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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31章


    ◎现在我们两清了。◎


    隔日是国庆节,外加公关团队的下场,关于祈燃的话题热度稍有退减。


    另一方面,昨晚祈烟跟俞文昊打过照顾。俞文昊那边爆出自家公司旗下一个小明星的绯闻,以此来转移网友视线。


    虽然热度不算高,但也带走一些流量。


    公关团队和祁家一致认为,在事情未查出前,先尽量把热度压下去。不然无论对祈燃个人或是整个公司,都非常不利。


    网上各种辱骂和谣言依然在继续,祈燃被明令禁止出门,只能窝在家里。


    有很多朋友发来慰问短信,祈燃选了几条回过去。


    得知此事的陈森气个半死,跟他通电话时说要去灭了那混蛋。


    祈燃说你去吧,去完咱们跳进黄河也洗不清了。


    陈森怄死了。


    陈森狠话说的溜,但实际上,却在想办法联系那人,试图通过沟通达成和解。


    同一时间,远在国外的宓高阳也得知了这事,打电话过来,态度跟陈森如出一辙。


    奈何身在大洋彼岸,爱莫能助,也只能口嗨几句。


    祈燃校园霸凌的事发酵了两天,到十月三号,事情突然有了转机。


    因为远在B市的苏泽宇在无意间得知了这件事。


    当时苏泽宇正和室友在图书馆学习,室友刷微博,恰好刷到这个话题,便问他:“泽宇,你是江城人吧。”


    苏泽宇点点头:“怎么了?”


    室友便将手机递给苏泽宇看:“网上说的这个祈燃,你认识吗?”


    从大学室友口里听到祈燃这个名字,苏泽宇愣了下。然后通过微博,他知道了事情的来龙去脉。


    当即,他便联系了祈燃,但是没联系上。


    苏泽宇转而联系苏沫,将前因后果与她说了一通,苏沫这才知晓了当时的情况。


    网上的发帖人叫刘辉旭,和祈燃同级不同班,是高二下半学期才转学来江中的转校生。


    大概是家境殷实,又有后台,虽为转校生,但刘辉旭的行事作风颇为嚣张,大有“长江后浪推前浪”的趋势。


    祈燃几人虽看不惯他,但也始终坚持“人不犯我我不犯人”的宗旨,互不叨扰。


    这样的相处模式一直持续到某日。


    两个班级一同上体育课,苏泽宇在打篮球时,不小心砸到了他。尽管苏泽宇立马道歉,但刘辉旭仍不满意,揪着他的领子恶狠狠的骂了好一会儿。


    甚至在后来很长一段时间里,只要撞见苏泽宇,他便要欺负他一下。


    苏泽宇胆小怯弱,敢怒不敢言,只能避而远之。


    然而刘辉旭非但不收敛,反而变本加厉,这让祈燃有点看不过眼。


    于是在某次课间,祈燃站出来教训了刘辉旭,警告他以后别惹他们班的人。


    那次事情闹得不算大,甚至都没惊动到老师。祈燃以为事情就这么过去了,谁知道隔天,刘辉旭在校外找了几个小混混,竟然要教训他。


    结果自然是被祈燃反杀。


    然后陈森他们知道了这件事,趁着家长会没人管,直接把人揪到了小树林。


    但他们到底是知轻重的,又是在学校里,不敢太过火,只是让他吃了点苦头。


    至于网上那些所谓的霸凌重伤,纯属无稽之谈。


    电话里,苏泽宇说得义愤填膺,苏沫倒是第一次见他这么激动。


    末了,他忧心忡忡道:“如果不是因为我,燃哥也不会出手教训刘辉旭。姐,现在该怎么办?要不我去网上澄清吧。”


    “你别急。”苏沫安抚他:“澄清的事稍后再说,我先问问祈燃那边的情况。”


    “嗯。”


    和苏泽宇通完电话,苏沫便打电话给祁烟,将苏泽宇的一番话全数告知祁烟。


    祁烟说明白了,转头便把这事通知到公关团队。


    原先公关不敢轻易下场,是因为没有人证,又对祈燃的话半信半疑,担心事情会反转,到时候引起另一波舆论高/潮。


    但现在不同了,有了人证,此事的脉络便清晰了许多。


    恰好,江中那边也调取到了那次冲突的监控视频。


    从监控视频里很明显可以看出,是刘辉旭欺负苏泽宇在前。而祈燃,恰恰是那个替苏泽宇出头的人。


    人证物证齐全,公关团队便放心的下场了。


    他们先联系到苏泽宇,注册了一个新的微博账号,由公关团队操手,写了一篇上千字的小作业,全文旨在卖惨,只在字里行间提及祈燃。


    有B大高材生的身份加持,瞬间带了一波节奏。


    然后是江中发出声明,没有偏帮任何一方,只是将情况据实已告。


    虽然祈燃一方并没有证据证明刘辉旭的伤和自己无关,但仅仅是这两项,足以洗掉祈燃身上校园暴力的标签。


    再加水军下场带节奏,将祈燃的人设往见义勇为的校霸上带。


    舆论高地瞬时被祈燃一方占据。


    这事发展到后来,刘辉旭迫于舆论压力,出面道歉。


    而另一边,江大的回应更为简单,只在微博放了张大一新生军训时的照片。


    眼尖的人立马认出站在人群里异常显眼的祈燃。


    只字未提,仅用一张照片,表明了自己的立场。


    这波护犊子的操作,也引了路人一波好感。


    到国庆假期快结束的时候,这场小风波渐渐平息下来。


    而在这场风波中,祈燃无端被人咒骂了好几天。


    嘉美会所里。


    祈燃和教练练了一个小时的近身搏斗,直将憋了几天的这股气全数发泄出来才肯罢休。


    气喘吁吁地下拳击台,路木扔了瓶水给他。祈燃一把接过,拧开瓶盖,往肚子里灌了大半瓶。


    路木笑说:“现在舒服点了?”


    出了一身汗,祈燃心里终于爽快了些,便说:“这些天在家里快憋死我了。”


    路木笑笑。


    陈森窝在沙发里,嬉皮笑脸说:“这次也算因祸得福,咱现在可是上过热搜的人了。”


    “福?”祈燃似笑非笑看他眼:“你他妈祖宗十八代被人问候一遍试试。”


    陈森只是想想这个画面,都觉得可怕。


    “算了算了,这事儿过去了,咱不想了。跟你说个喜事儿。”


    “什么。”


    陈森幸灾乐祸地说:“听说那傻逼他爸被约谈了。”


    祈燃抬了抬眼皮:“为什么。”


    “还能为啥,被舆论反噬了呗。”陈森言简意赅地总结:“总之就是他爸那公司不太干净,然后因为这事被爆出来了。”


    陈森啧了声:“坑爹第一人啊。”


    祈燃冷笑:“活该。”-


    国庆后,天气渐渐凉爽起来。经过这次事件,祈燃成了江大的“明星”,走到哪里都是万众瞩目。


    而苏沫也随之成为焦点,原先那个已经沉下去的帖子再次被人顶到首页。


    最后生物系发出公开声明,表示实验项目的人员选拔公平公正,官网均有公示,所谓后台靠山纯属谣言,请勿信谣传谣。


    鉴于祈燃的事,这次大众并没有轻易站队。发帖之人大概也是心虚,当天下午便将帖子删得一干二净。


    事情渐渐压下去。


    祈燃却气得够呛。


    尽管苏沫表示不在意,祈燃依旧托人查到了发帖人的IP地址,在某个网吧。顺着网吧地址,祈燃很快便查到了发帖人。


    祈燃将这个人的名字告诉苏沫时,苏沫没有太意外。


    又是何盼。


    其实她挺疑惑的,不明白何盼对她这股莫名其妙的敌意究竟从何而来。


    虽然知道了谣言者是谁,但苏沫也没有想继续追究下去的意思。


    多一事不如少一事。


    可祈燃却不乐意,觉得苏沫身边有这么个攻于心计的人实在太可怕了。


    指不定哪天就往苏沫杯里投毒了。


    他这么说时,苏沫笑起来:“你宫斗剧看多了吧。”


    祈燃蹙眉,表情不大好看:“怎么不可能,这种事不是没有发生过。”


    苏沫不以为意:“不至于。”


    “不行。”祈燃怎么想都不安心:“这事儿不能就这么算了。”


    怕他冲动行事,苏沫说:“你别乱来,这事我自己解决。”


