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6章
傅凭司的眸色亮了起来,握住盛明盏的肩,语气中隐含着来之不易:“宝宝,你想起来了吗?”
盛明盏应了声。
傅凭司将人上下检查了一遍,又才问:“你有没有哪里不舒服的?”
盛明盏摇头:“没有,我全都想起来了,目前的状态还算不错。”
“最重要的是……”
盛明盏以眉心相贴,蹭了蹭傅凭司的鼻梁,轻声道:“我的小鱼不是陪在我身边的吗?”
说完之后的下一秒,他被傅凭司紧紧抱在怀中。
盛明盏隐约感知到面前人的轻颤,抬起的手落在傅凭司后背,有一下没一下地安抚着傅凭司。
良久,傅凭司松开手,低了声音说:“对不起,宝宝。”
盛明盏轻轻哼声问:“你做了什么坏事,要跟我道歉啊?”
傅凭司放缓呼吸,开口道:“我没有在第一时间来陪着你。”
盛明盏回想当天的情况,出声道:“虽然说好的生日当天,你没有完完整整地陪我一天,但是好在你没有迟到。”
他伸手比划:“用一天的时间,换五天的快乐,还是挺划算的吧。”
傅凭司看向盛明盏,固执地说:“不划算的,一点儿也不划算。”
“那一个月?”盛明盏微弯桃花眼,“一个月总划算了吧?”
傅凭司静默着,低头吻上去,又咬耳朵对盛明盏道:“一辈子。”
“哥哥。”他低声唤,“是我的一辈子。”
盛明盏的耳朵有些敏感。傅凭司在他耳朵边上讲话,很快就红了耳廓,就连雪白的耳垂都浮出一点淡淡的粉色。
面对傅凭司喊他“哥哥”的撒娇,他抱住傅凭司,应声说:“好。你的一辈子,我的一辈子,是我们的一辈子。”
傅凭司逐渐缓过情绪来,下楼到厨房给盛明盏做早餐。
吃早餐时,他才迟疑地问:“宝宝,你以后还会失去五感吗?”
“可能会,也可能不会。”盛明盏回答道,“需要看未来。”
而后,他见傅凭司的神情一下子变得忧虑起来,继续道:“算是一半一半的概率吧。”
“你当年见到我的时候,我的状态是因为只有一半的力量在身上。”盛明盏解释说,“状态不算太好,再加上我那时候本来也不想活了,摆烂的情况下,才会看起来比较严重。”
“失去了活着的意义,就容易厌世。”
盛明盏回忆道:“虽然自从灾变之后,我走的每一步都是被推着往前走的,有过委屈,有过痛苦,但是那时候还算活得有意义和有价值。”
但是,他走得太快了。
从人到神,力量的跃迁增长,冰封起来的情绪,已经让他感知不到自己的初心了。
那是一种无法言说的状态,像是他窥探到了世界的本质,所以即将死去的世界影响了他,让他一同陷入了枯败与自毁。
“我记得你跟我说过,你去过一个叫【战争游戏】的副本,是在过去的西南基地。”
盛明盏道:“那是在我二十八岁的那一年,我遇见过跟你一样的困惑。”
基地造反,唐幽带着其他天眷者冲进执政署的时候,他的心里有痛苦和茫然,痛苦于那些人的背叛,又困惑于自己所做的一切还值不值得。
“基地里,与异种勾结的,是我那个普通人室友。基地外,正在攻城的,也是我过去的室友。”
“他们勾结起来,后来却又闹崩。”
盛明盏道:“下午那些来造反的人,晚上又在外面跪了一大片来求我。”
“人类是一个很奇怪的物种。他们很奇怪,我也很奇怪,丢不下,又放不开。最终,我还是出手帮了那些跪在门外的人。”
盛明盏看着傅凭司握住他的手,笑了下,开口道:“我那时候没有你这样孤注一掷的勇气。”
当断不断,反受其乱。
一百年的时间,世界因为天眷者和异种之间的战争而加速了死亡。
盛明盏道:“世界的死亡,是因为我。”
“不能这么说,不是因为你。”傅凭司摇头道,“我孤注一掷,是因为我很渺小,影响不了整个世界的生死。”
“但是,在过去,你的决定会影响到天眷者和异种之间的平衡。”
傅凭司握紧盛明盏的手,轻声哄说:“宝宝,你是最伟大的宝宝,不要自责。”
他低声骂道:“去特么的世界,不要影响到我家宝宝的心情。”
傅凭司极少会爆粗口。
盛明盏听见傅凭司骂世界,没忍住笑出声来,弯唇道:“是啊,要不是我遇见了可爱又话痨的小鱼,我可能真的就不想再活了。”
“距离世界末日还有一个月的时间。”
盛明盏伸手捧住傅凭司的脸庞,贴近唇角,轻语道:“及时行乐啊,哥哥。”
在过去的很长一段时间,盛明盏面对过很多种看向他的目光,那里面带着惊艳和欲望。
他从来只觉得那些目光恶心,也觉得人类表达欲望的行为很是恶心。但是,他从来没有想过,原来和爱的人一起享受被欲望支配的失控,是一件很快乐的事情。
在盛明盏的规则世界里,时间可以凝滞不动,也可以转瞬沧海桑田。
他和傅凭司好似真的要做到天荒地老,做到世界彻底毁灭的那一天。
这些天,他们除了吃饭和谈心,其他大多数时候不是在床上就是在浴室。
盛明盏不需要进食,但是出于人类的本能和喜欢,他还是会吃傅凭司做的饭菜。
“如果现在让我选择一种死法的话,我大概会选择死在你的床上、你的身下。”
盛明盏淡淡地说,音色却带着微微的哑和软。
本来准备退出来、抱盛明盏去洗澡的傅凭司顿了下动作,重新覆上来堵了回去,低声哄说:“别把死时刻挂在嘴边。”
大概是受到记忆和力量的影响,就算有他在身边,盛明盏偶尔也会冒出一点半点的厌世感。
盛明盏的不应期还没过,又察觉到傅凭司的存在,没什么力气地推了下这个人,小声道:“去洗澡。”
“不。”傅凭司固执地说。
盛明盏睁开眼,望见傅凭司下巴上的一点薄汗,伸手擦了下,突然憋起一股劲儿,不服气地重新吻了上去。
嘴唇碰着嘴唇,牙齿磕着牙齿,身体撞着身体。
后来,盛明盏咬着这个人的肩膀,实在是受不住了,冰蓝色的眼眸里染着些许生理性的水雾,才求饶似地开口说:“我下次不说那个字了,好小鱼,可爱小鱼,小朋友,小可怜,大少爷,傅老师,傅队,领导,哥哥,老公。”
盛明盏将各种给傅凭司的称呼轮流唤了一遍,让人停下来。
傅凭司不肯停,看着盛明盏身上的厌世感被情和欲所代替。末了,他才沉声说:“宝宝,叫我哥哥做什么?应该是我叫你哥哥才对。”
等洗完澡,盛明盏有力气了,事后算账,将人按在床上,冷酷地开口道:“叫我哥哥,那你刚才在干什么?哥哥的话都不听了?”
傅凭司仰头看向坐在他身上的人,应声道:“没干什么,就是……在以下犯上而已。”
盛明盏闻言,磨了下齿尖,又想在这个人身上咬一口。最后,他低头轻咬傅凭司的唇瓣,哼了下说:“算了,哥哥不跟你计较。”
傅凭司伸手将人抱住,一起滚在被子里。
在几乎密不透风的视线里,盛明盏摸了摸傅凭司的喉结,轻声问:“你是不是没有安全感?”
傅凭司捉住盛明盏的手,避而不答地反问:“为什么这么说?”
“感觉。”盛明盏分析道,“换位思考一下,我如果有一个随时有可能会失去所有情绪、不再爱我的另一半,我也没有安全感。”
盛明盏问:“要是你是我,你不要我了,抛弃我了,我又找不到你了,该有多无助和茫然?”
傅凭司将盛明盏的手拉过来,亲了亲:“如果真的有这样的情况,就像我们曾经拉钩约定过的,我会找你一辈子,从我年轻的时候,找到我一百多岁,找到我老来走不动路了。无论多久,我都会找到你,直到生命消散。”
盛明盏安静了很久,才笑起来,道:“不会的,不会让你找不到我,不会让你变老,不会让你生命消散。”
“我的一辈子,就是你的一辈子。”
傅凭司闻言,因为盛明盏的话而失神了下,心中迟疑,开口问:“宝宝,你……”
“嘘。”盛明盏抵唇,掀开被子,“世界末日前,我们应该去一个地方。”
两人重新回到上三区时,一切好像如旧,就像是没有海城那场会议,没有陆城的全程追铺。
天空还算是明朗。
两人来到傅凭司的高中时,校园里没有学生,只有门口的保安还守着陆城一中。
“之前说要来你的高中学校看一看,但是一直没有多少时间,现在终于有了。”
盛明盏开口问道:“你高中是在哪个班?”
傅凭司指了指左边的一栋教学楼,示意说:“十一班。”
盛明盏听见傅凭司的回答,脸上露出讶然的神情:“这么巧吗?我也之前也是十一班。”
这所学校不实行升级换教室的制度,所以从高一到高三,十一班都在同一个教室里上课。
两人沿着楼梯往楼上走去。
来到十一班的教室前,傅凭司道:“就是这个教室。”
盛明盏站在走廊打量了一遍教室,好奇地道:“哥哥,你从前坐过哪些位置?”
傅凭司应声:“我坐最后一排,靠窗不靠门那个位置。”
盛明盏说:“那个位置,通常是学神专属,或者学渣专属。”
傅凭司问:“你从前喜欢坐哪个位置?”
“我嘛?”盛明盏回忆道,“我跟你不一样,我喜欢坐中排靠墙的位置。”
现在是特殊时期,每个教室的门都被锁了起来。
傅凭司心中意动,拉着盛明盏来到后门,抬手覆在门锁上。很快,门锁传来咔嚓声,后门被他给打开了。
盛明盏打趣道:“堂堂傅队,这么大的本事用来开后门偷溜进教室,简直大材小用。”
傅凭司握紧他的手,从教室后门来到自己过去的位置前,解释说:“最近几年里,学校进行了翻新,环境变了很多。这个课桌早就已经不是当年我坐过的桌子了。”
“看我的。”
盛明盏抬手的瞬间,教室里开始发生翻天覆地的变化。
教室的课桌、讲台与灯光变作从前,一种来自于时光中的陈旧气息扑面而来。
傅凭司垂手摸到面前的桌面,同样打趣盛明盏:“堂堂暴君,用自己的能力回到过去,只是为了哄人开心,不也是大材小用?”
盛明盏拉开椅子坐下,挑眉说:“我乐意,我开心。”
傅凭司道:“如果没有世界末日,没有时间长河,没有灾变战乱,我们生活在同一个时代,就好了。”
盛明盏问:“那如果我们不在同一个城市呢?”
