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章 典礼
警察局里, 瞬间充斥着小男生嚎啕大哭的声音。
刚才还卑躬屈膝道歉的父母,也瞬间变了嘴脸。
尤其是小男生的母亲,蛮横地冲着大喊大叫了起来, “他这样恶意恐吓一个孩子, 你们警察不管吗!”
管?
眼看着刚才还一脸狂妄的小男生, 现在哭得鼻涕一把泪一把,警察同志都恨不得拍手叫好。
但他们还是就事论事道:“人受害者给你们伤人者看一下伤口就是恐吓了?”
“我儿子都吓哭了还不是恐吓!”
男孩的母亲不管不顾,坐在地上疯狂撒起泼来。
此情此景,警察同志算是明白了,能养出这样孩子的家长又能好到哪儿去?
但警局可不是他们闹事的地方。
警察同志却是丝毫不惯他们, 瞬间便严厉了起来,“你儿子未满十八岁, 我们没办法处理,但你可是个有主观行为意识的成年人, 此时此刻, 你的行为已经算的上妨碍执法,我们是可以依法对你采取措施的!”
眼见警察态度强硬,小男孩的母亲不甘不愿地站了起来。
……
“麻烦纪老师来来回回地着我跑了。”
从警局出来, 辛阮向纪星辰道谢。
“这有什么麻烦的。”纪星辰同他笑了笑。
看了看他脸上的伤, 纪星辰又道:“你这种自损一千伤敌八百的行为很是不可取啊。”
感受了一下脸上的疼痛,辛阮无奈地笑了,“不这样的话, 他很可能会因为没有受到处罚,而变本加厉。”
只有直击人心的惧怕,才可能让他在以后的生活中有所忌惮。
纪星辰闻言挑了挑眉, “辛老师年纪不大, 感悟却是颇多啊。”
辛阮轻笑一声, 感慨道:“年纪虽然不大,但是经历事情颇多啊。”
他没有顺遂如意的人生,走来的这一路,更是遇到了无数的坎坷碰撞,但所有事情对他都是一种磨砺。
正如尼采所言:任何不能杀死你的,终将使你变得更强大。
另一边,经纪人大林哥看着辛阮脸颊的伤,着急到上火。
他催促着辛阮赶紧去医院再包扎一下伤口。
辛阮于是跟纪星辰告别,然后上了自己的车。
这期间,纪星辰一双桃花眼满是亮光地定盯着辛阮离去的背影。
这性格,真是越来越让人喜欢了。
就是脸上可千万别留疤啊。
纪星辰暗自咂摸着:那么漂亮一张脸,留疤是真的可惜了。
……
辛阮一行人再次回到了市医院。
医生震惊于刚送走的病人这么快又回来找自己。
眼看伤口成了这个样子,他更是忍不住地唠叨,“怎么这么不小心啊!”
“emmm,出了那么点意外。”
辛阮摸了摸鼻子,心虚地同医生解释着……
再次包扎好伤口后,辛阮他们坐上电梯,准备离开。
然而电梯门合上的一瞬间,辛阮看到了一抹熟悉的身影——
黎燃。
曾经,他们是最亲密的枕边人,即便心与心之间的距离从来都很遥远。
不同于往日的任何一次相见,此时此刻的辛阮清晰地看到了黎燃脸上爆淌的汗珠,以及狼狈不堪的头发。
他没有穿西装上衣,向来扎进裤里的衬衫也被扯了出来,皱巴巴,没有版型,一向俊朗的眉眼中是藏不住的焦急与慌乱。
这样的黎燃,是辛阮从未见过的。
黎燃的视线还在大厅来来回回地巡视着。
他好像在焦急地找着什么。
终于,电梯的声响,引得黎燃的视线看向了辛阮。
四目相对的一瞬间,像是冰与火两个世界的交融。
辛阮漂亮的眼眸中满是从容与淡定,而黎燃眼中则是还未褪去的焦急与慌乱。
但在接触到辛阮视线的下一秒,黎燃漆黑的眸中嘈杂混乱的情绪便统统不见,却而代之的惊喜与亮光。
像是黑夜里苦苦搜寻的人,终于探得一抹璀璨的星光。
几乎是没有任何思考,下一秒黎燃便冲着电梯跑去。
然而他还是晚了一步。
电梯门就在他的面前,毫不留情地关上了。
紧闭的厢门像是闸刀一样,裁断了他们两人之间的关系。
就这样,戛然而止。
黎燃还是冲到了电梯前,他疯狂地戳着开门的按钮,可屏幕上依旧亮着下行的标识。
他只能等下一趟。
可是黎燃等不及,于是他朝着旁边的楼梯间冲去。
他一步也不敢怠慢,生怕弄丢这抹难得追寻到的身影。
就这样,黎燃在楼梯上疯狂地奔跑着,搂着扶手,一圈又一圈地转着,不知下了多少个台阶。
终于到了一楼,他没有丝毫停歇,便又冲向电梯。
“叮咚”一声响。
电梯也是恰巧停到了一楼。
看着标识上亮起的1,黎燃眼中的亮光,已经不能用璀璨来形容。
下一秒,电梯打开。
里面的人纷纷走了出来,然而却没有那个熟悉的身影。
黎燃愣在了原地。
他茫然地看着里面,可电梯里已经空无一人。
所以,楼上的四目相对,又是他臆想出的剧情?
黎燃没有动,他就那样堵在电梯门口。
看着电梯上去又下来,不过是片刻的功夫。
所以,他是又迟了一步吗?
迟一步发现辛阮受过的委屈,迟一步觉察到自己对辛阮的喜欢,迟一步去海边救下辛阮。
如今又是迟一步便能见到辛阮……
黎燃眼中布满了猩红,他狠狠抽给自己一巴掌。
却依旧比不上心里的痛。
从前的日日相见,他熟视无睹,不去珍惜,如今想再见一面,却是如此的困难。
……
“叮咚”一声响,
不过十几秒,电梯便下到了一楼。
出了电梯,辛阮并没有急着离开,他反而转身看向身后。
身后的电梯门正在慢慢合上。
“怎么了?”大林哥见他迟迟未走,不明所以地问他。
辛阮没答。
他的视线依旧停留在紧闭的电梯门上。
大林哥他们不知道,电梯前逗留的十几秒里辛阮在想什么。
就连辛阮自己也不知道,为什么就突然停在了这里。
过了片刻,辛阮终于收回视线。
转身,回头。
辛阮再开口的语气中带着坚定,“走吧。”
——
酒店门口的人很多,于是很快,叶清安粉丝拿石头砸辛阮的事便上了热搜。
上一秒,众人还沉浸在辛阮“复活”的震惊或是喜悦中,四处八卦着辛阮怎么活下来的真相。
下一秒,辛阮受伤的消息便传了出来。
随之而来的还有现场的照片——辛阮半张脸上全是殷红的鲜血,触目惊心,看得人心里抽搐。
【辛阮的脸,哎呦看得我都想哭了。】
【我的妈呀,这人是疯了吧,拿石头把人砸成这样?】
【报警了吗,我就想知道报警了吗?】
【听说砸人的好像是个未成年,报警也没啥用。】
【呵,那可要让他好好感受一下网络上的暴力了】
法律解决不了的公平与正义,还有道德在。
很快便有人扒出了这个男孩社交平台的账号,于是各个平台的账号下面都是骂声一片。
然后男孩便注销了微博账号,私密了抖音账号。
众人找不到伤人的本人,于是目光纷纷转向了叶清安。
粉丝行为,偶像买单。
在网上,没有人知道这个男孩是谁,大家只知道他是叶清安的粉丝。
所以很多人将对小男孩的厌恶转移到了叶清安的身上。
而叶清安,也并不无辜。
刚才的首映礼上,因为黎燃的不配合,使得叶清安脸色极其难堪地下了台。
自从辛阮遭遇海难后,黎燃对他的态度便全然变了。
从前虽然也不热络,但还有最起码的绅士风度和礼貌,现如今,黎燃看向自己的眼里便只剩厌恶与淡漠。
叶清安怒火中烧,把宣传海报甩到旁人脸上,却是依旧不解气。
然而偏偏这个时候,经纪人还要把他拉到一边,告诉他辛阮还活着,甚至就在他们隔壁的消息。
那一瞬间,像是引爆了炸药桶,叶清安彻底怒了。
他当即在粉丝群里开始卖惨,哭泣,暗戳戳地引导粉丝干些什么。
既然当初,他的粉丝有本事把辛阮逼的跳海,那么这一次,也同样能让辛阮不好过死……
再次回到台上的叶清安心情大好。
最后的发言,他故意说着冗长无用的废话,他就是要拖着黎燃,永远也见不到辛阮……
网络上,众人找不到小男孩,于是纷纷转向了叶清安。
【又是这个人,当初嚷嚷着让辛阮跳海的也是这人的粉丝吧】
【真就一点也不约束自己的粉丝呗,活该被骂】
【好恶毒一男的】
【人丑戏还多,真的是要yue了】
【当初跟黎燃相爱的通稿买的飞起,我真以为他和黎燃是真爱呢】
【是啊,辛阮出事后,才看出来黎总爱的只有辛阮啊】
叶清安本就岌岌可危的路人缘,彻底荡到了谷底。
碰巧《青葱岁月》即将上映,网友们开始自发地抵制叶清安。
于是,除了叶清安的粉丝,没有人为影片买单。
电影不同与电视剧,再是巅峰的流量,也是要靠路人来支撑票房。
叶清安的路人盘显然已经完全崩塌,电影最终的结果也是可想而知。
而人们又总是忍不住去呵护怜惜弱者。
于是抱着一颗对弱者的怜悯之心,许多人开始支持起了辛阮,纷纷预定了《我爱的人他不爱我》的电影票。
这部电影的预售很快便超了《青葱岁月》,甚至是它的好多倍。
影院最会审时度势,见状便立即减少了《青葱岁月》的排片,加多了《我爱的人他不爱我》的场次。
于是《我爱的人他不爱我》成了众人最期待的电影。
这种情况是沈淮北始料未及的,跟他预想的情况完全不一样。
但好在殊途同归,结果都是一样的。
不过,观众们虽然买了电影票,对于辛阮的演技却也依旧是不敢恭维。
【电影不期待,我这人单纯就是看不得美人受欺负。】
【其实是有些担忧辛阮的演技,算了,就当做慈善赞功德了。】
【啥也不说,为正义买单】
观众们几乎是没有抱任希望地走进电影院,结果却发现电影比想象中好的多!
尤其是影片的最后——
辛阮面容憔悴,枯瘦如柴的手垂下的一瞬间,音乐响起,叶媛媛的歌声如同沉入海底般死寂,瞬间让人泪崩。
最后,观众们一个个皆是红着眼眶出来的。
【呜呜呜,哭死我了】
【好狗血的电影啊,但也真他妈的看的我难过啊,呜呜呜】
【辛阮跟纪星辰哪是演戏啊,分明就是演自己】
【呜呜呜,看完更怜爱辛阮了,美人太惨了】
电影的路人缘本来就不错,口碑还就这么来了。
于是《我爱的人他不爱我》票房一路逆跌,一举拿下暑期档的票房冠军,叶媛媛演唱的主题曲又是一波屠榜。
两位主演更是成了炙手可热的顶流人物,辛阮的身价则是翻了好几倍。
反观隔壁一开始就暗中较量的《青葱岁月》则是无比的惨淡。
仅仅靠着粉丝贡献的那点票房,别说挣钱了,连本都没回来。
黎氏大投资的s+巨作就这样扑地毫无水花。
主演叶清安也被称为票房毒药,路人缘更是烂到了家。
而拒绝沈导的陈哲宇看着隔壁破几十亿的庆祝海报,则是悔青了肠子……
翻红以后,许多事情都变了。
公司给他成立了工作室,工作室也招揽了许多新人。
辛阮因为脸上的伤,许多行程都耽误了,但有一些必要的行程推不掉,便只能眼角贴着白色的绷带去参加节目。
节目一经播出,观众便开始怜爱辛阮,自然而然地便想起了罪魁祸首叶清安,于是他各个社交账号下,都是一番怒骂。
气的叶清安在家里摔平板砸手机,让经纪人去挖辛阮的黑料。
除此之外,辛阮也开始有私生粉。
录节目去机场的那天,他们就在地下车库被私生拦住,围的水泄不通。
多亏了栗子膘肥体壮,杀出一条血路,他们才能准时到达。
……
电影的票房如何,黎燃没有丝毫的关心。
当初这个资源给到叶清安也是因为绑架的事,让他受到牵连,补偿加封口费而已。
电影上映的这些日子里,黎燃一直在找辛阮。
首映礼之后,《我爱的人他不爱我》剧组又跑了很多地方进行路演宣传。
黎燃也跟着跑了许多的地方。
可是都没有见到辛阮。
剧组方面的声明是辛阮受了伤,在家养伤,不易奔波,无缘路演。
可黎燃却始终觉得是辛阮在躲着自己。
因为辛阮的家,他去过无数次。
可是次次都是无功而返,等待他的永远只有门把手上的灰尘……
但这段时间,辛阮确确实实是在租的房子里养伤。
脸上伤口愈合的这段时间,栗子和大林哥天天来,严格监督他的饮食,不许他吃辛辣刺激的东西,生怕他脸上留疤。
纪星辰也没少往他家跑,祛疤产品更是带了一大堆。
这天,听经纪人说有款面霜祛疤效果好。
一收工,纪星辰便冲去了专柜,买到东西后就马不停蹄地去了辛阮家。
他兴奋地敲着门。
结果门打开,纪星辰脸上的笑容瞬间少了几分。
“怎么是你?”
纪星辰没好气地问道。
来开门的人是邵世宽,他没有在意面前人的脸色,如同主人般拿了一次性拖鞋,侧身让其进来。
“我来给辛阮送药。”
纪星辰看着他脚上的日常拖鞋,皮笑肉不笑地扬了扬嘴角,“呵,那真是巧了。”
辛阮正在厨房,听到有人来,便探头看了一眼。
“你怎么来了?”
纪星辰看辛阮系着围裙,举着锅铲的样子,忍不住眯了眯眼睛。
他不答反问:“你还会做饭?”
辛阮嗯了一声,便又回到厨房,“会一点儿。”
纪星辰绕过某人,来到了厨房门口。
他倚在门框上,看着辛阮的动作,好整以暇地挑眉,“我来了这么多次,怎么没见你给我做过?”
“你也没说啊。”
辛阮头也不抬,反倒是客厅的邵世宽闻言看了过来。
“我也不知道你会啊!”
“你也没问啊。”
纪星辰:“……”
“你可真会跟人呛,我是知道黎燃为什么不喜欢你了。”纪星辰轻哼一声。
闻言,邵世宽脸色变了变,张口就要训斥他。
然而即便听到了黎燃的名字,辛阮也依旧像是没事人一样。
在剧组拍戏的时候,纪星辰便三天两头地提黎燃,他早已对这个名字免疫无感了。
手里翻炒的动作不停,辛阮随意回道:“是是是,我最不让人喜欢了。”
闻言,纪星辰像是扳回了一局。
他挑眉看向另外那人,一双带笑的桃花眼里布满了得意。
……
彼时的黎燃还在满世界地寻找辛阮。
辛阮没有参加电影的路演,经纪公司也把他的消息捂得很严。
黎燃于是下载了微博、抖音、小红书等各种烂七八糟的APP,每天都在上面搜索着辛阮。
他也总能刷到谁谁谁偶遇了辛阮的消息。
可当自己放下手里的工作,匆忙赶到别人的定位地点时,却连个人影都看不到。
似乎全世界的人都在遇到鲜活的辛阮。
唯独他,即便已经无比努力地追寻,却依旧徒劳无功。
难道这就是上天对他的惩罚吗?
又是一条实时抖音,那人说着在那里遇到了辛阮。
黎燃丝毫不怀疑信息的真实性,立马冲出办公室的门。
秘书团见怪不怪,早已习惯。
荣特助轻叹一口气,无奈地摇了摇头,然后给司机打电话让他在公司楼下等着,黎总下去了。
黎燃很快赶到了定位的广场。
然而除了大中午的,除了炎炎的烈日,连个蚊虫的身影都找不到,更何况是辛阮。
又一次无功而返。
回去的路上,他们路过一个卖药的小摊子。
摊主一身长袍,旁边是辆很有年代感的脚蹬三轮车,旁车子边还斜着竖了个木牌子,牌子上是黑色毛笔写的字——
祖传秘方,祛疤不留痕。
不等黎燃开口风俗,司机便已经熟练地靠边停车,帮他拉开了车门。
下了车,几乎没有多余的询问,黎燃便把小摊上极有年代感的小瓷瓶收入了囊中。
回到办公室,他打开柜门,将药小心翼翼地排好放了进去。
小臂高的柜子琳琅满目,堆满了各式各样的祛疤产品。
……
十月份,是电影方面的大奖,金鹿奖召开评选的时候。
月初的时候,金鹿奖便公布了入围的影片和人员。
暑期大爆的电影《我爱的人他不爱我》也毫无疑问地入围了最佳电影奖,纪星辰更是四次入围最佳男主角奖,而辛阮则是首次入围最佳新人奖。
颁奖典礼当天可谓是众星云集,除了明星,自然还有各方的资本大佬。
黎燃自然也在其中。
辛阮提前知晓后,当天便把自己的头发染成了蓝绿色。
大林哥看着他的发色,惊得话都不会说了,“你……你……你这个样子,怎么搭……撘衣服啊?”
辛阮耸了耸肩,脸上是难得的调皮,“不好看吗?”
“……好看。”大林哥无奈妥协。
无可否认,真的很好看。
蓝绿色的头发衬得辛阮肤色极白,像个精灵般,带着一抹不入人间的仙气。
颁奖典礼现场。
沈淮北举着最佳电影奖的奖杯,终于是扬眉吐气。
看看以后,谁敢再说他代表作是他老爹!
辛阮则是拿下了最佳新人奖。
最佳新人奖虽然比最佳男女主的奖含金量逊色不少,但对于辛阮来说依旧是个莫大的鼓舞。
他顶着一头蓝绿色的头发,在众人的注视下,一步步,坚定而又自信地走上了舞台。
华丽而又偌大的舞台中央,只有辛阮一个人,所有的聚光灯都打在了他的身上,此时此刻他便是全场的焦点。
他面容精致,一身黑色西装,衬得身姿挺拔,尤其是出挑的发色,引得众人心中暗叹叫绝。
掂了掂手里的奖杯,辛阮开始发表自己的感言,“奖杯很沉,也很荣幸能拿到这个新人奖。”
“能拿到这个奖,真的要感谢很多人,首先是邵世宽医生,没有他或许我早已沉入无边的浪潮之中。”
“然后沈淮北导演,感谢沈导给了我这次机会,还有纪星辰纪老师,在拍戏的过程中给了我莫大的帮助。”
台上的辛阮一一道谢。
台下的黎燃却丝毫未听进去。
他只目光灼灼地盯着辛阮,漆黑的眸子甚至不曾眨一下。
想不出是有多久没有如此近距离地看着辛阮,即便台上台下的距离仍然很遥远。
可黎燃依旧贪婪地注视着辛阮,视线仿佛焊死在后者的身上,一分一秒都无法挪开。
“最后,还要感谢的是黎燃,黎总。”
清冷而又熟悉的话音传入耳中,听到自己的名字,黎燃终于听进去了辛阮话里的内容。
也是就在此时,辛阮看向了自己。
四目相对。
黎燃的目光依旧炙热。
而辛阮刚才的诚恳与真挚全无。
他淡漠地看向黎燃,开口,“能拿这次奖,多亏了黎总。”
“和您结婚的那段时日真的大大磨炼了我的演技。”
第32章 追车
太阳西沉, 已是黄昏,本应映着红色晚霞的半边天,却阴沉了起来, 是墨色的浓云遮住了天空。
乌云移动得很快, 随即天地间便一片漆黑, 黑沉的压抑。
路上的行人顾不了太多,见状便匆匆忙忙地往家赶,以期不被这场突如其来的暴雨所困。
然而风雨终将要来。
于是狂风先行,蠢蠢欲动间,便吹断了路旁的几颗小树。
拦腰折断的小树还在慌乱地颤抖着枝桠, 狂风便嬉笑着冲向下一个目标……
终于,淅沥的小雨随着风到处飘荡了起来, 它们遍布整个空间,犹如一张银色黏湿的蛛网, 困住了整个的世界。
今夜, 注定不平静。
场馆内——
金鹿奖的颁奖典礼还在如火如荼地继续进行。
辛阮的获奖感言发表完毕。
场馆陷入一片静寂。
所有人的视线都悄默声地在黎燃和辛阮二人身上徘徊,他们试图用眼睛窥探出两人之间的爱恨情仇。
毕竟所有人都有所耳闻,辛阮对黎燃的爱狂热而又盲目, 而黎燃的不爱也是众所皆知, 后来他们果不其然地离了婚。
只是最后的故事没有像他们以为的那样发展。
辛阮被传海难的那段时间,黎燃像是疯了一般在海滩上苦苦搜寻,丝毫不像传闻中的那样, 对辛阮无情无爱。
现如今颁奖典礼,他又是不在意众人眼光,目光灼灼地盯着辛阮, 炙热的在意明眼人都能看出。
反倒是辛阮, 无论是在台上说的话, 还是台下的表现,对黎燃都是无比的淡漠。
一点也不见传闻中,爱的死去活来的痕迹。
两人种种表现,不免让众人拼凑出黎总先婚后爱,辛阮心如死灰抽身离开的两条故事线。
他们直呼精彩。
追妻火葬场,谁都爱看!
但心里再怎么激动,面上依旧镇定,甚至一个个还都碍于黎总的脸面,没人敢在辛阮说了这样话后鼓掌。
“啪啪啪!”
一个单薄有力的掌声在偌大的场馆中响起。
是纪星辰。
他望着台上的辛阮,一双桃花眼中满是笑意。
掌声未停,纪星辰笑着冲台上的辛阮喊了声好。
同剧组的演职人员在他的带动下,也开始鼓掌叫好。
然后,黎燃也动了手,他动作很轻,但依旧能让其他人看得清楚。
于是,众人也不再顾虑,随之拍掌附和了起来。
一片心思各异的掌声中,辛阮拿着奖杯,走下了台阶。
新一个奖项的颁奖嘉宾在导演的催促下连忙走到了台上,两个人搓着手,试图说点说什么笑话,缓和一下此时莫名的氛围。
然而众人的目光,依旧紧紧跟随着那抹身影。
他精致漂亮的不似凡间人,蓝绿色的头发在聚光灯的映照下,顾盼生辉,梦幻美丽。
终于有人发觉出他染这个发色的含义,赞叹他对这种颜色的头发也能掌控的同时,自然而然地联系起他刚才台上的获奖感言。
于是,众人不自觉地把视线转向了另一位当事人——黎燃。
黎燃也在看着辛阮。
看着他开心地得奖,看着他淡漠地看向自己。
看着他在喧嚣与掌声中,一步步,优雅淡定地从台上下来。
他就那样朝着自己慢慢走来,像是一部老旧缺帧的电影,在黎燃眼中,一步一个定格。
他隐隐期待着,期待电影的后面会发生什么。
然而,辛阮并没有其他的意图,他只是单纯的路过。
因为黎燃的座位在前排最中央,自己的座位在他之后,所以回座位的时候,他需要路过黎燃的身旁。
仅此而已……
这段路程并不长,辛阮一路从容得体,仿佛在走日常的小路,即将要经过的也只是一个毫不相识的陌生人。
黑色的皮鞋无声地落在地毯上,踩着身后颁奖嘉宾侃侃而谈的声音,辛阮从容坚定地朝着自己的座位走去。
他没有将丝毫视线分给黎燃。
同样,他的内心也是异常的平静。
来之前,辛阮便已知晓,会和黎燃碰面。
他在心中假设了许多自己会做的事情,刻薄的挖苦与嘲讽,又或者是高高在上地看着黎燃,洋洋得意地告诉他,没有他自己依旧过得很好。
然后真的见到后,除了一句“哦,原来他坐这儿”,辛阮心中再无感慨。
台上的话语刚才的话语也并未一时冲动,脱口而出,对于黎燃,辛阮确实有着复杂的感谢。
如果没有这么久以来,黎燃对自己的锻炼,他不会有这样深切的感受去演好言学林这个角色。
每一个众人夸赞的镜头下,都是辛阮真情实感的流露。
他清晰地记得黎燃给自己的伤害,一次又一次地挖掘出来,入木三分地演活了言学林这个角色。
如今凭借言学林获奖,即便是讽刺,但勋功章上却是真的有黎燃一半……
彼时的黎燃也在座位上。
他一动不动,看似安然地坐着。
台上颁奖嘉宾的声音混着音响的效果,如同鼓点般敲进黎燃的胸膛中,和着无法忽视的心跳声,黎燃默然地度量着辛阮同自己逐渐靠近的距离。
一步两步,两个人越来越靠近。
近到黎燃可以更清晰的看到辛阮出挑的发色。
那极具梦幻的发丝随着他的步伐微微晃动,映着场下不同的灯光,发色变换,褪去了蓝色,绿色更甚。
仿佛是在嘲讽自己曾经的所作所为。
一次又一次的误解,他不听不问,对辛阮眼中曾经汹涌的爱意视而不见。
他像极了故事里的渣男,对辛阮做尽了坏事,一而再再三。
从前的辛阮,一定对自己很失望吧。
那现在呢?现在的辛阮又会如何想自己?
黎燃不敢想,他只能不眨眼地看着身前的辛阮。
他与从前有太多的不同了,视线不再围着他旋转,眼中炙热的爱意消失,再难窥探。
从前的辛阮是赤脚踩着荆棘,即便痛苦难忍,却还是会一步步,坚定不移地朝着自己走来。
而现如今的辛阮却是没有任何停顿。
他和着颁奖嘉宾的话语声,一步接着一步,没有丝毫犹豫地靠近,然后又将果断地离开。
就只是单纯地路过。
并不为谁而来……
然而,辛阮即将路过黎燃的一瞬间,台上的话筒却突然没了声音。
音响里没有了声音,于是整个场馆都静了下来,静到黎燃可以听见空调丝丝地冷风声。
颁奖嘉宾拍打着无声的话筒,试图让它好起来。
然而,坏了的东西,又怎么会轻易修好。
于是,场馆内的所有人都被这意外吸引,注意力放在了台上。
唯独辛阮和黎燃。
在一众人中,他们独身世外。
好像只有彼此,但却又没有彼此。
辛阮精致的眉眼依旧从容。
他没有被台上的意外打扰,脚步未转,依旧淡然地朝着自己的座位走去。
黎燃薄唇微抿,漆黑的眸子中看起来也分外镇定。
擦肩而过的一瞬间,辛阮的衣角轻摆。
睫毛忽闪,黎燃垂在身侧的手指动了动。
下一秒,场馆内的冷风好似吹到了他的眼。
垂眸,他的眼中有过一丝异样的酸疼。
……
话筒是线路有出了点小问题,不到两分钟的时间,后台的技术人员便给解决了。
颁奖典礼继续。
主持人先开口把场面控制住,颁奖嘉宾于是再次接上,“接下来便是今天的重头戏奖项——”
“最佳男主角和最佳女主角。”
“让我们请看大屏幕!”