    祈燃抿抿嘴,没吭声。


    “祈燃。”苏沫看着他。


    “知道了。”祈燃不情不愿地应。


    过了两天,苏沫特意找了个时间和何盼摊牌。


    这已经是何盼第二次干这种事,苏沫既觉得可笑又觉得可悲,为何盼。


    有些事,苏沫并不是一无所知。


    两年相处下来,苏沫多少能猜出,何盼家境不算好。而且她也听袁婷婷提起过,何盼的学费和生活费全靠自己攒下来的。


    好在她的成绩不错,每年都能申请到国家励志奖学金。


    是以,奖学金对何盼而言十分重要。


    那么如果这件事捅到系里,何盼造谣的罪名坐实的话,苏沫百分百断定,何盼无缘今年的奖学金评比。


    所以当苏沫拿奖学金的事和何盼谈时,对方立马就慌了。


    那是两年来,苏沫第一次瞧见何盼低声下气地模样,哀求她。


    她说自己被嫉妒蒙蔽了双眼,羡慕苏沫能拿国家奖学金,更羡慕她能参加实验项目。


    她说自己并不是真的想造谣苏沫,只是见不惯她春风得意的模样,想恶心恶心她。


    可没想到这事发酵到系里都出面了,当时她就慌了神,所以立刻删除了帖子。


    幸而她知道苏沫的性格,这么清冷孤傲的一个人,最多也就像之前一样打打嘴炮。可没承想,苏沫这次认真起来,要去举报她。


    在她苦苦哀求下,苏沫答应不追究,只冷冷丢下四个字:“事不过三。”


    隔天苏沫便将此事告诉祈燃。


    对于这个结果祈燃很不满意,认为苏沫心太软了。


    奈何苏沫坚持,祈燃当下便未多说。


    回到宿舍,祈燃越想越不解气,于是瞒着苏沫,将收集到的证据整理成文件,举报到生物系。


    苏沫也是通报出来后才知道。


    这时距离事情过去已有近半月。


    苏沫知道后,愣是一整天没理祈燃。


    晚上,祈燃在实验室外等了苏沫两小时,回宿舍的路上,她依然黑着脸。


    无论祈燃怎么逗她,苏沫都不吭声。


    祈燃束手无策,快到宿舍时,再也忍不下去。


    大步一跨,拦住苏沫的去路。


    “你到底在气什么?”


    祈燃是真的不明白自己做错了什么,明明是何盼抹黑她在前,而他不过是行使了正当权利,替她出气罢了。


    在祈燃人生前十八年里,从未对谁这么低声下气过,除了苏沫。他怕她受委屈,更怕她受伤,千辛万苦收集证据全数是为了她。


    可到头,换来她的不理不睬。


    即便苏沫不满意自己的做法,也不至于生气成这样吧。


    “我究竟做错了什么!”祈燃又硬邦邦地追问了一句。


    少年的表情看上去很生气,又带着几分委屈。


    苏沫深吸口气,尽量控制自己的情绪。


    “我跟你说过,这事你别插手,我自己会处理。”


    “你处理的结果就是当什么事都没发生过?”


    说这句话时祈燃带了脾气,语气微冷。


    苏沫皱了下眉,到底还是耐着性子解释:“我不想场面弄得这么难看。”


    “人家可不这么想。”祈燃沉声说。


    “她已经保证没有下次了。”


    “然后你就信了?”祈燃嗤笑道:“苏沫,你能不能别这么天真。”


    苏沫本就有些烦躁,这会儿被他激得气更甚,冷声说:“这是我的事。”


    “……”


    祈燃自动把这句话转换为:我的事,不需要你多管闲事。


    闷在心里一股气倏地蹿起。


    换作其他人,他早就开骂了。


    就因为眼前之人是苏沫,勉强压住,缓缓“呵”了声,赌气道:“我这是狗拿耗子多管闲事!是吧?!”


    苏沫没吭声。


    几秒后,才叹了口气:“祈燃,你别这么幼稚。”


    “我幼稚?”祈燃怒极反笑:“苏沫,是不是无论我做什么,在你眼里都像孩子一样冲动幼稚?”


    “……”


    “行。我知道了。”


    俩人都带着气,不欢而散。


    苏沫回到宿舍的时候,何盼正趴在桌上哭,顾清悦和袁婷婷在旁边安慰她。


    看到苏沫,两人神情皆变了变。


    苏沫面不改色进去。


    何盼抬起头,哭得红肿的双眼望向她,眸内满是怨恨。随后又垂下头,呜呜地哭起来。


    兴许是苏沫的表情太镇定,顾清悦看不过眼,站起来,指着苏沫朗声质问道:“苏沫,你太卑鄙了!表面一套背后一套,太恶心了吧你!”


    苏沫从容的将书从包里拿出来,淡淡回道:“这是跟你们学的。”


    “你——”顾清悦气得直跺脚:“你太要脸了!”


    苏沫的脸色依然没变:“彼此彼此。”


    顾清悦:“你知道奖学金对盼盼有多重要吗!她的学费全靠这笔收入!”


    听到这话,何盼哭得更凶了。


    苏沫抬眸,看向顾清悦:“既如此,为什么还要做损人不利己的事。当她做这些事的时候,就该知道自己没有资格再拿这笔奖学金。”


    顾清悦被苏沫说得哑口无言,脸上一阵青一阵白。


    袁婷婷也是第一次见到言语如此锋锐的苏沫,试图打圆场:“沫沫,少说两句吧。”


    苏沫静了静。


    既然事情发展到这一步,苏沫也没打算继续住在这里,让彼此添堵。


    下午做实验的时候她便做好了决定。


    要么换宿舍,要么搬出去租房,两者选其一。


    是以,她趁着这个机会,将此事做个了断。


    苏沫放下手中的东西,走到何盼边上,终结这个话题。


    “何盼,你没必要觉得委屈,也别妄想我会跟你道歉。你有损失的同时,我也不是没有受到伤害。”


    “现在我们两清了。”


    第32章


    ◎他是人,也会失望和难过。◎


    翌日,苏沫去了趟辅导员办公室,提出想换宿舍的要求。


    经此一事,辅导员也知晓了几个姑娘之间的是非,面带不悦道:“瞧这事儿闹的,整个学校都知道了。何盼平时瞧着挺乖巧的,怎么会糊涂成这样。”


    苏沫没说话。


    辅导员心里是偏向苏沫的,况且她又是受害者。见她不吭声,便说:“换倒是能换,只是现在女生宿舍都满员了,最近是腾不出空床了。要不你去问问班里有没有女生想换吧。”


    这话说了等于没说。


    他们班统共就两个女生宿舍,另外一个宿舍的四个女生好得跟连体婴似的,怎么可能会想换。


    当下苏沫没再多言,只说:“好的,谢谢老师。”


    既然换宿舍没指望,苏沫便开始在网上找合适的单身公寓。


    但是她的预算有限,一时间想找个安全性高、离学校又近的公寓颇为困难。


    后来袁婷婷知道此事,劝了她许久,言下之意是没必要搬出去。


    苏沫摇摇头,说:“就算没这事我也准备在大四搬出去。”


    搬出去住这件事,苏沫早就考虑过,现在不过是提前了一学期而已。


    至于为什么想搬出去,同室友不和睦是一方面,更重要的原因是,她想把苏奶奶接过来一起住。


    老人家身子骨不大好,近些年越发不利落。苏世南平时工作忙,极少顾及到她,万一老人家有个头痛脑热,儿孙又不在身边,容易出事。


    如果能和她一起住,好坏有个照应。况且江大离一院近,平时去针灸也更为便捷。


    在苏沫找房子的这段时间,祈燃始终没有联系她。


    苏沫想,祈燃应该还在生自己的气。


    过后苏沫也有反省,在想那天的话是不是真的伤到了祈燃,不然以祈燃的脾气,保准过三天就忘掉了。


    说到底,祈燃是为了他。而她却因此冷着脸,晾了他一整天。


    苏沫尝试着发条信息过去,临到了,手悬在屏幕上,半天没动。


    这么过了两天,十月底,林加杨来找她。


    两人去外面吃饭,闲谈间,林加杨得知苏沫在找房子,便说,自己有个朋友正好有套单身公寓要出租,简装,离学校也近,问她有没有兴趣。


    苏沫犹豫了下,决定去瞧瞧。


    趁着林加杨尚未去实习,陪同苏沫去看了那套单身公寓。


    45平,一室一厅一厨一卫。房子装修的特别简单,但胜在干净整洁,家具家电一应俱全。小区绿化安保也不错,最重要的是,离江大只有十几分钟的路程。


    因为是林加杨介绍,朋友打了个友情价,价格在苏沫接受范围内。


    苏沫也不想在找房子上浪费太多精力,当下便约好隔日签合同。


    看完房子,两人并肩往小区外走。


    林加杨说:“真不打算再看看?可别因为我而不好意思推拒。”


    苏沫笑说:“我像是这种拂不开脸面的人吗。”


    林加杨想了想,颔首:“这倒是。”


    话一出,两人都笑了。


    想起之前的事,苏沫便问:“学长是不是有什么事没跟我说?”