“那我来到你的城市,来到你的学校。”傅凭司低声道,“我成为一个转校生,站在你面前,自我介绍……”
他伸出手来,开口道:“你好,我叫傅凭司。”
盛明盏坐在椅子上,抬手握住傅凭司的手,桃花眼微弯:“你好,我叫盛明盏。”
两人在过去的教室里过了一把戏瘾,时间开始飞速向前,回到现在的时间节点上。
窗外的天空破裂不堪。
盛明盏就着傅凭司的手,借力站起身来,道:“走吧,我们该离开了。”
糊弄过陆城一中的保安后,盛明盏和傅凭司两个人光明正大地出了学校。
附近清冷,傅凭司抬眸,看向站在对街的那个男人。
屠夫一步步走过来,站到盛明盏面前,恭升说:“长官,如您所说,我已经将邀请函送到了大家的手中。”
“另外就是……”他似乎有些苦恼,“我依旧没有联系上沉眠。”
他和沉眠都是西南基地的S级执政官。
在灾变后期,长官不再掌权,隐居之后,一直都是由他和沉眠两个人在掌管西南基地。
盛明盏淡声道:“不用再找沉眠,我知道他的去向。”
说完正事,屠夫才拿出最后一份邀请函,打算递给傅凭司。但是,他犹豫了下,不知道该怎么称呼傅凭司,硬邦邦地说:“傅先生,这是给你的邀请函,时间是明天上午九点。”
傅凭司接过邀请函,打开邀请函看了一眼内容,上面只写了时间,却没有写地点,也没有写是什么缘由。
当他抬眼时,屠夫已经离开了。
“宝宝?”傅凭司问道,“这是什么邀请函?”
“商议造神计划啊。”盛明盏理所当然,“上次他们冒昧打扰,打断了会议的进程。马上就是世界末日了,我就组个局,就当是为上次的冒昧做赔罪了。”
盛明盏牵住傅凭司的手,继续道:“不过在明天之前,我们得去个老地方。”
傅凭司下意识问:“哪里?”
盛明盏意味深长:“给你找回场子。”
……
特别行动区。
世界乱了,大家慌了。
谢令野自从来到这里之后,就一天到头地开会,通常是这里又出了问题,那里又破了漏了。
直到最近,谢令野才反应过来,自己这是接了个烂摊子。
傅凭司倒好,丢下这个烂摊子就一走了之了。
这天晚上八点,谢令野开完特别行动区的最后一个会,又处理了生命科技的一些文件,才往顶层走去。
他不打算用傅凭司待过的办公室,打算重新装修一遍。不过因为世界末日近在咫尺,他的这个想法暂且只行动到了设计图阶段。
电梯门开后,谢令野往办公室走去。
他的手刚一触碰到办公室紧闭的门,隐约察觉到了些什么,推开门的瞬间立即出了手。
破空声短暂响起在办公室里。
下一秒,谢令野惊愕出声:“傅凭司?你不是正在被全城通缉吗?还敢来这里?”
傅凭司暂且收了手,转眸看向办公桌前。
谢令野顺着傅凭司的目光望去,正打算出声询问是谁坐在哪儿的时候,就蓦然止住了声音。
办公桌前,随着办公椅轻微转动之后,坐在办公椅上的人露出全貌。明光下,盛明盏的脸部轮廓分明,桃花眼冰冷却漂亮。
“小白花?”
谢令野脱口而出。
傅凭司握了下拳头,又想揍谢令野一顿了。
盛明盏淡淡出声:“怎么不敢来?他回自己的地盘,我来找你麻烦。”
“小白花……暴君大驾光临来找麻烦,我当然是热烈欢迎的。”
谢令野开口道:“就是在这之前,我能不能问个问题。我听说在你们那里的远古时期,暴君是可以拥有三宫六院的,除了正宫,还能有……”
傅凭司一拳打中谢令野的脸,把谢令野揍了人仰马翻,栽倒在不远处的沙发上。
盛明盏冷漠道:“有病就去死。”
谢令野捂住自己的脸,嘶嘶叹气。
连让他去死,都说得这么带刺儿,真不愧是他喜欢的小白花啊。
好半晌后,谢令野坐起身来,有点儿兴奋地问:“找我什么麻烦,暴君,你说吧。”
第167章
“你们竟然有孩子?”
当谢令野听见盛明盏说把孩子还给他们的时候,他下意识露出惊愕的神情,瞥了两眼两个人,像是在确认他们的性别。
等到十分钟后,谢令野一手抱着一个漆黑坛子,一手抱着小熊木偶,回到办公室后,他已经变得面无表情了。
这两人可真有意思,把两件规则物品当成孩子。
谢令野道:“说吧,还有什么麻烦?”
盛明盏垂手摸出两颗糖,喂给漆黑坛子,听着鬼孩子跟他告状。
谢令野的脸简单涂了些药。他对傅凭司道:“傅凭司,故地重游,什么感受啊?”
傅凭司冷冷道:“没什么感受。”
谢令野倒也没指望傅凭司能够说出什么好坏的感受来,挑衅过傅凭司后,他又去招惹盛明盏。
“暴君。”谢令野好奇地问,“你们两个给我透透风,世界真的要进入末日了吗?”
鬼孩子好久都没吃过如此美味的糖了,哭着喊着吵着“妈妈我还想吃你喂的糖”。
盛明盏面无表情地提起旁边的糖口袋,一股脑儿地倒在漆黑坛子里。
糖果偏硬,砸得漆黑坛子砰砰作响。
被爱意包裹的鬼孩子感动得哭了出来:“世上只有妈妈好,妈妈是最强大的妈妈,我爱妈妈!爸爸……爸爸也好,爸爸排第二位。爷爷坏!爷爷坏透了!”
做在这一切后,盛明盏抬眸看向谢令野,淡声说:“世界是不是走到了世界末日,不是要看你们的做法吗?”
“表里世界并非是不可以握手言和的,关键在于你们找到救世的方法了吗?”
旧世界已经如同垂暮将死的老人,但是新世界却依旧在重蹈覆辙。
谢令野怔住:“我们?”
掌权者争势获利,无论成功还是失败,最终痛苦和牺牲的,是所有人。
……
和傅凭司走出特别行动区的时候,盛明盏回头看了一眼依旧彻亮的办公大楼,开口问:“哥哥,如果这里被毁了,你会心疼吗?”
傅凭司顺着盛明盏的目光,望向特别行动区的办公大楼,神色恍然瞬息,坦然道:“如果真的被毁了,说不心疼,那大概是骗你的话。”
盛明盏应和:“我也觉得。”
“但是……”
傅凭司伸手抱住盛明盏,对他说:“无论你做什么决定,我都会支持你。唯一的一点要求,就是不要瞒着我,宝宝。”
盛明盏靠在傅凭司怀里,闷声道:“嗯,好吧,尽量。”
傅凭司拍拍他的肩,低声道:“不能答应得这么勉强。”
盛明盏抬起头来,亲了一口傅凭司。
傅凭司无奈,又只好道:“我们回家吧。”
上三区对于傅凭司的追捕令还没有撤去,就连小区附近也都还有守着监视的人。
盛明盏却隐蔽了那些人的视线和目光,带着傅凭司光明正大地回到家中。
家中不算太乱。
傅凭司将所有地方简单收拾了下,才开始做晚餐。
盛明盏将小熊木偶和漆黑坛子摆回次卧,看见了傅凭司之前留给那些追铺人员的纸条。
不知道是谁在底下回复了一句。
【记得喂糖,一日三餐。】
【好的,傅队。】
盛明盏见到纸条的时候,不知道为什么,他笑了起来。
他将这张纸条放回桌上,转身关上门,来到厨房门口。
做饭的傅凭司跟以往一样,身上挂着家里的粉格围裙。
盛明盏记得这条围裙是他们两个有一次去超市准备换新买的。
当时超市在打折,打折区只剩下这么一件粉色格子的围裙。
傅凭司的风格是黑白灰,所以只看了一眼,就打算去买正价区的围裙。是他非拉着傅凭司在打折区打量过这件粉格围裙,美名其曰给家里增添些色彩,让傅凭司给买回了家。
“宝宝?”
傅凭司注意到盛明盏的目光,回了下头,解释说:“超市快打烊了,家里也没什么存货了,我只能下了些面。”
“我都可以。”
盛明盏应声走过去,从傅凭司身后环抱住人,继续道:“可爱小鱼的厨艺很好,在下三区的时候,我就是被你的厨艺给折服的。”
“真的吗?”傅凭司失笑,回忆起过去,“可是,我们那次见面,我的厨艺好像只是达到了能吃的地步。”
盛明盏含糊出声:“厨艺的比较,是得有参照物的。”
傅凭司明知故问:“那我厨艺的参照物是……”
“你说呢!”
盛明盏隔着衣料,没好气地摸了一把傅凭司的腹肌。他道:“那时候,我还问你做饭好不好吃,结果你不回答我的问题,冷酷啊,哥哥。”
傅凭司将面丢进水沸的锅中,从盛明盏的话里听出来什么,迟疑地问:“那时候,你还记得我?”
“不然,我一个厌世到不想活了的人真的有心情多管闲事,去救一个重伤的陌生人吗?”盛明盏反问出声,“那是我来到下三区的第七天。”
“我每一天都在遗忘过去,直到第七天捡到你的时候,我只记得你是十年前游进我世界里的小鱼了。”
傅凭司安静了很久。
直至关火后,他取下围裙,转身将盛明盏抱在怀里,心情沉闷:“你孤注一掷,舍弃所有的过去,但是见到我的时候,我却不记得你。这种感觉会很难受吧,宝宝。”
盛明盏笑起来道:“倒也没有那么难受,因为我知道你是失忆的小鱼。你冷酷地转身离开,不过留了一笔钱,打算养我,我就原谅你了。后来,你不是也回来了吗?”
“我那笔钱……当时是付药费和感谢你救我的。”傅凭司最终还是坦然道,“那天离开之后,我用了整整一天的时间才重新站在你的门口,想明白我见到你时的感觉。”
盛明盏问:“什么感觉?”
傅凭司抬手按上自己的心跳:“一见钟情。”
两次一见钟情,阴差阳错,兜兜转转。
还好他们没有因为各自记忆的遗失而走丢。
“我孤身一人,你孤身一人。”
盛明盏指指自己,又指了指傅凭司,肯定道:“所以,我们是天生一对。”
吃完晚餐类宵夜,两人没有其他事情需要忙。傅凭司将人揽在怀中,坐在沙发上看了一场电影。
这一刻的闲暇竟然是最近一段时间里最为宁静的。
夜深后,两人洗过澡,什么也没做,只是相拥而眠。
第二天,盛明盏睡到自然醒,也才八点。
他睁开眼来,听见厨房里传来的动静,坐起身来,起床进行洗漱。
洗过脸,盛明盏抬起头来,看见守在门边的傅凭司,走过去伸手挂在傅凭司身上,凑近亲了亲,开口道:“新的一天,这是早安吻。”
傅凭司应声道:“宝贝,早上好。”
今天的早餐应有尽有,很是丰富。
傅凭司起了个大早,去超市的早市。
盛明盏胃口不算大,喝了一碗营养粥,外加煎蛋与清淡小菜。剩下的时间,他以手撑在桌上,转眸盯着傅凭司看。
快到早上九点的时候,盛明盏才道:“该去看看他们的情况了。”
……
特别行动区。
半个小时前,谢令野作为特别行动区暂待职,给所有人发了一个通知,让大家作为外勤,各自待家等候调令。
宋云觉见到谢令野的时候,神情不大好地问:“谢顾问,请问你在做什么?”
“我能做什么?”谢令野哼笑道,“快世界末日了,给大家放个假啊。”
宋云觉依旧不解。
谢令野道:“宋副队,这么不欢迎我这个领导啊?你先前的领导都跑路了,除了我会来接手这个烂摊子,你看看谁还愿意来这里?”