屏幕上剪好的片子开始放映,最佳女主的得奖者是一个实力派中年女演员,这次已经是二次拿奖了,众人对于她拿奖毫无异议,皆是一片称赞与恭喜。
最佳男主的得奖者,也终于花落纪星辰家,他也成了最年轻的影帝。
三次陪跑金鹿奖的纪星辰,在听到自己名字的一瞬间,也是无比的高兴。
起身,他借着得奖的机会先是拥抱了身旁的沈导,于是转过身来,自然而然地拥抱了辛阮。
万人瞩目与拍掌祝贺中,纪星辰将人抱在怀里。
他的一双桃花眼里满是如意。
在满堂喝彩与掌声中,纪星辰眼中有过一抹恍惚。
仿佛众人今天不是来参加颁奖典礼,而是来出席他的婚礼。
无声地扬了扬唇角,纪星辰笑得自嘲又无奈。
婚礼,呵,有生之年不知能否见到他的婚礼……
环紧了辛阮的腰,纪星辰贪婪地嗅着他发丝上淡淡的白茶香,开口的语气暧昧又氛围,“辛老师今天的头发好香啊。”
知晓他是勾/引人的桃花病又犯了。
下一秒,辛阮便松开了虚环着他的手,然后侧身,露出了同样激动,黑黑胖胖的监制和其他演职人员。
眼皮跳了跳,纪星辰还是面不改色,硬着头皮抱了上去……
黎燃便在前排看着。
他薄唇轻抿,背脊挺得笔直,双手依旧垂在身侧,裹在一众欢呼与掌声中,显得格格不入。
然而并没有人注意到他,所有人的视线都转移到了辛阮和纪星辰身上。
即便影片的结局言学林他们二人be了,但现实中辛阮和纪星辰却是吸引了一大批cp粉。
便连圈里不少人都磕起了二人的cp,此时一个个够着头看他们二人的互动。
黎燃并没有像其他人那样,转过身去。
但大屏幕上,还是清清楚楚地映出了辛阮和他人拥抱的画面。
他在正中间的位置,屏幕上的画面就那样直直冲着他的眼睛,让他避无可避。
实际上,黎燃也未曾想过避。
无人注意的镜头下,他漆黑的眸子仔细又认真描摹着辛阮的轮廓,从眼睛到嘴唇,就像之前的很多次一样。
那时候他苦找辛阮无果,便每天包场辛阮的电影,一遍又一遍地从大荧幕上汲取辛阮的气息,那成了支撑他的动力。
如今,他如愿以偿,找到了辛阮。
真实,鲜活的辛阮,是那么好看,不同于刚才台上的从容与淡定,他笑得开怀真切了许多。
眉眼弯弯,酒窝浮现。
是黎燃很久很久很久,都没有再见到过的熟悉笑容。
从前,辛阮也是这么对他笑的。
黎燃如是想。
旁人还在欢呼鼓掌,场面热烈,不禁让他想起那个和煦晴天里的婚礼。
绿荫地上,宾客众多,熙熙攘攘的往来间,只有他们是主角,人们举杯欢庆,祝的是他们新婚快乐……
画面随着纪星辰开始走动,很快众人的身影都看不见了,电子屏中只有纪星辰一人。
哦,他才是今天的主角。
自己只是台下的看客。
黎燃有所了然,漆黑的眸子却依旧丝毫不转地盯着大屏幕。
瞳孔中映出男人拿起奖杯,然后是胜利似的笑容,他言笑晏晏地对着镜头和台下的人说着什么。
黎燃都没有听入耳中。
他的手依旧在身侧垂着,食指微蜷。
漆黑的眸中逐渐失去了焦距,只剩下数不清的模糊和无尽的妄想。
……
金鹿奖完美落幕。
《我爱的人他不爱》剧组可以说是收获颇丰,反观《青葱岁月》剧组,却是得到任何没有一项提名,演职人员也都没有到场。
如此喜事,沈淮北当即定了酒宴,要和大家一起好好庆祝一番。
剧组的其他人先行,辛阮却是落后了两步。
他被制片人陈光辉喊住了。
这个颁奖典礼下来,辛阮加了不少制片和导演的微信,知名的不知名的都有。
毕竟辛阮热度正高,他们都想蹭着辛阮现如今的这波热度,合作一把。
这次喊住他的制片人陈光辉显然属于知名的一列,而且可以说是圈里的鬼才。
陈光辉专攻电视剧,他人虽然才三十多的年纪,却已经出了不少爆款电视剧,捧出了一水儿的流量明星。
他此次受邀,做为最佳影片的颁奖嘉宾出席典礼,可谓是地位深厚。
陈光辉有意跟辛阮合作,于是典礼结束后,便喊住了辛阮。
“辛老师留步啊。”陈光辉笑道。
他眼睛不大,带着黑框眼镜,身材微微有些发福,身上隐约有着几分文艺人的气息。
辛阮自然是认识他,受宠若惊道:“陈导客气了,喊我辛阮就好。”
“好好好,先恭喜你了得奖,你们的片子我看了,你演的真不错。”陈光辉说着客套话的同时,一双狭长的眼睛也在上下打量。
辛阮依旧谦虚,“陈导谬赞了。”
“我这个人不说虚话,你有灵气着呢,以后好好调/教一番,将来也是能拿影帝的。”陈光辉呵呵笑了起来,狭长的眼睛眯成了一条缝。
看得出陈光辉对辛阮很是喜欢,他最后还主动加了辛阮的联系方式,两个人还拍了张合影。
于是就这样,辛阮比其他人去的晚了些。
到了外面,他们才发现下雨了。
原本淅淅沥沥的雨经过一段时间肆无忌惮地汇集膨胀,便成了瓢泼大雨。
整个世界笼罩在一片朦胧的雨幕中。
辛阮伸出手,丝丝凉意拍打了他的掌心,仿佛在掷地有声地告诉他今晚有人在哭泣。
然而人类的悲喜并不相同。
辛阮接过大林哥递来的纸巾,将手心的雨滴一一拭去后,点了开剧组群里的消息——
“辛哥到了没,纪哥可是说要送你东西呢!”
“快来快来,让我们大饱眼福!”
“就差辛阮你了啊,来了先自罚三杯!”
“嘿嘿嘿,没错没错,不管什么原因,迟到就得喝酒!”
群里热烈吵闹,仿佛隔绝了外面的阴雨天气。
手指在屏幕上翻飞,辛阮很快便回完了消息,“喝,不就是三杯吗!”
群里其他人很快回应了。
“呵,辛老师豪爽啊!”
“口气也不小啊!”
“一会儿来了,咱们比比酒量!”
群里人喜气洋洋,此时此刻,辛阮眉眼中也是藏不住的笑容。
镜头前要从容淡定,不能放肆开怀地笑,以免别人会说三道四。
但无可否认的是,辛阮真的很开心。
进圈多年第一次拿到主流的奖项,这样难能可贵的时刻,又有谁会不开心呢?
终于,栗子出来了。
他从主办方那里拿到了雨伞。
撑开伞,栗子招呼辛阮,“走吧哥。”
黑色的伞将辛阮遮蔽得很是严实,他没有沾到丝毫的雨水,干净清爽地上了黑色商务车。
看了眼外面磅礴的雨势,辛阮叮嘱司机,“师傅可以慢点开,不着急,咱们安全第一。”
反正已经迟到了,便不再乎迟到多久了,安全到达才是最重要的。
商务车旁,隔着一个方形花坛的距离处,停了一辆黑色的卡宴。
右后方的车门还大开着,黎燃就这样在里面坐着。
雨水不停地梢进来,打湿了真皮座椅和黎燃的半边身子。
他却像是没有感觉到一半,依旧大敞着车门。
司机和荣特助在前排坐着,大气都不敢出一下,更别提关门走的事儿了。
黎燃就这样坐着,看着辛阮从里面出来,孩童似的伸手去接雨滴。
看着他带着满脸的笑意低头发信息,而自己身旁的手机却安静至极。
但他还是拿出手机,打开了同辛阮的聊天框。
曾经热络拥挤的聊天框中只剩一条条绿色消息,伴着他无论如何都消不掉的红色感叹号。
黎燃垂眸,再一次了然。
原来不是发给他的。
曾经的辛阮总是叽叽喳喳,毫无营养价值的消息,一条接着一条地发。
黎燃对此嗤之以鼻。
浪费时间的交谈他认为毫无意义,因此,他很少回复辛阮的消息。
再后来,辛阮乱七八糟的东西发的少了,他们之间的话也不聊了。
彼时的黎燃以为,辛阮懂事了,成长了,分享欲变淡了。
后来他才明白,什么都不是,只是爱意消散了。
……
直到看着他在别的男人的簇拥下上了车,黎燃紧绷了一晚的情绪终于失控。
始终压抑的情绪像是这连天的暴雨,疯狂倾泻,于是下一秒洪水汹涌,轰然冲破堤坝,变得一发不可收拾。
黎燃义无反顾地冲入雨中。
在司机和荣特助的连声喊叫中,他脱下束缚的西装外套,拽出扎好的衬衣,便冲了出去。
他像疯了一样猛烈地追赶着前面的商务车。
风还在肆虐地刮着,雨也连成线似地疯狂下。
密密麻麻的雨点恶狠狠地砸在黎燃的脸上,仿佛在嘲讽他不自量力,螳臂当车。
即便砸的生疼,黎燃却不带皱一下眉,他依旧疯狂地摆臂冲刺,眼中只有那辆黑色的商务车。
脑海中所有的一切都被抛却,此时此刻的黎燃只有追上他这一个念头,来来回回,如同咒语般,充斥萦绕着整个头脑。
雨水模糊了视线,他都未敢抹一把脸,生怕这一下,便错过了时机,他再也追不上前面的人。
路上已经满是积水,水中漂着诸多残枝落叶,还有旁边花坛中冲落的泥土。
黎燃却没有丝毫的犹豫,一脚皮鞋直接踩在了水中。
泥水也肆无忌惮地溅了黎燃一身。
他向来干净有洁癖,见不得身上沾有半点泥污,然而此时,高定西装裤上满是漆黑的泥泞,再无半点优雅可言。
可他却没有时间在意,此时此刻的他像个亡命狂徒般,双目猩红,带着不要命似的决心,疯狂地朝着黑色商务车跑去。
他浑身湿透,狼狈不堪,腿上像是绑了沙袋般沉重,即便如此他依旧努力地冲刺着。
他甚至都不曾开口喊过一声辛阮的名字,就这样固执地跑着,妄想凭着两条腿追上他们,对着他朝思暮想的人,喊出午夜梦回时无数次在嘴边盘旋的名字……
不知过了多久,商务车与黎燃之间原本越来越远的距离,开始逐渐拉近——
是黑色商务车有了减速的趋势。
这一下,像是给了黎燃希望般,他打了鸡血般愈发地拼命,雨幕中他渐渐能够看清车的样式,再后来是车牌号……
彼此间的距离,也不断地拉近。
终于,黑色的商务车彻底停下,它仿佛就在那里等着黎燃过去。
黎燃依旧不敢怠慢,眉眼中带着亮光,犹如信徒朝圣般,一步步朝着他们飞速奔去。
终于,黎燃跑到了车旁。
站定后,他强忍着粗犷的喘气声,笨拙而又认真地拽了拽脏乱皱巴的衬衫,再然后,他蜷起手指,带着几分微颤的晃动,轻轻地叩响了车窗。
“啪嗒”一声。
是车内解锁的声音。
下一秒,黑色的车窗缓缓落下,露出了辛阮矜贵淡漠的眉眼。
作者有话说:
明天是万字大肥章哦,虐黎狗子!
另外本文已经全文存稿,所以近期有打算另开一篇新文,在这里自荐一下哦~
《我成了死对头的猫》,是一篇小甜文
文案如下:
鹿笙自认为是圈里最A的男人,然而一觉醒来成了死对头,圈里公认最A沈恒家的猫。
看着镜子里的毛绒绒圆滚滚,鹿笙胖胖的爪子捂住小嘴,努力不让自己哭得太大声QAQ
再后来,鹿笙立志要做最凶的猫——
沈恒拿着猫粮,“板栗坐。”
鹿笙冷眼相看,坐你大爷!
沈恒推来猫碗,“板栗儿握手。”
鹿笙一jio踹开,握个粑粑!你当老子卖艺啊!
半个小时后,沈恒发了条微博——
板栗真乖,会坐会握手会捡球。
配图里鹿笙一张猫脸埋在碗里,吧唧吧唧吃得极香。
鹿笙逐渐适应,觉得逗逗人(划掉)被人逗也蛮惬意,之后他又变成了人。
鹿笙窝在沈恒怀里,好巧不巧的到了发情期,一夜不可描述后,偷了条裤子就跑……
后来录制综艺。
沈恒:“板栗去捡球。”
板栗没去,鹿笙弹簧一样冲了出去,捡起球后一脸骄傲地冲到了沈恒的面前。
然后他就僵掉了,条件反射害我!
沈恒接过球,摸摸他的头,眉眼宠溺,“真厉害。”
录制结束,鹿笙撒腿就跑,却被沈恒堵住。
沈恒嗓音沉沉满脸委屈,“用完就跑,你们小猫咪都是拔*无情的吗?”
“不是的不是的!”鹿笙下意识反驳加安慰。
半天后反应过来,我哪里拔了?
我是被拔的,好吧!
再后来,已经掉马的鹿笙到了发情期,他面颊粉红地蹭着沈恒,沈恒引导他帮自己宽衣解带。
事后,沈恒可怜无辜地举起双手,“我只是把你当我的猫,你怎么解人腰带啊?”
食用指南
自1为是软萌迟钝受X真1绿茶腹黑攻
私设受从猫变成人后保留了发情期。
第33章 看开
窗外的雨如同水柱般贴着车窗倾泻, 雨刷器疯狂地来回扫荡着,即便如此,车内的能见度也并不高。
再次叮嘱了师傅“不着急, 慢点开, 安全最重要”后, 辛阮扭头看向窗外。
连绵的雨幕,倒是给人一种天幕倾塌,世界末日的错觉,环境影响人,不知不觉便将他获奖的喜悦感, 冲淡了几分。
又或许是因为自己只是拿了个新人奖,终究还是没有最佳演员的含金量高。不过以他的实力, 距离最佳男演员怕是还有十万八千里,但他也才刚刚走上演员这条路, 未来的路还很长。
不着急, 毕竟人总要一步步来,积累经验,磨炼演技……
“哥, 陈光辉老师发微博了。”
栗子激动的一嗓子, 打断了辛阮纷飞的思绪,他闻言收回视线,拿过自己的手机, 低头看了一眼。
手机屏幕中,正是制片人陈光辉刚发的微博——
【今天结识了一个很喜欢的演员,期待之后有机会可以合作。】
微博下面的配图就是他和陈光辉今天的合照, 陈光辉揽着他的肩头, 对着镜头, 眯着眼睛,笑得很是和蔼开心。
评论区里,一片欢呼和期待。
【啊啊啊啊,陈老师真的要和辛阮合作了吗!】
【谢谢陈老师的邀约,期待!】
这些都是他的粉丝。
辛阮看着评论区众人的头像一时有些恍惚,他好像已经许久没有被人期待了。
陈光辉也很是平易近人,认真回复了好多条粉丝的评论。
辛阮往下翻了好久,都还能看到陈光辉的回应。
【陈老师是要出新剧了吗?】
【是的】
【是千古浮沉吗?】
【是的】
【主角会是辛阮吗?】
【可以期待一下】
除此之外,他和陈光辉的合照的事情已经上了热搜,这热搜应该是陈光辉买的,他惯会为新剧或是即将要捧的新人作势,也确实捧红了不少人,出过不少的爆剧。
这条热搜伴着辛阮得到最佳新人奖的热搜一起,倒是改观了不少路人对他的观感。
【辛阮的电影看了,演技真的进步了好多。】
【可能是角色本身跟他过于契合吧,但跟纪星辰比他还是有蛮多不足的。】
【希望他好好努力,以后别再辣人眼睛了。】
经历了辛阮网暴一事,叶清安的粉丝也学会了夹着尾巴做人,再不敢在网上胡乱开腔,辛阮的粉丝也不控评,于是词条下面有很多路人客观的评价,甚至有人还发了篇小作文,一一指出了辛阮在演技上的青涩。
辛阮倒也没有生气,方而是认真地看着观众的评价。
有则改之,无则加勉,这样才能进步,变得更好。
更何况大家已经对他开始有期许了,这难道不是一件值得让人高兴的事情吗?
也许将来的某一天,自己也能像纪星辰一样,拿到影视界的最高奖项……
这时候,大林哥把ipad递过来,“陈老师手里的本子《千古浮沉》要有消息了。”
“这个是桃夭文学城的大热小说,古偶仙侠题材的,属于拍了必火最容易出爆款的类型,有时间了你就先看看小说,我找机会看看跟陈光辉联络一下。”
辛阮嗯了一声,表示知晓。
大林哥又让他看了一下团队给的文案微博,有今天得奖的内容,也有对陈光辉的回应,见他无异议后,大林哥便帮他发布了。
……
雨还在下,车子开得很慢,司机考虑到安全问题开得很稳很慢。
后座,辛阮低着头正安静地看着大林哥传来的电子书。
身旁突然传来了栗子不确定的声音,“大林哥辛哥,你们回头看看,后面那个人是不是在追我们的车啊?”
辛阮和大林哥闻言,同时放下手里的东西,回过头去。
隔着后车窗,确实可以看到一个身影跑在磅礴的大雨中,然而雨势如同一道雨帘般,遮挡着男人的样貌,朦胧模糊,让人看得并不清楚。
但可以看出的是,那人确实是直直地冲着他们的车来的,好像就是在追赶他们。
大林哥皱了皱眉,语气中有着几分不耐,“不会又是私生跟车吧!”
“私生?不应该啊!”栗子睁圆了眉眼,表现得异常惊讶,随即觉察出自己反应有点大了,赶忙又道:“这么大的雨,还跑着跟车,他们不应该这么疯吧。”
“不应该?”大林哥提高了音量冷哼一声,“他们这种人知道什么是应该什么是不应该吗!”
栗子呃了一声,“问题是淋成这个样子在街上跑也太疯了吧。”
大灵的视线依旧在身后那人身上,眼中厌恶非凡,“疯?私生就是这么疯,没有他们做不出来的事儿!”
不怪大林哥对私生这么多的愤怒,辛阮翻红后吸了不少粉,这其中便有一些极端的私生粉。
他们跟车,装定位装窃听器,蹲守酒店偷贴身衣物,等等等等,只有你想不到没有他们做不到的,种种行为举止简直丧心病狂到让人匪夷所思的地步。
而且更无语的是,他们都已经足够小心了,订酒店的时候甚至会多定几个房间,让辛阮随机入住,大林哥甚至有时候都不知道辛阮住哪儿,即便如此还是挡不住那些私生饭半夜的骚扰。
都小心成这样了,还能被私生追堵,大林哥甚至都要怀疑团队里有内鬼了!
“不行,我得好好看看这人,别惹出什么乱子,再上了社会新闻可就麻烦了!”说完,大林哥起身,伸长了脖子,整个人几乎扒在后车窗,企图好看个仔细。
这期间,辛阮一直没有说话。
他依旧保持着回头的姿势,手里的电子书还亮着屏幕,而他就在寂然无声中,悄然注视着磅礴大雨中奔跑的人,精致的眉眼中渐渐被冗长繁杂的情绪占据……
“卧槽!”
不知过了多久,几乎趴到后车窗的大林哥突然爆了句粗口,他猛地回过头来,瞪圆了双眼,糙汉的一张脸上满是震惊。
“怎么了,怎么了?”栗子极其关注私生的问题,闻声立即将视线从雨中人身上挪开,带着几分慌张地看向大林哥。
“你看清楚那是谁了吗!”大林哥压低的声音满是不敢置信。
闻言栗子又快速地瞥了两眼,然后谨慎地摇了摇头,“外面雨太大了,看不清楚,再说了那些私生我又不认不清。”
大林哥闻言不再跟他说什么,而是扭头将视线转向自从刚才便不再说话的辛阮。
看了他这个样子,大林哥估摸着辛阮十有八九已经将人认了出来,但他还是没有只说,打量着辛阮神情的变化,小心翼翼地开了口,“你呢,你看清那个人了吗?”
他问话的时候辛阮依旧保持着回头的姿势,手里捧着的电子书还亮着屏。
听到大林哥的话,辛阮像是刚刚回过了神,翦密的睫毛忽闪了一下,然后便收回了视线,他转过身来摁灭屏幕,没有隐瞒,波澜不兴地轻嗯了一声。
大林哥倒吸一口凉气,瞬间觉得事情棘手了起来,好家伙,后面跟车这人可是比私生饭还要难处理啊。
“那我们?”大林哥试探着发言,然而停车两个字还没来得及说出口,就被辛阮打断,“不用管他。”
看了眼还跟在车后疯狂奔跑,浑身湿透的某人,大林哥犹豫了一番,还是说出了口,“他是不是有事儿要对你说,要不然咱们就停一下子吧?”
辛阮并没有回应,而是低头摁亮了屏幕,他面无表情地垂下眉眼便继续看起了自己的电子书。
沉默,更多时候就是给出的答案。
见状,大林哥无声地叹了一口气,也不再多问。
反倒是栗子听他俩这语气,感觉出身后得人不像是私生,倒像是个认识的人,他悄无声息地松了一口气,随即便思索起来是谁。
然而他想破脑子也想不出来是谁,于是悄默声地拍了拍大林哥的肩膀,压低了声音问道:“哥,后边跟着的谁啊?”
大林哥看了眼他肥硕的腱子肉,眼中满是无语,“又锻炼了吧,最近四肢又发达不少啊。”
闻言栗子眼中顿时亮了几分,他得意地亮了亮自己的肱二头肌,“这不是辛哥老被私生骚扰,我锻炼锻炼,好能在关键时刻杀出重围啊!”
“那倒也是。”大林哥想了想也是这个理儿。
“你还没跟我说后面的人谁呢!”
“谁?冤家。”大林哥没忍住翻了个白眼之后也不再多说什么,随即他的视线又回到了辛阮的身上。
辛阮依旧在低着头看电子书。
他眉眼微垂,分明跟刚才是一样的姿势,可大林哥却觉得有什么不一样了,他周身像是染上了雾霾色,阴阴沉沉的,带着点灰色心事的味道。
这一眼看得大林哥内心很不是滋味。
他见过辛阮对黎燃痴狂的那些日子,少年向来简单纯粹的眉眼间,变成了炙热直白的喜欢,可是少年还是成了如今的模样。
大林哥又望了眼依旧跟在车后面的身影,此时心中的同情散了许多,他无声地骂了几句。
真的是,早干嘛去了,人离开了你知道珍惜了,吃屎都赶不上热乎的,活该你跟在车子后面跑,淋不死你!
坐直身子,大林哥也不再管身后的人。
就这样,黑色的商务车依旧朝前开着,雨天加上大家的叮嘱,司机师傅开得并不快,但依旧是拉开了跟车跑的人一段距离。
很长一段时间内,车里都没有任何人说话。
最终是栗子打破了僵局。
他看了看后面,又看向辛阮,犹豫再三还是低声开了口,“哥,那人好像还在后面跟着呢,这么大的雨,再让他跟着跑下去,万一再出什么事了。”
闻言,辛阮终于再次转过身去。
身后的人早已被雨水打的睁不开眼,他浑身湿透狼狈至极,再没有一点记忆中温文尔雅,意气风发的影子。
人心总归是肉长的,曾经会痛,现在也会软。
所以辛阮终究还是让司机停了车。
然而停车的初衷不是辛阮对黎燃心软了,而是一个人对这世界上的另一个人心软了。
……
车子停了下来,辛阮并没有摇下车窗,而是隔着倒车镜,看着身后的人一点一点的靠近。
他看着黎燃仓促地跑了过来,慌乱地抹去脸上雨水,笨拙地在本就湿透了的衬衣上擦了擦手指,然后小心翼翼地伸手,叩响了车窗。
沉闷的敲击声响起的那一刻,车内所有人都不自觉地屏住了呼吸,视线也纷纷转向了辛阮。
辛阮并没有说什么,按下窗边的解锁键后,随即落下了车窗。
黑色的车窗缓缓落下,终于露出了辛阮矜贵淡漠的眉眼。
四目相对的那一刻,诸多情绪在二人之间萦绕流转,往事也在他们脑海中一一略过,然而两个人谁都没有开口。
雨还在不知疲倦地下着,风裹挟着其飘进车中,梢湿了辛阮的脸颊和肩头,即便如此,他也并没有躲闪,而是依旧是抬头看向窗外的人。
刚才典礼上匆匆一过,他并没有看清黎燃,如今咫尺间的距离停了下来,他终于是看清了黎燃的样子。
他似乎清瘦了许多,脸上更是棱角分明,挂着抹不去的雨水,也是他人生中鲜有的狼狈时刻。
此时此刻,他也正在低头看向自己。
从前的辛阮很在意自己和黎燃之间的位置,他总以为自己站得高了,能俯视黎燃了,便能在这场情感的博弈中争得上风。
直到现在,他坐在车里,抬头看向黎燃的那一瞬间,才恍然间发现,情感原来与现实的站位没有关系,心高了,看得远了,人便永远不会落在下风。
诸如现在。
终于,黎燃动了动嘴唇,哑着嗓子嗫嗫地喊出了那个让他魂牵梦绕的名字——
“辛阮。”
带着拘谨与小心翼翼的轻喃,仿佛是要确认辛阮真真切切地出现在了自己的身前,咫尺间的距离,他可以清晰的看到辛阮精致的眉眼,熟悉又陌生。
然而风雨声太大,瞬间便粗鲁地席卷了他微弱的声音,飘向了不知名的远方。
于是见面后的第一句话,耳朵来不及抓取,便已几不可闻。
黎燃脸上微微一愣,然后局促地再次开口,试图喊出辛阮的名字,然而嗓子却突然成了一门哑炮,像是被人堵住了一样,无论如何也发不出声音。
于是众人见他只是动了动嘴,却依旧没有发出任何声音。
黎燃无措地僵在了原地,他想过许多久别重逢的画面,欣喜的,惊讶的,肆意的,哪怕是怨恨的。
可他从未想到会是如今这种情况,辛阮就在他的面前,可他却像个锯了嘴的葫芦,笨拙愚蠢地发不出声。
最终还是辛阮眉头微皱,率先开了口。
他问:“有事吗,黎总。”
辛阮的声音一如从前,满满的少年感,只是如今语气淡淡,一声“黎总”带着黎燃未曾听过的疏离和客套,让他一时间不知所措,愣在了原地。
就在这时,天空中的雨势小了,风也不再那么轻狂,它们仿佛觉察出到了喜欢的人面前,开始变得拘谨小心,再无刚才的无所顾忌与肆意惘然。
终于,黎燃哑着嗓子,问出了心中模拟过无数次的开场白,“你……现在还好吗?”
辛阮眉眼依旧从容,他坦然地回答了黎燃的问题,“我现在很好。”
“耳朵……也全好了吗?”黎燃继续追问。
辛阮闻言闪过一丝恍惚,时间过得飞快,听不见的事仿佛是上辈子的事,他已然忘记了耳朵上的伤,如果不是今天黎燃问起的话。
“所有的一切都很好。”最终,辛阮给了一个全面笼统的答案。
闻言黎燃沉默了片刻,再次开口时,他的声音又沙哑了几分,“你刚才在典礼上的话,是真心的吗?”
还是说,那些只是想我生气的气话。
黎燃没有信心问出后半句,他漆黑的眸子紧紧盯着辛阮,之中蕴藏着不易察觉地期许与渴望。
然而答案注定让他失望。
“全然真心。”辛阮抬眸,毫不避讳地看着黎燃的眼睛,一字一句宣布了自己的答案。
黎燃瞳孔微震,一句全然真心,像是割断了他最后的理智,他不敢置信地瞪大了双眼,脑子里反复回荡着辛阮在颁奖典礼上冷漠的话语——
“和您结婚的那段时日真的大大磨炼了我的演技。”
怎么会是这样呢?怎么会是磨炼演技呢?曾经的辛阮分明就是因为喜欢他爱他,才嫁给他!
那时候的辛阮,满眼的爱意藏都藏不住,又怎么可能是逢场作戏,磨炼演技!
“不要说气话……”
“没有气话。”
“为什么要这么说!”终于黎燃瞪圆了双眼,眼白处布满了暗红的血丝,他怨愤地追问着:“你告诉我,为什么要这么说,难道之前说的爱我,都他妈是假的?”
这是黎燃平生唯一一次的粗鲁。
他冲着车内的人不甘不愿地咆哮着,发泄着自己这么久以来积攒的所有委屈与不满。
明明全世界都知道,他当初疯了一样在海滩寻找了他数月,可他却不肯出现在自己的眼前,哪怕是让别人同他报一声平安也好啊……
风又渐渐吹了起来,它就像是一头发了怒的雄狮,将枝桠吹得疯狂乱颤,雨幕也被它吹散,雨丝飘零,顷刻间乱作一团。
然而辛阮神色依旧淡漠,他甚至未曾挪开直视黎燃的眼睛,褐色的瞳孔是前所未有的冷静与清醒。
他再次开口,语气依旧漠然,“磨炼演技而已,分什么真假。”
那些荒唐的过去,是自己未曾觉醒时的固执与坚持,他只当是黄粱一梦,磨炼演技。
美好的亦或是痛苦的情感他都记得,但那些已然是过去,所有的情感都有期限,期限一过,再去分辨其中的真真假假便没有了意义。
过期的罐头便只剩下丢入垃圾的命运,没有会在意它曾经是好吃还是难吃。
但显然黎燃并非是这么想的。
他依旧执着地寻求着辛阮曾经汹涌的爱意与真心,想再有一次和辛阮靠近,重新开始的机会。
“你说磨炼演技?”黎燃崩坏的神经再次被这几个词刺激到,他带着满心的不甘,穷追不舍,“曾经的一切,你敢说都是磨炼演技?”
他甚至为了否定辛阮的话语,口不择言了起来,“难道当初激怒我,跟我上床也是为了磨炼演技?”
闻言,辛阮的眉眼彻底冷了下来。
下一秒,他视线下移,嘲弄地勾起唇角,开口的语气讽刺至极,“怎么不是?白嫖的东西,为什么不用?”
雨雾浮动,交谈的话语突然间成了长刺的仙人掌,生生扎进彼此跳动的脉搏里,戳的两个人都隐隐作疼。
“所以——”辛阮再次开口,眼中是从未有过的冷漠,“你追了这么久的车,就是想来侮辱我?”