    林加杨一时没明白:“什么?”


    苏沫提醒他:“我生日那天——”


    提起那天,苏沫不由自主想起祈燃。


    林加杨反应过来,想起那个好不容易鼓起勇气又惨遭夭折的告白。不禁苦笑:“下次有机会再告诉你。”


    又想到那个少年,忍不住问:“那个祈燃——”


    话音顿了顿。


    突然提到祈燃,苏沫也愣了下。


    “嗯?”


    “他在追你吗?”林加杨问。


    这个话题明显不合时宜,苏沫不自然地应了声:“…嗯。”


    “那你喜欢他吗?”林加杨又问。


    这个问题问得苏沫有些措手不及,半晌她才说:“我当他是弟弟。”


    林加杨笑笑,没再往下说,转而提起实习的事,将这个敏感又尴尬的话题带了过去。


    隔天林加杨陪着苏沫去签了合同。


    合同生效期在十一月中旬,主要是这阵子忙,苏沫没时间搬东西,便往后推了半个月。


    回学校路上,林加杨嘱咐她,搬行李的时候可以联系他,他会帮苏沫找几个免费的劳动力。


    “那我先谢过学长了。”苏沫笑着说:“学长晚饭有约了吗?如果没有我请你?”


    “感谢你帮我找到合适的公寓。”


    “别这么客气。”林加杨说,但没拒绝:“你请我的话,就算有约也得推掉。”


    苏沫被逗乐:“学校餐厅也行?”


    林加杨说:“我不挑。”


    签完合约,苏沫的经济确实有些紧张。于是她便说:“今天先在学校餐厅将就一顿,等学长回来再请你吃大餐。”


    林加杨偏头看她,被她眉眼间的笑意感染,跟着笑:“嗯。就这么说定了。”-


    江大樱花餐厅三楼内,舒缓悠扬的音乐缓缓流淌开来。晚饭时间尚早,此刻学生并不多,只有三三两两几个人。


    家常菜摊点前,祈燃垂着头,一手插兜一手玩着手机,全然一副无精打采的模样,任由邱向晨在旁点了一堆菜。


    只在结账时,才懒洋洋地抬了抬眼皮,径自扫码付钱。


    邱向晨和梁时端着菜过来时,祈燃还是那副要死不死的鬼样子。


    俩人在祈燃对面坐下,梁时忍不住说:“燃哥,你这是要丧到什么时候啊。”


    自从一礼拜前黑着脸回宿舍后,祈燃再也没露出过笑脸。尽管祈燃什么都没说,他们却能猜到几分。


    能让祈燃丧成这样的,除了苏沫,他们再也想不到其他。


    方泽安慰他:“天涯何处无芳草,何必单恋——”


    话没说全,被祈燃冷冷扫过来的眼神吓得闭了嘴。


    三人中邱晨最识趣,绝口不提祈燃的痛处:“别说这些糟心事了。这世上没有什么事是一顿美食搞不定的。如果有,那就两顿!”


    梁时和方泽嗤笑他是吃货,可到底是没再提这茬。


    这顿晚饭,祈燃没吃几口。一是菜不好吃,二是没胃口。


    他耷拉着眉眼,径自玩手机。


    不多时,进来一条陈森的信息。


    陈森:【今晚路哥说带我们去酒吧,你去不去?】


    祈燃:【不去。】


    陈森:【我怎么瞧着你这几天的状态不太对,发生了什么事?】


    祈燃:【没事。】


    陈森:【……】


    陈森:【施主若有烦闷之事,可与老衲诉说。】


    祈燃:【滚。】


    陈森:【去吧燃哥,明天不是周末么,你又没什么事。】


    祈燃:【别烦我,不去!】


    回完陈森的信息,祈燃退回微信界面。往上一翻,便翻到了苏沫的对话框。


    手指在屏幕上顿住的同时,唇线拉成一条直线,烦闷的情绪呼之欲出。


    在祈燃没有主动联系的一个礼拜里,苏沫一条信息都没给他发。


    在这段关系里,始终都是他在小心翼翼地走向她。而苏沫,永远是那个站在圈外的人,冷漠的看着他,将他当成可有可无的存在。


    苏沫不喜欢自己,没关系。


    这条路很漫长,也没关系。


    因为喜欢她,他可以慢慢等,更不吝于自己的付出,他甚至已经准备好足够的耐心。


    可他到底只是个人,有七情六欲的人,也会失望和难过。


    因为她的无动于衷,因为她的毫不在意。


    那天晚上,他确实是气上心头,转身离开的那刻,有赌气的成分,也有“恨铁不成钢”的怨气。


    但是只要苏沫哄他——


    哪怕只是一句。


    他立马就能消气。


    想到这里,祈燃越发郁闷,心口像是被什么东西堵着,难受的紧。


    就在这时候,身边突然多了道人影,旋即是女生轻柔的声音:“祈燃。”


    听到声音,祈燃抬起头来,意外看到一张熟悉的面容。


    竟然是叶语柔。


    叶语柔端着餐盘,跟他打招呼:“好久不见。”


    然后指着祈燃隔壁的位置,询问道:“我和我朋友可以坐这里吗?”


    她依然是那副清纯温柔的模样,说话的时候怯生生的,但到底还是比高中时开朗了几分。


    要是换在高中那会儿,她哪敢这样跟祈燃搭话。


    祈燃情绪不高,连带说出口的话也带着几分冷意:“随便。”


    然后转回头,自顾自玩手机,完全没有要继续搭腔的意思。


    叶语柔抿了抿唇,最终还是在祈燃旁边坐下。


    半晌,再次尝试和祈燃聊天:“你们的课程多吗?”


    祈燃不咸不淡地说:“还行。”


    又是冷冰冰的两个字。


    就在祈燃爱答不理时,邱向晨忍不住了。心想这样的小仙女,祈燃你怎么能做到这么冷淡。


    于是,他自来熟地插话:“嗨,我是祈燃的室友,我叫邱向晨。”


    叶语柔乖乖巧巧的打招呼:“你好,我叫叶语柔。”


    “名字真好听。”邱向晨笑说:“你和燃哥是同学吗?”


    “嗯。”叶语柔偷偷瞄祈燃一眼:“我们一个班的。”


    “啊,原来如此。”


    “……”


    原本叶语柔是想和祈燃叙叙旧,谁知到后来,全程在和他的三个室友聊天。


    幸而他们都是热情开朗的人,气氛不至于尴尬。


    在他们的欢声笑语里,只有祈燃沉着脸,显得有些格格不入。


    末了,说了句“我先走了”,便站起身子。


    叶语柔脸色微微一变。


    下一秒,看到祈燃的脚步随着目光的凝滞而顿住,脸上的表情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沉下去。


    “怎么了。”


    顺着祈燃的视线,众人转过头去。


    几米之外,苏沫和林加杨正有说有笑的并肩往餐厅里走,俊男靓女的搭配让整个画面看起来十分养眼。


    邱向晨近一个月没见过林加杨,这会儿一时没反应过来,朝林加杨招手,朗声喊道:“表哥!”


    梁时来不及阻止他,听到这声表哥,下意识低骂了声“操”,然后转回头看祈燃。


    果不其然,看到祈燃眼里的冷意已然更甚。


    另一边,林加杨和苏沫循声看过去。


    在对上祈燃视线的那刻,苏沫脚步略顿。然后看到祈燃又坐了回去,只是目光仍落在她脸上,目不转睛地盯着她。


    林加杨似乎是没察觉苏沫眼里的深意,偏头对她说:“那是我表弟。”


    苏沫愣了愣,一时没反应过来。


    “去打个招呼吧。”林加杨说着,朝祈燃那处走过去。


    苏沫只能跟上。


    到了这会儿,邱向晨终于反应过来自己做了一件蠢事。但此刻也只能赶鸭子上架,挂着尴尬的笑容跟林加杨打招呼:“表哥你来吃饭啊。”


    余光时不时瞄祈燃,打量他的表情。


    要死了要死了要死了,回去会不会被祈燃打死?