“你别说傅队的坏话。”宋云觉皱眉道。
谢令野问:“我说的不是实话吗?上三区对傅凭司的全城追捕令都还挂在系统里的。”
“网上的花边新闻还写,明日星程继承人为爱叛逃,该谴责?还是歌颂?”
谢令野语气慵懒:“像我这么负责的领导,不多见了啊。”
宋云觉皱眉,没有说话。
一个月前,当傅凭司将工作和权限逐步交接给他的时候,就跟他说过了,特别行动区是一块待分的饼,如果有财阀要来分这块饼,就提前去找谢令野。
谢令野的确阻止了其他财阀进特别行动区,平日里的大小会议也还算尽责。但是,宋云觉不知道谢令野今天搞这一出究竟是为了什么。
“野哥!野哥!”
段眠跑进来,开口问:“野哥,你找我有事吗?”
谢令野按上宋云觉的肩膀,道:“把你宋副队请回家去。”
这段时间,谢令野把段眠交给宋云觉来锻炼。眼下,段眠还得叫宋云觉一声“宋老师”。
段眠伸手一勾宋云觉的肩膀,一副哥俩好的态度,对宋云觉道:“宋老师,走走走,我还有个问题想要请教你,我们去外面吃个早餐谈。”
宋云觉被段眠带进电梯,然后下了楼。
特别行动区的保卫部也没有人,谢令野让所有人都待家,变相放假。
整个办公大楼成了一个空楼。
宋云觉刚走出大楼,还没回头,就被段眠一把带着拐进对面的一条小巷里。
还没等宋云觉出声,段眠就道:“宋老师,你快看,有人。”
宋云觉抬头望过去,正好看见站在办公大楼前的那道身影。他赫然睁大了眼睛,声音压低:“屠夫。”
当时,段眠没有去海城,因此没见过所有的S级执政官。现在,他听见宋云觉的话,同样惊呆了,小声问:“屠夫来这儿,是要轰炸大楼吗?”
宋云觉没有吭声,默然思索着什么。
没过多久,他看见一辆自行车从远方街道飞驰而来。上面一开始没有坐人,自行车却自行在滚动。
直到自行车停留在特别行动区门口,自行车上的身影才显现在支离破碎的天光之中。
是一个扎着双马尾、发色特别炫酷的小姑娘,嘴里叼着根棒棒糖就来了。
段眠好心提醒:“里面一看就要出事,这个妹妹误入,要不要现在去提醒一下……”
他的话还没说完,宋云觉就打断了他的话:“这也是一个S级执政官。”
那天,这个会隐藏自己的小姑娘虽然没有自我介绍过,但事后有人从里世界S级执政官排行榜上把小姑娘的代号给推测了出来。
高中生不赶作业。
段眠顿时惊呆了。
宋云觉迟疑道:“已经两个S级执政官了……”
不多时,一辆颜色炫酷的跑车疾驰而至,车前车尾是陆城的车牌号。
车上的人下车时,段眠认出了他:“宋老师,这是我们野哥的弟弟……还有野哥的父亲。”
“生命科技的人。”
宋云觉道。
谢清焰和他老爹在特别行动区的门口僵持了一会儿,谢清焰哼了一声,没有陪谢辞进去。
他把车停在停车位上,在附近转了一圈,然后碰上蹲在巷子里鬼鬼祟祟的两个人。
谢清焰道:“你们干嘛呢?”
段眠喊了一声:“焰哥。”
年前,因为谢清焰在副本里受了伤,被谢令野知道之后,他年后的那个副本是段眠这个空间维序者特别挑选过。
两人还进过同一个副本,彼此还算熟悉。
几分钟,谢清焰加入了偷摸鬼祟的队伍之中。
他道:“我只见过一个叫医生的执政官……”
说医生,医生立马就到。
医生来到特别行动区门口后,站了一会儿,转身朝小巷走来。
医生笑道:“又见面了。”
谢清焰被当场抓包,神色略微有些不太自然,吭声说:“医生。”
医生注意到另外两个人的神色,和善地笑了笑,说:“我是一个很友好的人,平时很擅长治病救人,偶尔也会杀杀异种。但是,你们放心,我不会杀同类的。”
“新旧人类都是人类,该和睦相处才对。”
医生说完,走进了特别行动区。
在接下来的十分钟内,宋云觉一行人分别看见了创世集团的韩岳源、哲学家、明日星程的傅衡,以及机械旧部的云程扶着一个老人,进入了特别行动区。
快到九点的时候,永恒国度的画师和彼岸集团的裴南玉在门口撞上。
蹲守在小巷子里的谢清焰道:“这两人正面对决啊,先打起来,精彩一下啊。”
迎着其他两人疑惑的目光,谢清焰简单解释说:“就是这两个人是情敌,我哥也是情敌,都是你们傅队的情敌。”
傅队的情敌,那不是喜欢……
段眠闻言,瞬间噤了声。
谢清焰看了一会儿,看见这两人竟然非常平和地分开走了进去。他嘀咕道:“没意思啊,没意思。”
“什么没意思?”
盛明盏的声音从三个人身后传来。
谢清焰原本是不想蹲着的,但是另外两个人非得说这样不合群,于是他也只好一起蹲街了。
眼下听见这道声音,他吓了一下,回头恍然道:“盛明盏,你神出鬼没的,差点儿吓死我了。”
盛明盏道:“很远就看见你们三个人蹲在这里了。”
三个人站起身来,看见盛明盏和傅凭司。
宋云觉喊了声:“傅队……”
然后,他看了一眼盛明盏,犹豫一秒,补充喊道:“嫂子。”
段眠见到盛明盏,才是吓得直哆嗦。
最近,他才后知后觉,知道自己竟然惹到了里世界鼎鼎有名的暴君,这简直太可怕了。
盛明盏瞥一眼段眠,对傅凭司道:“傅队,看来你们对空间维序者的训练还没到位啊。”
傅凭司应声:“的确不到位。”
“我我我……”段眠当场就要跪了,“您大人有大量,千万别跟我这个小人计较。”
盛明盏淡笑道:“你这么害怕,搞得我好像是什么残暴不仁的大魔王,我是吗?”
段眠闻言,立马就僵住两条腿彻底不抖了,连忙摇头说:“我觉得不害怕,我一点儿也不害怕。宋老师,你看我害怕吗?”
宋云觉简直没眼看,拍打了下段眠的肩膀。
谢清焰问:“你们两个也是要去特别行动区的?”
“去看热闹。”盛明盏道,“你们要去吗?”
谢清焰不感兴趣。
段眠不敢感兴趣。
宋云觉沉默了下,问道:“是哪种热闹?”
盛明盏平静道:“天塌的热闹。”
特别行动区。
谢令野见到S级执政官屠夫的时候,还在思考连里世界S级执政官排名第二的人都得当快递员送邀请函,那么排名第一的沉眠又是怎样的一个人。
结果,屠夫见他第一眼,就问:“听说这里是你落井下石抢来的地方?”
谢令野笑容没有发生任何变化,反口就说:“不,是某个人不负责任地丢下了这个烂摊子,听说这个人跟着你们的首席跑了。”
“你们首席好大的魅力啊。”
谢令野表情自然又诚恳:“连我都已经心悦臣服了。”
屠夫神色怪异地看了一眼谢令野,觉得这个人挺怪的,又不知道怪在哪里。他走进会议室里,自觉落座在靠窗面的第二个位置。
小业乘坐电梯上来,正好吃完自己嘴巴里的棒棒糖,从口袋里摸出两枚流银徽章,挂在自己身上,象征自己代表的是两个执政官。
谢令野很快见到了他的父亲,走上前去。
谢辞道:“你弟弟不想上来。”
谢令野说:“不上来还最好了。”
被屠夫发过邀请函的人陆陆续续来了。
面对对面的S级执政官,谢辞再怎么样,也是一大家族的掌权者,神色自然。
傅衡来的时候,小业又咬了一根棒棒糖,看见他,跟旁边的哲学家说:“我记得,这就是那个棒打鸳鸯的恶岳父。”
傅衡虽然听不见这两人在嘀咕些什么,但是也知道他们在说自己,脸色自然不太好。
云程扶着自家太爷爷来到会议室里,谢辞和傅衡都起身迎接了下。
按照辈分与年纪,云沉溪算是他们这些人当中最大的。
师连心看见会议室里分坐两边的执政官和几大财阀的人,笑吟吟地和所有人打了招呼。
他道:“按照我画师的身份,我该坐在屠夫一边,按照我作为永恒国度继承人的身份,我该坐在上三区这边,现场似乎没有这么一个合适的位置啊。”
“你坐中间。”小业看不惯画师这副装腔作势的样子,建议道,“画师,你坐桌子上去吧,那里既宽敞又显眼,最适合你发挥。”
师连心笑了下道:“小业妹妹还是这么有趣,大概只有当年冰火死的时候,你哭得最伤心了。”
小业气急,翻了个白眼:“没你冷血,同是西北基地的执政官,斑点狗死的时候,你哭都不哭。”
“可别这么说我。”
师连心拉开一个位置,出声道:“我做的每一件事,都是为了长官。斑点狗和冰火死后,都被我收容在精神世界里,我让许多死后不能瞑目的执政官重新‘活’了一遍,已经足够仁慈了。”
小业冷漠:“假心假意。”
就在这时候,屠夫盯着跟画师一起进入会议室的那个人,问道:“你是?”
谢令野顺着屠夫的目光看向裴南玉,解释了一句:“彼岸集团的掌权者。”
傅衡问:“现在人来齐了吗?屠夫,你给所有人发邀请函,究竟想干什么?”
“傅董。”师连心好心地提醒道,“谁说人来齐了,我们造神计划的候选人不是就还没来吗?你的亲生儿子傅凭司去哪儿了?”
师连心提及起“造神计划”,绝非是出于好心。
傅衡脸色铁青,道:“那个逆子!”
“我们长官还没来。”
屠夫刚一说完,就听见了会议室外的两道脚步声,立马从椅子上站起身来,道:“长官来了……”
会议室里所有人看向会议室门口。
傅凭司的身影出现在门口时,屠夫的话音稍微呛了下,干巴巴地说:“长官夫人来了。”
傅衡脸色难看:“你在胡说八道什么?”
师连心笑道:“是啊,屠夫,你在胡说八道什么?什么长官夫人?你别看傅凭司和整个上三区联手演了一处背叛的戏,他的居心不良,怎么配站在长官身边?”
“怎么不配?”
一道清冷的声音响起在办公室外,打断了所有人的话。
傅凭司的肩膀上转瞬搭了一只手,骨节分明而修长,无名指上的戒指泛起银白的光。
盛明盏从傅凭司身侧走进会议室,坐在没人敢坐的首位上,淡漠开口:“大家坐在这里,不就想要一个解决办法吗?”
“表里世界联姻,大家不就能握手言和了吗?”
盛明盏轻轻地笑了,自手掌中垂下一枚流银徽章。
图徽正面,是一片空白。这是里世界人都知道的、独属于暴君的图徽样式。
不是因为暴君拥有这块执政图徽而变得强大,而是因为暴君本人,这块执政图徽的空白才具有独特的意义。
“这是我的执政图徽。”盛明盏手指微动,将执政图徽郑重地放在傅凭司手中,出声道,“给你的聘礼。”
会议室里,所有人瞬间变得沉默。
尤其是几位S级执政官,更是惊呆了,说不出话来。
傅凭司感知到手中徽章的背面,看起来像是新做的,上面留存着一些新鲜又流畅的刻痕。
其背面线条的走向,像是……一条可爱的小鱼。
第168章
表里世界联姻,在开什么玩笑?