因为当初硬要结婚的是他,所以自始至终,他都没有怪过黎燃,哪怕是得知自己的一意孤行害死了爷爷,他也只是后悔,后悔当初的自己不管不顾地要跟黎燃结婚。
他始终把黎燃放在一个受害者的位置,竭尽全力压抑着内心深处,隐约存在的不满与恨意。
但这并不是黎燃今天可以站在这里,无礼而又蛮横地质问自己的理由!
“黎燃,你问这些又想证明什么?”辛阮薄唇轻启,语气愈发地冷漠,“不甘心是我提出的离婚,你觉得丢脸?亦或是对我今天台上的话感到愤怒?”
黎燃闻言沉默了。
辛阮的话语像是一针镇定剂,狠狠地扎入肉中,冰冷的液体渗透进炙热的肌肤,瞬间让他清醒了下来。
恰逢滴答一声,凉凉的液体顺着脸颊滑过,黎燃这才反应过来,原来是雨滴。
过了许久,黎燃声音低哑地开了口,“抱歉,对不起。”
他从未向人说过这样道歉的话语,与生俱来的身份地位总是让他高高在上,俯视别人,今时今刻他像个牙牙学语的孩童般,学着诚挚的模样道歉,踟蹰无措地努力填补他们之间的裂痕。
殊不知巨大的裂痕与伤害,不是谁一句话便能弥补来的。
辛阮显然也是一愣,他从未在黎燃口中听过这种示弱式的话语,优渥的家境让他向来强势,所以他从未向谁低过头。
这是第一次。
一时的惊讶,让辛阮眼中的冰冷都驱散了几分,他就那样微微睁大了双眼,安静地看着黎燃。
“没有想证明什么。”黎燃再次哑着嗓子开口,他的声音弱了许多,像是街边被大雨淋湿的流浪狗,狼狈无助又踌躇无措。
“之前的种种,是我的错,我知道是我伤害了你。”
一次又一次地误会他跟母亲告状,觉得他狡诈虚伪,面对他的解释充耳不闻,固执己见……
他已然认识到自己的错误,从前的种种皆以悔过。
“我只想问问你。”黎燃开口的声音晦涩喑哑,带着说不尽的小心,和自己都未曾察觉的颤抖,“只是想问问,我们之间,还有没有可能重新开始?”
这一刻,呼啸着的风停了,枝桠乱颤的声音听不见了,雨势也渐渐放缓,轻盈地落在地上。
仿佛全世界都安静了下来,认真地倾听着这个问题的答案。
终于,辛阮开口。
嗓音是他固有的清脆与如今沉淀下来的沉稳,他轻声问道:“我们已经离婚了,不是吗?”
没有回应他的问题,辛阮而是反问了一个已经成为事实的问题,他们已经离婚了,现在问这些还有什么意义呢?
“辛阮。”黎燃哑着嗓子再次喊出他的名字,漆黑的眸子中是近乎哀求的姿态,“不要说气话,好不好。”
“我们之间,一切都重新开始好不好?”黎燃依旧执着。
“不好。”辛阮几乎没有犹豫,便给出了自己的回答。
斩钉截铁,语气果决到黎燃怔住,他眼中的哀求还未来得及收起,绝望的荒芜便开始大簇丛生。
他就这样,看着辛阮依旧沉稳地在车中坐着,冷静认真,带着对人的礼貌,陈述着需要他认清的现实。
动了动嘴唇,黎燃明明还想再说些什么,但嗓子却干干的,发不出一个音节。
周围的环境,也变得异常的安静。
一旁的辛阮像是察觉到了什么,他抬头,看了眼不远处的天空——
雨幕终于看到了尽头,接踵而来的是泛着白光的太阳,雨后的阳光是白色的,淡淡的,既不热烈,也不刺眼,可以让人肆无忌惮地直视着,直视得久了便生出唾手可得的幻想,实际上它依旧遥不可及。
辛阮不禁又想起了初见黎燃的那个画面。
太阳暖暖地映照在黎燃的身上,他沐浴着和煦的光,朝着自己一步步走来,然后轻轻俯下身子,眉眼温润,开口的声音低沉又动听……
你看,即便是到了现在,他依然还记得那个温暖的场面,和那一刹那自己心动的感觉,又或许他这一辈子也不会忘记那个场面。
但是,所有的一切都已经成为过去,也包括曾经那份浓郁炙热的欢喜……
“雨停了。”辛阮抬头看着天空,感慨似的开了口。
温和的声音,听得黎燃一时恍惚,仿佛面前的人依旧是那个对他满眼爱意的少年。
然而下一秒,辛阮便收回了视线,他眉眼温和,诚挚而又认真地看向黎燃,一字一句,掷地有声,“我们也成过去了。”
……
一路奔波,晚点的时候,辛阮终于到达了庆功宴的酒店。
他刚一进门,一桌子的人便吵吵嚷嚷了说来,说他迟到的未免也太久了,让他先自罚三杯。
辛阮也不推辞,笑着接过众人倒好的酒,“行,那我就先自罚三杯!”
“嚯!辛老师爽快啊!”
“就喜欢跟辛老师这样的人喝酒!”
一片叫好声中,纪星辰招呼辛阮坐下来,他倒了杯温水递了过去,“怎么,今天心情这么好?”
辛阮笑着挑了挑眉,不置可否,然后双手捧着杯子抿了口温水。
口腔中的酒气顿时被冲淡了许多,他精致的眉眼于是也舒展开来。
纪星辰嘴角笑容弧度清浅,双手合十倚靠在椅背上,看着辛阮小仓鼠一样的可爱模样,内心微微悸动。
过了一会儿,他俯身抽了几张纸巾,然后伸手帮辛阮擦了擦头发上的潮湿,“外面不是不下了吗,怎么头发还湿成这样?”
辛阮看了眼严丝合缝的窗帘,根本看不出窗外的场景,于是好奇问道:“你怎么知道外面不下了?”
纪星辰眉梢轻挑拿起桌上的酒杯,笑得得意,“因为我会掐指一算。”
辛阮也轻笑一声,“那你能算到我刚才遇到谁了吗?”
纪星辰的笑容微微顿在嘴角。
桌上的人见他两凑在一起叽叽喳喳,于是又开始嚷嚷着起哄,“还得是纪老师,咱们一群人就知道罚酒,你看看人家纪老师多温柔多体贴,又是嘘寒问暖,又是送纸递水的。”
“谁说不是呢,要不然人纪老师能有对象啊!”
一群人起哄地笑着。
纪星辰也终于从辛阮身上挪开了视线,“什么有对象,可别瞎说啊,最近刚恢复单身。”
闻言,沈淮北来了兴趣,他八卦地凑了上来,“怎么着,跟你那小对象分了?之前不还嚷嚷着不是外人吗,怎么扭头就byebye了?”
纪星辰并没有满足他的好奇心,只是冷不丁地瞥了他一眼。
沈淮北连连摆手后退,“行行行,我不问了行了吧。”
用餐接近尾声的时候,辛阮视线在桌上打量了起来。
“要什么?”纪星辰注意到了,微微侧头问他。
“纸巾。”辛阮抬了抬头,下巴示意地指了指不远处的纸巾盒子。
纪星辰于是起身帮他拿了过来,辛阮接过来擦了擦嘴角,然后纪星辰又递了一张过来,辛阮依旧是接过,却发现纸巾里面包裹了一个硬硬的东西。
打开一看,是一枚银亮色的小鹿,小鹿雕刻的惟妙惟肖,尤其是一双鹿角精巧有型,漂亮非凡。
辛阮眯着眼睛思索着,有点眼熟,然后猛地一下想起来了,这是金鹿奖奖杯上可拆卸的装饰物,并非所有的奖杯都有,只有最佳男女演员两个奖才有的。
“送你的,沾沾喜气。”
身旁的纪星辰眉梢轻挑,笑得很是漂亮。
……
庆功宴结束,辛阮一出包间刚巧遇上了邵世宽。
“邵医生!”
许久未见,辛阮朝他挥了挥手,打招呼的时候隐约可见几分激动,他笑着道:“好巧啊,你也来这儿吃饭?”
邵世宽点了点头,原本行色匆匆的眉眼瞬间柔和了下来,“是啊,确实很巧。”
“巧什么?”
不等辛阮接上话,他身后的纪星辰快走几步,凑到了跟前,吊着眉梢,拉长了腔调微微笑道:“哦,是邵医生啊,那确实挺巧的。”
他自来熟的同人做着自我介绍,“邵医生好,我是纪星辰,你可能不知道我,但我可是常常听辛阮提起你啊!”
看似友好的问候中,满是炫耀的意味。
然而辛阮却是满脸的黑人问号:什么玩意儿?我什么时候跟你常常提起他了?这人这会儿怎么这么奇怪?
面对突如其来挑衅的某人,邵世宽面色未变,镜片下的眼中却是闪过一道精光,他随即轻哦了一声,反问了一句,“是吗?”
纪星辰继续保持着和善璀璨的笑容,不置可否。
邵世宽神色未变,他推了推鼻子上的镜框,满是感叹地叹了一口气,“那可真是遗憾,辛阮没在我面前提起过你。”
纪星辰:“……”
辛阮努力保持微笑,很好,这个人也很奇怪……
然后便是一片诡异的安静。
“时间不早了,该走了。”
“要不要进去坐坐?”
诡异的安静过后,纪星辰与邵世宽同时开口。
辛阮看了眼二人,一时懵逼不知道该先回应谁。
见状,邵世宽解释道:“今晚是医院的聚餐,之前帮你做眼睛手术的齐医生也在里边,你要不要过去打个招呼?”
辛阮反应了过来,“齐医生也在吗,那我进去跟他打个招呼!”
他扭头正要跟纪星辰说一声让他们先走,结果却听后者恍然大悟,“哦,你们是说齐医生啊!”
辛阮有点意外,“你也认识齐医生?”
“不认识。”纪星辰答得干干脆脆。
辛阮:“……”
“不过我眼睛最近正好不舒服,那我跟你们一起去看看。”纪星辰笑着同辛阮说完,然后看向邵世宽,“哪个房间啊邵医生,麻烦您带路呀!”
邵世宽:“……”
这边仨人之间的氛围奇奇怪怪,另外一边的黎燃回到家后,却是自我封闭了三天。
他不吃不喝,不允许任何人靠近,把自己锁在了曾经与辛阮同床共枕的卧室里,就像是一只受伤的小兽,寻了个静谧私人的草丛,耷拉着耳朵,独自舔舐着带血的伤口,生怕被别人发现。
第一天,他在屋里翻箱倒柜,疯狂地搜寻,试图寻找辛阮留下的丝丝痕迹。
可是结果却空空如也。
属于辛阮的东西,他早已带走,而辛阮送自己的礼物却是不知所踪,黎燃努力回忆着辛阮留下的那支打火机,然后却始终未能在记忆里搜寻到相关的踪影。
他根本寻不到半分辛阮的痕迹,仿佛他从来没有到过这里,之前所有的一切,都是自己经久不醒的一场大梦。
黎燃萎靡地瘫坐在衣柜前,转身看向一室的狼藉,曾经的一切,仿佛都是他营造的虚假美梦。
黄粱一梦,终究还是成了空。
第二天,黎燃像是接受了辛阮的一切与自己无关的事实,他赤着脚,颓废地瘫坐在地板上,倚靠着床边。
地板很凉,像是曾经无数个夜晚一样。
他睡觉很轻,身旁稍有响动都会醒,他不是不知道辛阮第一时间关上手机震动的紧张与慌乱,他也听到了辛阮赤着脚,小心翼翼踩在冰冷地板时发出的轻微颤音。
他都知道。
可是他好像从来没有在意,他以为本该如此,理所应当。
可现实却是他混账。
混账的人活该收到惩罚,现在便是他的惩罚时刻。
第三天,黎燃瘫倒在地板上,打量着屋内黑白灰的装修风格。
辛阮曾经说过,屋子里的装潢太冷了,没有一点儿家的感觉。
他恍惚间想起为了给辛阮补生日,请来弟弟和爷爷一起吃饭的场景,饭桌上的辛阮鲜活明亮,像个发着柔光的小太阳。
也是那个时候,他对辛阮固有的印象,第一次有了改观。
他知道辛阮年幼时便父母双亡,跟生病的爷爷和年幼的弟弟相依为命,深知生活的窘迫,所以做什么都带着小心翼翼的谨慎。
未曾想,他原来也有洋洋洒洒闪着亮光的少年模样。
再后来,发现了辛阮身上更多的光,不知不觉中,他改变了对辛阮的印象。
也许是在看到辛阮单薄背影时,自然而然皱起的眉头,可能是看到辛阮被凸出的石板绊住,下意识叮嘱人修路,亦或是看着辛阮恬淡安静的睡颜,不忍打扰的那一抹恻隐。
还有看到辛阮被绑匪劫持,他下意识的慌乱,与众目睽睽之下作出的二选一的决定。
其实所有的在意,都有迹可寻。
他早早便专注起了辛阮的一举一动,悄无声息地将人放在了心上,他远比自己想的要更早,喜欢上辛阮,却直到辛阮遭遇海难的那一刻才醍醐灌顶。
子弹命中的瞬间,才知晓情根深种,难以自拔。
而事情终究还是发展成了现在这个样子,他终究是因为自己的愚蠢与狂妄,彻底弄丢了辛阮……
黎燃安静地躺在阴影里,他的右手反折过来,轻轻地搭在了额头上,有冰凉的液体从手腕上缓缓滴下,打湿了纤长的睫毛,逐渐模糊了眼前的视线。
可他像是没有感觉到一样,依旧盯着唯一暖黄的吊灯,浅浅呢喃的声音像是云朵一样轻盈渺茫。
冰冷的月光透过窗子,为满地的茶盏碎片镀了一层锐利的银光……
作者有话说:
来啦
第34章 反省
凌晨时刻, 急诊室的灯亮了起来。
黎燃被匆忙推进了手术室。
大门紧紧关上,将面容憔悴的黎夫人阻挡在了走廊上。
手术接连进行了几个小时,医生终于从里边出来, 一边摘口罩, 一边宽慰黎夫人“人没事, 已经脱离了生命危险。”
提了一夜的心终于放下,黎夫人松了一口气,同医生道了谢。
然后便随着黎燃一同转去VIP病房。
第二天,黎燃从病床上醒来,映入眼帘的是满室的白, 带着消毒水的味道,是医院固有的标志。
他看了眼吊着水的挂瓶, 坐起身子,刚要有所动静。
便被黎夫人拦住了。
黎夫人没有二话, 直接一个巴掌甩在了黎燃的脸上, “你还想做什么?”
黎燃不再有动作,他默然地看着面前苍老了几分的母亲,默默地承受着这一巴掌。
“这么不想活, 你有没想过你的母亲我?”黎夫人鼻子酸楚, 一时没有绷住,豆大的泪珠便滚滚落下,“你死了, 偌大的家业留给我吗?我半百的年纪,还要再帮你操持家业上的事儿吗?”
“黎燃,你是怎么敢的?下去后, 你怎么有脸见你爸爸?”
黎燃抬手, 拭去母亲脸上的泪珠, 他没有急着说话。
过了许久,等到黎夫人冷静下来,他才翻过右手手腕,垂下眼帘,看着狰狞的伤口,哑着嗓子开口,“没有想自杀。”
“只是辛阮右手有个疤。”
我找不到辛阮曾经存在过的痕迹,便只能在自己的身上留下痕迹。
他像个迷途的幼崽般,安静地垂着眉眼,翦密的睫毛在眼睑处打下一片灰色的阴影,茫然又无助地看着手腕上的伤口。
见状,黎夫人不忍再苛责。
她吸了吸鼻子,带着浓浓的鼻音,开口问道:“他现在过的还好吗?”
黎燃眉眼微动,然后轻轻点了点头,“嗯,他现在挺好的。”
“那你还记得自己曾经说过的话吗?”黎夫人柔声询问:“当时的你没有别的要求,只希望他好好的活着,不是吗?”
黎燃闻言沉默了。
他自然是记得当时的期许。
茫茫海域上,他遍寻辛阮无果,恐惧与慌张日益增加,那时的他每天对着初升的朝阳祈祷,祈祷无论将来怎样,辛阮都能好好的活着。
可是,人都是贪心的,没有人会因为一个祈祷达成便就此止住。
当他看到辛阮好好的站在自己面前的那一瞬间,新的愿景便在心中升起。
他想要近一点,再近一步,与辛阮可以回到最为亲密的距离。
他曾经嘲讽辛阮贪得无厌,不知满足,如今看来最是贪心的便是自己。
黎夫人最是了解他,他不说话,便知他心中所想。
她认真唤了黎燃一声,直直看着他漆黑的眸子,一字一顿地轻声问道:“他的好是因为你吗?而你又为他做过什么?”
黎夫人的两句问话,直接将黎燃打进了无底的深渊。
是啊,辛阮如今的好与自己无关,甚至是因为离开了自己才又重新闪耀了起来,而他更是没有为辛阮做过什么。
从前没有,现在也没有。
“爱一个人不是非要在一起,而是要对他好,在乎他的感受。”黎夫人嗓音温和,耐心地劝导着黎燃。
此时此刻,她的内心充满了愧疚。
在黎燃成长的岁月里,她只关心他的学业和成绩,忽视了他情感上的需求,于是,小小的黎燃脸上的笑容越来越少,对人只有淡漠的礼貌。
黎燃父亲去世后,偌大的家业需要他来继承,她便更要求黎燃上进。
她在意黎燃每一次的成绩有没有考好,专业方面的知识有没有学牢,却从没有在意过他情感上的缺失需不需要填补。
她总以为长大后,他就会懂的。
可是现如今黎燃长大了,却依旧不懂,甚至还弄丢了辛阮这个充满爱的好孩子。
黎夫人忍不住轻叹一口气,感情的事旁人说再多也无益,总要他自己慢慢领悟……
然而,黎燃却是将黎夫人的话听进了心里。
尤其是那两个撼动内心的发问。
黎燃很快便出了院。
手腕上的伤口并没有好全,还在愈合中,新肉正在长出来,偶尔会感觉到刺痛,但大多时候都是痒痒的,像是蚂蚁爬过一样。
辛阮曾经也经历过这一切。
他当时的伤甚至比自己还要重,手腕上的伤口,只是诸多伤口中,最不起眼的一个。
黎燃错着时空,感受着辛阮曾经的痛。
在外人看来,黎燃像是恢复了冷静,又像从前一样,二十四个小时都在办公室里,认真严谨,不苟言笑。
唯有司机和荣特助知道,根本就没有表面上的平静。
知晓辛阮最近要有杂志要拍摄,黎燃更是直接大手笔买下了杂志社。
辛阮确实有三天杂志社的拍摄任务。
不过不是单人的,而是Lanaiba的双人刊。
Lanaiba是一个素来享有红娘之名的双人杂志刊,大热的cp都接收过它的杂志邀约。
《我爱的人他不爱我》大爆,辛阮和纪星辰的新星cp正火,他们二人自然也接收到了邀约。
拍摄第一天,辛阮便早早到了摄影棚。
化妆间里。
化妆老师一边帮他上妆,一边赞叹,“辛老师你是真的白啊,我这儿最白的粉底色号给你上脸都跟没有一样。”
辛阮还没来得及回答,一张俊脸凑到了自己旁边,语气轻快道:“让我瞅瞅。”
辛阮侧身看去,赫然就是双人刊的另一位主角——纪星辰。
他刚从外面进来,肩上还带着晨曦的朝露,散发着丝丝的凉意。
纪星辰凑得很近,辛阮侧身之后,他们彼此间就只剩一指粗的距离。
辛阮甚至能清晰地听到纪星辰的出气声,像是只刚刚舒展完身姿的猫咪,畅快中又带着几分愉悦与惬意。
他轻微撤了撤身子,同纪星辰拉开了一点安全距离。
而纪星辰依旧弯着腰。
他眉眼带笑地看着镜子里的两人,随即摸了摸下巴,点着头,意味深长地嗯了一声,“他确实白,不过我也不黑,还是般配。”
化妆师面上依旧淡定,眼中却是笑意盈盈,内心更是抑制不住的激动。
啊啊啊啊啊,磕到了磕到了,新星果然是真的,啊啊啊啊啊!
相较于化妆师的激动,辛阮的心中却是毫无波澜。
早在剧组拍摄的时候,他便听惯了纪星辰插科打诨、撩拨人心的话语,而且不止是对他,现场漂亮点的人,无论是男生还是女生,他都能撩拨上两句。
对此,辛阮只能说渣王的名号果然是名不虚传。
“辛老师觉得不般配吗?”纪星辰还凑在辛阮跟前,打算要一个答案。
“配配配,绝配行了吧。”辛阮应和地点了点头,然后催促他赶紧化妆。
闻言,纪星辰这才心满意足地离开,回到了自己的化妆间。
围观全场的化妆师心里像是装满了尖叫鸡,她激动得脑子都要缺氧了,实在是太想问一句,你们新星cp是不是真的!
但成年人还是要吃饭的,银行卡上的余额还是让她理智了下来。
她赶忙扯了点其他的话题,试图转移一下自己疯狂想磕cp的心,“哎对了,辛老师知道吗?这家杂志社前几天被收购换了老板呢。”
“收购方是个知名的大企业呢!”
“就最牛的那个企业,姓什么来着……哎呦,真是服了我这记忆力。”
“……”
开始拍摄了,今天杂志的是十二月的封面,导演定的拍摄主题是冷冬的暖。
前期导演都是一些中规中矩的要求,他们拍摄也很是顺利。
毕竟辛阮和纪星辰合作了几个月的对手戏,该有的默契还是有的。
再往后的拍摄,导演便要求的多了,纪星辰依旧如鱼得水,让搂腰搂腰,让紧贴紧贴,收放自如,表现亮眼,反观辛阮,则是有些拿捏不住了。
他们虽然合作过,有默契,但实在是没有拍过多少亲密的戏份啊。
“辛老师,表情不对啊。”
导演喊停,点了出来,“要那种感受到火热的害羞,想象自己在寒冷的冬天,与另一半严丝合缝,从他身上汲取炙热的暖源,烧的自己脸红心跳的感觉。”
辛阮道了声抱歉,努力调整自己的状态。
好不容易过了这一part,导演还要辛阮盘起一条腿,紧紧地往纪星辰的身上贴。
辛阮努力坚持了一下。
导演却觉得性张力不够,还要他动作再大一点,脸上的表情再夸张一点。
导演深知杂志的受众群体,也明白什么样的封面最惹人眼球,虽然有点为难拍摄的人,但lanaiba之所以销量好,又被称为红娘刊的原因就是在这里。
最后,辛阮实在是绷不住了。
见转,大林哥赶忙提出中场休息一下,他让栗子把买好的奶茶拿出来,分发给大家,然后拿着水朝辛阮走去。
辛阮呼吸慌乱的从灯光下跑了出来,接过大林哥递来的水,便咕嘟了起来。
他仰着头,露出了天鹅一般修长的脖颈,漂亮的喉结随着吞咽的动作,上下滑动。
看得一旁的纪星辰眉眼沉了沉。
于是他也走了过来,一屁股坐到辛阮身旁,玩笑似的调侃道:“怎么回事啊辛老师,这么不专业的吗,这个样子,将来怎么拿影帝视帝?”
辛阮把水放在一边,总算是长出了一口气,“没有经验,等我学习两年吧。”
“学习?”纪星辰挑了挑眉,一双桃花眼也随之上扬,“之前不是给辛老师上过课了吗?”
闻言,辛阮又想起了之前的尴尬画面。
纪星辰非说吻戏和床戏是必不可少的课程,拉着他看一些少儿不宜的视频,还说什么是他们学校的独家秘笈,不能轻易泄露,他们学校的人出名全靠这些。
辛阮信他才怪。
这边,辛阮还在努力调整自己的心态。
导演刚要喊人回来继续,摄影棚内突然躁动了起来,一群人走了进来。
走在最中间的正是黎燃。
他面容俊朗,身姿挺拔,只是对比上次雨中见面,似乎又消瘦了几分。
十分钟前。
黎燃到了杂志社门口,杂志社的刘总编带着一众人列队出来迎接。
能被购入黎氏旗下,刘总编很是兴奋,甚至早早开始展望他们未来在时尚圈的地位。
知晓黎总会莅临查看后,他的兴奋更上一层,连夜命人整理了本社的各种资料,就等着黎总来了。
于是就这样,黎燃在众人的簇拥下进了门。
刘总编推了推眼镜,还在口若悬河地同他讲着本社的未来规划。
黎燃却是挥了挥左手,止住了刘总编滔滔不绝的话语。
刘总编看着黎燃手指上的创可贴,微微一愣。
他不知道自己是那句话说的不对了,随即内心忐忑起来。
黎燃却并未说什么,他看着通知栏里摄影棚的时间安排表,像是不经意地随口一问:“今天有拍摄吗?”
刘总编闻言愣了一下,随即赶忙回应道:“有拍摄的,今天在拍摄十二月刊的双人封面。”
说完,他猛然反应过来,拍杂志的其中一位不就是黎总的前夫吗!
能混到总编位子的人,自然个个人精。
不等黎燃开口,刘总编便主动邀请道:“不如我带黎总去看看我们的拍摄,这样您也能更好的了解一下咱们杂志社。”
于是,黎燃就这样在总编的带领下到了二楼的摄影棚。
他们一行人进去后,摄影棚内的氛围,一下子便诡异了起来。
看着眼前的大三角一样的三个人,众人眼观鼻鼻观心。
现任cp纪星辰,前夫黎燃,以及中心辛阮,好家伙,三个人就这样凑齐了!
如此修罗的场面,只能刘总编硬着头皮上了。
他主动开口解释道:“黎总来视察工作,有拍摄任务我便带黎总来看看。”
然后纪星辰也反应了过来.
他起身,朝黎燃伸出手,言简意赅地做了自我介绍,“纪星辰。”
黎燃稍顿,随即便有力地握上了前者的手,嗓音沉沉道:“黎燃。”
刘总编看着眼前和谐友爱的画面还没来得感慨,便听纪星辰带着几分挑衅,继续开了口,“久仰大名,辛老师的前夫。”
“如雷贯耳,辛阮的荧幕cp。”黎燃看向他的眼中同样犀利。
你来我往的几句言语中,夹杂着数不清的刀光剑影,让架在他们中间的刘总编几乎窒息,苦不堪言。
现场的其余人也在悄无声息地打量着二人的较劲,心中直呼真他妈的精彩。
唯独辛阮。
他难以理解二人神经病一样的对话。
从头到尾辛阮只神色淡淡地看了黎燃一眼,片刻的眼神对视后,便镇定自若地收回了视线。
没有刻意的回避,也没有打招呼的意愿。
上一次他们已经把所有话都说开,既然工作遇到了,辛阮就只当他是一个可有可无的路人甲……
“导演,我们开始吧。”
最后,反倒是辛阮催着导演继续后面的拍摄。
灯光什么的一一就位,拍摄继续。
辛阮自然而然地找寻着暂停前的位置。
纪星辰实打实地揽着他的腰,一双桃花眼里满是得意地看向黎燃。
刚还嫌辛阮没有性张力的导演却像是突然转了性子。
他语气略微慌乱地阻止着辛阮的动作,“辛老师!可以了可以了!腿不用盘在纪老师的身上!”
“对对对,身体也不用贴的那么紧!含蓄内敛的美就可以了。”
眼见二人之间没有什么过分的举动,一旁的某位总裁脸也不那么黑了,导演才悄无声息地抹了把额头上密密麻麻的汗珠。
就在刚刚,辛阮抬腿的动作刚做出来,一旁的总裁便黑了整张脸,周身温度骤降,眼里的凌厉像是能杀死在场的所有人。
刘总编也在疯狂冲他使眼色,绿豆大的小眼都要眨瞎了。
导演这才赶忙出声阻止。
眼见总裁脸色缓了下来,导演不停地庆幸,得亏自己反应机灵,差点就工作不保啊。
……
由于拍摄时间较长,杂志社提供了午餐。
最是常见的盒饭,两荤两素,两个芝麻球,一个蛋花汤,就是正常的盒饭水平。
不同与其他人的一次性饭盒,辛阮面前的是个看起来就很昂贵的餐盒,餐盒上还印着精致的图案。
他皱了皱眉,有些困惑地看了眼大林哥。
大林哥支支吾吾了半天,也不好说些什么,因为饭盒确实是杂志社的工作人员给他的,还再三叮嘱是辛阮的。
辛阮满是疑惑地打开餐盒,随即便皱了皱眉。
昂贵餐盒里的菜色,却是普通到有些丑陋。
所有的菜色不知是火候大了,还是老抽放的多了,都是黢黑一片。
辛阮勉强能认出个青椒炒肉,尝了一口,还难吃的要死。
看着精致的餐盒和不堪入目的菜色,辛阮心中隐约有了猜测。
他抬头,看了眼迟迟未走的黎燃。
黎燃觉察到他的打量,扫了一眼他桌上的餐盒后,很快便同辛阮对上了视线。
他双眼明亮,对着辛阮璀璨一笑,笑容融进白炽灯中,温和安静,像是在无声地询问他菜品怎么样。
这时,纪星辰凑了过来。
他看了眼辛阮的桌上,随即满脸的嫌弃,“这黑乎乎的什么玩意儿?能吃吗?”
