声音平静:“你们是来抢进化源的?”
他在想,进化源对S级执政官也有用吗?
屠夫回神,开口道:“来找长官,另外不让进化源被你们得到。”
哲学家抱怨道:“你不是不用吗?”
傅凭司道:“我不需要,不代表我会让你们抢走进化源。”
屠夫目光一扫,神色间有些意外:“我承认你是个强劲的对手,但是双拳难敌四手。单凭你一个人,是不可能阻挡我们的。年轻人,把你的同伴叫出来。”
“其他人都是懦夫吗?”
屠夫的声音震耳欲聋。
小业跳到屠夫身边,气势汹汹地镇场子。她双马尾一甩:“是啊,像你这样的人,应该还有几个吧。”
其音色带着独属于高中生的清亮。
“还有……”
屠夫顿声,开口朝着会议室喊道:“画师,你还不出手,是想要背叛长官吗?”
画师?
躲在会议室里的人不由得惊讶,慌张地看着屠夫的目光落在会议室里。
S级执政官一口气来了四个吗?
正当所有人心中紧张时,会议室里响起一声轻笑。大家看向笑声的来源,然后瞪大眼睛,流露出震惊的情绪。
“屠夫,你说笑了。”
师连心神情诚恳:“我怎么可能会背叛长官呢?”
他迎着所有人的目光注视,从角落里站出来,坦然说:“是我邀请你们来这个世界的。”
“师连心?”谢令野感到一阵荒诞,有些头晕,“你是里世界的画师?”
永恒国度的继承人竟然是里世界的画师。
有人试图去看永恒国度的掌权者,却发现师淮河早就不知道在什么时候彻底地晕了过去。
“一个掌权的傀儡。”
师连心淡然出声,自我介绍:“永恒国度,曾经名为西北基地,由我和另外一位S级执政官掌权。”
“这一点,傅凭司应该清楚。”师连心笑吟吟地看向傅凭司,“毕竟,你还从我的基地带走了那些幸存者。”
傅凭司想到之前盛明盏的提醒,对此丝毫没有感到意外,只是问了句:“幸存者的暴毙,跟你有关系?”
师连心道:“一些无关紧要的人而已,我犯不着出这个手。根据我的调查,你们与异种有所勾结,才是事实。”
他在过去,收容了很多死去的执政官。
斑点狗,冰火,都是被异种诡异所侵蚀。那种诡异,试图剥夺他们的力量。
冰火在死前,强行剥离自己的能力,转移给了同在中央基地的S级执政官。
追溯诡异的源头,他来到了这个新世界。
傅凭司闭了闭眼,说:“跟我们无关,我从未与异种有所勾结。”
“我知道,毕竟你的身份这么尴尬。”
师连心笑着质问:“我可以信你问心无愧,但是你敢替他们做担保,说在场所有人都与异种无关吗?”
他不知道。
傅凭司心中默说。
“颠倒是非!”
会议室里,有人脱口而出:“师连心,你入侵我们的世界,还在这里颠倒是非!与异种勾结的,分明是你这个叛徒!”
师连心突然出手,将叫嚣的人抓来,当着所有人的面,使用精神审问。
原本骂得厉害的人在地上滚来滚去,止不住地摇头说:“我错了,我错了,不是你,是我,我受到指示,一定要……”
这人躺在地上,七窍流血,身体抽搐挣扎,脸色开始泛青泛白。
在场的人都见过普通人异变之后的情况,都清楚这个人受到某种影响,已经开始失去理智,快要变成异种了。
师连心毫不留情地解决掉异种,拿出一块帕子,擦拭干净自己染血的手指,从容不迫:“你们当中,的确有人与异种勾结。”
“众所周知,当一片海出现一处污染,证明整片海都没救了,就该被彻底销毁掉!”
师连心道:“毁掉这个世界,理所应当。长官也会这么想的。”
屠夫听见画师的说法,皱了下眉,只是问:“画师,你见过长官?”
小业突然举手说:“其实,我感觉之前有一次碰见过长官来着,就在这里的陆城。”
“长官就在这个世界里。”师连心道,“在年前,我已经跟他取得了联系。”
会议室里外,俨然成了S级执政官久别重逢的寒暄之地。
“傅凭司。”
师连心看向面前这个沉默寡言的人,颇为好心地邀请道:“这个世界注定毁灭,但你作为强者,可以加入我们。”
“我们代表长官,向你发出邀请,成为除我们之外的第九位S级执政官。”
傅凭司握着手中的红色晶体,没有说话。
会议室里,陷入长久的沉寂。
突然,从会议室的角落里爆发出一声震怒:“傅凭司,你敢背叛!”
傅凭司没有回头去看接近暴怒边缘的傅衡。
倒是师连心看了一眼傅衡,继续劝说:“到了我们这种境界,力量至上,亲情与血缘都是可以被舍弃的,这些如同过眼云烟,随着时间流逝就会没了。”
傅衡的声音微变,继而软化:“小司,想想你的母亲。”
“哦对,画师说得有道理。”哲学家突然情动,忆往昔感慨道,“当年,我爸妈就是被我亲手给送走的。”
他们张开血盆大口,朝他咬过来,如果不是他有一支笔,他如今可能都不知道死多少年了。
每一个S级执政官走过的路,都伴随着血雨腥风。
会议室外,走廊尽头传来电梯门开的轻细响动。
傅衡面色难看,突然想起些什么,开口道:“小司,想想你的爱人,他现在还在读……”
大学。
“傅凭司,你不愿意背叛他们。”师连心中途插话,冷笑着提高声音,“难道是要背叛长官吗?”
傅凭司蓦然抬眸,盯着师连心。
四周突然僵持下来。
会议室里的人不知道师连心为什么突然这么说。
会议室外的几个执政官也不知道画师突然发疯,用背叛长官这个事来威胁对面的傅凭司是为什么。
师连心眸中深邃,隐约流动着什么。他一字一顿地说:“你、要、背、叛、长、官!”
傅凭司捏碎手中的红色晶体——
“嗡!”
波动就此传来的同时,伴随着一声轻叹。
一切归于寂静时,冰蓝色的光转瞬盈满整栋大楼。
碎裂的晶体被光华所包裹了起来,落在盛明盏的手掌上方。
他垂眸打量着内里的进化源,好奇地抬眼问:“这个能造神?”
所有人回过神来,纷纷看向站在会议室正中间的人。
傅凭司看着面前的人,呼吸微滞,动了下唇,却是无声。
“长官?”
“长官!”
“长官。”
就在这时候,门口接二连三响起的惊呼打断了其他所有人的思绪。
这群执政官在叫谁长官?
屠夫看见突然出现在会议室里的那道身影,快步上前,语气之中是难以掩盖的激动。
傅衡离得近些,见到盛明盏,下意识想让盛明盏帮忙劝劝傅凭司。
在他的印象里,虽然盛明盏偶尔会闹些小脾气,但是很多时候都是较为贴心的一个孩子。
然后,傅衡的动作顿在下一秒,扭头盯着屠夫,质疑地问:“你在叫谁?”
能让一群S级执政官都称之为“长官”的人,是里世界S级执政官排行榜的榜首吗?
傅衡宛若被狠狠打了一巴掌般,瞳孔地震。
他咬紧牙关,看向盛明盏:“你是沉眠?”
沉眠,一个甚至比屠夫还要强些的执政官。
“当然不是,沉眠哪里值得一群S级执政官叫‘长官’?”
替人回答的,是笑出声来的师连心。
他说:“能让我们心甘情愿称其为‘长官’的,只有一位。”
“创建执政署,实力凌驾于所有人之上,我们的首席执政官……”师连心躬身道,“暴君。”
每一位S级执政官,都是一大基地的掌权者。从来没有人想象过有一天会见到一群S级执政官成为狂热信徒的场面。
而这一切的出现,都是因为此刻站在会议室正中间的人——暴君。
暴君看起来很年轻,长身玉立,穿着简单至极的白衣黑裤,像是从某个商场散步误入此地的,周身没有半点紧迫感,很是随意。
不过,也没有哪个S级执政官长得特别显老。暴君长得很好看,好看到令人一眼惊艳。
这是不认识盛明盏的那些人心中的想法。
盛明盏是暴君。暴君是盛明盏。
小白花是暴君,暴君是小白花。
这是其他人以盛明盏这个名字认识暴君的种种惊愕想法。
盛明盏捧起进化源的手上还戴着戒指。戒指在无名指上,银白色,映着冰蓝色的光,衬得那双手修长又漂亮。
他没有关注到其他事情,依旧看着傅凭司,问道:“怎么不回答我?”
这双手,傅凭司曾握过无数次,却从来没有哪一次比此刻还要郑重。
他轻轻地握了下盛明盏的手,回答道:“不能造神。”
盛明盏抓住傅凭司的手,触及到些许温热的血。晶体裂开后,内里的进化源没了,细碎的尖锐物陷在傅凭司的手掌里面,深刻见血。
盛明盏抬手抚上那些细碎的伤口。
冰蓝色的光拂过,如同傅凭司过去极少数的那几次梦境中一样,他受的伤被转瞬复原。
“长官,我们在这里……”
师连心同样站在会议室里,见状主动走上前来,试图对盛明盏说些什么。
下一秒,他被一道冰蓝色的光给打中,身体猛地撞上坚硬至极的会议室桌角,呼吸因为吃痛而沉重了下。
“滚!”
盛明盏眸中无波无动:“收起你的精神控制。”
当众人还沉浸在一种懵逼头昏的状态中时,刚才还高高在上、掌控全场的画师此刻单手撑在会议桌上,恭敬地低下头,应声道:“是,长官。”
会议室沉闷得难以忍受的空气中,无声收敛起些许波动。
压抑的众人终于缓过神来,后知后觉地看向站在那里的盛明盏。他们没有哪一刻比现在更有如此清楚的想法和认知。
暴君,首席执政官,凌驾于里世界所有执政官之上的……
神明!