    ——这是邱向晨的心理活动。


    你个大傻逼,把好好的一餐饭搞成修罗场。


    ——这是梁时和方泽的心理活动。


    林加杨和邱向晨简单打了招呼,然后将目光落到祈燃脸上,笑晏晏地说:“好久不见,学弟。”


    气氛瞬时凝固。


    就连一无所知的叶语柔,也噤若寒蝉。


    祈燃的目光在林加杨和苏沫之间逡巡几秒,然后从牙缝里挤出来几个字:“好久不见,学长!”


    说完,又将目光落回苏沫脸上,死死盯着。


    苏沫不是没有察觉出他这股莫名其妙的怒意,张了张嘴,刚想打招呼。


    祈燃的目光却倏地从她脸上移开。


    他偏过头,看向身边的叶语柔,脸上的阴郁散去一大半。


    扬着笑,问叶语柔:“语柔,吃完饭了吗?”


    “……”叶语柔一头雾水:“嗯?”


    祈燃的身体微微往前倾了倾,眉眼间俱是笑意:“不是说好今晚一起去酒吧的吗。”


    “……”


    “别担心。”祈燃挑了下眼尾:“这不是有哥哥呢吗,不会让你被人欺负。”


    “……”


    “……”


    作者有话说:


    相信我,弟弟不会伤心太久,我发四!


    第33章


    ◎我们和好,好不好。◎


    周围几个人面面相觑,大气都不敢出。


    这他妈什么情况啊。


    无视他们见鬼般的表情,祈燃还在旁若无人地看着叶语柔说话:“吃完我们现在就走。”


    叶语柔一脸茫然地点头:“嗯……”


    听到这个答案,祈燃似是很满意,粲然一笑,攥住她的手腕,站了起来。


    然后抬起眼,淡漠的目光投注在苏沫脸上,似笑非笑地扯了扯嘴角。


    “学姐,麻烦请让一让,谢谢。”


    冰冷又陌生的语气。


    苏沫轻不可闻地皱了下头,只一下,旋即偏过身体,让了道。


    祈燃看都没看她一眼,拉着叶语柔,径自走出樱花餐厅,留下懵逼的一群人。


    另一边。


    祈燃拉着叶语柔走出樱花餐厅后,立马就松开了叶语柔的手,随即脸上的笑容也垮了下来,又回到先前那副沉郁的模样。


    他朝来时的方向看了眼,快速收回,闷闷地说了声对不起。


    对叶语柔。


    刚才苏沫朝他们走过来时,叶语柔立马便认出了她。前段时间网络上的谣言沸沸扬扬,她也看过那个八卦贴。


    苏沫,传说中的生物系女神,同时也是祈燃的追求对象。


    她记得,她们曾有过一面之缘,在祈燃的生日会上。


    叶语柔并不傻,仔细一思量,便猜出了事情来龙去脉。


    而祈燃那句“对不起”,恰恰验证了她不愿承认的想法。


    ——祈燃利用了她。


    这个事实瞬间令叶语柔的眼前蒙起一片水雾。祈燃不喜欢她、冷落她,她都可以接受,但是被自己喜欢的人当成工具利用,叶语柔难以接受。


    她涨红了脸,用通红的双眼看祈燃:“祈燃,你太过分了!”


    说完这句话后,蹬蹬蹬地跑下楼梯。


    其实在叶语柔双眼微红时,祈燃便后悔了。这会儿看到叶语柔哭着跑开,心里越发自责。


    利用叶语柔对自己的感情,以此来满足内心那股幼稚的“报复欲”,简直不是人!


    可他当时太生气了,看到苏沫和林加杨的那刻。


    气到失去了思考能力。


    “操。”祈燃烦躁的抓了下自己的头发:“祈燃你个傻逼。”


    情绪变得越发烦躁。


    因为自己这波幼稚到傻逼的操作。


    因为苏沫看到他们离开时无动于衷的表情-


    和林加杨的这顿饭,苏沫有些食不知味,直到夜里,苏沫仍在回想傍晚那一幕。


    擦身而过之际,祈燃那张冷漠的面孔时不时在苏沫脑海里浮现。


    他身边女孩,苏沫认得,是当初在KTV包间,借着游戏向祈燃告白的小姑娘。


    苏沫叹了口气,心想祈燃的气劲儿可真大。


    这么想着,她便迷迷糊糊睡了过去。


    半睡半醒间,身边的手机突然大幅度的震动起来,来了电话。


    苏沫睡眼惺忪地接起电话,心里还在想今天怎么会忘记关手机时,聒噪嘈杂的音乐声透过手机听筒,直冲耳膜。


    苏沫被这声波震得皱了皱眉,把手机移开耳边。


    那头的声音断断续续传过来。


    没办法,苏沫只能将手机贴近,压低声音问:“喂?”


    这次倒是听得清楚了。苏沫认出他的声音,是陈森,在那头哇哇直叫。


    “美女姐姐,你快来!燃哥快疯了!你再不来他就要废了!”


    “……”


    苏沫懵了两秒,终于清醒:“他怎么了?”


    那头的音乐声十分吵,夹杂着男人的咒骂声。陈森说:“一句两句说不清,总之你赶紧过来吧。”


    “你不来他要废了!”陈森大声重复一句,然后说:“酒吧在——”


    后面是一长串地址,以及酒吧的名字。


    苏沫刚在心里默记一遍地址,那头陈森已经挂掉电话。


    “……”


    苏沫从床上坐起来,拿着手机看了下时间,深夜十二点半。


    她也不知道陈森这个电话是何用意,又有几分真假。在黑暗里静静坐了几分钟,苏沫给祈燃打去个电话。


    没接通。


    到底是不放心祈燃,苏沫起床穿衣,背了个包,轻手轻脚地打开门。


    江大有宵禁,这个时间点宿舍楼的门早已关闭。好在宿管阿姨是个极好说话的人,知道苏沫弟弟出了事,便二话不说放她出去。


    十月末的深夜露重霜浓,寒意尤甚。


    苏沫在校门口裹着风衣,等了将近半小时,才等到一辆出租车。


    她坐进去,报出酒吧地址的那一刻,司机师傅从后视镜里瞟了她一眼。


    这样的深夜,她一个年轻的女孩子孤身坐车,饶是再大胆,苏沫也不免有些担忧。然后她想到除夕那夜,祈燃教她的办法,于是便从包里拿出手机,假意和友人打起电话来。


    二十分钟后,司机顺利将她送到酒吧门口。


    苏沫付完钱下车。


    这是一家叫“回家”的酒吧,苏沫看到名字时,沉默了好几秒。


    酒吧在闹市区,店面很大。凌晨一点,依然有嘈杂的音乐声漏出来,在寂静深夜渲染开来。


    在门外站了片刻,苏沫走进去。


    大概是她的穿戴太过于格格不入,询问卡座号时,服务员不动声色地打量她几秒,这才给她指了路。


    苏沫说了声谢谢,往里走。


    路过舞池,有年轻男女在跳贴身辣舞,在震耳欲聋的音乐声里摇头晃脑。


    快到卡座时,苏沫突然看到两个男生从不远处摇摇晃晃走过来。其中一个男生费力地架着另一个男生的身体,嘴上骂骂咧咧:“你他妈别吐我身上啊。”


    苏沫停下脚步,看着祈燃和陈森缓缓由远及近。


    下一刻,陈森也瞧见苏沫。像是看到救命稻草,脸上顿时一喜。


    “仙女姐姐!”陈森叫苦不迭:“你终于来了!”


    苏沫静静看祈燃。


    此时的祈燃已经喝得酩酊大醉,像个软体动物一般,整个人都靠在陈森身上。眉头紧紧皱到一处,像是很难受。


    “这是喝了多少酒?”苏沫冷冷问:“怎么喝成这样。”


    “喝了一晚上,就没停过。”想起今晚的祈燃,陈森心有余悸:“也不听劝,差点跟我们干架。”


    他话刚说完,祈燃胃里一阵翻腾,作势要呕吐。


    “我操,祈燃你给我忍着!”陈森大叫。


    苏沫见状,赶紧帮着陈森把祈燃扶到卫生间。


    卫生间过道上,苏沫捏着一瓶刚买来的矿泉水,半靠在墙边,听到男厕所里传来一阵阵的呕吐声,以及陈森骂骂咧咧的声音。


    约莫十分钟后,陈森扶着祈燃到洗手台。苏沫走上前,把水递给祈燃。


    把胃里的东西吐干净后,祈燃的神志稍稍回笼。他就着苏沫的手,喝了口水,吐掉。


    如此反复几次,方觉舒服些许。


    这会儿已经凌晨一点多,再送祈燃回家显然不现实。且不说他们进不了小区,便是能进去,倘若被祈致远看到祈燃这副鬼样子,也要扒掉祈燃一层皮。


    陈森不愿祈燃年纪轻轻就落得个半身不遂的下场。


    于是两人商量了一下,决定把祈燃送去酒店住一晚。


    陈森开了车来,可他晚上也喝了不少酒,车是没法开了。


    好在这家酒吧有专门的代驾服务,陈森打了个招呼,等他们走到酒吧外,代驾司机已经在外面等候着了。


    代驾司机和陈森合力将祈燃塞进后排座位。


    苏沫跟着坐进去前,似是想到什么,身子顿了顿,问陈森:“跟祈燃一起来的女生呢?她不走吗?”