现场不乏清楚暴君性情的人,他们都知道,暴君的话,说一不二。
所以,这真的不是在开玩笑。
小业见对面的人依旧一脸懵逼的样子,清了清嗓子,开口解释道:“联姻是什么意思呢?联姻就是两个世界结为姻亲关系,长官给这位傅先生下了聘礼之后,从此表里世界互为一体,不分彼此,你中有我,我中有你的意思。”
傅凭司垂眸望着手中的执政徽章,应声道:“好。”
傅衡震怒:“胡说八道!你怎么能代表整个世界?你给我滚回来。”
师连心阴阳怪气:“我就知道,傅凭司就是你们派出来的一个阴谋。长官,你不能相信他……”
只不过,师连心的话还没有说完,天外裂痕已然全面奔溃。
在过去长达半年多的时间里,表里世界争论了无数次的“日月”问题,在这一刻终于得到诠释。
上三区的“日”与“月”失去了维护的力量,从天空开始倾坠。
在裂痕之外,是蕴藏的毁灭与黑暗。
天塌了。
无论是上三区,还是下三区,都感受到了这一刻毁灭气息的来临。迟了整整一个月才真正到来的世界末日就此揭露在所有人的眼里。
很显然,会议室里的人也没有意料到这一刻来临得这么快。当大家看向坐在首位上的暴君时,站在暴君身边的男人动了起来。
傅凭司单膝跪地,伸手牵住盛明盏的手,敛眸时神色认真而诚恳:“我代表不了世界,但我能代表我自己,接受这份聘礼,站在你的身边。”
“无论世界末日,无论明日新生,我爱你,永不背叛。”
傅凭司低头,以虔诚的姿态吻上盛明盏的无名指。
他是臣服于他的爱人。
盛明盏握紧了傅凭司的手。
外面是世界末日,但他们依旧相爱。
会议室里的人神色各异。
坐在角落里的裴南玉直勾勾地盯着盛明盏,面容沉冷。
同样是说不背叛,凭什么盛明盏就能接受傅凭司的爱,就不能接受他的爱。
他的爱才是独一无二的。
自从刚才会议开始前,谢令野提了一句“彼岸集团的掌权人”,在整个会议里,屠夫就时不时地观察着裴南玉。
不知道为什么,他觉得裴南玉有些眼熟,却想不起来究竟是在哪里见过。
直到此刻,屠夫见到裴南玉脸色沉冷地盯着长官,脑子里突然“嗡”的一声,续上一根久违的记忆之弦。
屠夫脱口而出:“裴南玉?”
毕竟是里世界S级执政官中排名第二的人,屠夫的反应引起了其他人的注意。
谢令野道:“啊对,他就是叫裴南玉,彼岸集团的掌权者。”
裴南玉依旧盯着盛明盏,没有吭声。
在灾变初期,裴家于西南基地的掌权辉煌至今已经过了无数年,就连里世界其他基地的执政官都已经不记得裴南玉这个名字了。
但是,屠夫记得。
西南基地成立之处,他就已经在西南基地了。他清清楚楚记得裴家当时的权势滔天,也记得当时的裴家少主裴南玉。
在执政署成立之初,裴家以为自己扶持起来一个为自己所用的傀儡势力。随着后来执政署的逐渐壮大,以及执政署逐渐脱离裴家的掌控,裴家开始震怒,开始打击起执政署。
那段时间里,执政署的不少麻烦都是因为裴家。
在第一次异种攻城之前的一年里,裴南玉已经隐约成为了裴家的掌权者。直到裴南玉失踪在第一次异种攻城之中,自此进入裴家的倒台时期。
裴南玉如今出现在上三区,还成为了所谓的彼岸集团掌权者,让屠夫生出一阵荒唐与后怕。
师连心听见屠夫又重新强调了一遍“裴南玉”三个字,很快联想到什么,开口道:“西南基地,裴家裴南玉。”
上三区的人得知暴君这个首席执政官后,在这一个月的时间里收集了不少关于“暴君”的只言片语,知道暴君最初是西南基地的执政官。
但是,西南基地跟裴家有什么关系?
正当大家思索的时候,裴南玉终于收回目光,很有礼貌地笑了笑,道:“没想到过了这么多年,除了我亲爱的室长大人,还有人能够记得我。”
“屠夫,我知道你。”
裴南玉看向屠夫,出声道:“西南执政署成立之初,你还不服,在当天来到执政署门口闹事,被暴君所镇压。”
提及起当年的事,屠夫饶是如今脸皮再厚,也不免有些挂不住脸,开口道:“当时不过是年少轻狂。”
“暴君不计前嫌,赐予你‘屠夫’的代号,还让你进入了执政署。”裴南玉道,“没有暴君,就没有如今的屠夫。”
“但是,你们当中谁知道……”裴南玉一字一顿,“没有我裴南玉,怎么会有后来说一不二的暴君!”
“我见过暴君最狼狈的时候,也见过暴君最辉煌的时候。”
裴南玉盯住傅凭司,大笑着质问:“傅凭司,我是他年少相识的过去,你算什么?你怎么配站在他身边?”
傅凭司神色冷凝,平静道:“我们配不配,不需要外人来置喙。”
所有人因为屠夫点出的裴南玉身份和裴南玉的话而变得面无表情,内心翻涌。
靠,煞笔。
这是所有S级执政官的想法。
什么玩意儿。
这是表世界为数不多、还能够剩下的四个集团所有人的想法。
盛明盏坐在首座上,平静地听着裴南玉的指责。直到此刻,会议室陷入死寂,他终于笑了起来。
“给大家介绍一下裴南玉。”
盛明盏淡声道:“裴南玉,西南基地最初权势滔天的世家继承人,我昔日的高中同学,经常逃寝的室友,最爱玩弄人心,平等的不把所有人当成是人。”
“这是我对过去裴南玉的所有印象。而对面这个面红耳赤、狼狈不堪的败犬,如今有了一个鼎鼎有名的身份。”
盛明盏的声音微寒:“异、种、之、王。”
会议室里,因为暴君的介绍而彻底炸开。
堂堂暴君来上三区读书当大学生就算了,异种之王也来上三区打拼事业,还伪装成人类,和大家有模有样地开会,算怎么回事?
上三区简直就是一个彻头彻尾的笑话!
坐在裴南玉右边的,是机械旧部的云程。他陪着自家太爷爷坐在这里,眼下如坐针毡,想立马拉起椅子跑路,又怕自家太爷爷独自面对这么一个怪物。
好半晌后,自家太爷爷拍了拍云程的肩膀,道:“小孩子别怕。”
云程说不出话来,心想异种之王就不杀小孩子了嘛?
被盛明盏戳穿自己异种之王的身份,裴南玉没有半点慌张,而是彬彬有礼对所有S级执政官道:“是的,诸位,许久未见,你们依旧是一群废物。”
然后,他看向右手边上三区的一群人,一视同仁地微笑道:“你们也是一群废物。”
“都是废物,还分什么高低贵贱?”
裴南玉大手一挥:“是废物,就该去死!”
天塌后,世界陷入彻底的黑暗之中。
人们开始慌乱、尖叫、寻找与奔跑。
裴南玉大笑:“除了我亲爱的室长大人,所有人通通去死!”
直到此刻,异种之王才真正撕开人类的伪装,露出已然癫狂的毁灭。
特别行动区被黑暗所侵袭,空无一人的底楼开始往下塌陷。世界即将毁灭,整栋大楼最先开始变得摇摇欲坠。
就在这时候,冰蓝色的光瞬间笼罩了整栋大楼。
一切恢复了如初的平静。
会议室已经乱了起来。
唯有坐在椅子里的盛明盏依旧安静,室内暖光落在他的脸上,冷白的皮肤被渡了一层温暖。
异种之王:“暴君,你应该履行我们当初的约定,让整个世界变成怪物的乐园。”
盛明盏漠视外界的毁灭,盯着这个怪物,冷冷道:“时至今日,我依旧有一个疑惑,当初裴南玉是怎么死的。”
裴南玉似乎是想起了什么,他的面容变得扭曲:“是一个蠢货!唐幽那个蠢货!这个该死的废物,竟然把我从城墙上推了下去。”
盛明盏道:“你很愤怒。”
“不不不。”裴南玉嗤笑一声,“我有什么好愤怒的?我还活着,但是唐幽那个蠢货早就已经死在了过去!”
“我最愤怒的一件事是,唐幽一个废物,竟然想要跟你表白!”裴南玉神情癫狂,“所有靠近你的人都得去死!唐幽死了,你身边这个男人也得去死!”
会议室里的人隐约露出一种“神经病”的神情,又不好显露出来。
盛明盏看着裴南玉发疯,神色间没有半点意外。
裴南玉本来就是这样的一个人,出生高贵,又不把所有人当成人。灾变之后,他不再认同人类的身份,提出把觉醒者命名为天眷者。
天眷者,意为受到上天眷顾的觉醒者。
在裴南玉这里,天眷者是高人一等,是凌驾于普通人之上的存在。他永远自傲地相信自己,终会成为觉醒者,成为天眷者,最终要统治所有的天眷者。
成为异种之后,裴南玉的愿望得以满足。
异种内部,等级分明,成为最强大的异种,裴南玉就是所有异种的王。
“这只是你的一面之词。”
盛明盏平静道:“你没有证据。”
裴南玉道:“唐幽自杀,就是最好的证据。”
盛明盏说道:“需要证词。”
裴南玉吼道:“唐幽早就死无数年了!”
盛明盏无动于衷:“那又怎么样?”
随着他的话音落下,整栋大楼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
所有人发现自己不再身处会议室里面,死寂的黑暗之中,有月光落在了城墙之上。
时间与空间同时向前,带着所有人瞬间回到了过去的西南基地。
城墙的角落里,有人在发生争吵。
裴南玉依旧在高高在上,把一个普通人指责成废物。混乱的最后,以唐幽把裴南玉推下城墙而结束。
周遭环境陡然一变。
依旧是熟悉的城墙,基地里陷入了混乱的喧闹之中,基地外面是咄咄逼人的异种大军。
城楼上的唐幽打开了基地里的所有安全防护,此刻站在城墙边缘,从最高处跳了出去。
一只手伸出手,抓住他的肩膀,将他掀翻在地。
3228年的时候,盛明盏安静地站在执政署的顶楼,漠视这一切的发生。
跨越了一个时代之后,他终于站在了唐幽面前,语气依旧冷漠:“唐幽。”
唐幽满脸是泪,狼狈地看过来,出声道:“盛明盏,对不起。”
紧接着,他看见到了其他很多陌生的、看不清脸的人。唯二看清脸的,只有盛明盏,以及……
当唐幽看见裴南玉的时候,神情变得惶恐。很快,他像是抓住了什么救命稻草般,开口道:“盛明盏,他是异种!裴南玉他变成异种回来了,你千万不能相信他。”
唐幽试图抓住盛明盏的手,他的动作却落了空,抓不到实处
凄冷的风里,他有些茫然。
盛明盏道:“裴南玉告诉我,当年他的死跟你有关系。”
“不是我。”唐幽连忙摇摇头,害怕道,“不是我,你不要相信一个异种说的话。异种没一个好的,异种吃人,吃我们,吃我们的同类。”
“盛明盏,我们是同学,是室友,是同类。”唐幽怆然出声,“你别相信裴南玉的话……”
“真是不好意思。”裴南玉端的是翩翩有礼,“唐幽,你马上就要死了,而我活到了未来。”
唐幽蓦然怔住,望着那些看不清脸的身影,意识到了什么。
这是一场来自于未来对他的审判!