闻言,辛阮并没有收回视线。
他依旧看向黎燃,语气淡淡地回应道:“不能吃,难吃死了。”
辛阮回应的声音并不小,一旁的黎燃自然也听得清清楚楚。
他眼中原本璀璨的亮光,瞬间便黯淡了几分。
看了眼精致的餐盒被推到一边,无人问津,他终于收回了视线。
垂眸,黎燃不自在地蜷起左手的食指,试图遮住上面浅色的创口贴。
另一边,纪星辰已经自然而然地将自己的盒饭推了过去,“先吃着,我让张哥再去拿一份。”
张哥是纪星辰的助理,闻言便立刻站起了身子。
“不用,栗子已经去拿了。”辛阮谢过了纪星辰的好意。
他的话音刚落,栗子便已经拿了一份新的盒饭过来。
见状,纪星辰也没有坚持,转而问道:“你喜欢单一杰吗?”
单一杰是华语乐坛最著名的男歌手,他出过无数张脍炙人口的专辑,可以说是无数人的青春。
辛阮自然是知道单一杰的名字,火遍大江南北的歌手,他的歌曲自己也在路过街角路旁的店铺中听过,但要是具体到喜欢却是谈不上。
因为青春年少的岁月里,他买不起mp3、mp5这些听音乐的东西。
他一直在为生计忙碌奔波,少有的闲暇时间,他选择去了新华书店这种冬有暖气,夏有空调,还花不着钱的地方,经历了不知道多少个冬夏,竟然也零零碎碎地看完了《红楼梦》这种厚厚的书籍。
然而,像是笃定了辛阮肯定的答案般,纪星辰不等他回应,便又道:“单一杰的演唱会抢到了两张票,不知道有没有这个荣幸邀请辛老师跟我一起呢?”
闻言辛阮想起了在短视频平台上,看到的大合唱现场。
谁的演唱会他不记得了,他只知道视频里的氛围很打动自己。
洋溢洒脱的歌声里,是他们潇洒自由的青春与梦想。
他也向往渴望。
只是可惜,单一杰的歌他都不会唱。
扬了扬唇角,辛阮轻轻摇头,拒绝了纪星辰的邀约。
纪星辰见状眼中闪过一抹错愣。
毕竟单一杰演唱会的门票,甚至多少艺人都抢都不到的,辛阮就这么拒绝了?
可辛阮显然不是客气,他已经低下头,安静地吃起了自己的饭。
纪星辰看着他拿着筷子的乖巧模样,被拒绝的那点子不快,瞬间烟消云散。
不同于纪星辰的萝卜不吃,肥肉不吃,饭盒里剩下一堆菜,辛阮认认真真,把菜都吃得很干净。
一粒米饭沾到了辛阮唇边,纪星辰下意识地伸手想要帮他抹去。
突然伸过来的手臂,让辛阮吓了一跳。
纪星辰见状,并没有继续伸手,而是扬了扬下巴,示意他唇角有东西。
然而,他伸出去的手臂也并没有立即收回。
这么大的人了,吃饭还沾嘴角,辛阮略微有些尴尬,更尴尬的是还被外人给看到提醒。
他不自在地挪了身子,然后抽了张纸巾,自己擦拭嘴角。
不过只是辛阮低头擦嘴的功夫,黎燃便到了他们身旁。
感觉到一个高大的人影投了下来,辛阮于是抬头。
见是黎燃,他褐色的瞳孔里微微染了几分不解,像是儿时解不懂的数学题,黎燃的行为,他总是难以理解。
然而纪星辰却是一脸的了然。
他轻笑一声,若无其事地收回自己的手臂,故意同黎燃点了点头,招呼道:“黎总是要走吗,慢走不送啊。”
黎燃没有说话,一双眸子转向辛阮。
他还攥着白色印花的纸巾,微红的脸颊上带着少有的明艳,不可方物的美丽,他黑白分明的眼睛如同玻璃球般澄清透明,带着疑惑的重量看向自己。
黎燃目光闪了闪,心下悸动,垂在身侧的食指微微抬动。
很想揉一揉他的脑袋。
但也只是局限于想。
他早已没有了作出亲密举动的资格,甚至在辛阮的心中,他还没有身旁的纪星辰关系密切……
他们不知道的是,在黎燃刚才的视角里,纪星辰神色温柔,轻轻抚摸着辛阮的脸颊,辛阮则是眉眼含羞,如同含羞草般低下了头。
黎燃于是再坐不住。
一时的冲动,驱使他起身过来。
然而即便到了二人身旁,他才发觉自己根本不能做什么。
可是已经起身过来,自然没有再坐回去的道理。
黎燃于是就这样离开了摄影棚。
整个摄影棚的氛围瞬间松弛了下来。
送走一尊大佛,杂志社的所有人都长舒了一口气。
化妆师招呼吃完饭的辛阮和纪星辰换了衣服和造型,工作人员重新布置好景,下午的拍摄很快就继续。
然而,虽然没有了黎总在现场的压迫,但导演依旧是不敢有什么出格的大要求。
中规中矩的几个动作后,便结束了今天的工作。
出了杂志社的门,辛阮抬头寻找夕阳的一瞬间,熟悉的眩晕感涌到眼前。
他没有慌乱,安静地在原地站了几秒,随即便恢复了眼前的景象——
落日的余晖洒在黎燃的头发上,为他镀了一层柔和的金光,脚边的落叶枯黄,在微风调戏中,沙沙作响,他身处其中,却屹然不动,坚定地望向自己。
辛阮脑海中突然浮现一句话:风雪待归人。
可是显然他和黎燃不再话语中的关系。
而且他也不明白黎燃今天出现在这里,是为了什么。
他原以为真的是工作上的偶然相遇,可是提前准备的餐盒和如今刻意的等待都在告诉他,所有的一切并不是偶然,黎燃就是为他而来。
他原以为黎燃也想开了。
毕竟雨中交谈后的很多天里,黎燃都没有出现在他的眼前。
然而,事实似乎并非他想的那样,因为黎燃现在又出现在了自己的面前。
“有什么事吗?”辛阮开口,他看向黎燃,四目相对的一瞬间,眼底像是埋了皑皑冬雪。
黎燃却没有在意他的态度。
他垂眸,从西装外套里掏出两张对折整齐的话剧票,然后轻轻地递到了辛阮面前,“宋弘毅弄了几张舞台剧的票,我没时间去,你去看看吧,挺好的票,不去可惜了。”
辛阮看着票据上《红楼梦》几个字,微微一怔。
前不久的采访里,他才说过想看红楼梦的舞台剧演出。
也是在抖音里看到的短视频,莫问归期伴着演员谢幕的介绍,瞬间便勾起他了已经有些模糊的记忆,他甚至抽出时间重温了一遍书本。
小时候要跑无数个冬夏才能看完的厚厚一本书,如今几天的时间便看完了。
重温一遍书后,辛阮想看舞台剧的心情更盛。
他当即就想买票,只可惜半年内的票都售罄了。
辛阮看了眼精美的票据,然后又抬头看向黎燃,“你不去吗?”
“确实没有时间。”黎燃的神情不似作假,“你如果不去的话,票便浪费了。”
辛阮看着他手中的票据,着实有些心动。
可是,又不想欠黎燃这个情。
“不用了,我也不一定有时间。”辛阮最终还是出声拒绝。
他虽然很心动,很想去看,但还是不愿跟黎燃扯上一点关系。
可是黎燃坚持,他甚至想直接将票塞进辛阮的手里。
然而他刚刚抬脚,辛阮便接连退了好几步,原本温和的眼中也武装上了防备。
脚下步子顿了顿,黎燃低下头,许久都没动一下。
傍晚的余晖将人的影子拉得很长,辛阮的影子像是一条暗河般,隔开了两个人的距离,余下的那一抹黑暗打在黎燃的身上。
风轻轻吹过,辛阮细软的发丝也微微煽动,连带着黎燃身上的黑影也交错了几分。
终于,黎燃有了动作。
他没有再前进一步,骨节分明的手拿着票,他将两张票整理好,轻轻地放在了门旁的石墩上,像是怕风吹走一般,从一旁捡了颗石子小心翼翼地压上。
最后再看辛阮一眼,没有多余的话语,黎燃便转身,踩着枯黄的落叶,一步步离去……
最终,辛阮还是收下了两张票。
他取了现金,以高于市场价的十倍包好了红包,让人给黎燃送了去。
虽然黎燃不差这点钱,但这样一来就算是他自己找黄牛买的票。
……
有了第一天的经验,后面两天的拍摄便顺利了很多。
黎燃也没有再来,只不过每天中午,辛阮依旧有自己独一份的精致餐盒。
工作人员都是精致餐盒跟组里的盒饭一起给。
辛阮没有丝毫犹豫,直接掀开了剧组的盒饭。
反倒是纪星辰好奇开了精致餐盒,本就挑食的他忍不住抽了抽嘴角。
辛阮顺势看了一眼。
颜色上没有第一天的黑了,肉是肉色,菜是菜色,只不过依旧没什么食欲就是了。
于是精致餐盒怎么送来的,又被原封不动的送走,结果到了第三天,它依旧被送了回来。
只不过辛阮同样没有碰,季星辰也没了开盲盒的欲望。
黎燃忙了一上午的成果就这样被随意地摆放在桌面上,无人问津。
……
《红楼梦》的舞台剧在s市中心大剧院演出。
一共两张票,辛阮还在犹豫跟栗子还是大林哥一起。
他看了眼栗子,彼时的栗子正在给人发微信。
辛阮低头不小心瞥到一眼,是个什么粉丝群。
他很快收回视线,又问了栗子一遍。
栗子表示欣赏不来《红楼梦》这种文学著作,于是大林哥陪着辛阮一起来看的演出。
票的位置很好,正中间第十排的黄金座位,不仅音效极佳,还有最好的舞台观看角度,视野很是开阔。
怕被人认出,避免一些不必要的麻烦,辛阮他们踩着点到了场馆。
刚一落座,全场的灯光便暗了下来。
随即一束灯光亮了起来,舞台上出现一条长长的桌案,桌案上放着一个青花瓷的净瓶,伴着极富韵味的旁白声,十二钗手持鲜花依次出场。
辛阮置身台下的阴影,随即便陷入了先人笔下的红楼世界。
他不知道的是,彼时自称没有时间的黎燃就在他右后方的位置上。
黎燃同样置身黑暗中,可他却能在其中精准地找寻到那么侧影。
他带着浅色的棒球帽,台上灯光绚烂,他认不出帽子本来的颜色,但似乎是彩的。
帽子下面能看到他柔软的发被别在耳后,侧面的脸颊上,是他不曾见到过的酒窝,像是贝壳里的珍珠般,纯粹无暇。
黎燃一时看得失神。
他身旁的宋弘毅却是满脸的酱色。
宋弘毅第一百零八次,怒瞪着眼前挡了一半舞台的柱子,终于忍不住压低了声音怒骂身旁人,“你他妈的有毛病啊,有好的位子不选,偏要坐在这儿犄角旮旯里!这柱子挡的,老子什么也看不见!”
黎燃眼睛未动,不以为然地回他:“挺好的,看得挺清楚的。”
宋弘毅眯起眼睛,顺着他的视线看去,模模糊糊看到黎燃那“死而复生”的前夫后,差点没被气的当场咽气。
这家伙非拉着他看什么红楼的舞台剧,结果搞了个犄角旮旯的位置。
自己扭断了脖子啥演员也看不到,结果他在那巴巴地看前夫?
宋弘毅鼻子都要气的冒烟了,但见旁边黎燃一副巴巴的望夫石模样,又不禁觉得好笑。
他凑近了,小声调侃道:“你那前夫初中毕业也看红楼?看得懂吗他?”
宋弘毅话音刚落,黎燃反手便甩给他一个嘴巴子,凌厉的眼刀飞来,像是要将他千刀万剐一样。
顾不上脸颊的疼,宋弘毅当即满眼的震惊,他什么时候见过黎燃维护辛阮啊!
“卧槽,你来真的啊?你真跟外面传的那样,爱死辛阮啦?”宋弘毅一副看热闹不嫌事大的模样。
黎燃矜贵地从口中吐出一个滚字,视线再次挪回前排人的身上。
宋弘毅看着他黏糊的眼神,抖了抖肩膀,做了个嫌恶的表情。
……
从开始的暖场到最后谢幕,辛阮全身心地投入到了台上。
书中人的喜乐悲欢近在咫尺,他沉溺其中,与人共情。
正如辛阮始终看着台上一般,身后的黎燃从始至终视线都没有离开他。
像极了卞之琳的诗句:你站在桥上看风景,看风景的人在楼上看你。
台上缤纷的光影装饰了辛阮的脸颊,而辛阮装饰了黎燃的梦……
黎燃就这样,在黑暗中看着辛阮或笑或悲。
黛玉之死的时候,辛阮潸然落泪,黎燃的心也跟着紧紧揪起。
哀乐响彻场馆的一瞬间,你是不是也感同身受地想到自己凄惨的二十年。
黎燃捏了捏手心,他很想冲上去将辛阮抱在怀里,轻轻的拍着他的肩膀,试图抚慰他曾经受伤的灵魂。
可他却没有动。
他就坐在座位上,只能看着辛阮的侧脸随着台上变换的光影,忽明忽暗,变化莫测。
就像他和辛阮的未来……
谢幕的时候,场馆内的灯光亮了起来,所有的演员都走到了台上。
台下的观众们都打起了手电筒,同演员们欢呼挥手。
辛阮也不例外,他眼睛亮亮的,挥着手电筒,和着众人的欢呼声一起,热烈地同舞台上的演员招手。
黎燃屹立在点点繁星之中,他望向辛阮的视线依旧坚定,像是跨过洪流山海般,长远细流。
身旁的宋弘毅看着他痴汉一样的表情,忍不住啧啧了两声,“既然这么喜欢,怎么不跟人坐一起?”
黎燃的视线随着辛阮起身的动作而转移。
过了片刻,他才幽幽地道出实情:“他不想看见我。”
“不想看见你?”宋弘毅闻言扑哧一声乐了。
上下打量一番黎燃那张冰块一样的俊脸后,他很是赞同地点了点头,“也对,我要是辛阮,我也不想见你。”
黎燃淡淡地瞥了他一眼。
“哎哎哎,别动!就这个眼神!”宋弘毅瞬间抓住,“说实话,之前是不是也老这样瞥人家。”
黎燃眼神难得卡顿了一下,瞬间便变了神情。
宋弘毅一副我就知道的样子,“哼,也不知道当初是谁,信誓旦旦地同我说:没了我他活不下去,我等他回来求我,啧啧啧。”
宋弘毅学话学的阴阳怪气的,黎燃却是反常地没有反驳。
他异常沉默地坐在座位上,静静地听着好友复述自己当初过分的话语。
“我看没你人家活得照样自在,反倒是你,离了人家你活不下去吧,瘦了十几斤不说,还学人割腕。”宋弘毅后面的声音逐渐弱了下来,最后叹了口气,看向了黎燃。
后者依旧没有说话,周身皆染上了灰色,手腕上的疤痕如同裂缝般,透漏着颓靡低沉的气息,与场馆内热烈的氛围格格不入。
宋弘毅就是嘴贱想说,见好友这个样子又忍不住心疼。
心里暗抽自己两个嘴巴子,宋弘毅开始安慰他,“不过也有句话怎么说来着,浪子回头金不换,你虽然不是个浪子,但也差不多,能认识到自己的错误,总归还是好的。”
黎燃自然知道他是在安慰自己,轻嗯一声,便算是回应。
不远处,辛阮已经起身准备离场,他和旁边的大林哥还在讨论着刚才的剧情。
怕被别人认出,他右手遮住半张脸,一双眼睛格外的明亮,脸颊上还染着几分酡红,无一不再诉说着他此时的激动。
黎燃出神的望着辛阮的一颦一笑。
这么多天以来,他一直在思索母亲同他说的两句话:他的好是因为你吗?而你又为他做过什么?
这两句话困住了他许多天。
最起码,眼下这一刻他有了肯定的答案。
现在辛阮脸上的笑容和他有那一丝丝的关联,他也算是为辛阮做了点什么。
虽然比起曾经的伤害,还远远不够。
但总归,他现在明白了怎么做可以让辛阮变得更好,更开心。
……
一直到走出大剧院,宋弘毅还是忍不住小声地骂骂咧咧。
几个小时坐的他腰酸背痛不说,全程就瞩目的就是根柱子,简直无了个大语,他发誓这辈子再不跟黎燃这混蛋出来。
黎燃混蛋却丝毫不在意,他指挥着宋弘毅跟上前面那辆黑色的商务车。
宋弘毅:“……”
宋弘毅没忍住,又骂了起来,“不是,你脑子抽抽了?我跟人车?”
“再让人以为我是跟踪狂报警了,我回家怎么跟我老婆交待!”
黎燃没有反驳,他扭头看向窗外的绿化带,落寞寂寥地开了口,“你家里还有老婆,嗯,挺好。”
宋弘毅抱着方向盘:“……”
“你他妈的给我滚!”
“少在这儿卖惨!”
最后,黄色的酷跑还是追着黑色商务车的尾巴走了一路。
宋弘毅越走越觉得线路熟悉,最后看着不远处的小区大门,他才反应猛然过来,这不他们小区吗!
“嚯!”宋弘毅激动出声:“你前夫跟我们一个小区,这不巧了吗!”
黎燃嗯了一声,不假思索道:“你们小区的门禁卡给我一张。”
宋弘毅:“……”
你要点脸吧,黎燃!
心里话是这么说,宋弘毅还是给了黎燃一张门禁卡,“手套箱里有,你自己拿。”
黎燃嗯了一声,开开箱子拿到一张门禁卡,但他犹豫了一下,又把卡放里边了。
宋弘毅瞥了他一眼,“怎么了,怎么又给放回去了?”
黎燃显然是经过思索的,“我不能长住你们家,还是买个房子方便些。”
宋弘毅的沉默震耳欲聋,片刻后他暴躁开腔,“谁他妈邀请你长住我们家了!姓黎的,你怎么不去死啊!”
……
两人骂骂咧咧的时候,那边黑色商务车停了下来,辛阮从车上走了下来。
刚才在车上,看到外面湛蓝的天空和舒展的白云,辛阮便不想他们往里送了。
他想自己一个人走走、
小区周围的绿化很是漂亮,这个时间点,音乐喷泉也该开了。
这个小区辛阮是新搬来的,原来住的地方不知道怎么的,被私生饭知道了,无数次的骚扰严重影响了辛阮和周围居民的生活,于是大林哥便又重新给他找了地方。
新小区里住的也都是非富即贵,因此安保工作做的非常好,大林哥这才放心地让他在门口下了车。
路两旁是高大的银杏树,这个季节正在落叶,于是草坪上铺了一层厚厚的金色,暖暖的余晖映照在上面,画面美不胜收。
辛阮少有的闲情逸致,甚至有心捡起两片金黄的银杏叶。
到小区门口,不过是急不得路程。
然而,辛阮刚走到小区门前的音乐喷泉处,便出了意外。
一群人突然从喷泉两侧的绿化带中冲了出来,几乎全是女生,瞬间便将辛阮围在了中央,然后手机和相机没有一点距离感,贴着辛阮的脸疯狂地拍。
这些人一边拍,一边还在疯狂地笑着:“没想到我们会在这里吧!”
“哈哈哈,这是我们给你的惊喜!”
辛阮丝毫不理会她们。
他深知跟这些人讲再多,她们也不会听,他只管低着头,挤着前面的人硬朝大门处走。
走过这一小段路,他能到小区管家的客厅那里,这些人就会被拦下了。
辛阮毕竟是个大男人,纵使她们人多,也拦不住辛阮矫健的步伐。
一些人见她们拦不住辛阮,干脆也不拍照了,直接便对辛阮上下其手,占尽了便宜。
辛阮内心厌恶至极,但却只能强忍着,他加快了脚下步伐的频率,以期快点脱离这些疯子的魔爪。
下一秒,他们身后响起了刺耳的喇叭声,一辆黄色的跑车引擎轰鸣,正直直地冲着她们驶来!
不过咫尺的距离,眼看就要撞到自己,私生们也顾不上辛阮了,瞬间鸟兽作散。
辛阮见状拔腿便跑,直直冲进了小区管家的客厅。
第35章 不见
眼见辛阮平安无事地进到小区里, 黎燃这才松开方向盘,撤回半个身子。
宋弘毅还大张着两只手,俊朗的脸上是大写的懵逼。
就在刚才, 眼见辛阮下了车, 黎燃便让宋弘毅也靠边停了下来。
辛阮走在铺满银杏的草坪旁, 金黄的阳光洒在他的肩头,像极了落入凡尘的精灵。
结果突然一群人冲了过去,瞬间便打破了那片安宁与和谐。
黎燃他们原本以为是辛阮的粉丝,结果却看到辛阮脸上满是厌恶,走路的步速也不断加快, 而那些他们以为的粉丝还在对着辛阮上下其手,他们这才反应过来, 似乎不是粉丝。
宋弘毅当机立断,火急火燎拉着黎燃下了车。
“快快快, 快上快上!这不是你英雄救美的大好时机吗!”
然而, 黎燃却没有像他想的那样冲上去。
他转身上了驾驶座,系好安全带后催促着一旁干站着的宋弘毅上车。
宋弘毅一脸的黑人问号,“我的老哥, 都这种情况了, 还上什么车?你不去救人啊?”
“不是你说的要对人好的吗?哦,人家遇到麻烦了,你腾腾腾开着车跑了?你就是这么对人好的?”
“少废话!上车!”
眼见那边的人过分到开始动手动脚, 黎燃没了耐心,一记眼刀朝着宋弘毅甩去。
宋弘毅见状,只能骂骂咧咧地上车, 结果他刚系好安全带, 车子便像离弦的箭矢一样冲了出去。
宋弘毅猛地一下前扑, 他连忙地抓住前扶手,好不容易稳住身形,吱哇乱叫起来:“不是,都到家门口了,你拿油门当刹车踩啊!”
黎燃并没有理会他的喊叫,双手握住方向盘,直接一脚油门踩到底,引擎瞬间便轰鸣了起来。
黄色的跑车顿时飞一样地跃上台阶,犹如一只大黄蜂般带着震耳欲聋的轰鸣声,径直朝着人群冲去。
“我的哥啊,你可别冲动!”宋弘毅死死抓着前扶手,极其慌乱地劝着黎燃,“这些人虽然过分,可罪不至死啊!”
“再说了中间围着的可是你的辛阮啊!那可是你的挚爱啊!你懂不懂什么叫挚爱!”
“早知道这样,你别他妈的喊我上车啊!”
在宋弘毅疯狂地哭嚎声中,跑车迅速靠近人群,那些人终于惊慌了起来,她们鸟兽作散般,四散开来,顾不上再缠着辛阮。
辛阮于是顺利地冲出重围,几步便跑进了小区里的安全地带。
刺耳的刹车声猛地响起,轮胎与刹车片摩擦得几乎生烟。
黎燃一脚踩死了刹车,巨大的惯性让他们猛地前倾,在安全带的束缚下又被重重扯了回来,扯得肋骨生疼。
随即身后一声沉闷的巨响,巨大的惯性让后排的座椅竟然直接倒了下来。
不过好在人都没事,辛阮也已经脱身进了小区。
宋弘毅捶了捶软了的腿,刚要松一口气,便见身旁的黎燃落下了车窗。
外面惊魂未定的女孩们原本都在指着跑车骂骂咧咧。
“开这么快有病啊!”
“真是的,赶着投胎啊!“””
眼看车子停下,车窗落了下来,出现一张丰神俊朗的侧脸,她们瞬间恼怒怨恨全无,一个个开始眼冒桃花,疯狂留着口水犯花痴。
“啊啊啊啊,是个开跑车的帅哥!”
“他长得好帅!好有型啊!”
“还是冷酷型的帅哥,我好爱啊!”
“也是我喜欢的类型,好想去要个微信啊!”
她们对着帅哥叽叽喳喳,兴奋至极。
结果帅哥一开口,却是粗鄙至极,“再他妈的路上堵着,创死你们!”
黎燃说完,吐出一口恶气,然后冷漠地关上车窗,像是没事人一样,镇定自若地同身旁人道:“我们走吧。”
身旁的宋弘毅瞪圆了眼珠子,活像是见道到了鬼一样。
Excese me?
刚才那个摇下车窗,粗鄙不堪骂街的人是黎燃?
要不是他亲眼所见,便是他死去的太奶来讲,他都不信!
宋弘毅全程震惊地看着黎燃。
而黎燃则是悠悠地扶着方向盘,刷过门禁卡后,同小区管家点点头,便进去了。
很明显现在的黎燃比刚从剧院回来的时候,愉悦了许多。
宋弘毅不禁想起网上看过的一句话:极致的嘴臭,极致的享受。
……
辛阮也刷卡进到了小区。
回身见私生们四散到两旁,那辆黄色的跑车及时刹住,没有撞到人,他也长松一口气。
总归没出什么大事。
他们小区有多处门禁,大门,每个楼栋,电梯都需要刷门禁卡,除非那些人私生有跟他同栋同层的,否则不可能进来。
但是很显然,这些人都没有进来。
这次没进来,下次就不好说了,保不齐有疯狂的私生想一些法子搞他们的小区的门禁卡。
这种事情,还是要跟大林哥说一下,提前防备一下。
辛阮于是给他发了微信。
微信刚发过去,大林哥的电话便立即打了过来,“怎么回事?怎么就遇见私生了?你怎么样,没事吧?”
“我没事。”辛阮有些庆幸,“一辆黄色跑车突然冲了过来,那些人被吓跑了,我便赶紧进来了。”
大林哥闻言真是谢天谢地,“这世上还是好人多,真是吓死我了,以后是绝对不能让你一个人走了,这些私生是真他妈的疯!”
大林哥骂骂咧咧,“都是一群什么人啊,他妈的,一天天的,没一点二事。”
“哎!不是,他们怎么会这么快知道你的住址,还刚巧这个点等着的?”大林哥越发觉得不对劲。
接连几次私密的行程被私生发现,辛阮也觉得有些不对劲。团队里绝对有人再卖消息给这些私生。
大林哥显然也想到了这一层,他绝对要好好查一查,把这个透漏行程的王八羔子给揪出来!
不过这些事不好跟辛阮说,怕影响他的心情,大林哥于是谈论起了工作,“对了,《千古浮沉》的小说你看得怎么样了?”
辛阮点了点头,“看完了已经。”
神仙们荡气回肠的爱恨情仇,小说挺好看的。
“那正好,陈光辉老师那边回了消息,约好了时间,过几天丽都酒店咱们一起吃个饭,争取把这个本子拿下。”大林哥信心满满。
辛阮虽然现如今的热度高,但他退圈这么久,根本就没什么存货,热度很容易流失,而《千古浮沉》这种古偶仙侠,是近几年必火的类型,又是s+的大制作,能拿下这个本子,辛阮的地位就稳稳的了。
辛阮自然明白大林哥的用心,但他自己是有别的想法,偶像剧里打转,是磨炼不了演技的。
“最近递来的本子都是偶像剧吗?”
“都是。”大林哥回道,辛阮火了以后,递来了许多本子,不过要么古偶要么现偶,反正清一色都是偶像剧。
辛阮闻言沉默了一下,然后试探着开口道:“阳光影视好像要开个年代剧。”
阳光影视是业内专业水准最高的影视机构,他们制作出品的都是正剧类型,获遍国家奖项,也深受观众期待,可以说是实实在在的行业一哥。
多少人挤破了头想上他们的戏。
大林哥闻言噎住了,他不好直接打击辛阮,只能委婉道:“阳光剧里的主角一般都是之前合作过的演员。”
他话说的委婉,辛阮这种演技不稳的流量,人家不会让他出演主角的。
辛阮也明白他话里的潜台词。
好吧,自己确实还够不到阳光影视的剧,革命尚远,自己还需要继续努力啊。
可他还抱着一丝希冀,“降低片酬也是可以的。”
见他实在想试试,大林哥不好打击,便道:“阳光影视的剧确实磨炼演技,所以想上的人太多了,降低片酬也是个法子,我打听打听情况,看看能不能帮你争取一下吧。”
辛阮闻言欢快地道了谢。
就这样,大林哥便应了下来,又确定辛阮是真的没事后,他挂了电话,着手准备忙这几件事。
……
被私生这么一搞,辛阮在外溜达的心思便淡了几分。
他原本是想直接回家的,走了一小段路,却隐约感觉身后像是有人在跟踪他。
辛阮皱了皱眉,不会是那些私生跟进来了吧?