第162章
先前,众人被压抑在画师的精神控制之中,几乎快要喘不过气来。
眼下,因为暴君的出现,画师撤去精神控制。他们本该松一口气,但是在面对暴君的时候,却怎么也无法放松下来。
尤其是里世界S级执政官分明彼此不服,却在此刻齐齐臣服于暴君。
暴君还未展露出多大的能力,却足以另他们所有人心生恐惧。
傅衡僵住,盯着盛明盏,问:“你真的是暴君?”
他没有听过暴君之名,却从其他S级执政官的态度之中,窥见一二。
盛明盏注意到傅凭司受的伤瞬间复原后,承认道:“是。”
会议室里,一片沉寂。
跟着暴君乘坐电梯一起上来的医生解释说:“幸好我没有放弃,将长官找来了。大家可以坐下来,和平相处嘛。打打杀杀多不好啊,我是医生,见不得有这么人受伤。”
虽然医生这样说,他看向那些受伤者的目光里没有半点同情。
傅衡难以置信,顺带着看了一眼沉默得像是在失神的傅凭司。
傅凭司的目光平静,从中看不出半点意外。傅衡质问道:“傅凭司,你也知道?”
傅凭司动了动唇,正欲出声时,他的话音被盛明盏所打断。
“很少有人会把盛明盏和暴君联系在一起。”盛明盏勾了下唇,“父亲,他不知道。”
盛明盏这一声“父亲”,犹如是在会议室里投落下来一枚杀伤力极强的巨型炸弹。
不仅仅是上三区的人,还有来自于里世界的S级执政官,大家纷纷倒吸了一口凉气。
屠夫听出来这里面的关系。
一直嘴碎威胁傅凭司的,大概是傅凭司的父亲。傅凭司姓傅,那他父亲大概率也姓傅。
而暴君姓盛,不太可能有傅姓的亲生父亲,也不太可能会有傅姓的亲弟弟。
那么,暴君和这个叫傅凭司的年轻人之间,他们两个的关系是……
卧槽!
屠夫已经很久没有遇见过这种令他感觉到大崩溃的场面了。
他见过的大场面很多,灾难突袭、异种两次攻城、世界几近毁灭进入湮灭期,到如今的复苏醒来,也远远没有眼前这一幕感到震撼。
小业突然嘀咕道:“情侣对戒唉……不对,这难道是婚戒?”
小姑娘观察细致入微,她的声音略显天真与好奇。
上三区的人或许不知道是什么意思,但是来自于里世界的S级执政官不会不知道情侣对戒和婚戒的含义。
前者代表两人是情侣,后者代表两人是夫夫。
饶是哲学家再话痨,面对眼前场景,也只能干巴巴地叫了一声,再无下文。
听见旁人的小声议论,画师的脸色略微难看,看了一眼盛明盏和傅凭司各自无名指上戴的戒指,莫名碍眼。
先前,每一个S级执政官出场,都给上三区带来了不小的震惊。
而眼下,暴君这位首席始一出场,就给所有人带来了震撼。
只有一个人,满脸震怒:“不要叫我父亲!”
傅衡倒退半步,勉强站稳身形。
盛明盏“啊”了一声,随口问:“可是,我过年还收了您的改口红包,那……要退吗?”
傅衡快被气死了,说不出来话。
他颤抖着声音,盯着傅凭司:“你……小司,我和你母亲将你培养出来,不是为了让你背叛整个上三区的!”
傅凭司握住盛明盏的手微微收拢。
紧接着,他察觉到什么,下意识去抓紧盛明盏的手。
下一秒,盛明盏松开了他的手。
傅凭司只来得及触碰到盛明盏温热的指尖,很快就像抓住一阵风般,手中顿时落了空。
“说什么背叛呢?”
盛明盏平静地看着自己手中被光包裹的进化源,漫不经心地笑了下,问:“你们的造神计划此刻就在我手中,谁能够抢得走它?”
谁有能力从暴君手中抢走一件东西?
里世界S级执政官当中,无人能回答这个问题。
因为没有人能够做到。
就连他们也不行。
那表世界呢?
在这一刻,所有人的目光落在与暴君侧身对站的傅凭司身上。但是很快的,他们又想起了傅凭司和暴君之间暧昧不清的那种关系。
“造神计划的第一受用人……”
直到这时候,盛明盏才像是看见会议室大显示屏上的内容,慢慢地念出那个名字,“傅凭司。”
“他是我的枕边人。”
盛明盏声音清冷:“这种时候,你们是不是在想,这时候可以靠我们之间的关系,让傅凭司把造神计划的核心给抢回来。”
上三区的人在此刻变得沉默如死。就算真的有人是这么想的,却依旧没敢在这时候开口说话。
“你们想要一把杀伤力极强的刀,所以有了这个造神计划。”盛明盏说出三大院和六大集团重提造神计划的真正原因。
他捧着进化源,来到傅凭司面前,问道:“你想要做这把捅向我的刀吗?”
冰蓝色的光照亮傅凭司黑沉的眼眸。
一面是他自小生活的地方危在旦夕,一面是他的爱人站在对立面。
这一刻,傅凭司忽地想起了不久之前的那个爱情议题。
——站在平衡天平另一端的,是你的爱人,牺牲一个人去救整个世界,和牺牲整个世界去为一个人陪葬,如果是你,你会怎么做?
五个S级执政官的同时出现,此刻站在会议室里的人都无法相信里世界的友好。
尤其是,画师已经光明正大把永恒国度建立在上三区。永恒国度是深深扎在上三区的一根刺。
如果真如画师所说,杀死冰火和斑点狗两位S级执政官的诡异源头在表世界,表世界中有人与异种勾结,就算是有暴君强行镇压,其他S级执政官也会心生不满。
表里世界的关系确实已经无法挽和。
没有握手言和的契机,除非是世界末日了。
傅凭司的思量不过短短一瞬。
等他再回神时,站在面前的盛明盏握住他的手。
他们的双手交握,无名指上的戒指轻轻地碰在一起,无声却莫名沉重不已。
进化源在盛明盏的手中,也在傅凭司的手中。
“那就世界末日。”盛明盏几近无声地说。
盛明盏抓住被光华包裹的进化源,手指一根根收拢,动作轻缓地捏碎光源。
冰蓝色光丝从他指间溢散而出,瞬间盈满整栋大楼。
有人惊呼:“不!”
“造神计划,可以自愿,而非强制。”盛明盏冷漠道,“你们想要造神,我当然可以成全你们。”
扩散开来的光丝携卷着进化源的力量,迅速冲上天幕,将那道纵横的天裂彻底轰碎。
无穷无尽的力量冲破封印,散在天空之中,洒在海面之上,最终降落在大地之上。
在这一刻,无论是已经有过觉醒迹象的,还是尚未觉醒的人,都察觉到了空气中盈满如水的波动。
突然,走在大街上的人感受到了有什么湿润的液体打在他的脸上和手臂上,钻进他的衣领里面。
大家从这些降落的水滴之中,感知到了新生的力量。
上三区,海城。
办公大楼,顶层会议室。
屠夫目光隐约颤动,出声道:“下雨了。”
窗外的雨声如鼓,激烈地敲打在楼外窗户玻璃上,震耳欲聋。
上三区从来不会下雨。
上三区的人也不知道下雨是什么意思。他们只知道从天空之上落下来的液体携卷着进化的力量。
一场大雨,带来了久违的进化潮。
正当众人欢呼着冲进大雨中,迎接独属于自己的进化能力时,有人看见存在已久的那道天裂已经完全扩散开来。
天空像一颗碎裂的球,表面有裂缝密布。
然后,第一块“天”掉了下来,砸落到陆城外的荒野之中。大火燃烧,将笼罩在荒野上的迷雾燃了个干干净净。
令所有陆城人都忌惮的迷雾没了,人们还没来得及高兴,就发现那些天火如同永远不灭般,正朝着陆城所在的方向蔓延开来。
师连心道:“天火遍野,曾经烧毁过一次西北基地。那时候,西北基地有一位名为‘未来’的执政官,天赋是水,解决了那次的天灾。”
他的声音带着笑意,藐视地问:“你们有谁?”
第二块“天”掉落下来,坠入海中,沉入海底。力量从海底开始暴动,海面开始掀起滔天的海浪!
海中的海洋生物随着翻腾的海浪登陆上岸,庞大而诡异的身躯占据了海岸,还没有完全建立起来的人工海岛就此被海啸所覆盖。
医生呐呐出声:“海啸啊,我是个医生,见不得那么多人被海水淹没。那些海怪都还挺难打的。”
“不过……”医生拐了个话题,“吃和被吃的关系是相互的,打死的海鲜肉还是挺好吃的。在很长一段时间里,东南基地的幸存者都靠吃超大海鲜为生。”
第三块“天”掉落下来的时候,不知道牵扯到了什么,原本高高挂起的日月和“天”撞在一起,齐齐朝着空城坠落而去!
“那是你们的空间站吗?”