“盛明盏!”唐幽惊声道,“你怎么能带着那么多人来看我的笑话?你强大到了这种地步,也要跟我一个弱小的普通人计较吗!”
他颤抖着声音:“你怎么变成了现在这副模样?心狠手辣,冷酷无情,不念旧情,连我死了也要被你拿出来鞭尸吗?”
“盛明盏,你就这么恨我吗?”
唐幽像是失去了所有生气般,颓然地问:“不是我非要夺你的权,是他们所有人逼我的啊,我一个普通人,怎么敌得过那群实力强横的天眷者?他们把我架起来,裴南玉还威胁我……真正勾结在一起的,是他们和裴南玉这个异种!我喜欢你,我一直都是喜欢你的,我还没跟你告白。我这么喜欢你,怎么会背叛你呢?”
“我不恨你。”盛明盏淡漠道。
唐幽脸上露出一种惊喜的神情。然而在下一秒,他的眉心被枪口抵住,他整个人立刻动弹不得。
在这一刻,所有人都看见了唐幽脸上瞬间发生的变化。
唐幽像是恍然大悟了一样,厉声开口:“你身为首席执政官,为什么不在第一时间杀掉异种?盛明盏,你怎么能为了一个异种来杀我?又对我视而不救?”
“我明白了,执政官和异种不死不休,才是你说过的最大谎言!”
唐幽大声喊道:“你们都是怪物!你们这群怪物,世界毁了都怪你们!”
哲学家小声嘀咕:“这才是胡说八道啊。”
盛明盏淡淡道:“唐长官,你不是所有天眷者共同推选出来的正义新首席吗?我是被你们限制人身自由的暴君而已。”
激动万分的唐幽顿时变得哑口无言。
“在其位,谋其政。”
盛明盏宣判道:“3222年,你以私人恩怨杀了裴南玉,根据执政条例第十一条,判你死刑。”
“我是普通人,我是珍贵的普通人……”
唐幽的话还没说完,就被裴南玉嗤笑一声给打断了。
然后,唐幽才想起来,在3222年的时候,普通人很多,天眷者才是最珍贵的资源。
而那时候,他杀了一个即将崛起的天眷者。
裴南玉的天赋是复原,从死物到活物,有朝一日强大到某种地步,是有可能复原这个伤痕累累的世界。
唐幽跪坐在地上,低下头颅,等待着死亡的宣判。
忽然,他看见了一直守在盛明盏身边的那道模糊身影。
他们手牵着手,分外刺眼。
“裴南玉,你也是个废物!”唐幽发了疯似地谩骂道,“我死了,你也不能和他成双入对。”
他死死盯着那双十指相扣的手,郑重地诅咒道:“望神明孤独永生,痛失所爱!”
“砰!”
盛明盏扣动扳机的瞬间,唐幽的身体向后倒去,坠落向无尽深渊,一如他最初就注定好的结局,死于粉身碎骨。
重新回到正确的时间线,傅凭司握紧盛明盏的手,低声问:“盏盏?”
盛明盏的手隐约在颤抖,不是因为“杀”了唐幽,而是因为唐幽的那番话。
傅凭司道:“我不会有事。”
盛明盏转眸看了一眼傅凭司,冰蓝色的眼眸中流动着傅凭司看不懂的情绪。
“亲爱的室长大人,你看,要不是唐幽在我们中间挑拨离间,我们早就已经成双入对了。”
裴南玉站在盛明盏的对立面,唇角的微笑依旧:“我们才是天造地设的一对,抛弃他,抓住我。”
迎接他的,是新的一枪,正中心脏。
盛明盏道:“滚!”
裴南玉的心脏里,没有鲜血流出来。那颗属于人类的心脏早就已经死亡。
在他意识浑浑噩噩的状态中,他吃了很多的同类和“同类”。食物,永远是他进化的第一选择,直到他成为异种之王,想起了过去,记起了执念。
让整个世界变成怪物的乐园。
异种之王低头看着自己被穿透的心脏,笑道:“在这个世上,没有人能杀得死我,你也不能。”
盛明盏平静下来,握住傅凭司的手,一同扣紧手中的枪——
“砰!”
在这一刻,傅凭司察觉到自己的力量被盛明盏调动了起来,一起涌向枪口。
他心中恍然,吞噬的力量也能对抗毁灭吗?
枪口极速激射!
裴南玉脸上的笑容僵了下,低头盯着自己出现裂痕的伤口,从里面流出血来。
盛明盏杀不死他,傅凭司杀不死他。
那他们一起呢?
裴南玉想到了自己化身沈玉,被这两个人杀死身体的那一次。
他以为是偶然,是错觉,原来竟是必然。
须臾,裴南玉盯着盛明盏,突然笑出声来,道:“光是这些力量怎么够杀死我?”
“唐幽那个蠢货,死到临头,竟然还说了大实话。”
裴南玉拼凑起自己破碎的身体,展开力量。黑羽般的翅膀,几近铺天盖地,冲出了天外!
异种之王,竟然逃了。
留在办公室里的人仍旧心神恍惚。
屠夫迟疑地问:“长官,要追吗?”
“追什么?”盛明盏坐在椅子上,漫不经心地说,“在其位,谋其政。这是你们应该思考的问题。”
黑暗降临,世界陷入灰败。
盛明盏看着窗外的万家灯火,开口道:“在过去,从黑暗沉寂到太阳重新升起来,一共经历了七十二个小时。”
“在过去的七十二个小时里,毁灭和希望相伴相生。世界出现怪物,又带来觉醒的力量相抗衡。”
盛明盏道:“我觉醒的,是本源。天亮之后,当我看见满目疮痍的世界后,我选择朝希望与守护进化。”
“裴南玉在死前,已经觉醒了复原的天赋,在他死后,他成为毁灭本身,却又不死不灭。”盛明盏淡声说,“我杀不死他,你们谁能杀死他,终结这场毁灭?”
天空中开始出现一个为期七十二小时的倒计时,无论是里世界,还是表世界,所有人抬头就能看见这个倒计时。
与此同时,所有人的眼前浮现出墨色的字。
不熟悉副本的人对此感到陌生,而在表世界,进入过副本的人对此却熟悉至极。
【黑暗降临,末日到来。人类在走向绝望的途中,会祈求神明。神明无救,漠视众生。当人类到达绝望的终点,才会自救。这是一场为期七十二小时的自救计划。是毁灭世界?还是致新世界?】
【致新世界】,一个涉及到全世界的副本就此开启,所有人都在其中。
盛明盏安静地看向浮现在自己眼前的墨字。
【名字:盛明盏。】
【性别:男。】
【年龄:??(世界历法编不明白,烦)】
【天赋:未知(1%)】
【身份:神明(心软1%,痛苦1%,冷漠1%,爱是100%)】
笨得很。
盛明盏安静地闭上眼,他的手和傅凭司十指紧扣,温热的体温从他们交握的双手中传递开来。
会议室里,有人望着天上极速坠落下来的发光体,光亮逐渐黯淡下来。
小业咬着棒棒糖,好奇地问:“你们表世界怎么会想到用两个发光体来代替太阳和月亮的?”
就在这时候,云程的通讯器亮了起来。
幸好,这时候还有通讯信号。
云程接了通讯后,很快递给自家太爷爷。
通讯器那头是事务院的院长,打通讯过来询问总设计师。
云沉溪道:“解决不了,我没有这个能力。”
小业听得见通讯器那头的通话内容,惊讶道:“哇!老头,原来你竟然是这里的总设计师。”
云程骄傲道:“我家太爷爷在早期设计了很多工程,是上三区最大的功臣呢。”
云沉溪叹了声,长久地注视着窗外的毁灭。
会议室里的其他人都开始接起了各种各样的通讯和电话。只有云沉溪在怔怔地发呆。
云程迟疑地问:“太爷爷,你……”
“我不是功臣,是罪人。”云沉溪缓声道,“这场清算,还没有结束。”
云程不明所以。
然后,他看见自家已经快两百岁高龄的太爷爷站起身来,穿过混乱的会议室,双膝跪在了盛明盏面前。
“太爷爷?”
云程的惊呼声引起了其他人的注意。
盛明盏睁开眼来,注视着面前这张苍老的面孔。
云沉溪低伏着身体,平静地行完大礼道:“长官,我背叛了你。”
全场震住,所有人纷纷将目光注视过来。
盛明盏眸中无波无动,开口喊出了这个人熟悉的代号:“沉眠。”
“你的火种计划,失败了。”
第169章
云沉溪佝偻的身体逐渐变得年轻,他的一头白发在力量的催促下恢复漆黑。
没有哪个S级执政官会随着岁月的流逝而变得苍老,更何况是拥有时间天赋的沉眠。
会议室里,因为发生在云沉溪身上的变化,其他人大都神色震惊。
尤其是里世界过往跟沉眠打过交道的S级执政官,他们也没有见过沉眠老去之后的模样,所以从海城到陆城,他们一直没有认出坐在会议室里的老人是昔日排名第一的S级执政官。
小业惊讶了下,后知后觉:“哦,那天在海城的会议室外面,我感受到了四个半的能量源。”
“进化源算半个。”她比划道,“长官夫人算一个,画师算一个,刚才冲出去的异种之王算一个。原来……当时的第四个能量源是你,沉眠。”
那天,小业跟其他人提过这件事,后来因为局势太过混乱,再加上他们终于找到了长官,就忽略了这件事。
沉眠真的是……竟然藏得这么深!
盛明盏望着重新恢复年轻的沉眠,没有说话。
早在他彻底恢复记忆的那一天,他对如今的情况就已经有了预料。
盛明盏不问为什么,但是云沉溪却必须要给过去和他的背叛做出一个解释。
“我在过去爱上了一个新人类。”云沉溪坦然道,“是我背叛了您,为我留不住而死去的爱人。”
他不是神明,所以无法操纵一个普通人的时间生命线,注定看着那个人死去。
……
第二次灾变来临的时候,世界已经走入彻底的衰败。
普通人早就已经绝种,天眷者和异种之间,打来打去,快把世界打崩了。
没有任何约束的他们,对于世界而言,都是怪物。
世界要对这两群怪物做出惩罚,带着怪物们一起倾覆陨灭。
所有S级执政官都来求过暴君。
暴君沉睡,已经不管事很多年了。他们没有见到长官,又各自回到自己的基地去。
基地失去了守护的意义,也已经名存实亡。
沉眠回到西南基地后,翻看自从灾变以来的所有历史记载,也翻阅了无数的资料。最终,他重新来到长官沉睡的外面,等了很久。
见到暴君的时候,沉眠给出了一个名为“火种”的计划。
世界究竟是什么?通常来说,普遍代表的是生存的空间和环境。但是当灾变发生之后,这种普遍意义被彻底推翻了,人类完成跃迁进化之后,拥有了超脱过去的意义。
沉眠道:“长官,这个世界已经快要死去,我们能不能再造一个新世界?以新世界来救这个即将死去的世界。”
旧的世界失去了修复和孕育新生命的环境,如果可以给新世界一个孕育和发展的机会呢?