一个转弯的路口,辛阮状似不经意地落下个东西,然后猛地回身去捡。
便见两道高大的黑影嗖地一下,便藏到了旁边的高墙后,其中一个人还时不时地探半个头出来看他走没走。
辛阮有些疑惑,看身形不像是刚才那些私生饭,难道是狗仔?
他留个心眼,没有直接回家,而是在小区里绕了起来。
绕着绕着,他反而走到了跟他的两人身后。
……
黎燃与宋弘毅停好车,便悄悄跟上了辛阮。
黎燃是怕辛阮再遇到什么意外,宋弘毅则是因为黎燃拿走了他的钥匙。
两个人跟着辛阮走了许久,跟走迷宫一样绕老绕去的,都没见他进到哪一栋里。
家里老婆一直催,宋弘毅便有些着急了,“还跟啊?”
黎燃自然是还要跟着。
宋弘毅哼哼唧唧,不乐意走地磨蹭了起来,两人就这样把辛阮跟丢了。
天色渐黑,又绕了两圈,依旧是没找到人。
宋弘毅直接一屁股坐到花坛上,罢工不走了,“老子跟你出来一天,是真的累死了。”
“那就歇会吧。”实在是找不到人,黎燃也停了下来。
他并没有坐下,而是抬头看着身后亮起的各家灯火,像是夜空中亮起的繁星,温暖耀人。
希望辛阮已经平安到家。
“你不是说他十八线的小糊咖,没了你不成,一定会回来求你吗?”
“结果却是我跟你俩人,在这儿绕着圈子找他。”一坐下来,宋弘毅一张嘴便叭叭了起来。
见黎燃并不理会自己,宋弘毅又自己叨叨了起来,“我都恨不得跪下来求他了,怎么就这么能走呢?”
宋弘毅刚叭叭完,扭头便看到他们找了半天的当事人。
辛阮就在他们身后,几步远的黄色路灯下,他孑然一身站在那里,昏黄的灯光融着清亮的月光洒在他柔软的头发上,他像是童话里的小王子般,安静而又温和。
黎燃他们刚才只顾着仰着头往前瞅,根本没注意人什么时候去了他们身后,更不知道他在那里站了多久,有没有听到他们之间的谈话。
宋弘毅反应过来自己刚才不妥的话语。
但辛阮带着帽子,宋弘毅看不见他的神情,只能看到他毫无波澜的嘴角,但却分辨不出他是不是听到了自己刚才的话。
即便如此,宋弘毅依旧愧疚的不行。
他向辛阮走了两步,想解释些什么。
黎燃却是抬手拦住了他,“你去一边等我吧。”
宋弘毅犹豫了一下,他来回看了看两个人,终究是没有说什么去到了一旁,给两人留出了足够的空间。
辛阮从路灯下走了出来,于是柔和的光晕渐渐褪去,只剩清冷的月光映在他的脸上。
安静温和的小王子带好了剑与盾,他离开舒适圈,同别人的距离在一步步拉近,眼中的防御也在慢慢地加深。
挚爱的人满身防御地朝着自己一步步走来,而黎燃就像是被钉死在十字架上的耶稣,站在原地,动弹不得。
终于,隔着两步的距离,辛阮停了下来,他疏离又客套地开口,喊得是:“黎总。”
清脆的声音像是一枚图钉般,轻巧地扎进黎燃的心里,于是食指不受控制地蜷缩了几下。
然后,黎燃听到了自己沙哑的声音,“辛老师。”
像是荒漠里的荆棘,带着干涸的固守与枯黄的失落。
这世间的事就是如此地瞬息万变,曾经还同床共枕,亲密无间的两个人,如今却成了陌生遥远的人,疏离冷漠地喊着彼此最礼貌的称谓。
疏离的两声称谓之后,久久没有人再开口。
终究是黎燃先开了口,“你……”
他顿了一下,因为声音过于沙哑,清了清嗓子才能发出声音,继续道:“你都听到了?”
辛阮抬头看他,褐色的瞳孔中是黎燃不愿读懂的冷漠,“这些重要吗?”
重要。
掷地有声的,是黎燃心底的回答。
辛阮越是不在乎,他的内心便越是慌乱。
像是读懂了他的内心,辛阮轻笑一声,脸颊上的酒窝隐隐浮现,“你觉得重要,为什么呢?因为狂妄的话语可以这样随意说出,你觉得自己不尊重我,是吗?”
喉咙像是被尖刀刺穿一般,黎燃拖着沉重的声带,艰难地嗯了一声。
“可我觉得不重要。”辛阮依旧是笑,这一刻像是开到荼蘼花事了,繁华纷杂都将在最绚烂的包围中死去。
于是笑容定格在了嘴角,辛阮轻声道出被焊死的事实,“你一直就是这样对我的,不是吗?”
无论是当众换角的难堪,还是事后的争辩,黎燃都没有对他展现出分毫的尊重。
那么他们在一起的日子里,从始至终,他对自己又有过几分尊重?
辛阮轻声道出一个黎燃无法辩驳的事实。
像是遇到卤水的豆汁,辛阮轻飘飘的一句话,便让黎燃彻底僵硬,心也似乎停止了跳动,坠入了万劫不复的深渊。
“……对不起。”黎燃张嘴咳了一声,才哑着嗓子发出声音。
辛阮没有因为他的道歉而动容,他依旧从容漂亮,淡定自若地开口:“最近在网上看了一个律师的视频,我觉得他讲的很好,你要听吗?”
不等黎燃开口,辛阮便自顾自地讲了下去。
“那位律师说:施害者必须道歉,而受害者有选择不原谅的权利。而且道歉可以是假的,原谅也可以是假的,只有伤害,永远都是真的。”
辛阮抬了抬帽檐,嘴角依旧带着微微的弧度。
他静了静,又道:“我可以站在这里心平气和地同你讲话,没有歇斯底里也没有自怨自艾,不因为是我有多宽广的胸怀,已经原谅你,而是你不在我眼前的日子里,我一直在努力地粉饰太平。”
“可是你的每一次出现,都在提醒我当初那段不堪回首的岁月。”
辛阮站在银色的月光里,他语气温和,仰着头安静地看着黎燃。
黎燃明明丝毫未动,却像是被逼到了角落。
白皙的指尖默默用力捏了捏了掌心,他像个犯了错的孩子般踟蹰无措,“……那我该怎么做。”
辛阮安静如常地说出自己的诉求,“以后的日子里,我可以继续粉饰太平,好吗?”
像是点了自动翻译,黎燃的脑海中清晰浮现辛阮话的意思:以后的日子里,你不要再出现在我的眼前了,好吗?
风微微掀起了辛阮浅色的棒球帽,直到这个时候,黎燃才看清帽子的颜色。
棒球帽原来是米白色的。
当时剧场的灯光太过绚烂,映在米白色的帽子上,迷了他的眼,让他误以为是彩色的。
只怪他眼睛不好,没有早早看清。
风还在微微掀动着辛阮的帽檐,黎燃刹那间无法自拔,他终于迈出脚步,填补了两人之间的空缺。
伸出手,他轻轻压下了辛阮还在晃动的帽檐,但却没有勇气碰触柔软的发丝,只摸了摸硬硬的帽檐,然后他便退回到了自己本该的位置上。
张了张嘴,黎燃轻咳一声,才终于在破旧的喉咙中发出声音。
他说:“好,一切都按照你说的来。”
低声的呢喃中,像是含尽了对爱人无限的宠溺与情意。
“我们一开始就是错的,如今只是各自回归正轨。”风还在吹,鬓角的发丝也还在动,辛阮平静地开口,也说了抱歉。
“很抱歉,打扰了你原本顺遂的人生,今后的日子里愿你一切安好,我们——”
“不见不念。”
悲剧的开始是因为他的贪心,好在一切都已经结束了,所有人都应该放下,去迎接新的开始,而不是沉溺在过去的往事中萎靡不振。
生活不该这样,太阳每天都在升起,这世上没有什么是过不去放不下的,新的故事新的人生已经开始了。
“今天的剧很好看,谢谢你的票,那么,再见。”辛阮偏过头,轻声道尽了最后的分别。
黎燃轻轻嗯了一声,却是始终没有说出那句再见。
见状辛阮也不再停留,他转身离去。
影子从一个路灯跳到另一个路灯,越来越远,像是再和人捉迷藏般,调皮爱玩。
辛阮走了。
他消失在第八个路灯的拐角处。
徒留黎燃一人,站在宽敞的走道中央,脸庞藏在昏黄的路灯下。
他朝着辛阮离去的方向静静地站着,脊背挺得笔直,像是两旁的高大的白桦树。
见辛阮走了,宋弘毅怀着满心的愧疚朝黎燃走了来。
他不知道他们交谈了什么,可黎燃落寞的神情他看得一清二楚。
经过今天的相处,他早已看出黎燃对辛阮的在意,他从未见过黎燃这样对一个人上心,可偏偏自己这张嘴坏了兄弟的好事。
“我这张嘴啊,哎呦真的是!”宋弘毅狠狠地抽了自己一巴掌,依旧是自责地无法自拔,“你等着,我去找辛阮解释清楚。”
“不用去。”黎燃轻声拦住了他,“这件事不怪你。”
“你只是说了我当初说过的话。”黎燃依旧望着辛阮转角的路口,“总归还是我的错,应该我接受惩罚。”
他的眼中空荡荡的,开口的声音像是蒙了一层雾霾色,听得宋弘毅无比的难过。
“那你们以后该怎么办?”宋弘毅极其担心。
“看看吧。”黎燃抬头望向夜空。
他自己都不知道答案,又怎么能给别人答案呢?
明月高悬,黎燃依旧抬着头,似乎有凉凉的露水打湿了眼睫。
直到车辆从身旁经过,将黎燃从无尽的空间中拉出,他收回视线缓过神来。
摸了摸衣兜,黎燃垂下眼帘,递出钥匙,“快回去吧,家里人还在等你。”
宋弘毅接过钥匙,想让他到家里坐坐。
黎燃摆了摆手,然后自己一个人朝着小区大门的方向走去。
道路上没什么人,两旁的墙壁上是小区请人给孩子画得安全警示,色彩鲜艳,童真可爱。
黎燃就走在这样温馨的道路上,身影愈拉愈长,落在地上的却只有孤单。
第36章 内鬼
伴随着智能锁叮咚一声响, 辛阮回到了家中。
全屋智能第一时间唤醒了屋内的灯光,屋内的家居装饰都是温暖的色调。
灯光很亮,亮的有些刺眼。
辛阮刚从朦胧的黑暗中走来, 很显然, 还没有适应眼前的明亮。
于是他手动关掉了所有的灯光, 屋内又重新陷入一片黑暗。
辛阮没有动,眼睛很快便适应了这样的黑暗,然后他摸索着去到了阳台上。
阳台依旧是亮的,因为窗外有路灯,天上有月亮。
倚在窗前, 辛阮点了一支烟。
他向下眺望,楼下的道路安安静静, 空无一人,它像是一个孤独的学着者, 静默地推演着时间的公式, 浓浓的夜色让它的静寂更加深沉。
本该就是这样的。
辛阮知道自己不该有多余的想法,同黎燃说开他应该满心的轻松与愉悦才对,但人的情绪是不可控的。
伤春怀秋本不是自己该做的事情, 可翻涌上来的冗杂思绪不是一时半会能压下来的。
没有人能同他交流, 他只能看着夜空中高悬的明月,凭借着指尖的缕缕青烟,嫁接起彼此间的桥梁。
然而, 浓浓的烟雾下,连月亮都不曾看清辛阮的神情,他就那样倚靠在窗边, 许久都未曾动一下。
……
不知道几点回的房间, 辛阮一觉睡到了第二天中午。
他刚睁开眼, 脑袋还沉沉的,便接到了邵世宽打来的电话。
他人还在混沌中没清醒过来,手便很快点了接通,黏黏糊糊的一声喂,听得电话另一端的邵世宽心头微动。
“刚醒吗?”邵世宽不自觉地放柔了声音。
辛阮带着浓浓的鼻音,嗯了一声。
“吵到你了?”
“没有。”辛阮伸了个懒腰,扑腾扑腾腿,精神抖擞起来,“刚睁开眼,你就打过来了,再早一分钟都是吵醒我了。”
邵世宽听着他那边的动作,温柔地笑了笑,“那还真巧。”
“确实挺巧的。”辛阮一个抬腿再压腿,坐了起来,然后问电话里的人,“怎么了,怎么想起给我打电话了,是有什么事情吗?”
闻言,邵世宽微顿。
他想说,没什么事情就不能给你打电话吗?
可事实就是如此,没什么事情他不会轻易给辛阮打电话,即便每天都会看几遍辛阮的号码,短短的十一个数字早已刻在心中,滚瓜乱熟,可他依旧不会轻易拨出这个号码。
他怕自己打扰到辛阮,更怕辛阮问他什么事儿的时候,自己窘迫地答不上来,被人看破那点粉红旖旎的心思。
此时此刻刚刚好,他可以坦然地嗯一声,直言道:“确实是有点事,需要你帮忙。”
几乎没有思索,辛阮唔了一声,便欣然地答应了。
电话另一端的邵世宽忍俊不禁,“你还没问是什么事儿。”
辛阮揉了揉头发,在床上坐直身子,“什么事儿都帮。”
“什么事儿都帮?”邵世宽原封不动,变换了语调。
辛阮再次重重地强调,“什么事儿都帮。”
两个人的对话像是打谜语一样,听得邵世宽忍不住发笑,他在心里又重复了一下这句话,什么事儿都帮……
与此同时,一个疯狂又卑鄙的想法在邵世宽的脑海中迸发。
强按下冒头的想法,邵世宽转换了语调,认真道:“今晚有一个医学的交流酒会,我的同伴因为一些意外,没办法出席,所以——”
邵世宽语气微顿,像是对待这世间最珍贵的珠宝玉石般,虔诚又认真地说完接下来的话语,“可以邀请你陪我一起参加今天的酒会吗?”
“当然可以。”辛阮想都不想就答应了。
他语气轻快,答应得没有丝毫犹豫,“命都是邵医生给的,别说是参加酒会了,就算是杀人放火的事儿,只要邵医生让我去我就去!”
闻言,电话另一端的邵世宽眼中添了一抹落寞,像是缺角的画作般,黯淡失色。
但那也只是片刻。
很快,他便语气如常,笑着回应辛阮,“可不能杀人放火啊,违法犯罪的事儿咱们坚决不干。”
辛阮闻言也笑了,“邵医生说不能干那就不敢。”
“哦对了,提前跟邵医生打个预防针,我虽然能陪你去,可是我什么东西都不懂。”
邵世宽笑了笑,语气依旧温和,“没关系,有我在,不需要你懂。”
“……”
同邵世宽说定后,辛阮又联系了大林哥,确定了一下今晚有没有工作。
对于邵世宽的请求,不是辛阮答应的盲目,而是他根本说不出拒绝,即便今天有工作,他也会推了工作去帮邵世宽的忙。
或许邵医生还有其他的人选,不差自己这一个,但他永远差一个对邵医生表示感激的机会。
大林哥告知他今晚没有工作安排。
辛阮这才放心来。
“你去酒会的事儿没有告诉其他人吧?”大;林哥在电话里,突然问道。
他经过一夜的排查,关于团队里出卖消息的人员,也有了个大致的名单,听闻辛阮要去参加酒会,便动了试探的心思。
卖消息的人自然是越快揪出来越好,以免夜长梦多,日后再出什么幺蛾子。
辛阮闻言回道:“只有邵医生知道。”
大林哥嗯了一声,然后叮嘱他,“你去参加酒会的事儿别任何人说,让我看看借着这个机会,能不能逮住这个内鬼!”
辛阮虽然不知道大林哥的具体计划,但他还是应了下来照做。
……
太阳一点点西沉,粉色晚霞紧挨着地平线,映满了半边天,金色的余晖映照在大地上,镶满了树梢枝桠,一副撩人心潮的美丽画卷。
邵世宽便是在这个时候接到了辛阮。
辛阮穿的是当初买下的那一套lipobo的米白色西装,他不会做造型,就随便潦草地抓了抓头发。
等到挑衣服的时候,一眼便看到衣柜里的米白色西服。
衣服从买回来,便一直在衣柜里放着,没有一个适合穿它的场合。
关于今天的酒会,辛阮提前上网搜索了一下,很高端很顶尖,之前参加过的人穿的也都是大牌子的高定西装,他自然是不能给邵医生丢面,于是便穿上了这件衣服。
于是就这样,邵世宽看着辛阮朝着自己一步步走来。
他的头发已经染回了黑色,少年一声白色西服,俊朗帅气,天边粉色的晚霞映在他的身后,像极了画中走出来的少年。
这是辛阮第一次在自己面前,如此隆重的衣着打扮。
不是隔着荧幕,抬手可触碰的距离,让邵世宽忍不住屏息凝视。
见状,辛阮却是有一点慌乱,他有些不确定地指了指自己身上,“是我穿的不合适吗?有什么样的着装需求,你说一下,我给栗子打个电话,让他赶忙送一套合适的过来。”
说话间,辛阮已经拿出来手机,然而他还没拨出去号码,栗子的微信电话先打了进来。
电话接通,栗子那边刚出声喊了一句“哥。”
邵世宽便拦住了辛阮,“不用换,衣服很好看很衬你,参加酒会也再合适不过了。”
辛阮闻言便没说让栗子送衣服的事儿。
反倒是另一端的栗子听着电话里的动静,赶忙出声问道:“哥,你出去了?”
辛阮嗯了一声。
“去哪儿?需要我跟你一起吗?”栗子声音中有过几分急切。
闻言,辛阮轻轻皱了皱眉头,他没有回应栗子的第一个问题,只是说了句“不用”。
然后简单两句跟栗子说完,他便挂了电话,然后看向邵世宽。
后者帮他拉开车门,一只手绅士得挡在车顶上,朝他笑得温文尔雅,“上车吧,这位帅气的先生。”
于是,辛阮同邵世宽一起去了东城区的一家星级酒店。
与此同时,他常坐的那辆黑色商务车却是早早便出现在s市西涧区的一家酒店门口。
……
酒会现场,能出现在这里的要么是业界大佬,要么是医院的代表。
辛阮全程跟在邵世宽身旁,看到许多头发花白的专家教授主动来找邵世宽攀谈,他才觉察到邵世宽在这个领域上是多么的厉害。
他们谈论都是一些专业上的内容,辛阮虽然听不懂,但却不明觉厉。
又走了一波专家教授,趁着这个间隙里,邵世宽轻轻拍了拍辛阮的手。
酒会现场交谈声不断,人声鼎沸,邵世宽于是靠近辛阮的耳边,轻声道:“我们讲话太无聊了,你可以去旁边随意转转看看,那边桌上有酒和点心,酒可以尝尝,但要少喝一点,点心可以多吃点。”
邵世宽像个大家长般,认真叮嘱,事无巨细,听得辛阮心里暖暖的,他轻嗯了一声,表示知道了。
见状,邵世宽最后嘱咐了一句,“不要离我太远,找不见你,我会着急。”
上扬的尾音带着融融的暖意,钻进辛阮的耳中,他微微怔住,随即小声应了句好。
恰巧又是几位教授专家朝着他们走来,辛阮同来人礼貌地点头示意之后,便出去了。
他并没有去到放着酒水和点心的长桌处,而是去到了一旁的阳台上通风透气,确认邵医生能看到自己后,辛阮两只手搭在了栏杆上。
身后是喧嚣与吵闹,他骤然进入到一个开放安静的环境里,身体的每寸肌肤都不自觉地舒展开来,迎着微凉的晚风,是说不上的惬意与自在。
月光很亮。
辛阮抬头的瞬间,眼前蒙上了黑雾,有了一丝眩晕的感觉。
他丝毫没有慌乱,摸索着抓紧栏杆,稳住自己身影。
不过几秒的功夫,眩晕的黑雾便散去,眼前又是清凉的月光。
辛阮不甚在意,他吹了会儿惬意的小风,心情无比的舒畅,只是嘴唇似乎被吹得有点干涩。
辛阮摸了摸嘴唇上干硬的皮,回头刚准备要去桌边拿酒,刚巧一个端着托盘的侍应生走了过来,递给他一杯酒水。
恰到好处的酒水,像是有人故意安排一样。
辛阮接过酒杯,道了声谢谢,然后视线从侍应生身上收回。
收回的瞬间,余光中闪过一个熟悉的身影。
辛阮微微愣住,随即两步从阳台上走了出来,他左右巡视了一圈,却并没有发现那抹熟悉的身影。
是自己看错了吗?
辛阮持着酒杯,思索了片刻。
的确没有发现熟悉的身影,辛阮于是放弃了思考,轻抿了口酒水,他品不出酒的好坏,但能尝出度数不高,带着清爽的香气,并不辣人,很甜。
他于是忍不住又尝了一口,满口的醇香,还不错。
转过身去,辛阮刚想问侍应生这是什么酒的时候,邵世宽走了过来。
他状似不经意地看了眼辛阮手中的酒杯,然后又扫过阳台上的侍应生,但却没有说什么,而是牵着辛阮的手,放进自己的臂弯里,柔声道:“马上要结束了,一起打个招呼,我们便该走了。”
闻言,辛阮收回自己询问的话语,同邵世宽笑了笑,应了声“好。”
酒会结束后,辛阮和邵世宽一起用了饭。
装修浪漫的法式餐厅里,邵世宽耐心地切着牛排。
刀叉碰触着瓷盘,发出轻微的响动,然后邵世宽将盘子推了过来。
辛阮见状摇了摇头,他指了指自己面前的盘子,“晚上了,我吃点蔬菜沙拉就可以了。”
最近上镜比较频繁,辛阮需要稍微控制一下饮食。
像是想起那时营养不良住过的院,辛阮又赶忙道:“只有晚上这一顿。”
闻言邵世宽笑了笑,没有说什么,他敛了眉眼,将推出去的盘子又重新拿回自己跟前。
简简单单的一顿饭,两人之间没有再多的交谈。
直到回去的路上——
“刚才酒会上,你见到黎燃了吗?”邵世宽开口的时候依旧目不转睛看着前方的道路,像是不经意地提起。
辛阮闻言微微一愣,“他……也参加酒会了吗?”
邵世宽点了点头,给出肯定的答复。
辛阮这才意识到,余光看见的那抹熟悉身影也许真的是黎燃。
黎燃或许也看见了自己,但他随之便隐藏了起来,显然,他在遵守他们那天的谈话。
嗯,这样挺好的。
辛阮如是想。
同身旁的邵世宽摇了摇头,辛阮如实回答了句“没有。”
邵世宽闻言没再说什么,他的目光依旧看着前面的道路,只是脑海中又浮想起刚才酒会上的场景——
同人一番交谈后,他的目光便开始搜寻找辛阮的身影,然而却是一眼便看到了人群中那抹出挑高大的身影。
是黎燃。
黎燃出现在这里,邵世宽也没有什么意外,毕竟黎氏旗下也有多家连锁的医院。
彼时的黎燃一身裁剪得体的西装,他身姿挺拔地站在酒桌旁,眼眸沉沉,带着冰与火的纠缠望向阳台,看得出神,良久都没有动一下。
顺着他的目光,邵世宽找到了辛阮的身影。
清亮的月光与辉煌的灯光相互交融,映照在少年的背影上,他清逸自在,像是一位踏月而来的闲人雅士。
邵世宽瞬间有所了然。
然后便见黎燃招来了侍应生,他仔细地从身后的酒桌上挑了一杯酒,轻轻放到了侍应生的托盘里,然后指了指阳台上的人。
然后,侍应生便朝着阳台上的人走去。
辛阮转过身的一瞬间,黎燃匆匆而动,隐到了一个不易被人发觉的角落中,像是遇到朝阳的美人鱼般,顷刻间,留下一株泡沫,便消失殆尽。
而他却是看到了辛阮巡视的目光。
于是不顾刚朝着自己走来的专家教授,邵世宽匆忙而又慌乱地去到了辛阮的身边。
说他自私也好,贪心也罢,他只是不想辛阮的眼中再有黎燃的身影。
……
与邵世宽告了别,辛阮平安无恙地回到了家中。
洗了把脸,换上舒适的家具服,辛阮窝进了沙发里,打开备忘录继续做自己的练习,写一些小说里的人物小篆。
没过多久,大林哥的电话打了过来——
“查出内鬼了。”
辛阮没想到大林哥的效率这么高,闻言愣了片刻,反应过来后才放下笔,问道:“谁?”
辛阮期冀着听到一个全然陌生的名字,这样便不会有被背叛的失落与难过。
然而,电话另一端的人却是迟迟没有开口说话。
那就是他熟悉的名字了。
然而如今的团队里的好些人是他这次流量起来后才招进来的,真正熟悉的人又有几个?
辛阮恍惚间意识到了什么。
无论是不经意间在他手机上看到的粉丝群,还是他听到私生追车后异常激动的神情,以往被忽略的细节一一在脑海中想起。
给心目中离谱的答案,增添了一个又一个的实锤。
“是……栗子吗?”辛阮轻声问道。
他很不想问出这个问题,可他也向来不是个遇见事情逃避的人,他追求答案,有着不撞南墙不回头的决心与魄力。
哪怕是再糟糕不堪的答案,他也都能努力接受。
大林哥也终于重重地嗯了一声,一锤定音般,给出最终的答案,“没错,就是石栗子在给那些私生透露你的信息。”
原来栗子姓石啊。
辛阮听着这个熟悉又陌生的名字,一时间有些恍惚,他一直以为栗子就是他的全名,没想到他是姓石。
石栗子,也算是个陌生的名字吧。
辛阮无奈地轻笑一声。
大林哥听出了辛阮笑里的失落与难过,他轻叹一口气,不知道怎么开解。
毕竟就连他自己也没想到,调查到最后会是这样一个结果。
但事情总要面对。
大林哥同辛阮讲述了具体的调查过程,怀疑的几个人里,大林哥分别说了不同的地点,只有栗子见到了辛阮常坐的那辆黑色商务车,以为辛阮要去西涧区的酒店,然后私生便出现在了那里。
事情的结果,似乎不言而喻。
即便如此,辛阮还是抱着万分之一的可能性,试探着问了一句,“司机呢,会不会是司机?
大林哥闻言呵呵笑了两声,干巴巴的笑声,却是比哭的还要难听,“哈哈哈哈哈,车是我开的,我就是司机,会不会是我呢?”
“呵呵,我倒真他妈希望是我。”
答案已经显而易见。
大林哥甚至在私生没堵到辛阮,愤怒找泄露消息的人质问的时候,拍到了那人微信的头像。
赫然就是他们熟悉的栗子。
大林哥将照片发给了辛阮。
辛阮点开了原图,图片的拍摄即便隔着黑色的车窗,依旧可以清楚地看到那个熟悉的头像,以及他们的聊天记录。
【今晚六点左右,他会去这儿,[定位信息]】
【好的,收到】
【[转账信息]】
【[转账信息]】
【……】
【他人呢!我们等了一个小时,连个鬼影都没看见!】
【别着急别着急,我现在立刻问一下。】
【快点啊,收人那么多钱,怎么还卖假消息呢!】
辛阮不知道自己以什么样的心态看完了这些消息。
他返回微信界面,最上面赫然就是栗子的头像,与刚才照片里的无一差别。
是啊,傍晚的时候他才同栗子打过电话,那个时候栗子急切的询问自己在哪儿……
所有的结果,已经有了清晰明确的指向。
可是原因呢?
栗子为什么会这样做?
除了辛阮,似乎没有人在乎原因,大林哥已经在说公司对于石栗子的处置结果,“人肯定是要辞退的,当初签订的合同上也有关于此的处罚与赔偿……”
大林哥说了很多,最后顾虑着辛阮的感受,还是问了问他的意见,“关于公司这边的处理,你有什么意见,或是想说的吗?”
辛阮闻言没有说话。
他还在翻自己和栗子的聊天记录。
他真的翻了很久很久很久,久到自己还听不见的时候,栗子把别人的话一句一句的打出来,转述给他。
辛阮还清楚的记得那个时候,他刚拿到离婚协议书,知晓了姜子墨对爷爷做的事,是栗子带着他一起去到黎燃公司,对着姜子墨就是一通疯狂的乱揍。
那时的辛阮便下定决心,一定要好好努力挣钱,栗子喊他一声哥,那他这辈子都不能亏待栗子。
再后来,他也无数次看过自己被海浪吞没的那场直播视频,每看一次他都会红了眼眶,不是因为被海浪淹没的自己,而是因为屏幕外栗子撕心裂肺的哭喊声。
那些声嘶力竭的哭喊,让辛阮无数次动容。
所以在后来的日子里,辛阮尽可能地对栗子好,他从不曾对栗子发过脾气,给他的工资也是顶级的规格。
可为什么最后的结果会是这样?
是他变了,还是自己做的不够,所以才没有维系好彼此之间的关系?
这世间的关系为什么总是变化莫测,曾经以为可以一辈子的人,却因为各种各样的理由要被抛之脑后。
不可以永远像初见时的美好吗?