小业好奇道:“在很久之前,我们的空间站受到莫名磁场的影响,从天外坠下,带着天灾,造成中央基地全面受损,死伤无数。”
事务院有人小声说:“空城上,有数以万计的人……”
他的话音未落,第四块“天”掉了下来,轰然砸在陆地上,造成一连串的地心震动。
地上地下同时发生地震。
地面开始出现犹如深渊般的裂口,罡风吹刮,伴随着大雨倾盆,传来人们惊慌失措的尖叫声。
血色从地上浮了出来,像是鲜血混杂着泥土和雨水,湿腥气息浮在空气之中。
“唉,地震嘛,最开始出现的就是地震。”哲学家忆往昔,感慨道,“天日倾坠,地裂开来,无数人掉了下去,大地陷入黑暗。几十个小时之后,怪物从地底爬起来,开始吃人。”
“那一年,被称为灾变元年。”
哲学家道:“在我们东北,出现了一场超级大的雪灾,大雪覆盖,,冻死了很多人。你们这里从前不下雨,不知道下不下雪啊?”
“雪,其实常常被人们赋予美好漂亮的寓意。”
哲学家又开始话痨起来。
碎掉的天空没了“天”的遮挡,露出天外狰狞可怖的一面。
没有哪一天,比今天更像是世界末日。
天火遍野,海啸侵袭,地震频繁,日月同坠。世界陷入黑暗,人们开始绝望。
这一切的发生,时间不过短短一分钟。
捏碎进化源的盛明盏还保持着抬手的动作,一缕冰蓝色的光丝缠绕在他指尖。
“进化意味着新生,灾难伴随着毁灭。两者相伴相生。”
盛明盏的脸在光丝的照亮下,异常漂亮,“恭喜你们,你们找到的,是真正的进化源,可以造神。”
“神的诞生与成长是漫长的,而灾难与毁灭只在一瞬间。”
盛明盏蜷缩了下手指,那缕光丝重新扩散出去。
由微弱到炽亮,继而笼罩了整个世界。
于是,天火与地震、倾坠的日与月、翻腾的海啸与肆虐的怪物,所有的灾难都停了下来。
盛明盏剥离了灾难发生的时间。
一切重新恢复如初,空城不再坠落,海城不再倾倒,陆城不再塌陷。
这是一个神迹,来自于神明的恩赐。
“但是,我真的很失望。”
盛明盏笑了下,笑意不及眼底:“我决定收回这一切。”
“你们只有一个月的时间了。”
盛明盏话音落下的瞬间,时间悬停在这一秒。
在旁人无知无觉的状态下,盛明盏往前走了一步,靠近傅凭司。他微微抬起头,吻上面前人的唇瓣。
神明的力量在此刻尽数回归。
当时间重新恢复流动的时候,会议室里只剩下所有开会的人。
盛明盏离开了。
所有S级执政官也走了。
刚才十分钟里发生的一切,宛若是一个梦。
梦醒后,大家看向窗外的天空,彻底碎裂的天幕却给他们当头棒喝。
他们只有一个月的时间了。
一个月后,神明会收回所有的力量。
灾难来临,而神明将袖手旁观。
周遭乱了起来。
而傅凭司失神地站在原地,唇畔好似还留着一点缠绵的余温。
好半晌后,他猛然回过神来。
盛明盏离开了,却没有带他一起走。
傅凭司呼吸微滞,转身就要离开。
“傅凭司!”
傅衡的声音响起在会议室里,质问道:“你真的要在这种紧要关头,丢下所有人,不顾一切的离开吗?”
傅凭司僵立在原地。
他看向窗外天灾来临的天空,可怖又狰狞,足以毁掉所有。
会议室里,一直没有出现的谢清焰才偷偷出现,很快找到了自家老爹和谢令野。
“父亲,你怎么受伤了?”
谢清焰瞪了一眼谢令野,问:“谢令野,你怎么回事儿,你在都能让我们的爹受伤?”
谢令野还沉浸在“暴君是小白花”的真相之中,眼下一时语塞。
谢清焰悄悄搭上自家父亲的手臂,尝试了下用自己的能力给谢辞治疗伤势。
半分钟后,他看见自家父亲手臂上的伤口恢复如初,满意地放了手。
谢清焰半点没有“马上就要世界末日”的自觉,还一副看好戏的样子问谢令野:“哥,你现在死心了吧?你口中的小白花,竟然是暴君。”
谢令野不忿,阴阳怪气地怼人:“更带感了呢。”
裴南玉站在落地窗前,瞥见谢清焰帮忙治伤的全过程,问道:“谢小少爷,你的能力是治愈吗?”
谢清焰看向裴南玉,没有吭声。
裴南玉忧心忡忡地说:“我只是觉得你的能力可以造福全人类。灾难面前,人人有责。谢小少爷,你也可以成为造神计划的候选人。”
谢令野警惕道:“裴南玉,造神计划都毁了,你还在这里提什么?”
裴南玉笑笑:“谢小少爷不是暴君的室友吗?”
谢清焰反驳:“那我也打不赢他啊?”
裴南玉道:“念在旧日同学情的份上,暴君或许可以不清算这里。”
“旧日同学情算什么……”
谢清焰脱口而出,目光触及到不远处失魂落魄的傅凭司,蓦然顿住话语。
旧日同学情算得了什么,旧日夫夫情都不算的呢。
事务院的院长找到坐在椅子上休息的云沉溪,迟疑地问道:“云老先生,对于日月即将坠落的事情,您有什么解决办法?”
云沉溪喝过水缓了缓,神色复杂地说:“修过一次已经是极致了,这两个发光体该退休了,我也没有任何办法了。”
“神明要清算一切。”
云沉溪闭上眼,道:“最后一个月,看看真正的世界吧。”
所有人都见证了灾难发生那一刻的场景,即将降临的天灾犹如一柄刀,悬在他们的头上。
三大院的人紧急召开会议,所有人通宵加班,制定了无数套方案,然后又被一一推翻。
窗外的雨,一直都在下。
城市系统因为这场雨而变得混乱,有些失控。
晚上七点。
傅凭司坐在临时办公室里,收到一条来自于空航的系统消息,提醒说今晚七点的空航线将无限期延迟。
因为他和盛明盏的关系,他不能参加三大院内部的一切会议。
深夜十一点,办公大楼依旧灯火通明。
傅凭司随着其他人一起回到陆城。
众人走下海航时,海航口依旧保持着禁严状态。
一行人来到傅凭司面前,态度恭敬又提防:“傅先生,根据信息系统显示,你与超S级危险人物暴君存在着登记的伴侣关系,现将限制你本人的人身自由。”
傅凭司看见海航楼高高挂起的时间,才发觉已经到第二天的零点了。
当伴侣满二十岁后,信息系统里的伴侣关系将显示在双方的信息栏里。
盛明盏是傅凭司的伴侣。
傅凭司是盛明盏的伴侣。
今天是盛明盏的生日,他却没能陪在盛明盏身边。
傅凭司脑子里只有这一个想法。
真糟糕。
第163章
工作人员见傅凭司没有说话,迟疑道:“请傅先生配合工作。”
在前往特别行动区的路上,傅凭司跟宋云觉交接了最后一些工作,安静地走进禁闭室,等一个人。
快到早上七点的时候,傅凭司要等的人来到禁闭室外。
仅仅是几个小时不见,傅衡就像是沧桑了好几岁似的。他递出一份协议,对傅凭司道:“签一下这份协议。”
傅凭司接过协议。
傅衡要他签的协议,是一份单方面断绝亲属关系的协议。
不是断绝傅衡和傅凭司的父子关系,而是要他单方面断绝和盛明盏的伴侣关系。
傅凭司静静地看完所有内容,没有任何动作。
里面包括但不限于,让他承认自己对于盛明盏是暴君这件事全然不知情,是盛明盏以欺骗手段让他与之成为伴侣,是盛明盏哄骗他让自己进入特别行动区。
傅衡劝说道:“傅凭司,你不配合工作,接下来都只能待在这个禁闭室里。”
傅凭司抬起黑沉的眼眸,盯着傅衡。
傅衡道:“你知不知道这件事给我们造成了多么大的麻烦?你是不是早就知道他是暴君这件事了?”
“画师说他早就联系上了暴君,就你一个人还蒙在鼓里!”傅衡发火道,“永恒国度在上三区扎根这么多年,发展至今,甚至参与到造神计划之中,当了一个彻头彻尾的卧底。我不信在这其中,没有暴君的插手。”
“他们那群执政官把我们当成傻子玩儿,让我们所有人颜面扫地!”
傅衡震声问:“你还在执迷不悟些什么?”
傅凭司依旧安静地看着傅衡。
好半晌后,他问了一个问题:“有九个势力拥有投票权,明日星程傅家投票给我的时候,你没有把我当成傻子玩儿吗?”
傅衡顿住声音,随后气笑道:“我都跟你解释过了,造神计划是对你有利的。我是你的父亲,难道会害你吗?你怎么就不能听话呢?”
听话,听话,听话。
又是“要听话”这句话。
傅凭司闭上眼,呼吸变得平缓。他睁开眼后,抬手撕碎放在他面前的那份协议,冷声道:“我不会签这份协议的,我知道他的一切,包括他的身份。”
傅凭司对着傅衡以及傅衡背后的监控,一字一句:“我们一体同心。”
傅衡脸色难看地关掉了背后的监控设备,出声道:“你再说一遍?”
傅凭司重复道:“我和他……”
他的话还没说完,傅衡的水杯朝他丢过来——
“砰”的一声,水杯砸向禁闭室雪白的墙壁上。
杯身顿时四分五裂!
傅凭司无动于衷,开口道:“从五天前,我已经开始交接工作。截止今天零点,我已经把所有权限交给了宋云觉。除了我的能力,我已经对你们没用了。”
“你真的要把你一手创建的特别行动区拱手让给别人吗?”傅衡气急,“你真以为你请辞之后,你那个副手就能上位吗?你那些手下真能顶住其他财阀的压力吗?”
没有傅凭司,特别行动区就跟三大院一样,是一块被所有财阀待分的大饼。
傅衡指责道:“没了傅家,你傅凭司什么都不是!”