“您是世界上第一个觉醒并进化的人,您的进化是本源,与世界同源,您是这个世上最能够窥探到世界本质的神明。”
沉眠继续道:“长官,您有这个能力创造一个新世界的孕育环境。”
暴君依旧安静至极,冰蓝色的眼眸看着灰白的天空。
最终,沉眠回到了西南基地。等他再见到暴君的时候,并没有过去多久。
虽然暴君已经不管事很多年,但是西南基地的执政署依旧保留了首席执政官的办公室。
办公室里,暴君对他说:“可以。”
创造新世界的孕育环境并不简单,就算神明如暴君,也失败了很多次。
在最后一次,暴君剥离了自己的部分本源,又分了一半力量去守护“火种”。
新世界的文明从开化到发展,是数以万计的岁月。可是,旧世界已经没有亿万载岁月去等待了。
神明的规则落在火种之上,形成了时间流逝的巨大差异。
新世界的诞生,是为了延续旧世界。
这样的新世界,同样得进化,却不能出现像旧世界怪物那样的进化歧途。在这个过程中,新世界的进化方向,需要一个引导者。
沉眠掌控时间,对时间最为敏感。
他将沉眠在新世界,当新世界到了一个合适的进化节点时,才会从沉眠中苏醒过来,引导这场进化。
如果火种提前“死”去,沉眠会随着失败的世界一起死去。
他跪在暴君面前,做出承诺和誓言:“沉眠永不背叛长官,新世界永不与长官为敌。若违背此誓,沉眠以死谢罪。”
旧世界在进入湮灭期前,最先进入沉睡的,就是沉眠。他带着拯救的希望,沉睡在火种之中。
当沉眠察觉到时间的无数流逝,再次醒来的时候,他感知到了生命的迹象。本源的创造与神明将近一半的力量,成就了新世界的诞生。
沉眠开始活在新世界里。神明的规则创造和约束了新世界。
在后现代历开始至前,新世界是彻底黑暗的。他引导了这里的发展,开启后现代历,造“日月”,建设人类聚集地与城池。
一切都在朝着正确的方向发展。
在这个过程中,没有人知道沉眠的身份,大家建设着自己的家。沉眠分享了过去很多的技术,他被大家叫做是总设计师。
人类会变老。
但是,沉眠不会变老,他每隔一段时间都会消失,然后又以新的身份重新回到这里。
在“日月”出现之前,没有人会记得他。
后现代历开启后,沉眠抹去了过去的历史。后现代元年,是新世界的现代发展开端。
后来,沉眠化名为云沉溪的时候,在后现代历上留下记载的历史。当他准备抹去云沉溪这个名字的时候,遇见了一个人。
这个人叫住他,说:“总设计师,我在我爸爸的一本手书里,见过你的画像。你好像不会变老,那时候你也不叫云沉溪这个名字。”
过去的天眷者很难会生出对别人的爱和欲。更何况,当其他执政官陷入沉睡的时间停滞时,他的记忆随着新世界的极速向前而不断增加,他更难生出这样的欲望。
但是,那个人实在是太大胆了,一直跟在他身边,追着他问各种未公开的技术,甚至跟他表明心意。
大概是新世界的环境使然,沉眠跟这个人在一起了。
那时候,他想,如果连他都能重新诞生人类的生理本能,那这个世界大概真的能够给旧世界带来新生与治愈。
沉眠把这场恋爱当成是实验。
这些细节,他在和伴侣在一起之前,就说过这是一场爱情实验。
他的伴侣笑着说:“没关系,那我们就好好完成这场爱情实验。”
这场爱情实验持续了整整十年。
沉眠依旧不会变老,而他的伴侣从年轻鲜艳到眼角出现了第一根细纹。
时间注定会在新人类身上留下痕迹。
沉眠在这场实验里,冷静地观察他想要的实验结果。
直到后现代历85年,他的伴侣病了。
短短两年,生病就消耗了他伴侣的身体。到89年的时候,他的伴侣已经危在旦夕。
沉眠坐在床边,看着床上躺着的伴侣。
伴侣问他:“你的爱情实验有结果了吗?”
他道:“没有。”
伴侣虚弱地笑了笑,继续道:“可能是因为没有孩子吧。等我死后,你去找下一个实验对象……”
“两个男人生不了孩子。”沉眠道,“我的实验结束了。”
后现代历89年,他背叛了神明。
沉眠破坏掉了坚不可摧的新世界外壳。
神明的力量不是那么容易破开的,他拼尽全力,觉得自己可能疯了。
新旧世界的融合,开始于后现代历89年。
在那时候,新世界并不适合进化,迷雾吞噬了上城一区。
当有人的家庭支离破碎时,沉眠的伴侣从濒死到重新活了过来。
无论是旧世界,还是新世界,两个男人终究是不能生孩子的。沉眠和他的伴侣收养了一个孩子,取名为云千春。
沉眠挽留了他的伴侣将近二十年,他们的养子也从小孩子成长为成年人。
他的伴侣依旧会死,他知道留不住这条生命了。
伴侣总说他是神,而他每次都会纠正这一点。他不是神明,充其量只能算神明留在这里的使者。
他还是一个背叛者,背叛了神明。
伴侣死后,沉眠隐居起来。
云千春继承他过去的事业,将机械旧部建设起来。
越来越多的迷雾出现在新世界。
而沉眠每一天都在等待长官对他的审判,他开始让自己变老。
“火种”计划开始的时候,云千春跟他提起过这件事。他没有干涉,任其发展。
这个计划,长达十年,都没有一个结果。
直到某一天,云千春告诉他,傅家有个小子成功觉醒了。
他去见过傅家的小子。
傅凭司的天赋,是吞噬。
这是一个和暴君本源力量完全相反的能力。
旧世界的觉醒第一人是创造与守护,而新世界的觉醒第一人却是吞噬与毁灭。
对立的世界,对立的人。
沉眠失去了自己的初心,没有抹杀掉这个潜在的危险。
王不见王。
如果傅凭司成长起来,成为新神,他的确会成为刺向旧世界最锋利的一把刀。
当沉眠重新见到暴君的时候,就知道这场清算终有一天会轮到他的头上来。
会议室里,云沉溪语气平缓,说完了世界的真相。其他人陷入了长久的沉默之中。
尤其是同为西南基地S级执政官的屠夫,盯着沉眠,没有想到这个家伙竟然在他眼皮子底下跟长官建议了一个“火种”计划。
特么的,要是当初沉睡在这里的是他,他绝对不会背叛长官!
沉眠这个心机仔!
师连心冷笑道:“咱们的沉眠老大哥,原来是这样的人。背叛长官,罪该万死!”
“不不不是……”
云程听完了自家太爷爷说的全部经过,依旧难以相信自家太爷爷突然变得这么年轻。他听见师连心的指责,反驳道:“太爷爷是上三区的功臣,师连心你别瞎说。”
师连心道:“云沉溪是你们上三区的功臣,沉眠是我们S级执政官的叛徒!”
“你不能这么说。”云程狡辩道。
忽然,他看见了站在盛明盏身边的傅凭司,赫然开口道:“如果太爷爷不心软,你们的长官夫人早就死在了十年前,哪里能活到现在让你们长官开心。”
云程说罢,忽然同盛明盏那双冰蓝色的眼眸对视上目光。那目光平静却又冰冷。
他没忍住,身体瑟缩了下。
“是暴君在十年前救了我。”
傅凭司沉声道:“十年前,‘火种’实验室爆炸的那天,我觉醒后,误入暴君的沉睡地。如果不是他,我早就死了。”
整个过程中,傅衡一直处于一种被欺骗后的愤怒与茫然之中。直到此刻,他蓦然转眸,盯着傅凭司,问道:“你说什么?你从来没有跟我讲过这些事情。”
“是讲我根本不想待在冷冰冰的实验,还是讲我差点儿死在实验室,你却只关心我觉醒后的能力?”
傅凭司开口的本意不是为了卖惨,他很快看向云程,出声道:“云程,你不要用结果来推初衷。”
坏的初衷,造成一个相对好一些的结果,就能够掩盖初衷带着恶意吗?
云程词穷,恨不得立马把自己的爷爷、父亲、母亲和姐姐一起叫过来。
今天这个场面,他就说他抵不住,爷爷非得让他来陪太爷爷。
这下完蛋了。
会议室里的人七嘴八舌地说了一遍,然后彻底安静下来。
因为他们发现,本该愤怒的人依旧平静地坐在首座上。
云沉溪也依旧跪在地上,背挺得笔直。
最终,盛明盏道:“回去吧。”
他忽视了云沉溪的存在,拉着傅凭司离开了办公大楼。
世界末日里,所有人都在因为卷入末世副本而慌乱的时候,盛明盏和傅凭司在家中度过了宁静的几个小时。
中午,盛明盏和傅凭司去还在正常营业的超市买了火锅食材。他们在家中吃了一顿火锅。
下午两点。
门铃被按响,傅凭司打开门,看着站在门外的云千春。
云千春算是长辈,傅凭司开口道:“云老先生。”
盛明盏睡了个午觉,醒来时看向窗外。
上三区难得下了一场雨。
当盛明盏换好衣服,来到客厅的时候,云千春站在那里,朝他恭敬地鞠了个躬。
沉眠死了。
他自毁在隐居的山上,血流过山间的石阶,然后被雨水冲刷掉大半的血迹。
盛明盏道:“在过去,参加别人的葬礼,要穿黑色。”
他此刻身上穿的,正是一件黑色西装,如同早有预料般。
云沉溪死后,云家人甚至不敢立刻让长辈安息。直到这时候,得了盛明盏的默许,云千春再次鞠躬,才敢去处理父亲的后事。
上三区。
陆城云家。
这场雨一直支持个不停,像是祭奠世界的末日。
傅凭司接过盛明盏手中的伞,撑开伞,陪盛明盏沿着石阶上山。
来祭拜云沉溪的,有很多人,来自于上三区的,来自于里世界的。
两人到的时候,屠夫和小业正站在墓碑前,跟死去的沉眠说话。
“虽然……但是……”
屠夫欲言又止,最终叹了一声,道:“老伙计,你还真是晚年不保啊。斑点狗死了,冰火死了,你也死了。”
小业甩了甩双马尾,看见盛明盏和傅凭司,跑过去道:“长官,长官夫人。”
傅凭司看见小业身上挂着的两块执政徽章,又注意到了小业和当初那条冰火鱼一模一样的发色,若有所思,
随后,他将盛明盏挑选的白花放在云沉溪的墓碑前。起身时,他注意到屠夫正在和盛明盏说话,暂且没有上前。
傅凭司在另外一边的树下,找到了小业,问了一个问题。
他问:“冰火是怎么将天赋移植给你的?”