    陈森没明白:“女生?谁啊?”


    苏沫不记得叶语柔的名字,只能说:“祈燃生日会上玩游戏的那个姑娘。”


    想了好一会儿,陈森才恍然大悟:“苏老师说叶语柔啊?”


    “嗯。”


    陈森更加懵了:“没啊,燃哥怎么可能带她来。”


    苏沫:“……”


    陈森:“苏老师怎么突然提起她?”


    苏沫摇摇头,说了句没什么,转而钻进汽车后座。


    陈森虽然感到莫名其妙,但也没再问,径自坐到副驾驶,报了个酒店名字。


    车子启动,往前驶出的一刹那,祈燃的身子往前倾了倾。


    苏沫在旁边,眼疾手快地揽住他的肩,不至于让他撞上前排座椅。


    末了,苏沫嘱咐代驾司机:“麻烦您开慢点儿。”


    司机应了,放缓车速,沿着主干道慢慢往东驶去。


    不知过了多久,陈森忽然转头过来,轻声问:“他睡着了吧?”


    “嗯。”苏沫应,偏头看他。


    只见祈燃歪着身体,头抵在车窗边,沉沉的睡了过去,眉头深锁。


    陈森转回头,幸灾乐祸地说了句:“明天早上有他苦头吃了。”


    苏沫沉默着,没吭声。


    陈森却又转过头来,自顾自解释:“不好意思这么晚打扰苏老师,主要是我联系烟姐没联系到。”


    苏沫说:“没事。”


    静了两三秒,陈森又问:“苏老师,祈燃是不是和你闹别扭了?”


    苏沫抬眼,看他。


    迎上苏沫复杂的目光,陈森笑起来:“他对你的心思我们都清楚。说真的苏老师,我和祈燃认识七八年,第一次见他这么喜欢一个人。”


    “你别看他平时一副日天日地的嚣张样,其实骨子里纯情的很。”趁祈燃醉的不省人事,陈森又损了句:“还特矫情。”


    苏沫不知道该说什么,继续保持沉默。


    车内很安静,甚至能听到祈燃浅浅的呼吸声。


    没有得到回应,陈森也不觉得尴尬,径自说:“虽然祈燃身上有挺多缺点,但是苏老师,他是真的喜欢你。喜欢到,为了能和你上一所学校而废寝忘食学习的地步。”


    “你是没看到,那段时间他简直跟疯了一样。有句话怎么说来着,悬什么东西,光什么——”


    “……”


    “反正就是特别拼。”陈森耸耸肩,坦诚道:“我自认没有这种非常人的意志力。”


    陈森说得轻描淡写,苏沫心里却是波涛汹涌,复杂的情绪涌上心间。


    她没想到祈燃从那么早,便开始自己喜欢了。


    仿佛被人当头敲了一棒,苏沫恍然惊醒。那段时间的点点滴滴,那些曾让她觉得怪异的神情与行为,随着少年心思的缓缓揭开,忽然就有了合适的解释。


    都是因为喜欢她……


    “今晚也是,我们从来没有见过他这么丧,这么难受。”陈森回忆着,先前祈燃一杯接一杯往肚子灌酒的情形,连路木都吓了跳:“虽然他什么都不肯说,我猜他是为了你。”


    透过后视镜,陈森暗暗观察苏沫的表情,末了,笑着调侃了一句。


    “也只有你能把他“折磨”成这样。”-


    车子很快便到了酒店,下车前,陈森让代驾司机稍等片刻。然后绕到后座,同苏沫一道,将身材高大的祈燃扶下车。


    陈森提前在手机上订过房,在前台简单办理了一下,便扶着祈燃上电梯,顺手将房卡递给苏沫。


    陈森订的是间套房,在八楼。


    苏沫刷完卡,推门而入,陈森吃力地将祈燃扶到房间内。


    把人放到床上的那刻,陈森喘了口粗气:“累死老子了。”


    草草给祈燃收拾了一下,陈森的手机铃声乍然响起。


    陈森走到套间客厅,接了个电话,再回来,略感抱歉地对苏沫说:“苏老师,可能得拜托你照顾一下祈燃,他晚上喝了很多酒,我担心他还会吐。可酒吧那还有个客户,在等着我——”


    陈森为难地看着苏沫。


    他当然明白让一个姑娘在酒店照顾人确实不妥。


    苏沫也觉不妥,但是来都来了,没有置之不理的道理。于是她说:“没事,我在这。”


    陈森如释重负地松了口气,感激道:“那真是太谢谢苏老师了。”


    陈森嘱咐几句,说有事可以给他打电话,这才离开。


    折腾了一个多小时,苏沫早已精疲力尽。她看了眼躺在床上睡得正酣的祈燃,抬手摁灭房间的灯,然后走到套间客厅,在沙发上坐下。


    客厅没开灯,黑黢黢一片。几步之隔有扇落地窗,窗帘敞着,银白色的月光毫无阻隔地投到光洁的地砖上,打成一片光圈。


    苏沫垂下羽睫,静静望着那片光影,在回想,陈森的那些话。


    然后是关于祈燃的那些回忆,一点一点倒流回苏沫的脑海里。


    自祈燃告白以来,她始终认为,祈燃对自己的迷恋不过是贪图一时新鲜。


    他喜欢她,就像幼时路过玩具店,被橱窗内漂亮的洋娃娃所吸引,哭闹着想要得到。可要说有多喜欢,却也不尽然——


    然而,今天陈森的话颠覆了苏沫的认知。


    祈燃似乎,比自己想象中,更加喜欢自己。


    苏沫胡乱想了一通,到后来支撑不住,半躺在沙发里睡了过去。


    不知道过了多久,一阵急躁的铃声骤然响起。


    被惊醒,苏沫直起身子,迷迷糊糊去捞手机。可还没捞到,身体却蓦地顿住,心随之一颤。


    半明半昧的光亮里,祈燃坐在单人沙发上,正目不转睛地看着她。


    莫名地,有些渗人。


    手机铃声仍在锲而不舍地响,像是有什么紧急的事。


    苏沫稳住情绪,舔了下发干的唇角:“祈燃?”


    手机铃声终于停了,四周倏地安静下来,渗人的寂静在酒店客厅里蔓延开来。


    祈燃没应声,而是径自起身,走到苏沫面前。在她茫然无措的视线里,缓缓蹲下来,继而仰头看她。


    他的头发很乱,跟顶了个鸡窝头似的。脸色也因醉酒尚未恢复,却也因此增添几分可怜兮兮的错觉。


    像个做错事的小孩,唇线拉直,看上去倔强又无助。


    黑暗里,他试图去牵苏沫的手,可伸到一半,又缩了回来。


    “姐姐。”


    他的声音听上去嘶哑干涩,仰着头,静静望着她,轻声说:“我们和好,好不好?”


    “……”


    第34章


    ◎姐姐吃醋了吗◎


    此时的他,像是一株低到尘埃里的草,仰望站在高处的她。


    眼里有光、也有期望。


    苏沫莫名心里发酸,因为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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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般示弱的姿态。


    她眼里的祈燃,该是意气风发的、恣意张扬的,哪怕是最初时那副嚣张狂妄的模样,总归不是现在这样,用最卑微的姿态,面对她。


    苏沫的喉间像是被什么东西卡住,半天讲不出一句话,听到祈燃又重复了一句,用请求的口吻。


    他说:姐姐,我们和好吧,不要闹别扭了,好不好?