傅凭司平静道:“没关系。”
特别行动区是上三区抵御灾难的第一防线,没了他,这道防线也依旧存在。
傅衡破口大骂:“你真的以为那暴君对你有半分情意吗?他不过把你耍着玩儿,扔在地上玩儿,狠狠地玩儿你,如果真有情意,他会当众丢下你,和其他人跑了吗?”
傅凭司依旧平静:“他说了,他很失望。”
傅衡被傅凭司软硬不吃的态度气得好久没说话,随后转身离开。
傅凭司垂眸看着协议碎片,轻声道:“父亲,你知道吗?我压抑在骨子里的性情跟母亲是一样的。”
傅衡往外走的脚步顿了下,然后毫不犹豫地离开了禁闭室。
直到一个小时后,傅衡终于知道傅凭司那句话是什么意思了。
傅凭司叛逃了。
他趁着工作人员来送早餐的时候,逃出了禁闭室。等其他人发现的时候,傅凭司已经开车冲出了特别行动区。
早上八点,当大家都还处于一种将醒未醒的状态时,陆城全城响起的刺耳警报声震惊了所有人。
事后,据有人回忆,全城警报声响了整整两个小时,依旧没有抓到那个叛逃者。
快到中午的时候,傅凭司来到小区附近,看见了埋伏在附近的抓捕人员。
他不动声色地避开其他人,回到了自己的家中。
他和盛明盏的家已经被翻过一遍了,放在次卧的木偶小熊和漆黑坛子都被拿走了。
但是,糖还留着,没被那些人一起带走。
傅凭司留了一张纸条:【给孩子喂糖,一日三餐。】
傅凭司回到卧室,按照盛明盏的习惯,很快摸到了被盛明盏放在隐蔽角落里的一张名片。
这张名片还在。
傅凭司回想上一次见到【动物世界】这张名片的情况,他用通讯器给名片上的号码打了个通讯电话。
通讯器那头,提醒音是一阵乱码。
不能用通讯器打这个电话,只能用里世界的手机拨打这个号码。
至少他手中的通讯器不行。
傅凭司收好名片,转身准备离开。
来到客厅时,他的脚步微顿,然后重新回到了卧室。
当门外的人推开大门闯进来后,并没有在客厅搜寻到人,于是警惕地前往书房和卧室。
“书房没人。”
有人压低声音道。
几秒之后,一行人听见来自于卧室里的破空声,脸色微变,立马撞开门,冲了进去,只来得及看见傅凭司跳窗离开的身影。
有人脱口而出:“卧槽!傅队连十二楼也敢直接跳?太牛了吧!”
紧接着,这人迎着其他人的目光,抽了抽自己的嘴巴,干巴巴地改口道:“啊,哦,嘿……是叛逃者。”
一分钟后,楼下车库传来车辆启动的响动,黑色的车影冲出了小区。
傅凭司开着车,身后是来自于三大院对他的追捕,横穿整个陆城。
三大院对傅凭司发出了最高通缉令。
就算是有明日星程傅家的干涉,三大院连同其他几大集团也没有撤销这道通缉令。
生命科技。
谢清焰闯进谢令野的办公室,道:“哥,你也太过分了吧?这是在落井下石。”
谢令野满不在乎:“别把你哥说得这么坏,反正都快世界末日了,让我当当特别行动区的一把手,过过瘾,又怎么了?”
“傅凭司都不要特别行动区了,特别行动区换个领导而已,对底下人有什么影响吗?”
“再说,傅凭司只要签了协议,他就还是明日星程的继承人,是特别行动区的领导者,是造神计划的第一受益人。”谢令野分析道,“但是,这一切他都不要了。”
“他抛下所有,背叛全世界,只为了小白花。”
谢令野感慨道:“有意思,傅家的家风和教育克制感情,收敛压抑,他本来不可能会做到这种地步的。暴君还真是一朵有刺的小白花,带感啊。”
谢清焰不服气,转身就要走。
谢令野叫住人,道:“你最近别出门,我怕有人要针对你。”
创世集团。
韩岳源对韩向阳道:“小阳,我知道你的想法,但是目前形势不明,你没法向所有人保证,那位对我们依旧心存善意。”
韩向阳问:“大哥,你能不能查一查年初和我一起从【永恒国度】回来的那些幸存者是怎么暴毙身亡的?”
他不相信这件事的背后没有人为因素。
韩岳源解释说:“小阳,如果查出来这件事是画师和永恒国度做的,那么两个世界真的没有办法缓和了。”
“你们都不知道斑点狗……”
韩向阳的话还没说完,就被韩岳源给打断了。
韩岳源问:“那斑点狗如今呢?”
韩向阳沉默了下来。
机械旧部。
云千春等候在休息室的门口,直至门被打开,门内传来他父亲让他进去的声音,他才迈步走进休息室。
“父亲。”
云千春坐在沙发侧,为云沉溪倒了一杯茶:“请喝茶。”
云千春站在云沉溪身边,一边垂肩,一边问:“父亲,您休息得好吗?”
云沉溪接过茶水,慢慢饮尽。喝完茶,他才开口:“人老了,这觉就少了很多,不像年轻时候,我爱贪睡。”
“那时候,爸爸他会给您泡好茶水,守在您身边。”云千春轻声回忆。
“都多少年了……”云沉溪慢慢地睁开眼来,问道,“当年,你爸爸收养你的时候,你还是个小孩,才这么高点儿。现在,你爸爸都走这么多年了,你也变得老了。”
云千春为云沉溪垂肩的动作缓了一会儿,应声说:“父亲还是老当益壮,依旧能够当机械旧部的掌权人。”
没有人知道,机械旧部并不是云千春一手建立起来的。在更早的时间里,机械旧部的初期,是他的两位养父在负责。
后来,他爸爸因病去世后,他父亲也没了心思再兼顾机械旧部,只能由他接手机械旧部。
他凭借机械旧部初期留下的技术,然后将集团一步步壮大起来。
云沉溪道:“老了啊,连两个发光体都修不好了。”
云千春问:“父亲,真的没有其他办法了吗?”
“有。”云沉溪出声说,“祈祷神明心软吧。那个小傅,是不是跑了?”
云千春不明白在这样紧张的局势下,为什么父亲还在相信暴君会心软。
他回答道:“傅凭司拒绝签协议,现在全城都在抓捕傅凭司。”
云沉溪闭上眼,低声叹息:“爱情啊,真奇怪……”
彼岸集团。
裴南玉站在顶层楼上,盯着即将毁灭的世界,自言自语地问:“这一次,你总该失望透顶了吧?”
“一直失望,却一直心软,可不是暴君的作风。”
裴南玉喃喃出声:“我早就说过,我们终将殊途同归。”
把整个世界变成怪物的乐园,他们一起聆听世界破防的声音。
就在这时候,裴南玉看向通讯器里的消息,冷冷出声:“废物,一群废物。”
快一天了,那些废物还没有抓住傅凭司。
裴南玉面容扭曲,转身离开大楼。
晚上七点。
裴南玉出现在陆城十一区附近。
他死死盯着僻静的大道,赫然拾起一根黑色羽毛,凝聚力量于虚空成型,直指大道尽头。
不多时,一道黑色的车影疾驰过笔直的大道。为首的车将身后的追捕队伍遥遥甩在后面。
绝不能让这个人再见盛明盏。
去死去死去死去死去死去死!
裴南玉拉起虚空之弦,毁灭力量转瞬射出——
“轰!”
两股力量迅速碰撞在半空之上,冰蓝色光华自傅凭司无名指间爆发!
一阵几近灼热的触感从戒指上传出,傅凭司单手开车,抚摸到无名指戴的戒指,反应及时:“宝宝……”
夜色将深,大道上没有其他车辆。
傅凭司一个甩尾,避开前面轰然砸落下来的巨大山石,冲了过去。
裴南玉见到他的一击被盛明盏留给傅凭司的力量所抵挡,眸中满是嫉恨:“傅凭司……”
他要杀了这个人!
第二次遇袭后,傅凭司思量瞬息,意识到在上三区的确还隐藏着一个神秘的存在,试图要他的命。
傅凭司查看周遭的地图,很快在下一个分岔口驶向左侧。
又是一道几近毁灭的攻击席卷而至。
在这一刻,傅凭司抬手按住无名指上的戒指。
冰蓝色的光刚冒了个头出来,就被委屈巴巴地按了回去,然后归于平静。
面对即将追上来的袭击,傅凭司冷静地踩死油门。嘈杂声扬长而起。
裴南玉站在山林之上凝聚力量,察觉到盛明盏留下的力量像是已经消耗殆尽般,唇角露出微笑:“傅凭司,他也只是怜悯你而已。”
“不值一提!微不足道!一个玩物!捏死算了!”
裴南玉手掌微抬,再一松:“只有我……才跟他出双入对!”
黑暗的侵蚀与毁灭几乎铺天盖地,却又只是凝聚在陆城十一区附近,然后轰然爆发!
裴南玉露出微笑,却在转瞬过后,赫然凝住笑容。
冰蓝色的光再次爆发,笼罩了那辆疾驰的车辆。
与此同时,一支携卷着吞噬力量的规则之箭破开虚空,激射而至!
裴南玉听见了心脏上传来的一声碎裂声响。那枚镶嵌在他心脏上的冰蓝色子弹被瞬间吞噬殆尽。
规则之箭射透他的心脏,然后穿过他的身体。
裴南玉被射穿心脏,却不管不顾地捧起消失在自己心洞上的那点儿冰蓝色光华。
吞噬力量将最后一点冰蓝色的光彻底吞噬。
裴南玉低头,伸手掏进自己心口上的血洞,却什么都没有掏得出来。
那枚留在人类表达爱欲的部位上的子弹,没了。
那是盛明盏送给他的东西,就这样没了。
凭什么……
凭什么傅凭司就能得到盛明盏最完整的守护规则?