第37章 再见
这世间最无用的便是情绪。
所有的愤怒与难过都无济于事, 事情发生了,你便只能选择接受。
辛阮也只能接受。
接受所有人都会变的结局,接受相识于微末时的美好不过是梦幻的气泡, 转瞬即逝。
他没有强烈的被背叛的感觉, 即便自己是真的很讨厌私生, 他只是满心的不解与疑惑,他想知道为什么,为什么栗子要这么做。
是什么驱使着事情这样发展,是什么样的菩提,造就了如此的因果。
第二天一早, 石栗子便找上了门,他满眼猩红, 蓬头垢面,不知所措地站在门口。
辛阮很轻易地便能想到过往的一切, 他们微末时候的那些相互扶持。
终究, 辛阮还是侧身让他进来,然后给他倒了一杯温水,让他先坐下来冷静一下。
石栗子并没有坐, 他站在玄关柜子前, 抱着水杯,是满脸的愧疚。
他也知道自己没脸找上门,可是终究还是逃不过内心的指责, 哪怕辛阮打他骂他他都要来亲自道歉。
“哥,对不起。”
栗子沉沉的道歉,像是一堵无形的厚墙, 重重地隔在两个人之间。
辛阮沉默了片刻, 然后开口问出了自己的疑惑, “为什么要这么做?”
他的语气很轻,看不出对整件事和栗子这个人的失望或是愤怒。
但往往不动声色与不露山水才是最大的失望。
石栗子看着没有丝毫责怪神情的辛阮,心中愧疚更盛,雾气瞬间便蒙上了眼球。
他粗粝的手背抹了一把脸,然后反手给了自己一巴掌,再开口时便是满腔的哽咽,“哥,真的对不起,我他妈的就是个混蛋!”
尽管如此,石栗子依旧没有说出自己这么做的原因。
“是我哪里做的不好吗?”辛阮还是在试图寻求问题的原因。
“哥,别说了,你很好,都是我的错,是我自己不配。”一句话像是打开了自己的泪腺,石栗子情绪失控地捂上了脸。
他说不出口,这件事开始的原因。
他自然知道辛阮对自己有多好,金钱上从未亏待过自己,一些能自己处理的事情,辛阮从不麻烦自己,总是亲力亲为,他也不是不知道大多数的明星助理都是像个保姆一样,穿袜子提鞋,过的没有一点尊严。
可就是辛阮对他的这种好,让他没有摆清自己的位置。
事情的开始真的很简单,他只是一次偶然驱赶粉丝的过程中不小心说出了辛阮的消息,好在只是一个无关紧要的行程,并没有给辛阮造成很大的影响。
他原本没有在意,却被那些有心的私生粉找上了门,她们加了他的微信,然后他便入账了一笔可观的收入。
当时的他瞠目结舌地看着转账过来数字,难以置信钱竟然来的如此容易。
再后来,他们团队里来了许多人,栗子便开始担心自己被他人取代,他大字不识一个,怎么比得过那些刚来的小年轻。
再后来私生找上了门。
他带着自己的思量再一次出卖了辛阮的消息,这一次疯狂私生涌来的时候,他挡在辛阮面前,以一敌十的气态,不容分说地帮辛阮开辟出一条畅通的道路,最终平安地将辛阮带到了目的地。
就连大林哥对他都是止不住的夸赞,他自信心爆棚,然后便这样的事情便周而复始了起来。
他甚至报了健身房,开始健身,努力把自己锻炼得更加强壮,就这样,他在团队里找到了自己明确的定位。
私生的出现,可以说是大大地弥补了他的慌张。他在赚钱的同时,还能保护好辛阮,淋漓尽致地表现自己的价值,于是他便乐此不疲地干了下去。
然而过了一段时间,栗子便想收手了,因为那些私生的行为太疯狂了,简直疯狂到了变态的地步,他隐约觉得事情再朝着不可控的方向发展,于是他开始拒绝给私生们提供信息。
他的拒绝,那些私生又怎么会听?
她们早就爱上了这种跟辛阮“近距离”生活的感觉,而且沉溺其中引以为荣,所以面对石栗子的拒绝,她们威逼利诱,如果不继续卖消息给她们,她们便去告发石栗子,这样他同样在工作室里干不下去。
就这样,栗子步步深渊。
他一边愧疚慌张地卖着辛阮的消息,一边尽职尽责地保护着辛阮驱赶着那些自己亲手招来的疯狂私生。
他就在这样极大的矛盾中,来回拉扯着。
终于一天东窗事发,他心中不是慌乱与不安,而是长出一口气,感受着山崩时刻即将迎来灭亡的深深解脱……
“是家里遇到什么事情,所以缺钱吗?”辛阮试探着问出了自己的猜测。
石栗子摇了摇头,“家里一切都好。”
只是因为他的贪心和懦弱,可是他却说不出口。
辛阮闻言轻嗯一声,道了句:“那就好。”
他几不可察地松了一口气,说话的语气中带着几分庆幸,不是因为家里出事,被逼到绝路的背叛就好。
世间上的事,总会有万般无奈,但好在似乎并不是他想的那样。
不幸中的万幸。
许久之后,辛阮再次开口,语气愈发地平静,“公司已经做出了对你的处罚,很抱歉,我可能不会帮你说情,你还是要离开。”
开口的一瞬间,辛阮觉得自己像条毒蛇一样,吐着冰冷的信子,冷漠至极。
石栗子依旧摇着头,他来不是向辛阮恳求不要辞退自己的,他只是想当面跟辛阮道歉,辛阮从不曾亏待过他,可终究是自己没能接住这份厚待,辜负了微末时候走来的情谊。
他朝着辛阮深深鞠了一躬,直面着木纹地板上斜斜的花纹,再次说了声对不起。
辛阮没有回应。
他就站在不远处的柜门旁,静静地看着他弯下去的身影,没有说任何话语。
人生这条路上,一定会失去一些曾经并肩作战的伙伴,因为这世间的分叉路口真的太多了。
……
将钥匙和门牌放在玄关处的柜子上,石栗子没有再进一步,转身便离开了。
他走后没多久,大林哥便匆匆忙忙地赶了过来,“人呢?石栗子呢?他不是过来了吗?”
辛阮昂首示意了一下窗外,“人已经走了。”
“他竟然还有脸来找你!”大林哥闻言气不打一处来,“他跟你说什么了?跟你求情,别开除他,还是想怎么着?”
辛阮沉默了片刻。
他看向窗外簌簌飘落的树叶,大部分的落叶都拥簇在粗壮的树根旁,唯独一片小小的枯叶被微风卷去,落入一旁的水池中,它在水中沉浮飘摇,最终还是免不了沉底的命运。
之后的日子,它会在水里发烂发臭,成不了养分,报不了大树的养育之恩。
或许就像将来的石栗子一样。
可那是曾经和他一起并肩前行,被人冷眼欺辱的伙伴啊……
“别再追究他的责任了。”
终于,辛阮开了口,他的语气很轻,却带着不容置喙的坚定,“按照辞退的流程办理,额外补给他十二个月的工资,钱从我账户里出。”
大林哥见他这样子,也不好说什么,叹了一口气,给人事打了个电话。
安排妥当后,他转过身,又朝着辛阮道:“公司已经在给你找新的助理,很快的,没有意外的话明天便能定下来。”
辛阮轻嗯一声,表示知道。
然而他的视线却没有分毫扭转,依旧在池塘里那片沉溺于泥沙中的枯叶上。
“还有就是……”大林哥支支吾吾半天,还是开了口,“阳光影视那边给咱们婉拒了。”
辛阮依旧嗯了一声。
意料之中的事,不过还是会让人失落罢了。
人总是嘴上说着试一试,心里却在期许那万分之一的可能性,当答案得出,可能性跳到了零,心中又是抑制不住的失落。
“那个……”
大林哥见他这样,言语间有些犹豫。
他还有一些关于宋光辉的事情没讲,见辛阮今天神色恹恹,也不好再给他添堵,便先放着了。
……
公司的行动很快,一天的功夫便找到了合适人选。
换的新助理是个女生,名字叫田思佳,她留着黑色的短发,看起来十分的干练,也是二十多岁的年纪,刚刚大学毕业,身上还带着些学生气息。
第二天一大早,辛阮便收到了新助理的信息。
辛阮见状,有点犹豫地同电话里的大林哥开了口,“先声明一下,我并不是对女生有偏见,我只是怕遇到私生的时候,她会受伤。”
闻言,大林哥得意地眯了眯小眼,“这你不用担心,我们助理招聘的时候就一个要求,能打抗揍,别看她是个女生,可人是去年s市的散打冠军,应聘的时候几个一米九的壮汉都被她撂倒了!”
大林哥显然对这个助理依旧是极其满意,还在夸,“不光如此,人小姑娘还会中医,你不是有眩晕的毛病吗,正好让她给你调理调理。”
“哦,还有啊,小田还会按摩,累得时候绝对能帮你好好调节一下疲惫!”大林哥乐此不疲地介绍着自己挖来的宝。
辛阮听着电话里的人夸夸其谈,忍不住地疑惑,“你招聘助理的时候开了多少工资?”
“就正常的市场价。”
“几千块钱,你能招来这么厉害的人做助理了?”
辛阮表示极其的疑惑,“会散打会中医,还会按摩,你确定这样的人,会是来应聘助理?”
“呃……”大林哥闻言也犹豫了一下,“是有点夸张了,不过人小姑娘确实没什么问题。”
“这样吧,上午荣耀旅拍的物料拍摄,让她跟你一起去,你先试用看看,人你觉得行就留下,不行我们再找。”大林哥拍板决定。
随后没多久,便有人嗯响了门铃。
辛阮已经收拾妥当,他从猫眼看了一下,确定跟大林哥刚才发的照片对的上,这才开了门。
门外是一个短发干练的女生。
“辛老师好,我是您的新助理田思佳,您可以喊我小田。”见门打开,田思佳简洁明了地做了自我介绍。
辛阮打量着面前的小姑娘。
真人比照片上的好看一些,眉眼中满是冷静自持,周身带着一股生人勿进的气息,看得出也许是想同自己拉近距离,嘴角努力挂着几分弧度。
很奇怪,在她身上,有一股辛阮说不清道不明的熟悉感,不知是感觉还是气质,他像是曾经遇到过这样的人一般,总之有着一股强烈的熟悉感。
凭空生出,不知源自何方。
“辛老师?”
直到新助理出声提醒,辛阮才从自己的不解中挣扎出来,他也简单同助理介绍了自己,最后道:“不用喊老师,我算是哪门子老师,喊名字,或者加个哥就行。”
“好的,辛哥。”田思佳从善如流。
随后两个人便一起上了车。
路程有一个半小时,品牌方找的拍摄场地是郊区的外景。
到了之后,化妆换衣服,等道具组布置好场地后,辛阮便去拍摄了。
他跟着摄影师的指导摆动作,没注意到的是,田思佳在一旁也用手机拍摄了几张。
……
午饭的时间,辛阮回到车上休息。
“辛阮哥,这是你的。”田思佳已经点好了外卖,她已经提前联系过大林哥,问过了辛阮的喜好。
辛阮道了声谢,接过盒饭。
盒饭里面的菜品看起来很是精致,荤素搭配,营养得当,似乎味道很不错的样子。
满满一上午的拍摄,辛阮也确实是饿了,他满怀期待地夹了一筷子菜,嚼了没两下便直接怔住了,本着不浪费粮食的原则,才艰难咽下。
辛阮看了看饭盒,emmmm,他还是试试下一个菜吧……
就这样,几个荤菜和素菜,辛阮尝过来一遍,得出最后结论——还是不要有期待的好。
辛阮从小生活的也不富裕,所以自认为不是个挑嘴的人,可面前这几个菜着实难以下咽。
他看了眼对面的田思佳,小姑娘估计是早上没吃饭饿狠了,竟然吃得很香。
见状,辛阮也不好再说什么,就这米饭,也吃了个七七八八。
吃过饭后,辛阮委婉地向田思佳转达了今天的菜品很好看,下次不要再点这家的想法。
田思佳点点头,表示了解,然后立马拿出了手机,对着桌上的饭盒咔咔拍了几张照片后,便捣鼓了起来。
辛阮对她突如其来地操作有些好奇,“你在干什么?”
“辛哥你不是说菜品很好看吗。”田思佳低着头,打字的手将屏幕敲得啪啪作响,“我给店家写个好评反馈一下。”
辛阮:“……”
好评就好评吧,只要以后别再点了就行。
“辛哥,你还有什么建议吗?”
建议就是拉黑这家,以后都不要在点了。
结果,田思佳好似并未听懂他委婉表示的话语,晚上依旧是卖相一流,味道人流的饭菜……
很快到了跟陈光辉一起吃饭,大林哥早早把会馆的位置发给了司机。
辛阮这边一收工,他们便去到了会馆。
大林哥顺利接到了辛阮,进门之前,他先向辛阮打好了预防针,“陈光辉这个人吧,有才是有才,但是人品上吧……”
“啧啧啧,怎么说呢……”大林哥皱了皱眉,反复斟酌着话语,“反正圈子里有在传,他人品有点欠缺,就……你能明白吧?”
辛阮又不是一张白纸,他进圈子那么久了,圈子里的事也知道的七七八八,自然能明白大林哥话里的含义。
刚进圈子的时候,为了能接戏,他也没少参加酒桌,被人灌酒调侃两句也是常有的事。
这种场面上的事情,他向来秉持着忍忍就过去了的原则,毕竟想要吃这个圈子里的饭,总要付出点什么,比起之前又要出力气又没有尊严的打工,这样的工作环境他已经很能接受了。
见辛阮没有什么大的反应,大林哥这才长出一口气,彻底放下心来。
以前辛阮挣钱心切,这种事情不用他多说,辛阮也都能接受,但跟黎燃离婚后,他总觉得辛阮有什么变了,生怕辛阮成了那种油盐不进,死守清高的老顽固。
但好在辛阮还拎得清,知道这些工作上的需求,也并不排斥。
一旁的田思佳听着二人的交谈,却是几不可察地皱了皱眉头。
……
大林哥定的会馆,是一家民国时期的建筑风格会馆,馆内的工作人员,穿的都是民国的服饰。
身着旗袍的小姐姐领着他们朝着预定好的房间走去。
他们预定的房间在三楼。
极具年代感的实木楼梯像是一条龙般,盘旋在中央,蜿蜒而上,两旁是木质画框,画框上是灰色的老旧相片,透露着一股浓浓的年代气息,而玄色的实木地板则是映照着暖色的灯光,试图打下昏黄暧昧的氛围。
辛阮的视线被两旁的相框吸引,不知不觉中上到二楼,一抬头便见到了熟悉的人。
黎燃穿着灰色的卫衣,少有的休闲运动风的装扮,衬得他眉眼更加年轻帅气,俊朗非凡。
就连带路的旗袍小姐姐都忍不住转着眼珠子,偷瞄他好几眼。
而黎燃好像并未注意到楼下的一切,他拿着手机在跟人通电话。
看架势似乎是要往楼下走。
直到撞见上来的人群,他微微一愣,一眼便看到了辛阮俊逸的身影,随即便生生地顿住了下楼的脚步。
漆黑的眸子从惊讶到复杂,几经变化最终归于波澜不惊的平静,他没有再往前走一步,而是退后两步,在二楼的长廊上站定。
像是依照着之前彼此的约定,心照不宣地拉开了二者间的距离。
辛阮自然是察觉到了黎燃的动作,他微微松了一口气,内心感慨黎燃果然是说到做到。
也许是已经放下自己了吧。
辛阮如是想,毕竟自己当初已经把话说到了那个地步,想必无论是谁都不会在黏着一个这样的人不放,更何况黎燃本身就是体面自尊的一个人。
他也并不后悔自己曾经说过的话。
总归是要给两人这段无疾而终的婚姻画下一个句号,圆不圆满都无所谓,彻底结束,彼此开始新的生活才最为重要。
只是此时此刻,此情此景,看着黎燃如避蛇蝎一样的退后的脚步,辛阮脚下的步子稍有迟疑,心中更是不免升起一抹微弱复杂的不适。
这抹不适像是落入茫茫大海的一粒石子,渺小细微,几乎不可见,但作为那片海的辛阮却是清清楚楚地知道它的存在。
不适是自然的。
或许是因为亚当和夏娃偷吃了禁果,所以人都有劣根性,虚荣与贪心与生俱来,是人们不用学便会的本领,没有人不想众人围着自己转,哪怕面对不喜欢的人,与生俱来的劣根依旧在作祟。
辛阮也并不例外。
只是这一抹不适,被他很开便放下,他清醒独立,明白这样对他对黎燃,都是最好的结局,而且他还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做。
改写的命运,或是现如今的梦想,他都更值得自己关注在意的事。
思索至此,他台阶上的步伐不再停顿。
一步一个台阶,终于辛阮上到了与黎燃齐平的二楼。
暖黄的灯带在玄色的木地板上打出一片紧邻的光晕,像是一条亮眼的银河,将二人分隔开来,黎燃孤身一人站在银河之外,许久未曾动过一下,辛阮跟随众人站在银河之内,步伐坚定,即将离开。
与此同时,辛阮的视线也不再黎燃身上逗留,到了二楼几乎没有丝毫的停顿,他便利落的转身,随着其他人踏上了三楼的红木台阶。
其余的人似乎也在用余光观察着这对曾经人尽皆知的夫夫。
然而他们就像是陌生人一样,擦肩而过的交流也没有,就这样彼此平静,若无其事地错开了。
场馆内从始至终都很平静,只有鞋子踩在木地板上,发出的清脆声音。
然而众人身后,黎燃却是垂下了手臂。
手机屏幕朝着身侧亮起,却是屏保的界面,并没有通话记录。
泛白的指尖和青筋凸起的手腕,出卖了黎燃伪装出来的波澜不惊。
怎么可能真的平静?
隔着屏幕才能窥探一二的身影终于到了自己面前,他那颗心脏早已在胸膛中跳疯,思念更是张牙舞爪地蔓延,他甚至想冲上去不管不顾地把人抱在怀中,然而脑海中却是清晰地印刻着辛阮同他讲过的话。
于是他胆怯懦弱,不敢上前一步。
终是看着辛阮神色冷漠地略过自己,只剩下一个清瘦的背影。
第38章 为难
包房内依旧是民国时期的新中式风格。
一进门便是木质的流苏屏风, 门后是清一色的红木装饰,在身着旗袍女生的带领下,倒真有一番时光流转的宛然。
难怪黎燃也会出现在这样的地方。
辛阮不受控制地想道, 然后便随着大林哥进了房间, 田思佳则是在门口等候着。
他们比约定地时间要来的早, 陈光辉那边还没有到,大林哥于是继续跟辛阮讲些一会需要注意的事项。
“一会儿人来了,喊陈老师就行,陈导陈总什么的都不要喊,他一向强调自己是个文艺工作者, 最讨厌那些总阿什么的称呼,觉得带着铜臭味, 拉低他文学工作者的档次。”
圈里的大佬总是会有各种各样的癖好,他们这些下面的人除了那些极个别的标榜清流, 自诩清高不会容忍, 大多数人都是阿谀奉承着。
成年人便是学会违心。
辛阮自然不是那些标榜清流的人,他应了一声,从善如流地记下。
“还有就是这个项目, 叶清安那边也在争取。”
辛阮闻言打起了十二分精神来。
大林哥皱着眉, 压低了声音同他道:“虽然他上一次的电影扑得血本无归,但毕竟红了那么多年,基础流量在那儿摆着呢。而且这种古偶剧的播出效果不会差, 他急需这么一部剧来回血,扭转一下口碑,所以绝对不会放过这次机会。”
“你虽然凭借《爱的人》流量上来了, 但后续没有作品, 热度很快便会掉下来, 观众们最是无情了,一部剧一个墙头,爬墙比谁都快,所以这部戏对你来说也是至关重要。”
辛阮闻言嗯了一声,叶清安对他来说算是一个劲敌。
他的团队撕项目是出了名的厉害,自己想要拿下这个项目便只能好好把握一下陈光辉这边了。
“就目前我接到的消息啊。”大林哥还在继续,“陈光辉好像还是中意你的,听说是没怎么理会叶清安那边的示好,所以说今天努努力,争取把这个本子拿下,就算是巩固住在圈内的地位了!”
……
另一边旋转楼梯上,陈光辉一边上楼,一边打着电话。
电话里,是叶清安的经纪人——李盛的声音。
“陈老师,我们清安关于小古有一些自己的看法,他还写了个人物小传,您看看您有没有时间,我这儿刚好有几瓶好酒,咱们找个时间坐下来,好好聊一聊。”
小古便是《千古浮沉》里的大男主,故事讲得便是他作为一代战神的成长史。
小说便有颇高的人气,将来剧集影视化了,也肯定不会差。
“好的好的,有机会一定。”陈光辉口中随意应和着,脚下步子却是未停,甚至两步台阶并做了一步。
电话那端的李盛还在说着些什么,陈光辉不甚在意地听着,“嗯嗯行,李总客气了,不如今天先就这样吧,我这边还有点事情。”
三言两语打发了电话那头的李盛。
陈光辉终于到了三楼,他扶着栏杆喘着粗气,揣着西瓜一样的大肚腩跟着一起上下浮动,看起来滑稽不堪。
稍微停了几秒钟,他才长吁一口气,挥手示意穿着旗袍的小姐姐继续带路。
……
陈光辉一进门,屋里的辛阮和大林哥瞬间起了身。
“陈老师啊,真是好久不见啊!”大林哥满脸堆笑道。
辛阮也跟着起身,微笑着喊道:“陈老师好。”
进屋后,辛阮便脱了外套,他里面的衣服是特意准备的,国风新中式的设计,烟灰色的衬衣,上绣着黑色的暗纹,最上面两颗银色的蝴蝶长扣,给人一身贵气之余又缠绕着丝丝缕缕的少年气。
尤其是人笑起来的时候,五官精致,小脸白嫩,唇边酒窝浅显,映着屋内并不亮眼的灯光,一副乖巧撩人的可爱模样。
看得陈光辉心痒难耐,他径直略过大林哥举着的手,直接拉住了辛阮还未伸出的手,食指暧昧地摩挲着。
“小阮,真是好久不见啊!”
屋内的人好似和谐融洽地相互寒暄着,服务员见状连忙低头退了出去,小心翼翼地关上了门。
隔着不断缩小的门缝,田思佳看到一个胖胖的中年男人暧昧地拉着辛阮的手,嘴里还喊着让人起鸡皮疙瘩的称呼。
她恶寒地抖了抖肩膀,直至大门紧闭,看不见门内的情景,她皱着眉低头,从手机上找出隐藏起来的联系人,编辑消息发送了过去。
包房内——
“小阮,真是好久不见啊!”陈光辉眯着眼睛,笑得满脸堆肉。
这称呼喊得辛阮自己都觉得恶心,他强忍着甩开手的冲动,皮笑肉不笑地跟陈光辉问了声好。
大林哥见状赶忙拉开一旁主位的椅子,招呼道:“来来来,陈老师陈老师,您先坐下。”
陈光辉却不为所动,依旧拉着辛阮的手,不知分寸地摸来摸去。
辛阮不着痕迹地抽出自己的手,两步走到大林哥身旁,接过他手上的动作,又拉了拉椅子,挤出一个笑容道:“陈老师赶过来辛苦了,您先坐吧。”
辛阮声音清脆软糯,听得陈光辉心中大悦。
“好好好。”他连声应和着,坐了下来,然后抻了抻身上的衣服。
陈光辉今天穿的难能正式,头发还局了油,看得出是精心打扮过的。
看样子是对今天的饭局很是期待,大林哥琢磨着这些细节,在陈光辉的右边坐下,心中不免对拿下这个项目又增添了几分信心。
辛阮也在左边同时落座。
见状,陈光辉笑着同他招了招手,“离这么远干嘛,来来来,咱们都坐得近点。”
辛阮应了一声,却也只是搬起椅子原地踏步。
好在很快服务员便开始上菜,陈光辉便也不再说什么,
等菜上齐了,陈光辉便笑呵呵的,开始一杯接着一杯,果不其然,他是最爱劝人酒,而且都是冲着辛阮去的。
“来来来,咱们可是第一次在一起吃饭,必须走一个!”
一杯接着一杯,大林哥有意阻拦,却被陈光辉直接无视。
好在辛阮酒量还可以,几杯酒下肚,场面也终于被打开。
见状,辛阮有心想谈一谈正事,他自然是做过功课的,想同陈光辉说一说自己对于《千古浮沉》里小古这个角色的理解。
结果陈光辉却是温柔地拍了拍他的手,示意他稍安勿躁,“哎!不着急不着急,这个以后有的是机会谈。”
把辛阮面前的酒杯添满,陈光辉笑着道:“来,咱们再喝几杯,许久未见,自然要好好熟络熟络。”
“小阮啊,我可是相当看好你啊,这么标致有灵气的孩子,喜欢,我喜欢着呢!”
说话间,陈光辉的手又挪到辛阮的手上,他细细摩挲着掌心里娇嫩的肌肤,说到喜欢的时候简直笑得合不拢嘴。
辛阮不好抽出自己的手来,纯当被猪蹄子摸了,便也面不改色地陪着笑。
再后来的事情,便发展地越来越不对劲儿。
像是没感觉到辛阮的抗拒一般,陈光辉的椅子挨得越来越近,原本正中间的位置,此时跟大林哥之间像是隔了条银河,反而同辛阮之间的距离,却是近的过分。
这还不算,他还一手揽上辛阮的肩膀,一手一直不间断地帮他添酒,灌酒的名头也是各式各样。
大林哥期间插进两句话,挡了两杯酒便惹得陈光辉不快。
陈光辉收回自己的手臂,依靠在椅背上,满脸的不悦,“林总这么护犊子,是怕我对辛阮怎么着?”
大林哥赶忙起身,“陈老师哪里的话,我哪有这个意思啊!就是想以后辛阮能得陈老师多多照顾啊!”
“哎呦,都是我这张嘴长得笨,不会说话,惹得陈老师不开心了,我自罚一杯!”
大林哥一仰而尽,陈光辉却依旧靠在椅背上,冷眼睥睨,没有任何反馈。
场面一时尴尬到了极点。
见状,辛阮示意大林哥不要再说话,他自己执起酒杯,对着陈光辉点了点头,“陈老师,我干了!”
语毕,杯中的白酒被一仰而尽。
片刻的沉寂后,是陈光辉拍手叫好的声音,“好!还是辛阮爽快!”
陈光辉这才缓和了脸色,身子前倾,一手搭到辛阮的肩头,不轻不重地捏了捏,笑着道:“我就是喜欢你这种爽快的性格!”
一连又倒了好几杯酒,辛阮皆是一口干了。
陈光辉总算是兴致又起来了,他可太喜欢辛阮这种不矫情不做作,干脆利落的样子,简直不要太对他的胃口。
然而一旁的大林哥却是看得开始心慌,他是提醒过辛阮别扫陈光辉的兴致,可也没让他这样玩命似的喝酒啊!
可显然陈光辉不给他脸,他也不敢冒然开口,怕再惹了这尊菩萨,最后倒霉的还是自家的艺人。
于是,大林哥只能用眼神示意辛阮,提正事。
辛阮也是了然,他咽下辣人的酒气,终于是开了口,“能跟陈老师一起喝酒确实畅快,如果有机会跟陈老师合作的话,那更是万幸了。”
辛阮再次提及到剧本里的人物角色,“《千古浮沉》小说我也看过好多遍了,对于小古也有些自己的想法,不知道陈老师能不能赐教一下?”
“哈哈哈,赐教说不上,小阮啊你这张小脸看着就是有灵气会来事的。”陈光辉呵呵笑了一声,随意带过剧本的事,然后自然而然地捏了捏辛阮的脸,“你这个脸就是我们小古的不二人选呐!”
手摸上来的一瞬间,辛阮直接僵住,本能地就要甩开缠在自己身上的人。
在心里默念无数遍:钱难挣屎难吃的话语后,他才算是忍住了自己的冲动,勉强维持住皮笑肉不笑的平和模样。
一旁大林哥闻言瞬间起了精神,他找准时机接过话语,提出签订合同的事儿。
“合同的事儿不着急。”陈光辉看都没看大林哥,口头随意应付了过去,然而手下的动作却是愈发地过分,直接摸到辛阮的腿上,粗粝的手指隔着薄薄的料子来回磨蹭。
辛阮不着痕迹地避开。
然而陈光辉却是锲而不舍,“我可是一直想跟小阮你合作啊,你就是我们小古的不二人选,合同什么的都好说。”
带着暗示一般的话语,陈光辉无比自信地再次摸上了辛阮的大腿,还有顺着往上摸的动作。
“砰”的一声响。
酒杯倒在了地上,碎成渣子,酒水也撒了辛阮一身。
他顺势起身,满脸的慌乱与歉意,“不好意思不好意思,陈老师我喝的有点多了,手下一时没拿稳。”
陈光辉却还不放弃,伸手就去摸辛阮的腿,“哎呦,怎么这么不小心啊。”
辛阮退后几步避开他的手,嘴上也依旧在道歉,“真是不好意思啊陈老师,扫了您的兴致,我先去洗手间整理一下,回来我一定自罚三杯!”