    苏沫想说,我没跟你闹别扭。


    可到底,没有把话说出口,只轻轻叹了声:“祈燃,你不必——”


    话音未落,手机铃声又突然炸响,在耳边,中断了苏沫的话。


    这次苏沫没有再无视。


    而是从旁边捞起手机,看了眼,竟然是袁婷婷。


    一看时间,才四点多。


    苏沫愣了下,接通电话。


    手机那头,袁婷婷带着哭腔的声音传过来。


    “沫沫你在哪儿?盼盼她出事了!”-


    苏沫赶到医院的时候,何盼刚刚洗完胃,尚在昏迷之中。


    病房外站了许多人,除了袁婷婷和顾清悦,有闻讯赶来的辅导员,以及一众系领导,甚至惊动了校领导,都站在病房外询问主治医生何盼的病情。


    袁婷婷站在人群外围,最先看到苏沫,快步走过来,将她拉到边上。


    一路跑过来,苏沫的呼吸尚未平稳,问袁婷婷:“何盼怎么样了?”


    许是刚哭过,袁婷婷的眼睛有些发红:“洗了胃,还没清醒,医生说最快也得几个小时才能苏醒。”


    “不过抢救及时,应该没有太大问题。幸好清悦半夜醒来上厕所,不然后果不堪设想。”


    提起这事,袁婷婷心有余悸。


    倘若不是顾清悦半夜醒来上厕所,迷迷糊糊间打翻桌上的水杯,她也不会因为担心笔记本进水而打开电灯,更不会因此发现何盼桌上残留的安眠药。


    甚至于,若她迟钝一些,没有察觉出桌上药丸的异常,或许就不会因为担心何盼而去叫她。


    真如此,也许今晚就会酿成一场无可挽回的悲剧。


    听袁婷婷说完,苏沫暗暗松口气。


    “她怎么——”话到一半,卡滞几秒:“……怎么会想不开?”


    “唉,她就是太傻了。”袁婷婷叹息,下意识说:“因为通报的事。”


    方才一路而来,苏沫猜到几分,可这会儿被证明,仍觉得不可置信:“就因为通报?”


    袁婷婷反应过来,忙说:“也不是完全因为奖学金啦。就是——”


    从袁婷婷口中,苏沫才知道事情的原委。


    何盼来自于外省的某个偏僻小县城,父亲嗜赌成性,没有稳定的工作,时常欠下赌债,家里开支全靠何盼母亲在维持,因此生活过得十分拮据。


    何盼曾劝母亲离婚,被父亲得知后,把她打了一顿不说,甚至威胁她们说,离婚那日就是她们娘俩的祭日。何盼母亲软弱,听到这话便再也不敢动离婚的心思。


    何盼虽怒其不争,到底为了母亲忍耐下来。幸而何盼聪慧,在这种家庭氛围中,依然凭借着自身的努力考到了江大。


    收到录取通知书那天,母女俩抱头痛哭。何盼母亲觉得自己一辈子就这样了,但何盼不同,她的人生才刚刚开始,而考入江大则是这美好生活的开端。


    何盼进入江大后确实也很努力,好强的她不仅在各个学科上取得傲人的好成绩,平时只要有比赛,她也会一场不漏的参加,只为在履历表里添上漂亮一笔。


    苏沫参与的实验项目,何盼当初也报了名,可惜最后还是被刷了下来。


    然而苏沫却进了。


    如果当时没有被嫉妒蒙蔽双眼做出这种糊涂事的话,以何盼在学校里的表现,会顺风顺水地毕业,然后找到一份薪资待遇不错的工作。


    如果表现再好些,被系里推荐去研究所也不是没有可能。


    袁婷婷说,通报出来后那几天,何盼情绪十分低落。后来在顾清悦的逼问下,何盼才哭着说,这两天她妈妈给她打电话诉苦,说爸爸又欠下一笔债。


    妈妈的微薄收入,加上她的兼职家教费,完全填补不了父亲挖下的坑。


    再想到在学校发生的一系列事,何盼当下就崩溃了。


    倘若说父亲是压在何盼身上的一座山,而通报的事,则是压垮她的最后一根稻草。


    袁婷婷出身知识分子家庭,父母皆是小学教师,自是无法感同身受,只愤愤然道:“世界上怎么会有这种禽兽不如的父亲?!太可恶了吧!换作我是何盼,无论如何都要让妈妈跟他离婚!”


    苏沫没想到何盼的家庭情况会是如此,不免也有些同情。


    沉默着没开口。


    见苏沫不说话,袁婷婷以为她在自责,便拍了拍苏沫的背,劝慰她:“沫沫你别自责,这事儿不怪你,是盼盼自己想不开。”


    同情是一方面,但在通报这件事上,袁婷婷仍然站在苏沫这头。


    她公允评判道:“说到底,也是她有错在先。”


    苏沫知她心意,颇为感激。


    但无论如何,这事终究跟自己有关。苏沫心下不安稳,问袁婷婷:“医生有没有说什么时候能醒来?”


    “最快三个小时。”袁婷婷说完,又补充:“不好说呢。”


    “好。”苏沫看了眼不远处走廊上的人群,说:“婷婷,如果何盼醒了你通知我一声。”


    “你要去哪儿呀?”苏沫脸上的疲惫一览无余,袁婷婷又联想到她晚上不在寝室,忍不住问道:“昨晚你去哪儿了?刚才在寝室没瞧见你,吓我一跳。”


    “朋友出了点事。”苏沫没有说太多,随口解释,又说:“这儿人多,我去楼下坐会儿。”


    “也行吧。”


    袁婷婷怕她会自责,又强调了句:“你别太难受,这事儿真不怪你。我通知你,也只是因为我们住一个寝室,好坏得知道这个事。”


    苏沫很感激她,笑着握了握她的手:“知道了。”


    从病房出来,经过挂号大厅,旁边恰好有家二十四小时营业的便利店。


    苏沫脚步停了停,走进便利店,她买了两包三明治和两杯咖啡,顺道让店员加热,然后走出医院。


    清晨五点,天刚破晓,远处东方泛起的一缕鱼肚白被隐在高耸入云的大厦后,天空一片灰蒙蒙。


    苏沫提着三明治和咖啡,走到一院停车场边上的凉亭里。


    这会儿祈燃正靠在凉亭柱子上闭目养神,听到声响睁开眼。看到来人是苏沫,立马站了起来,脸上神情惴惴,迫不及待问苏沫:“怎么样?”


    苏沫将咖啡和三明治递给祈燃,在他边上坐下:“抢救及时没有生命危险,但现在还没有苏醒。”


    祈燃握着咖啡,温热透过纸杯传递到手心,内心却是一片冰凉。


    他怔怔地坐下,又怔怔地开口:“…是因为举报的事吗?”


    苏沫将他脸上的惶然与无措尽收眼底,在心里叹了口气。这事儿搁谁身上,都不会好受。


    苏沫把从袁婷婷口中听到事悉数告诉给祈燃。


    祈燃沉默了。


    半晌,才闷闷地开口:“我不知道会这样,假如……”


    话刚开了口,又倏地顿住。


    事情发展到这一步,是所有人都始料未及的。包括祈燃、包括苏沫,甚至包括始作俑者的何盼。


    事到如今再去追究是非对错都是枉然,所有的假如也只是徒添遗憾而已。


    “对不起。”


    良久,祈燃垂下头,静静看着手里的咖啡,轻声呢喃:“我应该听你的话。”


    倘若当初听了苏沫的话,事情不至于到如斯田地。


    想起在酒店里,苏沫接到袁婷婷电话时,忽然变得煞白的脸色。那是第一次,祈燃在她脸上看到恐惧。


    苏沫心里堵得慌,因为何盼的事,也因为祈燃的这句对不起。


    沉默两秒,苏沫才开口,她说:“不用说对不起,你没有错。”


    听到这句话,祈燃忽然偏头,望向她,茫然无措的视线里带着几分诧异。


    迎着他的目光,苏沫一字一句说:“每个人都该为她所做的事承担相应的责任,何盼做错了,所以承担了她该承担的通报。同样的,我们也该承受举报所带来的结果,这是很公平的事,不是吗?”


    “但是举报这件事本身没有任何错误。”苏沫轻轻笑了下,似在安慰他:“所以你不用道歉。”


    一番话,说得祈燃有些恍神:“可是你之前——”


    明明那么生气。


    “是啊,当时我很生气,”苏沫没否认:“但是我气得是你的冲动和你的自作主张,而不是举报这件事。”


    祈燃听得云里雾里,半天没明白苏沫到底是为什么生气。然后问道:“那你现在还生我气吗?”


    苏沫笑说:“我像是这么小肚鸡肠的人吗。”


    这句话他听懂了,祈燃露出久违的笑容,重复确认:“那我们是和好了吧?”