凭什么他连一枚子弹都留不下来?
守护规则,被守护的人遇见生命危险,越是强大的攻击,守护的力量就越强大。
裴南玉狼狈地跪在山林间,伸手往自己心脏上掏了一遍又一遍,神情间依旧不太甘心。
然后,他手上依旧什么都没有。
那枚子弹被彻底毁掉了。
好半晌后,裴南玉跌坐在地上,盯着自己逐渐恢复如初的心脏。
上面已经没有子弹镶嵌的痕迹。
“杀不死我的……”
裴南玉道:“没有人能杀死我。”
在生前,他作为天眷者,拥有复原的能力。在死后,他作为异种,拥有毁灭的力量。
他是新生,也是毁灭。
这个世上,没有人能够杀死他!
裴南玉低语:“傅、凭、司。”
另外一边,傅凭司将车停在动物园附近,下车进入园中。最终,他停在当初【动物世界】与上三区交界处的边缘。
傅凭司拿起手中的名片,安静地打量了片刻。
这张名片,与上次他见过的那张名片有细节上的差异。
怎样会造成这样的细节差异?
这是一张一次性的消耗品。
傅凭司垂手撕开这张名片。
周遭的环境赫然一变。
一群玩偶兔子跳出来,在傅凭司面前跳舞。
紧接着,一只小山般的兔子跳出来,脱口而出:“欢迎光临!欢迎光临!欢迎灯灯大王大驾光临……”
红眼睛兔子没有见到灯灯大王,反而见到一个戴着灯灯大王戒指的男人。他迷茫了下,继而改口道:“欢迎光临!欢迎光临!欢迎灯灯大王的王后大驾光临!”
傅凭司问:“何有用?”
兔子“咻”的一下,变成身穿背带裤的银发小男孩。何有用开口应道:“灯灯大王的王后,你找我有事吗?”
傅凭司道:“你知道我是谁?”
何有用道:“当然知道啦,你手上戴的戒指,是灯灯大王托我打造的。”
傅凭司应了声,语气艰涩:“何有用,你知道要怎么找他吗?”
“啊?”何有用的兔耳朵飞快旋转起来。
傅凭司说:“因为一些事情,他很生气,很失望,我找不到他了。”
“真的吗?”何有用盯着傅凭司手上的戒指,纠结了下,慢吞吞地道,“可是,灯灯大王把家门钥匙都留给你了,他真的对你很生气吗?”
傅凭司闻言,触碰到无名指处的戒指。
何有用问:“你们吵架了吗?灯灯大王很不好哄的。”
傅凭司摇头道:“我们没有吵架。”
何有用动一动兔耳朵,眼里透着茫然:“不太懂。”
成年人的世界太复杂了,为什么很生气,又没有吵架呢?
“我这里有一件可以达到任何地方的规则物品,你有钥匙的话,就可以回家。”
何有用蹦蹦跳跳地走进城堡。
半分钟后,他将傅凭司带到一扇类似于电梯的门前。
何有用抱起本子,犹犹豫豫地问:“灯灯大王的王后,你能不能给我签个名?”
傅凭司怔住,接过本子,翻开一页,正好看见盛明盏的笔迹。
暴君(傅灯灯)。
傅凭司翻页的手顿了下,继续往后翻了几页,问道:“我签在哪里?”
何有用凑过来帮忙翻页时,吸了吸鼻子,惊讶道:“灯灯大王的王后,你怎么受伤了?”
他走近之后,嗅见一股血腥气。
傅凭司说:“不碍事。”
何有用重新翻到第一页,开口道:“灯灯大王的王后,你就签在这一页吧。”
灯灯大王给他签了两次签名,一次是“暴君”,一次是“傅灯灯”。
傅凭司落笔在下方,写了自己的名字,然后又在后面补充了半句话。
傅凭司,灯灯大王的王后。
何有用接过签名本,看到傅凭司的签名,眉眼之间看起来很高兴,高兴得兔耳朵像小风扇一样旋转。
傅凭司说了一声谢谢,站在门前,看见了这件规则物品的使用说明。
【快乐兔子的任意门。】
【有了这扇任意门,你可以去到想去的任何地方。私人场所,请注意礼貌和隐私,需要有钥匙才能进哦。】
【关上门,再打开门,就是你的心之所向。】
门的左上角,画了一只快乐的红眼兔子。
傅凭司走入门内,关上门。
周遭的环境陡然变得安静,不算太宽敞的环境里,他只听得见自己的呼吸声。
傅凭司抬手握住门把手时,下意识屏住呼吸。
“咔嚓”一声,门被打开之后,外面是朦胧的迷雾,就如同他曾经做过的那些梦境般。
迷雾厚重,伸手不见五指,找不到出口,也看不见来处。
当傅凭司走出任意门,身后的门缓慢地消失在迷雾之中。
他没有回头,径直朝着前方找路。
迷雾深处,逐渐被分开一条仅供一人通行的小道。
傅凭司朝着小道深处奔去,直至见到那座隐藏的城堡。
城堡大门紧闭,漆黑又幽静。
傅凭司抬手推开大门,按照梦境中的路线走上楼梯,拾阶而上,来到顶楼的房间。
到了房间里面,当他看见安静睡在床上的盛明盏时,僵立了良久,呼吸有些沉重。
下一秒,在傅凭司身后聚拢而来的迷雾推了一把他的后背,傅凭司脚下被绊住,整个人跌倒在床边。
傅凭司屏住呼吸,以手撑在床边,尽量保持安静,不想惊扰到躺在床上睡觉的盛明盏。
他小心翼翼地抬起眸光,忽然变得有些紧张。
因为盛明盏的眼睫轻颤了下,继而睁开眼来。那双冰蓝色的眼眸与他对视上了视线,内里无波无动。
盛明盏坐起身来,看向跌倒在他面前的这个人,冷淡地问:“你是谁?”
傅凭司宛若被一双无形的手扼住咽喉,窒息得说不出话来。他艰涩道:“我叫傅凭司。”
盛明盏没什么反应,盯着傅凭司看。
好一会儿后,他开口道:“你看起来很痛苦。”
“我……不痛苦。”
傅凭司注视向他,迟疑地问:“你现在痛苦吗?”
如果不痛苦的话……
傅凭司下意识想要藏起自己戴戒指的那只手。
盛明盏早就注意到了傅凭司无名指上的戒指,和他手上的戒指是一对。
对戒,戴在无名指上的,是婚戒。
而且,他从傅凭司的戒指中感知到他的规则力量。
盛明盏抓住傅凭司想要藏起来的那只手,扣住十指,淡声问:“躲什么?”
傅凭司收了所有力气。
盛明盏继续问:“是我忘记了你,把你抛弃了,你才这么痛苦的吗?小可怜?”
傅凭司呼吸微缓:“不是,是我做错了事,我惹你生气了。”
理智和感情被他放在了天平的两边,但是从小到大常年累月的克制和压抑,让他忽略了感情本来就不该被摆上天平去衡量。
“虽然我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但是我想,我应该没有生你的气。”
盛明盏抓着傅凭司的手,反手触碰到自己的心脏,语气依旧冷淡:“我感觉这里很开心,因为见到你,它的心跳加快了些。”
就算记忆都被消磨,但爱意永远不会消散。
第164章
傅凭司的手掌被按在盛明盏的心脏部位,他清楚地感知到盛明盏心脏的跳动。
“不要痛苦。”
盛明盏面无表情地说:“无论发生了什么,等我记起来再跟你说。”
他伸手将人拉到床上,碰到傅凭司的后背。
指尖染上了湿漉漉的鲜血,盛明盏不自觉地蹙了下眉,连此刻的他自己也不知道为什么。
盛明盏垂手帮忙给傅凭司治好伤,盯着傅凭司,直白道:“下次不要受伤。”
他感觉自己的心莫名钝痛。
傅凭司感受到盛明盏的气息,轻声说:“好。”
“盏盏,今天是你的生日。”末了,他道,“生日快乐。”
虽然……这个生日过得真的很糟糕。
盛明盏不知道外界今天是他的生日,听见傅凭司的话,神色恍惚了下,问道:“今天是我的生日吗?”
傅凭司道:“3月3日。”
盛明盏没什么反应,只道:“确实是我的生日。在我的记忆里,我已经很久没过过生日了。我的上一个生日,你在我身边吗?”
傅凭司应了声。
“那我们做了什么?”盛明盏问。
傅凭司回想起盛明盏的上一个生日,解释道:“上午,你在学习。下午,你在学习。”
那时候,距离七月高考还剩下五个月时间。
“我这么爱学习?”盛明盏问,“那晚上呢?”