他说完,不等陈光辉反应,便转身脚步急促地出了房间门。
门口的田思佳见辛阮有些狼狈的出来,瞬间紧张了起来,“辛哥,你怎么了,那个臭老肥欺负你了?”
辛阮原本烦躁紧张的心情被她这一个称呼瞬间冲散,果然是刚毕业的大学生,给人起外号都是这么形象具体。
“没什么大事,一点小意外,暂时还能处理。”辛阮冲她笑了笑,示意她安心。
然后往洗手间走去。
田思佳不放心地跟了过来,“衣服都湿了还是小意外啊?要不然咱们走吧!”
她在门口,还是能听到一些门内的动静,更何况那个死老肥一进门就冲着辛阮去了,又是摸手又是贱笑的,看起来就不是什么好人!
辛阮笑着道:“你大林哥还在里边呢,咱们就这么走了,也太不够义气了吧。”
田思佳撇了撇嘴,似乎是对大林哥很是不满,“大林哥不是经纪人吗,不应该他谈资源吗,怎么还带你来参加这种饭局。”
辛阮闻言看了她一眼,田思佳见状立马闭了嘴,但眼里依旧是一副担忧的紧张模样。
辛阮宽慰道:“没什么事,我们还应对的过来,不管怎么说我们都是两个人,总不能让他一个人给欺负了吧。”
“那有需要了你就喊我,我一拳就能将那个死老肥撂趴下!”田思佳吼吼哈嘿地比划了两下,一副跃跃欲试的样子。
“行,到那个地步了,一定喊你。”
辛阮无奈地笑了,说完他在洗手池处收拾了一下,看着水龙头里的水,心里突然便有了主意。
他喊来田思佳,后者冒了个小脑袋,“怎么了,哥?”
“找个跑腿什么的,买点让人犯困的药,弄一小盅酒掺一掺,然后找个理由送进去。”辛阮一一吩咐道。
他算是看出来了,陈光辉今天来就不是谈正事的,几个小时过去了,酒也下去不少,但他就是一点不提剧的事,满门心思都在占自己的便宜上了。
而这个项目对自己又重要,不好直接撕破脸,但也不能任由他陈光辉这样下去,最后实在不行的情况下就放倒他,总归是没有撕破脸,项目的事情以后还可以再谈、
田思佳闻言眼睛一亮,“好嘞哥,我这就去,你等着啊!”
“切忌药的成分跟酒不能冲了。”辛阮又赶忙叮嘱了两句,“还有,你也别总在门口守着,点点儿吃的东西,也喝口水歇歇。”
“知道了!”
收拾完毕,辛阮又回到了包间。
见他回来,陈光辉的脸色才稍稍放晴,他还有心起身给辛阮拉开椅子,看似贴心地扶着辛阮的肩膀让他坐下,实则是暧昧地揉了揉辛阮的肩膀。
大林哥看着他的动作,心里暗骂老不死的色批,然而面子上却不敢说什么,只能高喊,“陈老师,我再敬您一杯!”
然而辛阮回来了,陈光辉的整个注意力便又在他的身上了,丝毫不理会大林哥的喊声。
只凑到了辛阮的脸庞前,关切地低声询问他,“怎么样,感觉还好吗,头晕不晕,要不要歇一会儿?”
他的语气温柔,像过年时候,和蔼慈祥的长辈在关切家里小辈一样,只是手下的动作,没有丝毫分寸感。
辛阮凭借着一股巧劲儿,从陈光辉怀里挣脱出来。
不等陈光辉说什么,他便起身,拿起酒杯,“刚才出了点小意外,扫了陈老师的兴致,说好的自罚三杯,陈老师数好了!”
他二话不说,三杯酒又下肚。
一晚上都是在喝酒,纵使辛阮酒量极佳也扛不住。
他用筷子夹了几口已经冷掉却还未被动几下的菜,沾沾嘴。
嘴里的一口饭还没咽下,陈光辉带着茧子的手掌,便又贴上了辛阮的大腿。
妈的。
辛阮忍不住地在心中爆粗口,即便隔着布料,他依旧觉得无比的恶心。
他很想像小时候一样,面对自己不喜欢的人可以不管不顾,直接抄起笤帚,打他个鸡飞狗跳。
但成年人的世界,多的是隐忍。
辛阮面不改色地咽下口中的饭,悄无声息地挪开了自己的腿。
然而陈光辉像是不知疲倦一般,不依不饶地跟了上来,带着嚣张的气焰无所顾忌……
“砰”得一声,又是杯盏落地。
这一次的辛阮并非故意,他心里骤然一乱,扬手翻了手中的酒杯,酒水再次洒落在了身上,他也直接站了起来。
这次的陈光辉不再和善。
他瞬间变了脸色,敲了敲桌子,一副看透的模样,“同样的把戏玩两遍,可就不算高明了。”
辛阮闻言依旧站在一旁,默不作声。
陈光辉却是失了耐心,眼中阴沉了下来,给脸不要,那就别怪他无情了。
“衣服湿成这样,怕是不能穿了。”陈光辉带着侮辱的审视,上下打量着辛阮,随即喊道:“服务员!”
门口随侍的服务员闻声推门进来,“先生,请问您有什么吩咐?”
陈光辉眼睛不带眨,盯着辛阮满是嘲弄道:“辛老师的衣服湿了,我看你们身上这旗袍不错,拿来一件,让他应应急换上。”
陈光辉羞辱人的意思非常明显。
闻言,在场的所有人都愣住了,就连穿着旗袍的服务员也愣住了,辛阮是男士啊,拿旗袍是个什么意思啊?
“愣着干什么!听不懂人话啊!”陈光辉见人不动,便大声呵斥了起来。
服务员见状不敢耽搁,撂下一句“您稍等”便匆匆离开了。
不过片刻的功夫,她便拿了一件同自己身上一样的白底红花女式旗袍进来,进来后她也没敢声张,小心翼翼放在一旁的桌子上,便退了出去。
门被关上了。
新中式的包房内并没有亮堂的主灯,而是装饰性极强的几盏壁灯,营造出的昏黄的氛围。
辛阮背对着壁灯,埋在昏暗之中,脸色不明。
陈光辉抬头,满脸的轻蔑与嘲讽却是清晰地映照在壁灯之下。
“换衣服吧。”
“陈老师您……”
大林哥刚开口,便被陈光辉怼了回去,“叫你声林总是给你面子,你还真当自己有脸了?”
辛阮所处的经纪公司也就是个小公司,自然比不上业界那些出名的大公司。
大林哥被怼的哑口无言。
“怎么着,小阮想我亲手帮你换啊?”陈光辉眯着眼睛,语气又突然柔和了下来。
“不劳陈老师费心。”伪装的客套和寒暄早已不见,辛阮脸色彻底冷了下来。
然而此时此刻的陈光辉却像是找到乐子一般,丝毫不介意辛阮的冷言冷语,反而笑着起身,拿起一旁桌上的旗袍。
他一步步地走向辛阮,嘴里还不住地嘲讽似得称赞,“呦,衣服料子还不错啊,小阮不是也在饭店里打过工吗,那穿这种衣服还不是轻车熟路的事儿,来来来,小阮穿上一定好看。”
辛阮只悄无声息地捏紧了拳头。
成年人的世界是要隐忍,但忍无可忍的时候,便只能爆发了!
然后捏紧的拳头最终还是松开了。
他不能任性,也没有资格在这里任性。
脸上努力挤出笑容,辛阮打算继续以酒赔罪。
只要撑住这一会儿,田思佳把酒拿过来了,便能不撕破脸,日后有什么也好再谈。
正当辛阮打算开口的时候,门被推开,外面的光照了进来,照亮了辛阮脸上的黑暗。
有人骤然闯了进来,爽朗的声音也传入在场三人的耳中——
“呦,这什么情况啊?”
第39章 解围
“怎么都还站着呢?”
宋弘毅毫无预兆地推门而入, 像是才发觉现场的氛围不一样似的,“哦哦哦,唐突了唐突了, 忘记敲门了, 你说这儿多无礼啊, 陈导儿,要不我敲个门再进一次?”
宋弘毅喊出的称谓吊儿郎当的,没有一点儿尊重的样子。
而陈光辉明明最厌恶人喊他“陈导”、“陈总”这样的名字,但此时在宋弘毅面前,却没有表现出半分不悦。
只因宋弘毅和他身后的集团势力, 毕竟在绝对的资本面前,那些所谓的自诩清高不堪一击。
陈光辉非但没有发怒, 反而瞬间换上了笑脸,语气不知道温和了多少倍, “宋总说的哪里话, 不唐突不唐突,一点儿也不唐突,宋总能来是我们的的荣幸, 说什么敲门哪都是客套话了。”
一旁的辛阮看着他满脸堆笑, 卑躬屈膝,再没有刚才盛气凌人的样子,暗中撇了撇嘴, 轻哼一声。
可陈光辉像是不在乎其他人的眼光,只一心讨好面前的人,毕竟这可是项目的金主爸爸。
“宋总吃过了吗?要不要一起坐下来吃点?还有, 您怎么到这儿了, 是项目上还有什么事情吗?”陈光辉一连几声问号。
宋弘毅睥睨过他手中的旗袍, 随即不动声色地收回视线,只随意地同他拜拜手,“没你什么事儿,我来找辛阮哥的。”
他的语气随意,明显是不把陈光辉放在眼里的姿态,然而话里地一声哥,却是叫懵了一屋子的人。
宋弘毅的身份背景,屋内的众人也都知道,企业涉及各个圈层,最重要的是和黎燃交好,是黎燃为数不多的朋友了。
他今天出现在这儿,所有人都不禁想到他身后的黎燃,同现在辛阮的关系。
在大林哥眼中,自从那日雨中追车后,便再未见过黎燃出现在辛阮周围,他便以为人已经放弃了,结果今天宋弘毅出现在这儿,还一副像是要为辛阮出头的样子,让他有些瞠目结舌,黎总竟然还没放弃?
而在陈光辉眼中,黎燃虽然为了辛阮在海边发疯过一段时间,但辛阮“复活”出来后,外界并未见他有什么反应,便以为这件事情终是过去了。
偌大的一个公司总裁,还能在一颗树上吊死不成?
陈光辉甚至亲眼见证,辛阮跟黎燃在金鹿奖的颁奖典礼上没有丝毫互动,也正是如此他才要了辛阮的联系方式,动了潜规则辛阮的心思。
可未曾想宋弘毅今天会出现,还一反常态地亲昵喊人,这明显是叫给他听的啊!
陈光辉手心冷汗直冒,此时的他拿着旗袍放也不是,不放也不是,生怕哪个动作惹了眼前的投资方,人大手一挥直接撤资。
反观眼前的辛阮也同样是懵的。
他跟宋弘毅不过短短几次碰面,甚至其中一次还是在婚礼上,他们话都不曾多说过两句,怎么就值当这人开口喊自己哥呢?
宋弘毅像是没有看出众人的错愣一般,从兜里掏出个物件,递给辛阮,“你的这对袖扣,上次见面的时候,不小心拉下了,一直想给你送过去的,也没找到机会,正巧在这儿同人谈事情,听说你在这儿,我便给你送过来了。”
辛阮看着他递来的东西,不着痕迹地挑了挑眉。
他们连面都没有见过几次,又怎么可能在他那儿落过什么东西。
心中虽然疑惑,但辛阮也能看出来,宋弘毅是在帮自己解围,便也顺势走过去接过他手中的袖扣。
银色的袖扣,是一对小鱼的模样,肚子圆滚滚的,尾巴舒展开来,张扬又美丽,袖扣泛着淡淡的金属光泽,很是精致漂亮。
像他曾经养过的那只半月斗鱼一样。
辛阮捏紧掌心,感受着金属的冰凉,心中对宋弘毅的行为有了一些了然。
他暂且将东西收到自己的口袋中,抬头,轻声道了句:“谢谢。”
辛阮的语气很轻,像是羽毛一般飘忽,但却带着无比的诚挚与认真,他谢的是宋弘毅出现在这里帮自己解围,而众人却只当他是感谢宋弘毅把东西给他送过来。
一旁的宋弘毅冲他点点头,算是打过招呼,随即看向一旁的陈光辉。
后者也瞪圆了一双绿豆小眼,满心忐忑地看着他。
“陈总儿,真是不好意思啊,只想着给辛阮哥送东西,进来的突兀了,没成想打扰到你们。”宋弘毅话虽如此,眼中却没有丝毫的歉意。
“宋总说的哪里话,没打扰没打扰。”陈光辉只能干巴巴地接话茬。
“你们是不是再谈事儿啊?”宋弘毅挑了挑眉,表现出一副好奇的样子。
“没有没有没有,我们也没谈什么,就是一起吃个便饭,那个……《千古浮沉》的项目,意向是找辛阮老师出演呢!”
陈光辉很会审时度势,眼看宋弘毅跟辛阮关系如此亲昵,当即换了口风,“辛阮老师刚得了金鹿奖的最佳新人,能出演我们这个项目,当真是锦上添花啊,哈哈哈!”
“是吗?”宋弘毅问了一句。
一个问句,陈光辉便如同小鸡叨米般,连连点头。
见状宋弘毅眯着眼睛,带着几分认同地点了点头,“陈导儿眼光着呢,哈!”
他的一个“哈”,像是带着轻挑的嘲讽一般,听得陈光辉是敢怒不敢言,只能连声应是。
随后,宋弘毅像是刚发现陈光辉手里的旗袍一样,脸上瞬间写满了惊讶,“陈总儿这手里拿的什么呀,哟,旗袍啊,您老爱好独特啊,一把年纪了还喜欢这种玩意儿。”
“没有没有没有,不喜欢不喜欢!”陈光辉摇头晃脑,赶忙否认。
“不喜欢,你还搁手里巴巴的还攥这么紧?”宋弘毅语气里满是调侃。
陈光辉把衣服背在身后,支支吾吾半天,是无论如何也说不出旗袍是逼迫辛阮穿的话语,只能尴尬地哈哈哈笑着。
见状,宋弘毅上下打量一番他,随即一副了然的模样,“这有什么不好意思的,谁没个见不得人的爱好啊,你说是不是?”
“怎么着,是不是看上这儿地的旗袍了?看上了也别不好意思,你跟我说啊,我跟这地儿的老板熟,走得时候让他给你捎带两身,还有换洗的多好。”
“不过这一般的尺码你可是穿不了。”宋弘毅上前两步,玩笑似得拍了拍他挺出来的肚子。
宋弘毅这拍打的动作力度不轻,同时也充斥着羞辱的意味。
陈光辉喝了不少酒水,被他这么一拍,是又难受又难堪,可偏偏他连反驳都没办法反驳,只能讪讪地笑着。
宋弘毅的羞辱还没有结束,他依旧是嘲弄地笑着,“你这体格得穿定制的,不过这也好说,量量尺寸,到时候让人给您裁两身,保证服服帖帖的,要多美有多美呢!”
宋弘毅笑意盈盈道,羞辱人都是温和的样子。
陈光辉一张肥肥的肉脸被羞辱得通红,他眼中依旧没有丝毫的笑意,却依旧努力提着嘴角,话里话外都捧着宋弘毅,丝毫不敢反驳。
见差不多了,宋弘毅也不再浪费口舌,转向辛阮道:“那边也都是熟人,一起过去敬个酒吧。”
辛阮于是随着宋弘毅出了包间的门。
他们走了几步,绕到了另一个回廊处,然后宋弘毅开口问他,“怎么样,没事吧?没被那个老色批占便宜吧?”
“没什么事。”辛阮摇了摇头,随即玩笑道:“工作嘛,总要受你们这些资本家一些气。”
宋弘毅不禁想起上次小区里黎燃跟辛阮见面后,犹如霜打的茄子般蔫然无力,便忍不住乐道:“不见得吧,我看你可是没少给某个资本家气受啊。”
闻言,辛阮只笑了笑,没再多说什么。
他从兜里拿出那对袖扣,递到宋弘毅面前,“刚才真的谢谢了。”
“没事,我也是看那陈光辉那货不爽很久了。”宋弘毅耸了耸肩,却是没有接过袖扣,“你拿着吧,本来就是买给你的。”
辛阮微微一怔,下意识问道:“谁买的?”
宋弘毅摩挲着下巴,试探性的问道:“我要是说我买的你要吗?”
辛阮闻言心中顿时有了答案,他笑了笑,依旧固执地将袖扣递了出去,“无功不受禄,谁买的我都不会要,更何况你刚刚还帮我解了围。”
“拿着吧拿着吧。”宋弘毅不肯伸手,他再接再厉道:“就当是你最佳新人奖的祝贺,我看样式跟你挺搭的。”
“不用了。”辛阮坚定的拒绝,不等宋弘毅反应,便将袖扣塞到了他的衣兜里。
见状宋弘毅也不勉强,转而问道:“那个叫什么什么的本子,你是想出演吗?”
辛阮闻言收回自己的手臂,沉默地垂在身侧。
过了许久,暖黄地灯光似乎微弱地跳了一下,闪过辛阮的眼睛,他才轻飘飘地道了一句,“不用麻烦你们。”
他说的是你们。
宋弘毅自然明白他话里的含义,于是便自信地笑了起来,“这有什么麻烦的,就是一句话的事儿。”
回应他的又是片刻的寂静,然后辛阮才轻声道:“不用麻烦你们,角色我们会自己争取的。”
“就姓陈的那个死样,你们怎么争取?”宋弘毅闻着他身上浓重的酒味,皱着眉反问道。
“要不然你换个经纪人吧,指望里面那个给你撕到好的资源,我真是觉得够呛。”宋弘毅认真分析起来,他漆黑的眸子里是分析利弊的冷静,“毕竟真正有能力的经纪人,是不会让你今天出现在这场饭局上的。”
辛阮没说话,就这样看着宋弘毅。
他很冷静,会认真分析利弊,有用的留下,没用的舍弃,就像当初的黎燃一样。
同样的理性冷静,不带丝毫个人情感地说出他不适合lipobo的定位,哪怕他连自己试装的照片都没有看到,就可以这样果断地定下结论。
眼见辛阮不说话,宋弘毅缓和着语气,解释道:“我没别的意思,就是客观理性地同你分析。”
“我明白。”辛阮微笑道。
可这世界上,并不是所有的事情都是凭借着客观理性来分析的,多得是人类的情感需要寄存。
大林哥是不完美,他没有那么厉害的能力,但他们是一起从微末走来的伙伴,他们相互扶持,走过默默无闻与全网唾弃。
这种相识于微末的情感,或许黎燃、宋弘毅这种一出生就站在罗马的人难以理解。
辛阮依旧带着笑,“今天的事情真的谢谢你,我自己的事我自己会处理的。”
见他的话语疏离又客气,像是极力要划清界限的模样,宋弘毅终于忍不住直接摊牌道:“你知道是他让我来的吧?”
辛阮沉默了片刻,轻嗯一声道:“我知道,另外,也替我谢谢他。”
谢谢他,记得答应过自己事情的同时,还愿意兜这么个圈子让宋弘毅来替自己解围。
宋弘毅又碎碎念上了,“本来英雄救美这种事,他自己去不就好了,可他说什么都要让我去。”
说着,他不禁想起刚才的黎燃收到消息后,恨不能冲过去撕了陈光辉,却还要强忍着怒火要他出面。
无奈地叹了一口气,宋弘毅叮嘱道:“出门在外,保护好自己,某个人真的很在意你,你说我们要是不在,你今天该怎么办?”
辛阮也不好解释让助理给人下药的事儿。
虽然他有着自己的打算,但确实是宋弘毅的出现帮自己解了围,什么没有你们我自己也能解决,这类没良心的话他也不会说。
他是标榜独立,但更知感恩。
“今天真的很感谢你们。”道完谢,辛阮有些担心他,“你因为我这么给陈光辉扮难堪,以后不会有事吧?”
“能有什么事?”宋弘毅嗤笑一声,明显的不屑,“就他,哼,也就能欺压一下你们这些演员,在你们面前摆摆谱,捞点存在感。”
这倒是实话,辛阮无言以对。
反倒是宋弘毅像是反应过来,自己说话不当。
内心暗骂自己榆木脑袋后,他试图将话题转移到黎燃身上,“其实某人是真的在意你。”
宋弘毅说完观察着辛阮的表情,见他没有厌恶与不耐,才又道:“那天跟踪你的事,算是个误会。”
“当真是碰巧了,我家跟你一个小区的,回去的路上,在小区门口就见你被一群乱七八糟的人围着,他当即一脚油门冲了上去,吓跑了那些人,这点你也是知道的。”宋弘毅真假掺杂着。
“你不知道是,你进小区后,他那么文明刻板的一个人,竟然摇下车窗对着那群人大骂,还警告他们以后不许再跟着你。说句掏心窝子的话,我认识他这么多年,就没见过他这样一面,我当时都震惊了!”
“哪怕是后来进了小区,我们也不是有意要跟着你,只是怕你再遇到那样的情况,一个人解决不了,便想着在后面跟着送你回家,想来后边也是被你发现了,所以你才领着我们绕了那么多圈子。”
“还有后来你走了,他平时那么骄傲自负的一个人,却站在空旷的街道上,像个走失的孩子一样,茫然又无措……”关于那天的事,宋弘毅说了很多。
这期间辛阮静静地听着,并没有打断。
“我说这么多,不是想替他洗白或是什么,我就是想告诉你,在我眼中的他,真的是很在意你。”宋弘毅微微一顿,“换句话说,黎燃他是真的很喜欢你。”
空旷的大堂里,隐约还有喜欢的尾音绕着丝丝微风在盘旋。
像是掉进了一个奇怪的漩涡,辛阮竟闪过片刻的恍惚。
他向来是听人说自己有多喜欢黎燃,这是第一次听到别人说黎燃有多喜欢自己。
他一直以为黎燃的纠缠和所谓的喜欢,是习惯了被自己围绕的虚荣心与满足感,在自己抽身而去的时候,这种虚荣与满足便化成了空虚与不甘。
因为空虚与不甘,所以他才一次次地在自己面前晃荡,企图用行动唤醒自己曾经的炙热与欢喜,以期重新获得那些虚荣心与满足感。
他是这样以为的。
“辛阮?”
宋弘毅的呼喊声,将他从奇怪的漩涡中拖拽出来。
辛阮看着眼前的人,一时语塞。
他像是丢掉了自己的声音,只能听着胸腔里的及其人,按照设定好的程序,机械又无情地回应一句,“谢谢。”
这是他的声音吗?
他不该这么冷漠无情的。
所有的善意不是都应该热情相待吗?
辛阮愣愣的像是入了定,教育起了胸膛里那个冰冷的机器人。
宋弘毅看着他的神情,无奈道:“感情这件事,是两个人的,你们俩之间发生了什么我不清楚,所以我也不替他说什么好话,但我想说的是黎燃他真的变了许多,也为你做了许多。”
“说这些不是说让你把他当朋友。”宋弘毅微微一顿,一双眼睛里满是真诚,“最起码,不要再怨恨他了吧。”
掷地有声,清脆地落在了红色地实木地板上,然而却是迟迟没有等到面前人的答复。
宋弘毅暗自捏了一把汗。
“没有。”
略带沙哑的声音传入耳中,那个胸膛里的机器人土崩瓦解,辛阮也终于找回了自己温暖的声音。
“没有怨恨他。”辛阮的语气很轻,像是羽毛一样,被风一吹便能吹散,“从来也没有过怨恨,我只是想跟曾经的自己告个别,重新开始罢了。”
言毕,辛阮看向窗外。
窗外是一片竹林,这个季节绿色很少,然而竹子却依旧翠绿,经过热气腾腾的一夏,枝繁叶茂,生机昂扬,伴着细微的晚风,沙沙作响。
深秋时节还能看到如此生机勃勃的景象。
当真是美好啊。
他也该如此,困扰的情绪带不来期待的美好,唯有坚持不懈,才能继续生长。
本不该困顿在一部古偶中,身陷囹圄,难以拔出,不论角色的大小,有实力的导演与对手演员更能帮助自己的成长……
一旁的宋弘毅才不在乎什么竹子。
他抓住了辛阮的关键词,满眼放光,迫不及待地问道:“既然这样,给彼此一个机会,你就当他跟我差不多,是个见过几面,不太熟悉的陌生人,给他一个重新追求你的机会,怎么样?”
“怎样都好。”辛阮不甚在意他的话语,说完指了指那边的包间,“出来的有些时间,我也该回去了。”
就这样,辛阮走了。
宋弘毅目送他的背影回去后,才走到回廊的尽头。
尽头这儿,凹进去的拐角处,有一个四四方方的空间,灯光照射不进来,于是黎燃整个人便都藏在了黑暗中。
宋弘毅走了过去,满脸抑制不住的灿烂笑容,“怎么样,给力吧,你的幸福还是要靠兄弟我!”
“跟你老婆都说好了,以后你们俩就是陌生人了,一切从零开始,你好好追人家,有不懂的及时问我!”宋弘毅拍了拍黎燃的肩膀,依旧笑嘻嘻的。
然而黎燃却是没说话,他漆黑的眸子只沉沉地看向辛阮那边已经关闭的大门。
宋弘毅顺着他的视线看了一眼,拍着胸脯保证道:“放心吧,姓陈的绝对不敢再动他了!还有就是,我说了那个什么什么的项目直接让他出演,但是他不愿意。”
黎燃依旧未收回视线,他目光灼灼,像是要将沉重的木门看穿一样。
过了许久,他才悠悠地回了一句,“嗯,想到了,这才是他。”
他如果是那么容易接受别人的馈赠,母亲当初也不会绕那样一个圈子了。
依旧是那么的固执,不愿意接受别人的给予。
从前的黎燃觉得辛阮是死要面子,要在自己面前固守着他那零星的尊严,可现在黎燃明白了,这是辛阮从微末中成长起来的做人原则:清醒独立,不依赖谁。
宋弘毅挤了挤鼻子,给出评价,“矫情做作!”
他话音刚落,黎燃凌厉的眼刀便飞了过来,像是想将他钉死一样。
宋弘毅心虚地摸了摸鼻子,“当我放屁!”
黎燃冷哼一声,不再跟他计较。
宋弘毅骂骂咧咧,然后从兜里摸出袖扣,动作粗鲁地塞到他手里,“给给给,老子没送出去,找机会自己送吧!”
黎燃没出声,他摊开掌心,低头垂下眼睫。
银色的袖扣在黑暗中,也黯淡了光芒,精致的鱼儿像是蒙上了一层灰色的雾,带着触碰不到大海的忧伤,失落在掌心躺着。
第40章 出气
辛阮重新回到包房。
陈光辉早已经没了先前的飞扬跋扈, 此时一个人在座位上坐着,神色如常地同身旁的大林哥攀谈着。
表面上看起来还算体面。
眼见辛阮推门而入,陈光辉够着脑袋看向他的身后, 确定没有人跟进来后, 才开了口, “辛阮老师,宋总他……”
连称呼都变了,可见陈光辉的态度端正得多,他后面的话也是不言而喻。
“他已经回去了。”辛阮脸上并没有过多的表情。
“这样啊,快坐快坐。”陈光辉起身, 又一次帮辛阮拉开了凳子,不同于上一次的动手动脚, 这一次手脚规矩得多,态度上还带着几分巴结。
待辛阮坐定后, 他带着试探的语气问道:“你和宋总, 咳……那个,还有黎总他们联系还挺密切的啊!”
辛阮自是知他心中所想,如实道:“几乎没什么联系, 上次见面, 也是关于离婚的一些事情没有说清楚而已。”
辛阮并不想做个又当又立的人,一边跟黎燃划清界限,一边还享受着他带来的光环, 这样的话,别说黎燃,便是他自己都会看不起自己。
闻言, 陈光辉打量了一番他的神色, 见他不像说谎才几不可闻地松了口气, 但面上并未表现出来,依旧客套热络,“哈哈哈,我看宋总对你还挺亲切的。”
“……”
有了这么一出插曲,后面关于项目的事情,谈起来便顺利地多了。
大林哥把两份合同递了过来,“合同已经看过了,没什么问题,可以签字了。”
合同一式两份,翻到最后一页,下面的位置上已经签好了陈光辉的名字,笔走龙蛇,字迹看起来异常有文人风格。
辛阮却只是看着,迟迟没有签字。
怔住的几分钟里,他脑子转过许多,陈光辉为什么能如此干脆利落地在合同上签字,是因为自己吗?
很显然,并不是,他是看在宋弘毅,甚至是黎燃的面子上,才不再为难自己。
能拿下这个项目固然开心,注定会火的题材是能让他维持住热度,可在那以后呢?
只有流量,没有演技,在各式各样的古偶现偶里打转,用仅粉丝可见的演技能得奖吗?能达成他的愿景与期望吗?
无非还是消耗了人气,难不成最后要靠着别人的势力,吃一辈子的资源?