    苏沫失笑:“什么和好不和好,跟孩子似的。”


    这么说,祈燃也不生气,只一个劲儿的傻笑。


    孩子气就孩子气吧,只要苏沫不生他的气就好。


    可下一秒,又敛了笑,眉头紧紧锁在一起。他将手里的咖啡三名字放到边上,抬手揉了揉太阳穴。


    宿醉的后劲直到这会儿才上来。


    苏沫喝口咖啡,偏头看他一眼:“难受?”


    “嗯。”祈燃闷闷地应:“头疼。”


    在宿醉和睡眠不足的双重压迫下,他的头疼得几乎快要爆炸,只是刚才压着事,心理折磨盖过了生理上的难受。现在身体放松下来,方觉头疼得厉害,脑袋里像是有无数根绳子在扯着他。


    “活该。”苏沫哂笑道:“看你以后还敢不敢这么喝。”


    祈燃瘪瘪嘴,显露出几分委屈:“那我不是心里不舒服么。”


    他嘀嘀咕咕地,倒打一耙:“谁叫你跟林加杨走那么近,还有说有笑的。”


    苏沫被气笑:“学长是我朋友,一起吃餐饭有什么问题吗。”


    祈燃哼了声:“他喜欢你。”


    “我们只是朋友。”苏沫重复了一遍,又说:“好吧,就算如你所说他喜欢我,但是一起吃餐饭没问题吧。你不也和喜欢你的女生一起吃饭了吗,那我是不是也可以认为你们有问题。”


    祈燃一愣,疑惑地看她:“嗯?”


    话刚出口,苏沫便觉不妥。她解释着:“我想表达的意思是,约朋友吃饭是件很正常的事。”


    祈燃戏谑的目光在苏沫脸上打转,他挑了下眼尾:“姐姐,你听过一句话吗?”


    “…什么。”


    祈燃微微倾身,靠近他,浅褐色的眼眸含着若有似无的笑意,看着她。


    “网上有这么一句话:解释就是掩饰,掩饰就是事实。”他凑的近,有淡淡的酒味混着祈燃身上独有的清爽气息,飘进苏沫鼻内,不浓,竟然莫名有些好闻。


    祈燃笑着揶揄她:“姐姐这么急不可耐地解释,是想掩盖吃醋的事实吧。”


    苏沫:“……”


    祈燃:“我很高兴,姐姐会吃醋。”


    苏沫:“……”


    祈燃:“不过我还是那句话,除了姐姐,我谁都不喜欢。”


    苏沫:“……”


    苏沫忍无可忍,抬起手,将祈燃近在眼前的脸推开。


    “吃完赶紧回家休息。”-


    何盼昏迷了将近四个小时才苏醒。苏沫赶到病房门口,没有贸然进去,而是透过门上的圆形小窗望进去,看到何盼虚弱的躺在病床上,面容惨白。


    思索片刻,苏沫到底没进去,担心何盼见到她会激动。


    于是她对袁婷婷说:“她没事我就放心了,改天再来看她吧。”


    袁婷婷心想也好,便说:“那行吧。”


    又瞧见她憔悴的面容,忍不住关心道:“你一个人回去可以吗?”


    苏沫笑着拍了下她的肩:“我能有什么事。”


    苏沫坐地铁回江大,路上接到项目组员的电话,问她今天怎么没去实验室。


    这一圈折腾下来,苏沫竟然忘了早上还有个实验。她抱歉地解释了两句,项目组员倒也理解她,便说让她好好休息,等身体舒服了再说。


    苏沫十分感激的说了声谢谢。


    回到寝室,将包和风衣挂好,脸也懒得洗,苏沫直接爬到床上补觉。是真的累了,没过几分钟,她便沉沉睡了过去。


    何盼自杀的事,校方的保密工作做的极好,没有走漏半点风声。同学问起何盼缺勤的事,袁婷婷她们也只说是身体不好,在住院,同学们便不疑有他。


    关于何盼的情况,苏沫都是从袁婷婷口中得知的。


    她听说,何盼的妈妈从外省赶了过来,见到女儿躺在病床的模样,抱着她嚎啕大哭。


    她又听说,何盼妈妈决定和何盼爸爸离婚,何盼听到很高兴,情绪渐渐好起来。


    她还听说,校方安排了一个心理医生,专门疏导何盼的情绪。


    点点滴滴,苏沫听说了许多。


    直到何盼出院的那天,苏沫才去看望何盼,拎了一大篮子的水果。


    这时候距离何盼出事已经过去四天。


    去探望前,苏沫做好了何盼歇斯底里让她滚出去的准备。然而,现实中的场面要比想象中平静。


    何盼平静的看着她进去,平静的看着妈妈接过水果篮招呼她坐下,又平静让她妈妈回避一下。


    默了片刻,苏沫问道:“身体恢复了吗?”


    何盼说:“挺好的。”


    苏沫又问:“今天出院吗?”


    不知道怎么开场,问的都是些废话。何盼也知道,但也就这么应着:“嗯。”


    然后彼此都没了话。


    在这样的氛围里,苏沫准备的那些“我们谈一谈吧”诸如此类的开场白,显出几分不合时宜。


    静了几秒钟。


    “抱歉。”


    “对不起——”


    两人异口同声地说,又同时停住。然后她们看着彼此,又不约而同地笑起来。


    “你不用跟我说抱歉。”尴尬被打破,何盼开了口。她的脸色依然有些许苍白,毕竟洗过胃又昏迷这么久,尚未完全恢复。


    她说:“这事是我有错在先。”


    苏沫静静听她说。


    “苏沫你知道吗,我是以我们县第一名的高考成绩靠进江大的。”何盼慢腾腾地说:“无论是小学还是高中,每次考试我都能得第一,偶尔几次落下,只要我努力便能追上。所以我一直以为,我是很优秀的。”


    “但是遇到你,我才发现,原来天赋这种虚无缥缈的东西真的存在。比不上就是比不上,无论我怎么努力,始终追赶不上你。”


    “我承认我很嫉妒你。我从不羡慕家境比我好的人,也不嫉妒比我生的漂亮的人,因为这些生来便注定的,我无法左右。可是学习上比不过,让我很沮丧。”


    她停了停,苏沫说:“你很优秀。”


    “可你更优秀,只要有你在,我永远都是那个不起眼的存在。”何盼苦笑了下:“大一那年奖学金评比,我输给了你,始终让我耿耿于怀。”


    “所以我把你当成敌人,当成超越的对象,就跟着了魔似的。”


    “……”


    “……”


    在清晨的阳光里,何盼将隐藏在心里的那些话全番吐露。


    末了,她自我反省:“但是无论我有多少理由,都不是我伤害人的借口。这次的事你也不必放在心上,跟你无关。”


    “我甚至,还挺感谢这次的重生。”何盼笑说:“塞翁失马焉知非福。”


    如果不是经历这次事,说不定妈妈永远都下不了决心和爸爸离婚。


    这么说起来,倒是一件幸事。


    明亮温暖的阳光从窗户洒进来。有那么一瞬间,苏沫觉得何盼真如她所说那般,重生了。


    苏沫待人处世之道向来是清冷且疏离的,但在那个早晨,她忽而发现,原来人与人的交往界线其实不必如此泾渭分明。


    就像她和何盼。


    她们之间有过矛盾,也有过争吵,然而在彼此缓缓敞开心扉之际,所有的嫌隙一概烟消云散。


    何盼问她:“我们能做朋友吗?”