傅凭司道:“晚上,我原本是想带你出去约会的,后来你说你还有一套卷子没做完,让我就在家里给你过生日。”
他在家中做好晚餐,定了蛋糕。
吃晚餐,吹蜡烛,然后许愿,吃蛋糕……盛明盏的上一个生日仪式很寻常、很平淡,但是却很开心。尤其是跟今日今时相比,去年的生日方才难能可贵。
那天,盛明盏做题到深夜快十点。
他去催人洗漱,早些休息。
盛明盏做完题后,把卷子丢给他对答案,然后起身去浴室洗澡。
等他对完答案,盛明盏也刚洗完澡,穿着衣服出来。
“宝贝,你错了一道题。”
他听见响动,头也没抬,出声唤盛明盏过来。
盛明盏过来的时候,带来一身清新的洗浴淡香,然后凑近过来问他。
他微微敛息,目光落在盛明盏处,呼吸乱了下。
大概是盛明盏没有找到自己的睡衣,胡乱套了一件他放在浴室置物架上的衬衣。
衬衣宽大,下摆堪堪遮过腿根。
盛明盏的皮肤本来就白,因为热气的熏染,白净的肤色透着些淡淡的粉色,双腿笔直而修长。
“是这道题,有个步骤错了……”他顿了下声,开口道,“改一下就行了。我先给你吹头发。”
吹风机的声音“呼呼”响起,在安静的环境里,显得莫名躁动。
帮盛明盏吹完头发后,他伸手理了理面前人的额发。
下一秒,盛明盏桃花眼微弯,凑过来亲了亲他的唇角,语调轻缓:“哥哥。”
他抬起的手握住盛明盏的后脖颈,低头吻上去。接吻的声音响起,温柔又绵长。
唇分时,他呼吸克制地说:“宝宝,不早了,睡觉吧。”
“真的吗?”盛明盏靠过来,按住他起身的动作,跨坐在他身上,像调情一样,轻轻哼声地问,“不做吗?哥哥。”
“你是不是不行啊?”
盛明盏欲起身:“那我去做卷子了。”
他将人拉回来,呼吸微乱:“不做卷子。”
盛明盏神色无辜:“不做卷子,那做什么?做我吗……”
按住怀中人的腰,他低下头去,堵住了盛明盏余下的话音。
在上次生日的过去一年里,他们从牵手到约会接吻,一直都是循循渐进的,并没有一步到位。
自从那次之后,食髓知味的两个人才开始一发不可收拾。
傅凭司回过神的时候,听见盛明盏在问是什么生日礼物。他隐去中间的细节,出声道:“一系列的全套高考资料。”
盛明盏从这些细节之中拼凑出过去的细节,开口道:“你真可爱。”
对于一个爱学习的人来说,收到高考资料这份礼物,是最开心的一件事了。
“今年的生日……”
傅凭司又想到些什么,神色落寞了瞬息。
盛明盏起身下床。
随着他的走动,那些笼罩的迷雾逐渐散开。他淡声道:“那就给我做一个生日蛋糕吧,时间会停留在这一刻。”
厨房里,盛明盏倚靠在门口,看着在里面忙碌的人。
傅凭司做了多久的蛋糕,盛明盏就看了有多久。
蛋糕成型之后,傅凭司走过来说要让他闭上眼。
盛明盏看了一眼,虽然觉得没有闭眼的意义,却还是下意识听傅凭司的话,将眼睛给闭上了。
闭上眼后,盛明盏的其他感官变得更加清晰起来。他察觉到傅凭司拉起他的手,将他牵到桌边,让他坐下。
一分钟后,傅凭司才说:“好了,睁眼。”
盛明盏睁开眼来。映入他眼帘的,是放在他面前的蛋糕。
蛋糕不算小,也不算大。
这里情况特殊,厨房里的食材很少。傅凭司只能用尽可以用的食材,做出这个蛋糕。蛋糕的颜色是白色为底,最上面的一层点缀了一种蓝色的果子。
盛明盏看向蛋糕上写的字,问道:“灯灯……是我吗?”
蛋糕上写着:祝灯灯所有的生日都快乐。
傅凭司道:“一盏明灯,这是你自我介绍的时候,对我说过的话。”
盛明盏应声说:“从我有意识和记忆的时候,我就在孤儿院里。这个名字的由来,是在我小的时候,学到一篇课文,上面说万家灯火,每一盏灯背后都是一个家庭。但是,我没有家,所以我就做我自己的一盏明灯。”
“在我十八岁以前,没有人给我过过生日。”盛明盏道,“在我十八岁那一年,所有人的家都变得支离破碎。”
执政署是基地里最高的建筑,他最喜欢的一件事情,就是夜里站在办公室里,看着基地里亮起来的万家灯火。
盛明盏问:“我们的家呢?”
“我们的家……”傅凭司轻声解释,“在一个很遥远的地方,那里距离你读的大学不算太远,热闹繁华。家里,我们还有两个‘孩子’,一个是不爱说话的小熊,一个是只会吵你、还爱吃糖的漆黑坛子。”
“我离开的时候,叮嘱了那些人,会帮忙喂孩子。”傅凭司道,“你不用担心。”
两人说话间,插在蛋糕上的蜡烛开始燃得见底。傅凭司解释道:“你先许愿。”
盛明盏:“希望下次的生日在家里过。”
他低头吹灭蜡烛。
吃蛋糕的时候,傅凭司帮忙切了蛋糕。
盛明盏拿起叉子,尝了一口蛋糕。意想之中的寡淡无味并不存在,他又尝了一口,确认自己的确吃到了蛋糕的味道。
盛明盏依旧面无表情,拿叉子的手却顿了下。
“你跟我说,甜味带来开心。”傅凭司问,“你现在开心吗?”
“不知道,感觉不到。”
盛明盏抓住傅凭司的手,重新按回自己的心上,道:“但它现在又跳得快了些。”
傅凭司静心感受道:“的确。”
两人吃完蛋糕后,没多久,盛明盏又回到了顶楼房间里睡觉。
等傅凭司收拾过厨房,回到房间,坐在床边,安静地看着沉睡的睡美人,涌上来的情绪让他心里传来钝钝的疼痛。
不多时,迷雾重新涌过来。
有字浮现在傅凭司面前。
【睡。】
于是,傅凭司放缓了一切动作。
【睡床上。】
傅凭司坐在床边,轻轻地握着盛明盏的手,轻声哄说:“宝宝,你先睡。”
【哦。】
傅凭司守了很久,快到天亮,他才勉强闭眼休息了一会儿。
盛明盏醒来的时候,他盯着傅凭司握住他的手和无名指上的戒指看了好一会儿,又捏了捏傅凭司的手,随意地把玩起来。
傅凭司趴在床边,醒来后下意识问道:“宝宝?”
旋即,他彻底清醒过来。
盛明盏坐在床上,冰蓝色的眼眸盯着他,若有所思:“原来,你一直叫我‘宝宝’?”
昨天,他就没听过傅凭司对他的这个称呼。
盛明盏问:“从来没人叫过我‘宝宝’,你怎么叫我‘宝宝’?”
傅凭司面对盛明盏冷淡若冰的视线,似乎有些难为情般,低声说:“因为你是个漂亮宝宝,是个可爱宝宝,是世上最受欢迎的宝宝,没有人不喜欢你。”
盛明盏依旧没什么反应,依旧盯着傅凭司的嘴唇。
他的心不自觉地跳快了下,问道:“怎么不上床睡?我们不是合法的正当关系吗?”
傅凭司呼吸滞了滞,解释说:“你现在的情况下,我怕太过亲密会让你觉得冒犯。”
“过来。”
盛明盏以一种命令的语气,将傅凭司带过来,试探性地蹭了蹭面前人的唇角,开口道:“试过了,没有觉得冒犯。”
“亲起来很软,很好亲。”
盛明盏的话直白至极,一点儿也不拐弯抹角。
他盯着傅凭司,冷漠地说:“叫我宝宝。”
“宝宝。”傅凭司依言照做。
盛明盏看起来没什么变化,淡淡地应了声。下床时,他对傅凭司道:“我今天听不见你说的话,要说话的时候,记得站我面前才开口。”
傅凭司的心情宛若一下子从天堂坠入地狱般,一颗心被紧紧地攥了起来,痛得无法呼吸。
盛明盏直白至此,失忆的他没有任何的掩饰,不知道去掩饰些什么,也不知道为什么要掩饰。
直到他换好衣服,坐在窗边,安静地发呆了很久,回头时看见傅凭司,问道:“你看起来怎么又这么痛苦?”
傅凭司摇头说:“我不痛苦。”
盛明盏直直地盯着他,猜测道:“因为我今天听不见?”
傅凭司没有说话。
盛明盏道:“我昨天失去味觉,今天失去听觉,明天失去嗅觉,后天失去触觉,大后天失去视觉。你每天都要这么痛苦吗?”
傅凭司没有回答这个问题,而是问道:“那今天你的味觉是恢复的?”
盛明盏不予置否。
傅凭司下楼给盛明盏做了早餐,按照一般的正常口味。
盛明盏对于这顿早餐,评价道:“味道很好。你是厨师吗?”
“我是你一个人的厨师。”
傅凭司低头说话,导致盛明盏没看清这句话的唇语。他又重新问了一遍。
傅凭司抬起头来,字正腔圆,解释说:“我不是厨师,只是喜欢下厨。”
这一整天,盛明盏除了一日三餐会下楼之外,他总是坐在顶楼的窗前发呆,安静地看着窗外。
直至日落月升,他才收回目光。
盛明盏上床时,看见守在床边的傅凭司,开口道:“你可以上床来睡觉,我不觉得冒犯。”
傅凭司迟疑地应了声,来到盛明盏旁边坐下。
盛明盏躺在床上,闭上眼睛睡觉。
好半晌后,他睁开眼,道:“亲我。”
傅凭司听见这个要求,看着盛明盏,安静地倾身,吻了吻盛明盏的唇角。
这时候,盛明盏问:“我们是合法关系,除了亲吻,还做过别的事吗?”