可除了自己,谁又会许诺给他一辈子?
这世上,唯有自己努力学习的知识与本领不会抛弃自己,会陪着自己走完这繁冗复杂的一生。
“不用了。”
终于,辛阮从思索的情绪中走去,他眉眼坚毅,开口的语气中带着一锤定音的果决与确定。
现场的其他两个人闻言都怔住了。
“什么意思?”陈光辉瞪大了绿豆小眼,不解地问道。
辛阮没有解释,只是将桌上的文件合了起来,他在杯中斟满酒,“抱歉陈老师,我们有机会再合作。”
言毕,辛阮一饮而尽。
见状,陈光辉右边的嘴角撇了撇,他粗重地喘着气,脸色也难看了几分,感觉辛阮像是在耍他一样。
一旁的大林哥同样皱着眉。
这是辛阮第一次拒接送上门的项目,从前的辛阮一心挣钱,凡是找上门的工作,不论好坏,能接的都接,这次的项目评估明明挺好的,他怎么还不接了?
虽然不知道原因,但他尊重辛阮的选择。
于是大林哥开口,试图缓和气氛,“陈老师,真是不好意思啊,这次可能没办法达成合作了。但您这个本子是真的棒,咱们有机会下次一定合作!我在这儿也提前祝咱们《千古浮沉》拍摄顺利,未来收视长虹啊!”
大林哥几句恭维客套的话语,像是让陈光辉又找回了自己的脾气。
“好啊好!”
陈光辉怒笑着吼了两声,恶狠狠地甩开面前的酒杯,脸色铁青怒不可遏地起身。
酒杯破裂的声音混杂着椅子在地上拖出的刺耳声响,蛮横无礼地强/奸着辛阮他们的耳膜。
陈光辉怒气冲冲地往外走,却跟推门而入的田思佳撞了个满怀。
田思佳端着一个小巧的托盘,盘子上放着一盅净白瓷瓶盛着的小酒。
一推门便撞到了一堵敦实厚重的肉墙上,托盘里的酒盅也歪倒了。
她瞬间反应过来自己弄酒弄得太激动了,忘记敲门了,于是便连忙道歉,“对不起对不起,抱歉啊,真是抱歉,我进来的突然了,你没事吧?”
然而陈光辉却是直接甩了人一个巴掌,语气恶劣地吼道:“你他妈的不长眼睛啊!”
他自认为受了一肚子的气,早没了自诩骄傲的文人风度,逮住个人就想出自己这口恶气。
早在陈光辉扬手的一瞬间,辛阮便立即起身,想要过来阻拦。
然而他却还是晚了一步,只能眼睁睁地看着陈光辉的巴掌恶狠狠地甩下。
身后是门板,田思佳避无可避,只能生生挨下这一巴掌,脸上瞬间红肿一片。
清晰的掌掴声响彻整个房间内。
下一秒,辛阮怒声呵斥住他——
“陈光辉!”
辛阮快步走至田思佳跟前,脸上的戾气前所未闻,他一字一顿,带着无尽的凌厉,“道歉,向她道歉!”
“向她道歉?我没听错吧,向她道歉?”陈光辉像是听到什么天大的笑话一般,嗤笑一声,“哈哈哈,她冲撞了我,你让我给她道歉?”
陈光辉笑得合不拢嘴,一双绿豆一样的小眼里满是嘲讽与不屑,“让她,给我跪下来道歉,还差不多!”
丑陋的嘴脸上,是一副嚣张至极的模样。
“哎呦!”
然而下一秒,他便捂着肚子,痛苦地弯下了腰。
是辛阮一拳狠狠地捶在了陈光辉的肚子上,深陷软肉的一拳,直接疼得他直不起腰来。
“妈的。”
辛阮吐出一句脏话,眼中满是狠厉,忍了一晚上的怒火,在这一刻终于爆发!
收回捶到发麻的拳头,辛阮并未就此而止,而是一拳接着一拳地往陈光辉身上砸去,连带着刚才被占得那些便宜,都他妈的一起捞回来!
陈光辉虽然膘肥体壮,但那一身全是肥肉,他哪里能扛得住辛阮的打,当下便被揍得嗷嗷叫喊。
“啊!来人!快来人呐!”
“啊啊!辛阮打人了!”
“快给我报警!啊!”
纵使陈光辉把一张老脸喊得通红,便连嗓子都劈了,也没一个人敢进来。
大林哥怕把事情惹大了,一边让辛阮悠着点,一边围着陈光辉打转,“陈老师陈老师,您别生气,辛阮没有别的意思,他就是想跟你切磋切磋,都是闹着玩的!”
他一边劝,一边揽住陈光辉想要回击的拳头,“呦呦呦,您真的,千万别生气啊,也别攥拳头啊!”
“别打人别打人,可不能伸拳头打人了!”
一屋的混乱中,田思佳也终于反应过来。
她摸了摸还隐约作痛的脸颊,一双杏眼中满是震惊,我他妈的竟然被这个死老肥给打了?
下一秒,田思佳掏出手机,手指像是停不住的机关枪一样,飞快地发了条消息,然后她撂了托盘,捋起袖子,就冲了上去。
大林哥拦不住辛阮,转身拦住她,“忍忍忍忍,我的小姑奶奶,都已经够乱了,您就别在这儿继续添乱了!”
田思佳是满脸的愤怒。“姑奶奶是一分一秒也忍不了!”
她说完,拍开大林哥的手,便冲了过去,她是散打冠军,自然知道攻人什么地方,屋内瞬间响起了杀猪一般的哀嚎,比刚才还甚。
最后一个过肩摔,她将近两百的陈光辉完全抡起后,狠狠地摔倒在了地上。
沉闷的倒地声后,陈光辉苦苦呻/吟,动弹不得,而田思佳在一旁则是帅气地拍了拍手,骂了句“晦气”。
这一幕,就连辛阮看得也傻眼。
“哎呦喂!我的老天爷啊,陈老师您怎么还摔到了呢?没事吧您?”
大林哥一边有模有样地招呼上去,一边忍不住小声跟一旁的辛阮道:“我跟你说她把几个一米九的壮汉都撂倒了吧,怎么样,没骗你吧!”
他话里话外,满是骄傲。
辛阮听得忍不住发笑,这小姑娘看着柔柔弱弱,但身手确实厉害,就陈光辉二百多斤的体格,他都没把握把人抡起来撂倒。
眼见陈光辉倒在地上再没刚才的嚣张气焰,辛阮也就此停了手。
大林哥蹲到陈光辉面前,满口的“不好意思”、“请您见谅”,但就是不说伸手把人扶起来。
辛阮也两步走至跟前,居高临下地开了口,“你也不用想着报警。”
“是是是,陈老师还是别报警得好。”大林哥接过话语,也终于上手扶人起来,“我这也是为您着想,不然我怕辛阮他到时候再告您一个性骚扰,你说说,要是这样的话,您不就得不偿失了嘛!”
“我呀,替这俩人好好向您道歉,对不起对不起,真是不好意思哈!”
终于,陈光辉在大林哥的搀扶下,狼狈地起身。
他面色铁青,有理无理的话都被对方说完了,自己就只能哑巴吃黄连。
他极其不甘心自己就这么被打了,愤愤地从姓林的手中抽出自己的衣袖,谁知却一不小心牵扯到自己的伤口,当即痛得龇牙咧嘴,面目全非。
“小心点,小心点!”大林哥见状赶忙道:“哎哟喂,陈老师,您也太不小心了。”
“怎么样啊?能走吗?要不然您喊人来接您?”
陈光辉脸色臭到了极致,他并不理会大林哥的声音,弓着身子,一瘸一拐地走到门前。
辛阮看着他的身影,并未有所动作,只是心中隐约还有些感慨。
他一直以为自己变了,原来并没有,即便是过了这么多年,他依旧还是那个一言不合,捞起笤帚冲去揍人的那个自己。
陈光辉兀自开了门,却是撞见了匆匆赶来的宋弘毅。
他未曾想过门会这么突然地打开,脸上微愣,脚下的步伐也瞬间顿住。
身后一声几不可闻的碰撞声。
突然,宋弘毅像是想起什么似的,猛然回头。
看到身后空无一物的长廊后,眼中闪过一抹惊讶,随即才又镇定自若地转过身来。
他这才注意到陈光辉脸上的伤,以及他蜷缩着身子,一瘸一拐的走路姿势。
顿时心里乐了。
好家伙,某人紧赶慢赶,催魂一样催得人要死,结果倒好,他老婆直接上去把人给揍了!
不愧是敢踹了某人的人,牛逼,当真是牛逼啊!
宋弘毅强忍住笑意,满脸关心地看向陈光辉,“陈导儿这是怎么了?”
陈光辉知道他们是一伙的,自然不敢多说什么,只说自己没看好路,脚下太滑,摔了一跤。
宋弘毅闻言,鞋尖在地上蹭了两下,感受一番,“哟,地是有点滑了。”
说完,他抬头重新看向陈光辉,“不过你也是的,怎么不睁眼看路啊,你看看你,都摔过一跤了还闭着眼,一会儿再摔倒了可怎么办?”
陈光辉地脸色白了又青,青了又紫,很是难看。
可面对宋弘毅终究是不敢说什么,只能连声应和着“是是是。”
“宋总,没什么事儿,我便先走了。”陈光辉的语气迫不及待。
他想现在立刻马上,便逃离这个让自己难堪的是非之地。
然而上天偏不叫他如意,举着托盘的服务员恰逢时宜地出现,托盘里还整齐地叠放着两身看起来就很宽大的旗袍。
宋弘毅见状立马反应过来,连忙喊住想要逃窜的陈光辉,“哦!对对对,这还有你的衣服呢!”
“先别走呢陈导儿,来来来,试试看衣服合不合身,不合适的话,我让她们再去给你改。”
陈光辉难堪地顿住脚步,在宋弘毅不容质疑的目光中,竟然说不出一个不字,只能任由服务员把那件宽大的旗袍套到自己身上。
他僵着肥硕的身材,犹如小丑般滑稽地套着女士旗袍,没有任何美感可言。
看得辛阮他们一行人忍不住暗自发笑。
“行,衣服倒是挺合身。”宋弘毅上下打量一番,拍板落定,“那这衣服陈导儿要穿着走吗?”
不等他回答,宋弘毅又道:“算了算了,还是给你包起来吧,等回家了,你自己照着镜子慢慢欣赏啊!”
身旁的服务员手脚麻利地将陈光辉身上的旗袍剥了下来,两三下便装好了,然后双手将袋子递了过去。
陈光辉看着面前的手提袋只觉得无比的扎眼。
但他只能将东西接了过来,勉强挤出一个笑容,却是笑得比哭得还难看,“呵呵呵,多谢宋总了。”
见状,宋弘毅笑得无比的舒心,“客气了啊陈导儿,那你慢走啊,我这就不送了。”
终于,陈光辉在众人的关注下,佝偻着身影,一瘸一拐地离开了……
目送人离开后,宋弘毅回过头,看向辛阮点了点头,他没再说什么,也直接转身离开了。
这场闹剧终于算是结束了,大林哥疲惫地叹了口气,然后问田思佳的脸疼不疼,他问向一旁的服务员有没有药,可以拿过来些。
田思佳倒是不在意脸上的疼,她只揉了揉肚子,眼巴巴地看着屋里一桌子的菜,看样子是饿了。
大林哥见状便赶忙让人把桌上的菜撤了,再新上一些。
服务员进进出出,忙活的时候,辛阮就倚在门旁,迟迟未动。
也许是他位置站得刚刚好,所以宋弘毅过来的时候,他一眼便看到了身后那抹熟悉的身影。
满脸的紧张与慌乱,是他从不曾见过的神情。
辛阮有过片刻地惊讶,原来那样陌生的情绪,也会出现在他的脸上。
再后来看到了他卷起的衣角,翻折的袖口,就像个上一秒还在跟人拼酒,下一秒便被拉到这里的酒鬼糙汉,乱糟糟的,更不用提后面慌里慌张,往旁边藏的动作。
好像额头还撞到了墙壁,“砰”的一声闷响,听起来还挺疼。
真的一点也不体面。
辛阮如是想。
他不是不知道是黎燃让宋弘毅来给他们解围的,毕竟宋弘毅都已经直说了。
然而听到和见到是全然不同的两种感官。
看见黎燃的那一瞬间,辛阮的心中生出一抹异样的情绪。
他把这抹情绪归咎于虚荣心。
人,谁会不喜欢被维护惦记,英雄救美呢?
他也就是个平凡地普通人,自然也不例外……
菜已经重新上齐,田思佳到底是个初出社会的小姑娘,涂上了药便忘记了疼痛,对着满桌子的佳肴大快朵颐了起来。
见状,大林哥这才喊辛阮过来坐,“你也再吃点,一晚上只顾着喝酒了,根本就吃什么东西。”
辛阮依言坐下,夹了几筷子菜,算是给胃一点儿安慰。
“合同好不容易才谈妥,为什么突然就不想签了呢?”大林哥看着他,满眼地疑惑,“是不想欠黎燃什么吗?”
一旁大快朵颐的田思佳夹菜的手微顿,随即便又若无其事地继续,只是一旁的耳朵却是机警地支棱了起来。
“《千古浮沉》这个项目确实算很不错的了,近年来行业受到冲击,开的本子少了许多,s+的制作更是寥寥,能拿下这个项目对你是百利而无一害啊!”大林哥还在可惜着。
“你到底是怎么想的?这里也没外人了,总要同我说说吧!”大林哥摊了摊手。
辛阮却是没有急着回答,他夹了一筷子苦瓜。
苦瓜翠绿,雕刻的花纹也精致,可即便这里的大厨再高级,玩转得花样再多,也依旧掩盖不了食材本身的苦涩,而人人更是都知道苦瓜的好,可桌上这盘子苦瓜却未被人动过几下。
所以,好与不好、利与不利的界限又在哪里呢?
“是因为黎燃,不想靠着他们拿资源?”大林哥再次问了一遍。
辛阮轻嗯一声,“也不全是吧。”
大林哥见状开解道:“我说句公道话,你跟他结婚这么多年,从他哪里得过什么好处?离婚还是净身出户,没拿他一分一厘,就算靠着他的关系拿下这个资源,也是你应得的啊,不用不好意思的!”
“是这样的吗?”
辛阮也是疑问,苦瓜苦涩地味道还残留在唇齿间,或许有这方面的原因,他标榜独立,却还要依旧别人的势力来拿资源,未免有些又当又立的嫌疑。
不过他心中更多的,是别的考量。
“又或许是我不想一直在偶像剧里打转,我想真的学到点什么呢。”
“所以?”大林哥闻言有些不明白。
“我还是想争取一下阳光影视的新剧。”辛阮将自己的野心宣之于口。
“这……”大林哥闻言面露难色,他仔细斟酌着语言,“其实那边当时的拒绝吧,怎么说呢,虽然话术很客气,但态度还挺坚决的,似乎是没什么回旋的余地。”
不然大林哥也不会让辛阮这么积极地争取陈光辉手中的项目。
辛阮自然明白,他又道:“不是要演主角。”
“不是主角?什么意思?”大林哥微怔。
“想看看是不是有机会,可以在里面出演一个配角。”辛阮如是道。
他自然是有自知之明,知道自己那点演技有几斤几两,言学林之所以能演的出彩,得到大家的认可是因为这个角色的经历与他自身息息相关,并不是他有多好的演技。
所以他不在乎主角番位什么的,只想跟着好的导演和有实力的演员,真正学习一下。
闻言放倒是大林哥愣住了。
他没曾想辛阮火了之后,竟然还愿意演配角?
他之前也带过不少艺人,刚进圈的时候都说只看重角色本身,不在乎是不是主角,结果稍微有些热度以后,便开始眼高于头顶,非主角戏不解,之后更是宁愿在小网剧里当主角,也不愿意接大制作里的配角。
对此他也能理解,毕竟小网剧里演主角拿的钱多,导演还捧着,舒舒服服就把钱给挣了,多惬意自在。
他不曾想,辛阮竟然还愿意出演配角。
“大制作的配角戏确实磨炼演技,但你可要想清楚,这样的话你的身价可就下来。”大林哥分析利弊,实话实说。
“我知道的。”
这些辛阮自然是知道,但比起这个他跟害怕在烂剧里打转,毫无长进地消耗人气,最终再一次湮没在茫茫人海中,无人在意。
而人生,又哪来的那么多翻红的机会。
既然这一次火了,便抓住这一次的流量,努力接几个好剧本,饰演几个好角色来锻炼一下自己。
“哥,你去帮我争取一下吧。”辛阮坚持道。
“行,那我回去再联系一下阳光那边的人。”见他坚决,大林哥便应了下来,随即也辛阮道:“这次又不是演主角,说不定还真有戏呢。”
……
没过两天,辛阮跟陈光辉的事儿,便在圈子里渐渐传开了。
传言很是难听,说辛阮为了得到角色,使出各种手段甚至不惜献身上位,结果却是惹怒了陈光辉,惨遭拒绝。
这样一来,《千古浮沉》这部戏也自然而然地跟辛阮没关系了,除了他,另外强有力的竞争者就是叶清安了,想来这部必火的古偶剧要花落他家了。
众人羡慕叶清安之余都在等辛阮的笑话,想看看错过这么好的资源,他后续会有什么行动……
这种话甚至传到了正在剧组里的纪星辰耳中。
“咚”的一声响。
玻璃杯被重重搁置在桌上,顿时水花四溅,引得剧组里的工作人员纷纷侧目。
只见纪星辰一张脸像是抹了锅底灰般,极其罕见地黑了脸。
身旁的助理当即便去训斥了那些人乱嚼舌根传八卦的人,还顺便给他们找了点活干,支得远远的。
处理完后,助理重新倒了杯水给纪星辰,安慰道:“圈里的人就这样,最会以讹传讹,哥你别搭理他们。”
纪星辰却未回答,攥着水杯的手却是不住收紧,腕上更是青筋暴起。
再拿出手机给辛阮打了几通电话,都无人接听后,听着电话里始终未变的忙音,纪星辰的一颗心彻底躁乱了。
“跟导演请半天假。”
纪星辰撂了被子,起身便脱戏服,开口的语气里更是不容置疑。
助理虽然面色为难,却也不敢多说什么,纪星辰作出的决定,通常没有任何人能左右。
好在辛阮的电话及时回了过来。
“你在哪儿呢?现在在做什么?刚才怎么不接电话?”
电话一接通,纪星辰的问候便如同弹珠一样炮轰了过去。
“我在家里呢,刚才去厕所了没听见手机响,怎么了,是有什么事儿吗?”辛阮觉察出他语气中的着急,再加上他一连打了这么多电话,便以为他是有什么急切的事情。
听他语气不像是作假,纪星辰这才稍稍放下心来。
他瞬间语气如常,自然道:“能有什么急事,自然是想你了呗,刚巧剧组今天拍摄的地方离你家近,晚上去你家蹭个饭,也不知道辛老师愿不愿意赏脸。”
话里话外,又成了那个当初温柔痞帅的渣王。
身后的助理闻言默默地抽了抽嘴角,辛阮住在城南,他们拍摄的地方在城北,间隔几十公里,这哪里近了?
但纪星辰像是没发觉似的,还在电话里像是小情侣拌嘴一样,跟辛阮聊得有来有回。
不过聊得没两句,纪星辰便发现他的声音有点扁扁的,不似往常的清亮,“你嗓子怎么了?”
辛阮咳了两声,喉咙中并无异样,但声音依旧是如此,“不知道,估计是有点上火吧。”
纪星辰嗯了一声,电话里叮嘱他这两天少吃辛辣的食物。
至于跟陈光辉的事情,他并没有直接问这件事,而旁敲侧击地问了一下辛阮最近的心情。
辛阮又不是傻的,纪星辰这么突然的一通电话一定是听到了什么,估计是担心所以才来问自己,又害怕提及自己的伤心事,所以才如此地委婉。
被人惦记的感觉总归是温暖的。
辛阮心下一暖,轻声道:“谢谢你的关心,我没事。”
最是简单不过的一句话,辛阮的声音却像是奇妙的音符般,带着柔和的旋律轻而易举地便抚平了纪星辰躁乱的心,他俊朗的眉眼更是在不知不觉中又蕴满了笑意。
“嗯,没事就好,那你晚上等我。”
纪星辰嗓音沉沉,平常的一句晚上等我却像是情人间旖旎的情话般,混了苦涩的酒心巧克力,异样却又丝滑地传入辛阮的耳中,微痒微悸。
辛阮动了动耳朵,明明还在愣神,嘴巴却已经下意识地应了一声“好。”
直到挂断了电话,辛阮捏着微微发烫的手机才回过神来。
到底是渣王,确实有一句话就乱人心弦的本事。
与此同时,纪星辰所在的片场——
同纪星辰搭戏的女演员不知道什么时候走到了他身后,等他挂了电话,才搭上他的肩膀调侃道:“哟,看纪老师这甜蜜的笑容,不像是前几天那个对象啊。”
“怎么着,遇到新宝贝了,纪老师这万千后宫又进新人了?”
见人过来,纪星辰收起了眼底的笑意。
他挑了挑眉,一双桃花眼中挂上了标志性的笑,温柔又不失礼地捏了捏肩头白皙的玉手,笑意盈盈道:“杨老师不来,我这后宫根本就组不起来。”
“怎么不来?纪老师晚上记得给我留门。”杨欢影媚眼如丝,脸颊盈红地笑道:“我这样也算是纪老师半个后宫的人了吧,那顺便问一问刚才是跟哪个新人小宝贝聊得这么开心?”
“不是什么新人,不过确实挺宝贝的。”
女演员闻言脸上又是惊讶又是玩笑道:“不是新人呐,看不出来,纪老师竟然长情了呢!”
纪星辰闻言眼中的笑意被冲淡了几分。
“长情”两个字就像是枚图钉,猝不及防地扎进四肢,钉死了纪星辰,他杵在原地,肌肉僵直,再做不出玩世不恭,游戏人间的神情……
过了许久,纪星辰才扯了扯嘴角,给与对方一个回应。
挂了电话没多久,辛阮还接到了沈淮北的慰问电话。
不同于纪星辰的委婉隐晦,沈淮北上来就很直接——
“陈光辉要潜规则你?怎么样啊,吃亏了吗你?”
知晓事情的缘由后,沈淮北顿时松了口气,“没吃亏就行,他那不就是一部古偶吗,没了就没了,无所谓,咱这儿新本子正在创作呢,怕啥!”
“行,那我可就不找其他活了,单等着沈导的新作了啊!”辛阮笑着调侃道。
已经鸽了一个月的沈淮北顿时慌了,话都结巴了,“那那啥那啥,也不能单等着啊,还,还是得接部戏先拍着。”
辛阮忍不住发笑,然后同他说了一下自己的打算。
“阳光的剧不错的,阳光的剧不错!”沈淮北抹了把额头上的汗,应和道。
于此同时,他下定决心明天一定努力写剧本,绝对不会再鸽了!
……
晚上的时候,田思佳送菜过来,“哥,你要做饭啊?今儿不点外卖了?”
想起田思佳入职以来点过的外卖,辛阮不安地跳了跳眼皮,接东西的手都抖了抖,“不点了不点了,晚上有朋友要来。”
田思佳闻言瞬间机警了起来,“大晚上的,谁要来?”
辛阮把东西拿进厨房,“纪星辰。”
田思佳闻言皱了皱眉,像是蚊子般小声嗡嗡嘟囔了两句,然后摸了摸兜里……
彼时的辛阮已经进了厨房,他打开水龙头后,将菜拿出来清洗。
哗哗哗的流水声中,田思佳像是换了个人似的屁颠屁颠地跑了进来。
她积极地夺走辛阮手里的菜,“我洗我洗,那个哥,我会做饭啊,晚上我不走了,我来帮你打下手哈!”
有个人帮忙打下手,辛阮自然乐意。
只是到了后面,辛阮似乎成了那个打下手。
他刚打算把切好的排骨炖上,便被田思佳抢了去,“我来炖我来炖,你去剥蒜吧。”
剥完蒜,辛阮又要动手把鸡翅腌上,田思佳又赶忙接过盘子,“我腌我腌,你再去,嗯……剥颗葱!”
直到一切准备完毕,到了开火爆炒的时候,辛阮也才做了些剥葱剥蒜的小活儿,反观田思佳则是提着锅站到了灶前,一副掌勺的大厨模样。
辛阮当然记得田思佳会做饭,只是平时从没见她这么积极过。
眯了眯眼睛,辛阮试探性地问了句:“要不然我炒?”
“不用不用,我来就行!”
果不其然,田思佳拒绝得很是坚定。
下一秒,辛阮便游移到她的身边,直直地盯着她的眼睛,也不说话,只一副似笑非笑看穿她的模样。
田思佳看着他的眼神,瞬间感受到头皮发麻,一颗心紧张地提到嗓子眼。
完蛋了,要暴露了,自己表现得太刻意了!
辛阮终于开口,他眉眼坚毅,语气中也满是笃定,“你是纪星辰的粉丝吧!”
闻言,田思佳提起的一颗心稳稳当当地滑回了胸膛,她小鸡叨米一样连连应下,“是是是是是,这都被你发现了哈。”
田思佳虚抹了一把额头上细碎的汗珠,似乎是不好意思地挠了挠头,“那个,我确实是纪星辰的粉丝来着!”
辛阮闻言轻笑一声,看了眼她锅中在烧的菜,打趣道:“喜欢他几年了?”
田思佳信口胡诌,“那可是好多年了,高中的时候我就喜欢他了,朝思暮想这么多年的偶像要见了,我激动,呵呵,很激动。”
“怪不得。”辛阮了然地应了一句。
“啊,怪不得什么?”田思佳问道。
辛阮指了指案台上备好的菜品,“怪不得什么菜都不让我插手,你是想亲手给他做一顿晚饭吧。”
“……”
田思佳想着数不清零的红包,再次皮笑肉不笑地应着是是是,“我可太喜欢太喜欢他了,所以才想亲手给他做一顿晚餐!”
闻言,辛阮没再说什么。
他盯着炒菜锅中咕嘟冒出的褐色小泡,像是被勾起了什么似的,愣愣出神。
太喜欢太欢喜是有多喜欢?
是渗透到骨子里的那种喜欢吗?
是啊,只有这样喜欢一个人才会想着亲手做饭给他吃。
从前的他也会经常出入黎家别墅的厨房,跟着阿姨手忙脚乱地准备些黎燃喜欢吃的饭菜。
他试图先掌握黎燃的胃,再抓住他的心,但最终却发现自己失败得一塌涂地。
没有什么是黎燃特别爱吃的,因为他很是克己,再是精美可口的菜式,他也永远是寥寥几口,雨露均沾,让人猜不透喜好。
至于那颗心,呵,他更是见都未曾见过,又何谈抓住呢?
热油下锅的声音,滋滋作响,辛阮看向锅内翻炒的肉块,心中做问:那黎燃呢?黎燃这样的人,也会亲手给自己喜欢的人做菜吃吗?
西装笔挺的黎燃拿着锅铲,围着灶台打转?
辛阮有些想象不出这样的画面,想来他也不会有机会见到这样的画面。
又或许在他看不见的时空里,黎燃早已给叶清安做过饭,狭小的厨房里,他们紧密相拥,爱意在袅袅的烟火气中无限滋生……
“哥?”
“辛哥?”
“辛阮!”
一连喊了几声辛阮都没有反应,田思佳便放开了音量。
眼见他回神,田思佳小心翼翼地问道:“你觉得纪星辰怎么样?”
辛阮甩开自己乱七八糟的情绪,认真地回答起小姑娘的问题,“演技都得奖了,自然不用我说,人也挺好的,没见他凶对谁,对工作人员都很礼貌,也很会照顾人,在片场也没见他耍过大牌。”
“评价这么高啊!”田思佳吐了吐舌头,咂舌问道:“那你觉得他适合作为另一半吗?”
闻言,辛阮眉头紧锁,满脸的无法言喻,“什么意思?你想跟他谈恋爱?我可没那个本事给你们牵线搭桥啊!”
田思佳:“……”
“出去出去出去,影响我做菜了!”
田思佳又气又恼辛阮这回答,直接动手将人赶了出去。
辛阮被赶出厨房也不生气,只无奈地看了看厨房小姑娘忙碌的身影,轻笑着摇了摇头。
纪星辰人很好,是个很好的朋友,却并不适合做生命中的另一半。
最起码在辛阮眼里是这样的。
纪星辰花心浪荡,甜言蜜语信手拈来,让人难辨真假,随时随地都有让人心动的本事。
每个被热恋时期甜言蜜语包围的人,都幻想着自己是纪星辰的最后一任,是他停船靠岸的港湾,可是浪子却随时都能再次扬帆启航。
所以,不要轻易把这样的人放进心里,不然最后受伤的一定是自己……
好在他只是把纪星辰当做一个关系很好的朋友。
这么想着辛阮收拾起餐桌,他手下的动作轻快,嘴角还带着不曾察觉的笑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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