“就是冰火快死了,在临死之前,把能力自愿给了我。所以,我用起他的能力,基本没有什么排斥反应。”
“天赋被移植的人,会死的。”
小业说话没经过脑子,很快又反应过来,瞪大眼睛道:“长官夫人,我跟你说,我不会背叛长官的,你别收买我啊。”
“不会。”傅凭司说,“我也不会背叛他。”
等小业离开后,他接了个电话。
结束通话后,傅凭司快步走向站在沉眠墓碑前的人,对盛明盏道:“沉眠在死前,见了令云家所有人都意外的一个人,宋云觉。”
刚才,宋云觉打了电话过来,跟他说了这件事。
沉眠将自己的时间天赋送给了宋云觉这个陌生后辈。
盛明盏站在墓碑前,静静地应了声。
良久之后,他才开口道:“哥哥,你还记得陈老吗?”
傅凭司应声:“【永恒国度】副本,带着韩向阳的那个陈老。”
“陈老从年轻时,爱上了一个永远不会老的S级执政官。他们之间差着岁月的隔阂,陈老以为他会死在斑点狗的前面,但最终斑点狗死在了他的面前。”
“沉眠爱上一个新人类,生离死别是他们之间的隔阂。沉眠看着他的伴侣死在他的面前。”
盛明盏问:“是死去的人更痛苦?还是活着的人更痛苦?”
傅凭司道:“活着的人,”
盛明盏转过身,看向傅凭司,抬手捧住面前人的脸颊,轻声道:“你也知道,不要让我痛苦。”
“宝宝。”傅凭司怔了下。
盛明盏道:“我听见了你跟小业的对话。”
傅凭司沉默了很久,开口问:“第一次见到我的时候,你是不是就知道了这一切?”
机械旧部,“火种”实验室,被挑选出来的他,觉醒成功,全都是沉眠用来对抗暴君的。
“那又怎样?”盛明盏淡声说,“那时候,你只是一条可怜又无辜的小鱼,什么都不知道。”
当他送小鱼回到新世界的时候,看见天外密布的裂痕,他就知道了沉眠的背叛。
沉眠违背誓言,提前推动这场进化,还牵扯到了无辜的人。
可怜小鱼被家族推着走,推进了实验室。最终,这条小鱼游到了他的面前。
小鱼满身都是暴动的力量,跟他的本源对立。
但是,他什么也不在乎。在乎是一种情感,而那时候,暴君没有情感。
回想他这一生,经历了无数次的背叛,轮到沉眠背叛的时候,就算他消耗了本源和剥离一半的力量,却依旧不觉得可笑和荒唐了。
那时候,他身在新世界,甚至陪上了一个疯狂的赌注。
赌输了,是他的预期。
赌赢了,是他的救赎。
爱是毁灭,也是新生。
它让沉眠一败涂地、变成怪物,却让暴君重新成为盛明盏。
盛明盏道:“旁人都盼你杀我,但我偏要你爱我。”
傅凭司心疼得连呼吸都窒住。最终,他伸手将盛明盏抱在怀中,应声说:“我的生死都随你。”
第170章
这场世界末日以S级执政官沉眠的死亡而开启,也以上三区总设计师云沉溪的死亡而开启。
他是功臣,也是罪人。
没有人知道沉眠在自毁前的想法,也没有人知道沉眠有没有过后悔。
但沉眠在临死前说出的表里世界真相,却在最大的程度上缓和了表里世界的关系。
三大院得知了会议室里的真相,主动邀约所有S级执政官。而在上三区,傅凭司也收到了三大院的邀约。
如果不是三大院从屠夫那里得知暴君不喜欢被打扰,盛明盏和傅凭司所住的小区早就被一群又一群上门的人给占满了。
三大院不敢打扰暴君,只能变相邀请暴君的爱人。
三大院解除了对傅凭司的全城通缉令,还邀请他重新掌权特别行动区,被傅凭司给拒绝了。
人类只要到绝望的终途,才会自救,才会放弃所有的争权夺利。
暴君既没有见三大院的那群人,也没有见那些S级执政官。
里世界S级执政官排名第一的沉眠死了,剩下能够说得上话的,好像就只有屠夫了。
屠夫被推选出来,当里世界的代表。
在里世界,一共有五大基地。最辉煌的时候,每个基地能够拥有两位S级执政官,更不论西南基地除了沉眠和屠夫之外,还有一位首席执政官。
湮灭期过后,斑点狗死了,冰火死了。
现在,沉眠也死了。
剩下的S级执政官,只剩下五个人。
西南基地,屠夫。
西北基地,画师。
东北基地,哲学家。
东南基地,医生。
中央基地,高中生不赶作业。
大家相互不服,到了这种时候,倒也能暂且和睦相处。
S级执政官里面,唯一的刺头就是画师。永恒国度还掌握着上三区的部分经济命脉。
画师要求所有权利都交给他,都听他的。
一如斑点狗昔年对画师的评价,画师是个人类中的疯子,到死前一刻也要集权掌势。
表里世界第一次正式会议,差点儿因为画师这个刺头而谈崩。
事后,屠夫找到画师,把画师给揍了一顿。
屠夫不愧他的代号,谁不服就是一顿揍,蛮干就完事儿了。
画师骂骂咧咧地说屠夫就是一个莽夫,难怪当初让沉眠插了新世界的空子。
他道:“我早就说过,权利才是至高无上的,如果是我沉睡在新世界,绝对不会出现现在这样的情况。这里,将会是神明的国度。”
“不信奉神明的人,通通给我去当牛做马!”
师连心指着屠夫骂:“你这种莽夫,除了蛮干,还能干什么?发配!通通发配,你最先去当牛马。”
“我看你不该叫屠夫,该叫莽夫!长官当初真的看走了眼,才让你管西南基地。我把西北基地管得多好,你呢?你把长官的西南基地管得破破烂烂。”
屠夫又揍了一顿师连心。
走廊里,谢清焰来给自家父亲送一份资料,正好碰见两大S级执政官内斗暴打的场面。
好半晌后,谢清焰才走上前来,轻咳一声,开口道:“师学长,一日不见,你的风采依旧啊。”
师连心没什么好脸色,冷冷道:“谢二,你别看我笑话,你以为你就没有笑话?现在不是哭着喊着找狗的时候了。”
谢清焰的脸色微变,有些苍白。
屠夫没好气地吼道:“画师,你多大年纪了,还欺负一个小年轻?”
师连心脸色铁青地走了。
谢清焰缓了一会儿,回过神来。
屠夫道:“这个人最擅长精神控制,你跟他打交道的时候,多注意一下。”
谢清焰无所谓地说:“我没想到你竟然是执政官。”
之前生日会上,他还跟盛明盏提到过有人在找蓝眼睛的人。
这个人就是屠夫。
他们在海城有过一面之缘。
屠夫和善道:“我也没有那么凶神恶煞,我们长官尤其的好,特别的好。”
屠夫暴揍过画师后,会议还得继续。
谢清焰给父亲送完资料,就离开了会议室。他乘坐电梯下楼,到达一楼的时候,去了一趟洗手间。
从洗手间出来后,谢清焰的脸色越发苍白了些。他在停车场找到自己的车,很快出了特别行动区。
路过一个有信号灯的路口时,有人违反交通规则。
谢清焰连忙踩下刹车,心情不大好地连按好几下喇叭,开口道:“这么急赶着去送死吗?”
对街的人像是听见了他的话,暴躁地骂出声:“都末日了,还遵守交通规则,一个煞笔!”
那人骂完就溜。
这样的情况到处都在发生。
谢清焰开着车,过了几条街道之后,就开不过去了。前面街道塌陷了下去,他的车还出了故障。
前面不远的地方就是他在陆城的住处。
谢清焰找了个地方将车停下,给管家发了一条消息,让人来接管他的车。
发完消息后,谢清焰下车,打算步行回家。他去了一趟超市,发现超市竟然已经被那些人给抢购一空了。
空荡荡的超市里,犹如被洗劫过般,只剩下货架。
谢清焰望着这里,第一次有一种危急的迫切感。他抬眸看了一眼天上的倒计时。
距离世界末日,还有四十二个小时。
没买到食物,谢清焰只好回家。
幸好阿姨上次来给他储存了一些食材,但是阿姨今天也没法来给他做饭。他只能吃便利食品。
海城被海浪倾翻,空城和日月同坠,在一个月前的灾难预演中,就已经是既定的事实。
陆城到海城和空城的交通路线被彻底切断了,其他两城的人发了疯似的,朝陆城挤。
陆城挤不下的,那些人又冲向了自己从前一直赶看不上的下三区。
下三区里,同样是水深火热。他们不会有海浪和天日砸头的灾难预警,却会有无穷无尽的异种爬出来。
整个世界,已经无处可逃。
到处都是警钟长鸣。
灾难来临,无数人在危急时刻成功觉醒,却都已经来不及了。
谢清焰到小区的时候,门口的保安亭暗了下来,黑漆漆的一片,看不清里面的动静。
不远处的路灯也没有亮。
谢清焰看了一眼,心里觉得有些奇怪。
这个小区是他们谢家出资建造的,他怎么没听说今天这里就断了系统?早知道他就不回这个小区了。
谢清焰迟疑了下,给他哥谢令野发消息询问情况。
就在这时候,不远处的路灯响起“噼啪”一声脆响,把他给吓了一跳。
保安亭里的灯也亮了起来。
一只手从桌子下面爬了上来,一巴掌拍在玻璃上,拍出一个血手印来!
冷白的灯光下,那个血手印看起来尤为恐怖。
谢清焰反应半秒,转身就跑。
从保安亭里冲出来一个穿着保安服的怪物,速度飞快地追了过来。
谢清焰冲进旁边的森林公园里,给他哥发语音消息。
谢清焰:“救命!森林公园!”
谢清焰:“救命啊哥,我在森林公园的这个小区门口被怪物给围住了,速来。”
先说重点,再说细节。
谢清焰在森林公园里躲了近十分钟,然后绕到另外一个出口处,跑了出去。慌不择路的情况下,他没有注意到这条街道上竟然空无一人。
身穿保安制服的怪物一路追过来,就像是在谢清焰身上,有什么东西在吸引它似的。
谢清焰连跑好几条小巷,即将冲出对街的时候,看见街上斜斜投落的影子,赫然停下身形,藏在阴影之中。
“谢小公子。”
裴南玉的声音响起在空荡荡的街道上,他道:“才一天不见,你怎么变得这么狼狈了?”
谢清焰竭力克制着自己沉重的呼吸,脑子里忽然想起了一个月前在海城的会议室里,裴南玉说过的话。
此刻,裴南玉戴着金丝边框镜,很有礼貌地说:“我看上了你的进化能力,想让你送给我。”
“不会有任何的痛苦。”裴南玉饶有兴致地形容道,“一拧你的脖子,趁你咽气的前一秒,将你的进化能力剥离出来就行了。”
谢清焰依旧没有吭声。
他盯着大街中央拉长的影子逐渐靠近过来,身形往后退去。
正当裴南玉靠得越来越近的时候,谢清焰往刚才来时的那条路转身跑去。
“咔嚓——”
谢清焰脚下踩中不知道是谁丢在这里的塑料包装袋,立刻响起一道清脆的声音。
下一秒,他往后退去半步,自黑暗中传来一股力道将他拉了进去。
“是我。”
一道熟悉的声音压低了些,响起在谢清焰头顶。
姜易道:“往这边走。”
很快,谢清焰被姜易带着钻进一条隐藏在地面下面的小道之中。
地下通道里,暖黄的灯光落在两人身上。
谢清焰已经很久没见过这个人了,语气有些干巴巴:“你怎么在这里?”