傅凭司应声说:“做过。”
盛明盏拉住面前的人,直白道:“做一下。”
做一下……
傅凭司道:“那是比亲吻更加亲密的事情。”
盛明盏直勾勾地盯着他,目光依旧冷漠。
傅凭司轻叹了一声,就算之前设想过再多,真正看到盛明盏现在的目光时,他依旧觉得心动。
但他没有从这双冰蓝色的眼眸之中,看到任何的欲望。
傅凭司低下头去,从盛明盏的唇瓣吻到喉结,再到胸膛与腹部,然后继续往下。
盛明盏觉得很奇怪,他整个人像是被傅凭司掌控住了。
他想要让傅凭司抬起头来,让傅凭司开口说话,不要含着他,伸出手时却按住了傅凭司的头,有些失控。
结束时,盛明盏的眼尾泛着薄红。
傅凭司帮忙擦拭干净后,想去亲盛明盏,然后被盛明盏推了下。
他从盛明盏的面无表情中看出一点嫌弃的意味。
“我去洗个澡。”
傅凭司喉结微滚,丢下这句话就进了浴室。
盛明盏听不到浴室里的声音,自然也没有听见傅凭司喘得有多好听。
盛明盏闭上眼,睡着了。
第三天,他失去的是嗅觉。
让傅凭司帮忙的时候,结束后他懒洋洋地允许傅凭司浅亲他一口。
第四天,盛明盏失去的是触觉。
这一天,他什么都不想做,不想亲吻,也不想让傅凭司咬他。
第五天,盛明盏失去的是视觉。
早上醒来的时候,盛明盏突然说了声:“小朋友,你怎么这么大胆?”
傅凭司先是一愣,然后反应过来,开口问:“你记起我了?”
盛明盏道:“一号实验体,十八岁的小可怜儿。”
盛明盏每一天的状态都不太一样,根据傅凭司的观察,他的记忆好像在逐渐恢复。
大概是昨天恢复的记忆很讨厌,很难过,盛明盏带着连他也不想理会了。
“我……”
傅凭司语气干涩,神色恍然:“好久不见,哥哥。”
第165章
今天,盛明盏没有视觉,冰蓝色的眼眸没有焦点,却依旧漂亮。
傅凭司屏住呼吸,抬起手来,在盛明盏面前轻轻地挥了下。
下一秒,盛明盏却能准确地抓住傅凭司的手,问:“做什么?”
“你的眼睛今天看不见。”傅凭司的声音顿了下。
“虽然我看不见,但是我听得见,摸得到,感受得到。”
盛明盏松开手,下了床道:“恢复力量的过渡时期而已,不用担心。”
傅凭司跟上来:“我可以当你的眼睛。”
他牵住盛明盏的手,往楼下走去。
到了楼下,傅凭司去做早餐。
盛明盏坐在餐桌前,安静地听着厨房的动静。
开火的声音,碗勺碰撞的声音,流水的声音,以及傅凭司的声音。
盛明盏问道:“后来,你的力量有再失控过吗?”
傅凭司道:“偶尔。”
吃完早餐后,傅凭司牵着盛明盏回到顶楼房间。他知道盛明盏喜欢坐在窗前发呆,就将人带到了窗边,陪盛明盏一起坐在那里。
窗户半开,天光入坠,笼罩在盛明盏周身,犹如入世却依旧疏离的神明。
傅凭司能够感受得到现在这种记忆状态的盛明盏很厌世,厌世到了一种极点。
好半晌后,傅凭司开了口:“哥哥,我可以跟你说说话吗?”
“说什么?”盛明盏回过头来,却没有看傅凭司,似乎有些无奈,“说我们的过去吗?可我还没有想起来,你会伤心吗?”
“我没有伤心。”
傅凭司道:“说你的过去,那些我没有参与到的过去。”
“让我想一想。”
盛明盏脸上露出回忆的神色:“虽然你十八岁见到我的时候,我是一个孤家寡人。但是,在我十八岁的时候,我还是有一些朋友的。”
高中时代,长得好看、学习好、脾气又好的人通常是很受欢迎的。
盛明盏是学习委员,他的高中生活是很开心的。他和很多高三生一样,对未来充满美好的憧憬。
这一切都毁在一场天灾之中。
3217年6月,太阳坠落,世界陷入七十二个小时的永夜状态。
盛明盏道:“我的觉醒,源自于一场意外。我们回宿舍收集物资的时候,余震来临,我为了救人,被镜子碎片划伤,当天晚上发了一场高烧。”
永夜状态后,怪物随着太阳的重新升起而爬了出来。
很多老师和学生死在了怪物的口中。
学校里的幸存者逃了出去。
那时候,大家以班级为集体。
班长对他们说,一定会把他们带到安全的地方去。
这一走,就是好几个月的时间。
交通瘫痪,城市沦陷,怪物肆虐。
他们又是一群还没有全部成年的学生,路上自然会很艰难。
他们距离学校越来越远,一路上不断有人单独离开,也有人死在怪物口中。
“后来,我们班就没剩下多少人了。”
盛明盏道:“在我觉醒的初期,能力是很弱的。每用一次能力,我都会生病很长一段时间。”
最开始的时候,盛明盏不知道为什么会这样。使用能力的次数多了,他才逐渐明白了过来。
傅凭司迟疑道:“身体跟不上能力的强度?”
盛明盏应声说:“对。”
因为他每次使用能力,都在消耗身体的机能,还在超越极限,所以他的身体停留在了成年的骨龄阶段,不再生长。
“要恢复,就得停止使用能力。”
但是,盛明盏怎么敢停止能力的使用。
他道:“灾变第二年,班长死了,被我亲自杀死的。”
在一次怪物围攻的过程之中,班长和大部队失散。等盛明盏再遇见班长的时候,班长已经变成了失去理智的怪物。
他没有任何犹豫,抬手杀了变成怪物的班长。
有人指责他毫不留情,说他变了,说他变得跟从前完全不一样了。
盛明盏没有回头,只是在洗手池里洗了一遍又一遍的指尖血迹。
会害怕吗?
会吧。
盛明盏早就已经记不起当时的感受了。
他从来没有回过头,记得班长最开始说过的话,带着剩下的同学,成功到达西南基地。
“无论在任何的情况下,人类都喜欢争权夺利。”盛明盏道。
早期的西南基地并不是幸存者们的避风港,是一个集权统治的利益体。
所以,他建立了执政署。
一开始,裴家在西南基地权势滔天,拦势获利,执政署借了裴家的势。
直到第一次异种攻城之后,裴家一朝势落。裴家的倒台,是盛明盏一手促成的。
裴家倒台前,最后的挣扎,就是在基地里到处宣扬“暴君”的心狠手辣、残暴不仁。
盛明盏道:“从灾变元年,到灾变五年,人类长达五年的内斗让异种变得越来越强大。”
“另外一边,是普通人人数的锐减。”
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天眷者不再稀少和珍贵,珍贵的变成了没有能力的普通人。
盛明盏问:“普通人意味着什么?”
“希望?”傅凭司答道。
“在高中,我有两个室友。他们代表了人性的两个极端。”盛明盏道,“一个心善到了愚蠢,一个冷漠到了残忍。”
“前者,灾变十年,到死的时候,也只是一个普通人。”
盛明盏面无表情:“后者,成了异种之王。”
傅凭司蹙眉,轻声低喃:“异种之王?这个室友……姓裴?”
盛明盏说出那个名字:“裴南玉。”
盛明盏没有看见,这一刻傅凭司的脸色瞬间变得有些难看。
但是,他从傅凭司短暂的沉默之中,察觉到了什么,问道:“你见过他了?”
傅凭司应声:“我们都见过。”
盛明盏忽然笑了下,漫不经心地评价道:“他是一个很会愚弄人心的怪物。”
先是永恒国度,后是彼岸集团,上三区早就被穿成筛子了。这两个势力还混成了六大集团之一,难怪……
若是往后哪一天,他知道余下四大财阀还有从里世界来的,好像也没有那么震惊了。
“看来我的未来记忆还很精彩。”
盛明盏低声说:“但是,在过去,世界变得犹如一滩死水。”
基地的意义是守护。
很奇怪,唐幽在生前没起到的重要作用,在他死后却很快引起了巨大的变化。
最后一个普通人的死,犹如蝴蝶效应般,令世界走向了衰败。
普通人代表生存传递的希望。
正如第二次异种攻城中人们的预言,世上只剩下两群自以为正义的“怪物”。
两群怪物,越是向上进化,就越是不想繁育。
就像一方池塘,没有了活水,就会彻底死去。
此后百年,两群怪物打来打去,加速了世界的死亡。
第二次灾变来临,是世界在走向消亡。
“他们又来求我。”
那些S级执政官挨个来求他,但是都被他冷酷无情地给赶了出去。
盛明盏道:“我觉得很烦,就让世界进入了湮灭期,时间停了下来。”
世界陷入沉睡前,他只见了一个人——沉眠。
“再然后,就是有个小朋友闯进来,吵醒了我。”
盛明盏继续说:“一开始,我觉得你很聒噪,哪有那么多问题啊。然后,我又觉得你很可爱,好有求知欲。”
像游进死水的一条活泼小鱼,搅乱了枯败。
“但是……”盛明盏淡声问,“我的小鱼现在看起来很痛苦,是谁欺负你了吗?”
“没有。”傅凭司顿了下声,感觉有热气浮上脸庞,“我当年真的很聒噪吗?”
盛明盏伸出手,准确地触碰到傅凭司的脸,继而捏住他的下巴。
傅凭司对盛明盏冷淡的目光。有一瞬间,他觉得盛明盏好像看得见他此刻的神情般。
“感觉你很喜欢口是心非。”盛明盏评价说,“大家都挺爱来求我,来麻烦我,其实不缺你一个的。”
傅凭司握住盛明盏的手,开口道:“可我不想当大家中的一个,只想做独一无二。”
盛明盏看起来没什么反应,他跟傅凭司交握的双手却无端感到滚烫,烫到了心里。这几天,他经常有这样的感觉,就连无名指上的那枚戒指也变得炙热。他此刻只觉得自己今天失去的怎么不是触感呢。
傅凭司出声:“宝宝。”
盛明盏道:“叫我哥哥。”
傅凭司叫:“宝宝。”
盛明盏面无表情:“烦。”
傅凭司道:“宝宝别烦。”
傅凭司还想说些什么,就发现整个城堡的迷雾又重新笼罩了上来。
盛明盏将自己藏了起来,不让他找到。
傅凭司找遍整个城堡,也没有找到人。
直至他做好午餐,盛明盏才从迷雾中走出来,坐在餐桌前。
吃完午餐后,盛明盏又消失在了迷雾之中。
晚餐也是如此,等傅凭司做好晚餐后,盛明盏才出现在餐桌前。
傅凭司坐在盛明盏身边,目不转睛地盯着他。
盛明盏吃完晚餐,擦完嘴,又准备离开,然后被傅凭司给抓住手腕。
傅凭司道:“宝宝,别躲我。”
盛明盏淡淡说:“叫我哥哥。”
“可以叫哥哥。”傅凭司商量出声,“但是,你不要藏起来。”
盛明盏微抬下颌:“嗯。”
傅凭司摩挲着盛明盏的手腕内侧,轻声喊道:“哥哥。”
于是,盛明盏不再藏起来。
晚上睡觉前,盛明盏躺在床上,闭上眼。
没过多久,他察觉到床边陷了一块,傅凭司上了床。
紧接着,傅凭司的呼吸逐渐靠近,像以往一样。
盛明盏感受到自己的睡衣纽扣从下摆被解开,他伸手按住傅凭司道:“今天不用咬。”
相较于前几天的直白和坦然,傅凭司敏锐地察觉到盛明盏今天记忆恢复后的态度变化。
一种类似于神性与人性在相互打架的感觉。
讲述过去的时候,盛明盏淡漠到神性无情无欲。当说起小鱼和不要他叫宝宝的时候,盛明盏又像是恢复了极淡的人性。
这是一个很关键的时期。
如果神性打赢了人性,就是暴君,如果人性打赢了神性,就是盛明盏。
死水?还是活水?
傅凭司安静注视着睁开眼来的盛明盏,低下头去,吻上小腹。
盛明盏如同震住般,周身绷紧,声音变调:“我不是让你不准咬……”
傅凭司的声音传上来,轻声说:“可我今天就想冒犯你,哥哥。”
盛明盏看不见,也说不出话来。
在看不见的情况下,他的其他感受变得强烈起来。他轻蹙着眉头,欢愉和冷漠如同在打架。
失控之后,盛明盏以为今天就像往常一样结束了。傅凭司却一路吻上来,吻过他的喉结。
盛明盏僵住身体,不解地问:“你在干什么?”
傅凭司声音喑哑:“我还要冒犯得更深些。”
盛明盏抬手欲推开身上的人,却反被傅凭司反手扣住十指,按在头顶。
他要挣扎着起身,就听见傅凭司在他耳边轻语:“哥哥,你这么厉害,我打不过你。”
“推开我。”
傅凭司不管不顾地吻了上来:“或者,放纵我。”
盛明盏睁开的眼有些失神。
他这么强大,为什么不推开傅凭司?为什么不想推开傅凭司?
真奇怪。
傅凭司像一把坚硬的刀,剖开了他,但他却并不感觉到痛,反而心跳得飞快。
“哥哥。”傅凭司像一条聒噪的小鱼,话很多,一遍叫他哥哥,一遍又叫他宝宝。
盛明盏想要命令这条小鱼闭嘴,最终却被可爱的小鱼给打败了,彻底缴械投降。
时间已经来到了零点过后。
盛明盏睡着前,睁开眼时,看见了嘴唇薄红的傅凭司,想要亲一亲这个人。
但他累极了,只好闭上眼,心里的念头是那就睡醒之后再亲吧。
……
盛明盏的梦境是灰色的,像没有动静的死水。
直到一条小鱼游了进来。
他在很早之前,就失去了活着的意义。
平静得想死,但是又还活着。
盛明盏浮现出去找小鱼的念头时,他就已经在当初和小鱼分开的地方。
面前是一栋地下实验室,里面没有小鱼。
于是,他离开了那里。
不见天日的下三区常年亮起路灯。
来到这里的第一天,盛明盏遇上一波抢劫的人。
但是,他身上没有下三区的流动货币。这些人就说他是一个穷逼。
很快,有人笑起来说:“不过呢,这是个很有姿色的穷逼美人。”
盛明盏冷淡地看着他们脸上恶心的笑容,没有意外。
无论是过去的人类,还是现在的人类,好像都没什么区别。
他对这里很失望。
把这群人给揍了一顿后,盛明盏继续去找小鱼。
来到这里的第二天,他开始遗忘过去。
他的记忆停留在杀死怪物班长的那天。
盛明盏打听到在这里,既有下三区,还有上三区。
如果他在下三区找不到小鱼,就只能去上三区找小鱼了。
这一天,他在下三区找了一份工作,是在酒吧兼职。
这个酒吧很混乱,有人在洗手间乱搞,粗狂的喘声很刺耳,也很难听。
人类的□□声听起来有点儿恶心。
尤其是男人出来的时候,看见站在洗手台前洗手的他,眼睛里直白的欲望就更加恶心了。
当男人试图对盛明盏动手动脚的时候,盛明盏隔空阉了这个人的作案工具。
这天结束的时候,酒吧把他赶了出来。
兼职费被扣了一半,他全身上下只有一百块钱。
来到这里的第三天,盛明盏的记忆遗忘截止到建立执政署的时候。
第三天,盛明盏用一百块钱租了一天的房子,想要做饭,结果糊了。
隔壁“好心”的邻居请他吃晚饭。
他坐在餐桌前,男人从桌子下面伸出手想要摸他。
盛明盏盯着桌子上的饭菜,冷漠道:“你做的饭菜看起来跟你一样油腻。”
最后,他剁掉了这个男人的咸猪手。
来到这里的第四天,盛明盏的记忆遗忘截止到第一次异种攻城。
“白天”里,盛明盏找了一份在便利店的兼职。外面一群人在枪战,把便利店所有人给挟持了,挨个杀人玩儿。
枪口抵到盛明盏的脑袋上,他开口道:“有病。”
那群混混觉得他在骂人,就要一枪打死他。
虽然他觉得自己死了没关系,但是想到还没找到小鱼,还得继续活着。所以,他让现场所有的枪通通炸膛了。
来到这里的第五天,盛明盏的记忆停留在执政署被夺权的时候。
因为他救了便利店老板,老板给了他一笔钱,还想要聘请他继续打工。他拒绝了老板的请求,让老板忘记了这件事。
有了一笔钱,盛明盏不用再打工了。
他待在十平米的出租屋,开始研究做饭。
顿顿做饭,顿顿糊。
他很失望。
来到这里的第六天,盛明盏的记忆停留在世界即将死去的时候。
盛明盏坐在出租屋里,听见周遭邻居悄悄的说话。
他们说要去上三区,得有通行证,说只有上三区人才能开通行证,还说隔壁新来的漂亮小白脸手无缚鸡之力,不出三天就得被人吃掉。
盛明盏不是故意听见的,只是这里的房子隔音一般,他耳力又很好。
那个漂亮小白脸说的就是他。
小鱼不在下三区,就在上三区了。
来到这里的第七天,盛明盏的记忆停留在见到小鱼的时候。
盛明盏用了七天来遗忘过去,却依旧很失望。
直到这一天的最后一个小时,他捡到了受伤的可怜小鱼。
“你没事吧?”
盛明盏把人抱在怀里,发现小鱼已经痛得昏了过去。他轻声低喃道:“小可怜,每次见你,怎么你都在受伤?”
盛明盏把人捡回了家。
他的记忆遗忘到第七天,已经没有力量出手救人了,所以他出门买了些黑药回来。
刚一回来,盛明盏就被清醒的小鱼给顶在了门上,他喊了一声“疼”。
小鱼绷着脸,冷冰冰地盯着他。
有点儿可爱。
“我救了你,还给你带来包扎的东西。”
盛明盏举起手中的药,解释说:“这里的药都长这样。”
面前人接过他的药,冷淡地说了一声“谢谢”。
盛明盏坐在小鱼对面,盯着他看。
长大后的小鱼一点儿也不话痨了,他想逗逗小鱼,主动开口道:“你长得还挺帅。”
盛明盏目光下移,看着小鱼的八块腹肌,评价:“身材也很好。”
小鱼沉默寡言,他继续道:“你是上三区的人吗?”
想到小鱼之前问的名字,盛明盏回答道:“我叫盛明盏,一盏明灯的明盏。”
末了,他补充说:“目前单身,没谈过恋爱。”
小鱼还是不吭声儿。
盛明盏盯着洗碗池里黑糊糊的食物,问:“你是上三区人,应该会做饭吧?”
小鱼终于抬眸看了他一眼,说:“我要走了。”
“哦,好吧。”
盛明盏心想,冷酷小鱼。
小鱼给他留了一笔钱,离开了。
盛明盏盯着那笔钱,思考着什么。
给他钱,是要养他吗?
盛明盏想到当年小鱼做的煎蛋看起来很好看,现在的厨艺应该比当年要有进步了。
他坐到零点,在遗忘记忆的前一秒,肯定地开口道:“好吧,长得帅,有钱有身材,厨艺也好,养得活我。”
“养死了的话,也没关系。”
盛明盏小声嘀咕:“毕竟我这么难养,不会怪你。”
……
盛明盏醒来之后,睁开眼来,盯着近在咫尺的男人,伸手戳了戳傅凭司的脸。
傅凭司睁开眼来,坐起身,下意识出声道:“宝宝……”
盛明盏拉住人,贴近唇角,吻了下,开口道:“早安吻,哥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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