姜易拉着他穿过重重复杂的地下通道,解释道:“我父亲让我来帮你修车。”
他来的时候,才发现了附近街道的异常。
约摸过了三分钟后,从两个人跑过的地方轰然响起一声巨响。
谢清焰立刻有所意料,开口道:“裴南玉在炸街!”
他怕姜易不知道裴南玉的身份,又低声解释了一句:“他是异种之王,盛明盏过去的室友,看我这个现室友特别不顺眼。”
“如果我们还没跑到地上的话,可能会被埋在废墟里面。”谢清焰推了一把姜易,“你跑快点儿。”
话音落罢的瞬间,自他们身后又响起一声巨响,伴随着碎石轰然砸落的声音。
姜易将人扯过来,道:“我背你。”
“都什么时候了,你还胡扯?”谢清焰有些炸毛,低声凶道,“背着我怎么跑得快?”
姜易道:“我的进化能力是速度。”
谢清焰怔了下,咬着牙爬上这个人的背。
普通人类背着人,的确是跑不快的。
但是,谢清焰趴在姜易背上,竟然感受到了比跑车还快的速度。
他竟然是个累赘。
谢清焰心想。
他突然道:“我最讨厌像你们姜家这种趋炎附势的了……”
身后的重响一声接着一声,却越来越近。就算姜易的速度进化还比交通工具还要快,也抵不过恐怖如斯的异种之王。
姜易背着人冲出地下通道的前一秒,重响几乎响起在他们的身后。
下一秒,他背着谢清焰冲了出去,反手碰了碰谢清焰的背,迟疑地问:“你有没有受伤?”
“你管好你自己就行了,不准碰我。”
谢清焰挣扎着从姜易背上跳下来,像从前那样,任性地推开了姜易。
姜易死死抓着谢清焰的手。
谢清焰道:“都末日了,你就别再听你那个父亲的话了,跑……”
他的话还没说完,两人脚边忽然炸裂开来。
四周的路灯瞬间熄灭。
巨大的冲击力之下,姜易抬手按住谢清焰的肩,将人护在怀里,滚了出去。
“好一个感天动地兄弟情。”
夜空之下,裴南玉凭空而立。在他的身后,是由黑暗力量凝聚起来的黑羽翅膀,上面缠绕些诡异的气息。
裴南玉盯着狼狈不堪的两个人,冷笑地问道:“我是不是该给你们颁个奖?”
谢清焰呼吸微顿,连忙看向护住的姜易。姜易浅色的外套上很快就染了鲜血。
“谢小公子。”裴南玉道,“你说你怎么就是他的室友呢?他的室友只能有我一个人,过去,现在,未来,只能是我一个人!”
谢清焰呛声道:“裴南玉,你就是一个疯子。”
“只有我亲爱的室长大人才能这么叫我。”裴南玉笑道,“你算什么?跟唐幽一样,是个废物。你们两个,通通去死!”
自裴南玉掌心凝聚出一根黑色羽毛,携卷着黑暗侵袭的气息。他突然开口道:“算了,不让你们死,让你们其中有个人变成异种!”
“嗡!”
从裴南玉手中激射而出的黑色羽毛,也说不准是瞄准谁的,又或者是两个人都被瞄准了。
恐怖威势之下,他们都无法再动弹半分。
谢清焰咬紧牙关,在关键时刻,他突然竭力推开了姜易。
那根黑色羽毛却在此刻,突兀地转了个弯儿,射中姜易的身体。
空荡荡的街道上,传来裴南玉发癫般的笑容:“谢二公子,你还真是天真,这么舍己为人,我偏不成全你。”
谢清焰的脸色瞬间煞白,连忙伸手去捂姜易身体上的那个伤口。
黑色羽毛却在此刻,瞬间融化,沿着伤口彻底钻进了姜易的身体里面。
“我又觉得我有些好心了。”裴南玉把玩着一根新的黑色羽毛,“送你们一起当异种兄弟吧。”
“嗡——”
变故发生的时候,就连裴南玉都没来得及反应。
陌生的空间波动袭来,跌坐在地上的谢清焰和姜易就此消失在了原地。
裴南玉冷下脸来:“通通杀了。”
他拔掉自己凝聚出来黑色羽毛,散落箱空中。那些力量像病毒一样,传播开来,融进空气,钻进水中。
另外一边,被拉走的两个人传送到一个陌生又熟悉的地方。
谢清焰怀里抱着的人变成了熟悉的金毛狗狗。
这里是……动物世界!
“啊!”兔子执政官蹦蹦跳跳过来,看见受伤的狗狗,心疼地说,“这条狗狗受伤了,是不是没救了啊?”
“不是,他不是狗狗,他是人。”
谢清焰几近崩溃,开口道:“姜易,你是人,不是狗狗。你起来,我早就不把你当狗了,你不能变成狗。我是错的,我错了,对不起。”
兔子执政官动了动兔耳朵,说道:“他在发烧。”
“发烧,我……我能治。”谢清焰恍然大悟,抬手按在怀里的金毛肚子上,“我的进化方向就是这个。”
金毛肚子上浸满鲜血,止也止不住。
谢清焰用时才方恨少,他怎么不在平时多练练自己的治愈能力呢?
莹白的光落在金毛皮毛浸湿的肚子上,断断续续的,有些续借不上。
谢清焰死死咬着牙,连嘴唇都被他咬出血来,他也依旧不管不顾。
兔子执政官本来还在犹豫要不要收留这条被黑暗侵袭的狗狗。结果,当他看见在谢清焰的能力治愈下,金毛伤口上缠绕的那些黑暗幽丝竟然陨灭在了白光之中。
兔子执政官耳朵动了下,好奇地说:“新人类的进化能力也是不一样的吗?”
他记得之前天眷者有治愈能力的,好像不能治被异种感染的伤来着。
新世界,不是复制的吗?
谢清焰力竭,盯着金毛不再流血的伤口,轻颤着指尖,却不敢再去碰金毛的身体。
逐渐的,金毛的身体随着断断续续的呼吸而重新活了过来。
兔子执政官道:“你好,从昨天到今天,我还捡了很多动物,都是从你们那里捡到的,有的受伤了,你可以治一治吗?”
“受伤的狗狗需要休息。”
兔子说话时,他脑袋上的纸片人滑下来,长长的手手盖在金毛的肚子上,咧嘴大笑:“盖被被,休息息。”
纸片人又指谢清焰:“人哭哭,羞羞。”
谢清焰胡乱抹了两把脸,嘴硬道:“瞎说,我这是被风吹的。”
他站起身来,看着不远处的广场。
广场上,躺了三三两两的各种动物,兔子,狐狸,仓鼠,小鸡,狼,狗,猫,熊。
所有痛苦的人来到动物世界,都会变成动物。兔子执政官给他们找了一个晒太阳的地方。
兔子执政官忧心道:“有些小动物被挖掉了天赋,很明显活不下去了。我也不知道该怎么办。”
他给灯灯大王发了消息,但是灯灯大王那里像是没有信号,还没有回他的消息。
……
距离世界末日,还有三十六个小时。
海城边缘的无人海岛已经被滔天海浪倾翻沉陷。海城上的居民像搬迁一样,疯狂地朝港口赶来,试图乘坐海航线重新开启,让他们离开海城。
“根据最近两个小时的海上情况,海上正在发生超大海暴,未来六个小时内,不适宜海航通行。”
港口的语音广播重复了无数遍,依旧安抚不了聚集在这里越来越躁动的人们。
“我要出海!我要出海!我要出海!”
无数人在广场上大喊道。
海航线的工作人员尽力安抚着大家。
距离世界末日,还有三十个小时。
海城发生了一场混乱的事件。那些等不下去的人在港口抢了一艘海航船,挟持着技术人员,强迫启动海航线。
海航部的武装力量又不能真的对这些无知的人开枪,一时僵持住了。
海航船上挤满了人。
他们把除了会开游轮的技术人员留下之外,把海航其他的工作人员都赶了下去。
海航的工作人员眼睁睁看着游轮发出沉重的轰鸣,然后缓慢地启航,冲向海上。
海上刮着特大级飓风,海航船上的技术人员再三发出警告,要立刻返航,都被船上的人给拒绝了,还被这些人用枪抵在脑袋边上,让他们继续按照既定的路线开去。
海航技术部,系统很快发出警告,提醒有一股强大的不明力量正在靠近,让所有海航船立即返回。
几乎是在十分钟内,海暴出现并盘旋在海面之上,所过之处掀起了滔天巨浪。从海航系统里,那一片海域浮现出偏红发黑的危险。
那艘已经开出去很远的海航船行驶的方向正好就是那片海域。
海航系统里发出警告声,刺耳的声音不仅响起在海航部的工作人员耳边,同样响起在海航船所有人的耳朵里面。
海航船上,原本还沉浸在逃离海城喜悦之中的人们变得慌乱。
驾驶舱里,发生了激烈的争执声。
有人着急地喊道:“快避开!快避开!快避开!”
技术人员一脸死白地说:“哪有这么容易!我们完蛋了,这么急强的海暴,能量波动都变黑了,这艘海航船根本避不开。”
甲板上有人发出尖叫。
海暴像一头狰狞恐怖的巨兽,朝着海面上渺小的海航船张开了巨口!
“轰!”
当海暴冲过来的前一秒,海航船的船头位置赫然布满一面纤薄如翼的光屏。
从里面传来有人小声嘀咕的声音,在喊什么“宋老师”、“不行不行”、“你再多给几秒”之类的话。
海航船和海暴突然停了下来,凝滞了有三秒以上。
那面纤薄如翼的光屏迅速展开,把海航船吞了下去!
下一秒,海暴继续穿越向海面。
港口广场上,海航部的人都蒙了。
那么大一艘海航船就此消失在了海面上。
船呢?
船上的人呢?
将近一分钟后,港口广场上凭空开出一道光景朦胧的光门。
紧接着,一只黑色的、巨大的、毛茸茸的、有超大粉红肉垫的爪子从门内扒拉出来。
“喵喵!”
一只拥有着绿油油猫眼的黑猫从光门里钻了出来。
然后,从光门里穿过来几个人。
其中,有个二十来岁的青年累得像死狗一样,虚得要旁边的人扶着才能走路。
“宋老师,我说你就不能多停几秒钟吗?”
段眠开一个超大空间转移,真的快累趴下了。
宋云觉道:“让你快一点,你非不快。”
他把人丢到黑猫的巨大猫爪上,走向海航部的方向,出声道:“特别行动区,战斗部部长,宋云觉,来海城支援。”
海航部部长看向宋云觉身后的几人一猫,迟疑了下,问道:“宋部长,刚才那艘海航船是消失了吗?”
宋云觉指了指看起来很虚地躺在肉乎乎猫爪上的男子,介绍道:“段眠,空间维序者,刚才的空间转移是他做的。”
宋云觉指向黑猫,继续道:“特别行动区动物部部长,黑猫喵喵,我们的战斗搬运工。”
黑猫骄傲地扬起猫头。
宋云觉继续指:“丁小影,动物部部长的头号饲养员。”
海航部部长随着宋云觉的介绍,最终看向站在原地咬着棒棒糖的小姑娘,犹豫了下,问:“那这位是……”
“空城同样危在旦夕,陆城已经无法容纳海城的人,所以刚才那艘海航船被段眠移到了中央基地。”
宋云觉一本正经地介绍说:“里世界S级执政官,高中生不赶作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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