    苏沫笑起来:“当然。”


    第35章


    ◎别撩我。◎


    自那日后,苏沫和何盼的关系便缓和下来,寝室内的气氛也不再像以往那样剑拔弩张。


    四个人中就属袁婷婷最开心,她本就是个爱热闹的人,缠着苏沫问她是不是不搬出去了。


    苏沫略感抱歉的笑了笑,说已经签了半年的租房合同,不去住也退不了钱。


    袁婷婷瘪瘪嘴,虽然不高兴也只能作罢。苏沫说以后也不是不见面了,上课在一块呢。袁婷婷心思浅,想想也是,便又立马高兴起来。


    十一月中旬,苏沫抽空搬家,祈燃叫上一众室友来帮忙。室友们十分热心肠,又是搬东西又是打扫卫生,忙得不亦乐乎。


    为答谢他们,苏沫特地去了趟附近的菜市场,打算亲自下厨犒劳他们。


    祈燃屁颠屁颠地跟着苏沫一起去,帮她扛米提菜,好不殷勤。


    提着满满两袋子食材回公寓,苏沫走进厨房。


    厨房空间狭小逼仄,苏沫将食材放进水槽里。想起方才买的围裙,她取了来,利落地拆开包装袋,径自穿到身上。


    手绕到身后打结的时候,心思放在食材上,在考虑他们的口味喜好。


    她惯是爱吃辣,就是不知道邱向晨他们吃不吃得惯。


    刚想问一句,身后突然有人靠近。


    她未反应过来,正在打蝴蝶结的手便被人轻轻拨开了,旋即是祈燃独有的气息,从耳尖轻轻滑过。


    声音就在耳后,像是贴着她,又低又沉:“我帮你系。”


    身子顿时一僵,苏沫没敢再动,双手无措的垂在身侧。


    他们挨得极近,近到苏沫的背稍稍往后靠,便能贴上祈燃的胸,少年身上的气息结结实实将她包裹起来。


    这样近、这样暧昧的距离,令苏沫感到十分局促。


    可偏生,祈燃像是极有耐心似的,不徐不缓地系着带子。


    客厅里电视频道调到了英语新闻台,主播用流利的英伦腔播报着时事新闻,好像是国外哪个地区又发生了枪击案。


    还有邱向晨他们的打闹声,忽然近了,似乎在往厨房方向走。


    苏沫的心跳仿佛慢了半拍。


    就在这个时候,祈燃终于往后退了一步,得意洋洋地说:“系好了,完美的蝴蝶结。”


    苏沫这才转过身,看他。


    与略显张皇的苏沫相比,祈燃脸上的表情十分淡定,就像个没事人一样。双手环胸,身子侧靠在门框边上,笑晏晏地与她对视。


    迎上她复杂的目光,明知故问道:“怎么了?”


    外面邱向晨的声音又渐渐远了,刚才应该是去玄关拿了样东西,恰好与厨房同个方向。


    苏沫板着脸,没吭声。


    祈燃的笑容却是更大了。


    他站直身体,细长的手臂横到门框上,隔着半米远的距离,微微弯下腰打量她:“姐姐别这么含情脉脉的看着我,这会让我误以为姐姐喜欢上我了呢。”


    苏沫:“……”


    这什么人啊,脸皮厚成这样。


    深深吸了口气,苏沫刻意压低声音,警告他:“祈燃你别——”


    话音顿住。


    那个字,苏沫终究是说不出口,毕竟她的脸皮没有祈燃厚。


    祈燃笑着问:“别怎么?”


    苏沫冷声说:“别这样!”


    祈燃不依不饶:“这样是哪样?”


    话问出口,没等苏沫回答,又径自说:“别撩你?”


    “……”苏沫盯着她,目光里有警告的意味:“你知道就好。”


    “噢……”他像是听了进去,缓缓点了点头,沉思几秒:“姐姐这是怕动心啊。”


    “……”


    知道他是故意逗自己,苏沫反倒平静下来:“我不会,只是觉得男女授受不亲。”


    “嗯,挺好的。”祈燃满意的点了下头:“姐姐知道避嫌了,终于没把我当弟弟看了。”


    “……”


    在喜欢与不喜欢这件事情的话语权上,苏沫始终处于下风,每每都会被祈燃说得哑口无言。


    今天也是,苏沫憋了半天,也不知道该回他一句什么。


    最后,她赶祈燃去客厅。祈燃不听,非要挤进厨房来帮忙。


    苏沫被他烦得受不住,不由皱起眉,祈燃见她真要恼了,这才收敛了,乖乖退出厨房。


    但也没走远,像个门神一样杵在厨房门口,看着她忙碌。


    让他想起去年这时候,他感冒发烧,苏沫在家里给他做饭的情形。


    同样纤瘦的身形,动作一如既往的熟练利落。


    明明才过去一年,祈燃却有种恍如隔世的错觉。


    那时的他,无论如何都想不到,一年后的自己竟然会这么掏心掏肺喜欢一个人,喜欢到不可自拔的地步,喜欢到,只是看着她的背影便觉幸福的地步。


    苏沫简单做了几个家常菜,色香味俱全。忙了一个早上的小伙子们,闻着香味犹如饿狼扑食,把这些菜吃得一干二净,一点儿没有见外的意思。


    末了,感叹一句:“学姐厨艺真好啊。”


    苏沫被这群朝气蓬勃的大男孩逗乐,不语,只弯着眉眼笑。


    祈燃在旁边一脸的不忍直视,嫌弃道:“能不能矜持点,你们是饿死鬼投胎吗。”


    梁时不以为意,笑嘻嘻地看着苏沫,拍马屁:“那是因为学姐做的好吃呀。”


    苏沫在收拾碗筷,闻言无声笑笑。


    祈燃却是不乐意了:“梁时你给我好好说话,在这儿跟谁撒娇呢,恶心不恶心。”


    梁时心想我夸人都碍着你了啊,您这吃的是什么百年老坛陈醋啊。


    下一秒,被祈燃抬脚踢了下:“洗碗去。”


    梁时特别不服气:“为什么我去!”


    祈燃缓缓呵了声,指指桌上的残渣:“一半是你吃的。”


    看着自己面前堆成小山的残渣,梁时觉得祈燃这话还挺有道理,竟然真的起身要帮忙。


    苏沫哭笑不得,觑祈燃一眼,阻止梁时:“你们去看会儿电视吧,这里我来收拾。”-


    搬出去住后,苏沫的生活状态变得自由起来,不用再因为担心吵到室友而束手束脚。但是她的作息依然很规律,十一点睡,六点半起,只在忙的时候才会熬到凌晨一两点。


    而祈燃,依旧像条小尾巴似的跟在她身后,每天姐姐长姐姐短的叫她。


    作息也规律,中午陪她吃午饭,晚上送她去公寓,说是担心她独自回去危险,完全不理会苏沫的拒绝。


    拒绝的次数多了,祈燃也会闹脾气,沉着脸威胁她:你再赶我,明天我就搬到你隔壁住!


    苏沫倏然住口。


    这种任性而为的事,祈燃真的能做出来。


    有时候,祈燃会趁苏沫上大课,溜进阶梯教室,假装是生物系学生。


    生物系大课的老师是位五六十岁的老教授,认不出祈燃,偶尔会点到祈燃回答问题。祈燃一点不怵,当着一众学长学姐,在苏沫的轻声提醒下面不改色的回答问题。


    末了坐下,手掌托着下巴,笑眯眯的问苏沫:姐姐,我回答的好不好。


    在周围同学的低笑声里,苏沫一点儿都不想搭理他。


    少年表达爱意的方式热烈且直接,丝毫不在意旁人的目光,但苏沫不同。


    很多时候她非常无奈。


    理智上,苏沫觉得应该对祈燃更狠心些,断了他的念想。


    感情上,苏沫又总会想起那天晚上卑微到尘埃里的祈燃。


    他蹲在地上仰头和她说“姐姐我们和好吧”时的神情,苏沫至今忘不掉。


    另一边。


    苏沫参与的实验项目进行的很顺利,十二月中旬发布初期报告,得到项目组的一致肯定。


    项目组员信心大增,一鼓作气。


    到一月底,学期结束前,实验项目如期完成了最终的评审与验收。


    公示期满那天,所有组员都像卸下了千斤大石一般,深深呼出一口气。有人在群里开玩笑,调侃自己苍老了十岁,也有人说自己的发际线高了十厘米,年纪轻轻就成了秃头一族。


    苏沫亦如是。


    这一年来,旁人只知道他们参与了一个实验项目,有艳羡、有嫉妒,有仰慕,总之各种目光都聚焦在他们身上。


    但是只有他们才知道,自己付出了怎么样的努力。


    好在天道酬勤,这些付出都得到了回报。


    日历纸一页一页往后翻,寒假如约而至,苏沫回了苏奶奶家。


    原以为能清净一段时间,谁知道,祈燃从祈烟嘴里打听到苏奶奶家的地址,然后隔三差五就来找她,没有因为苏奶奶在而有半点避讳。


    初次见面时,苏奶奶误把他当成苏沫的男朋友,这让苏沫十分尴尬,连声否认,介绍他是祈烟的弟弟,同时也是江大的学弟。


    听到祈燃是祈烟的弟弟,苏奶奶热情的请他进屋。


    祈燃长得讨喜,嘴巴也甜,整天奶奶奶奶的叫,把老太太哄得喜笑颜开。


    没过几天,就把他当成亲孙子看待了。


    过年前两天,农历二十八,苏世南买了些补品带着苏泽宇来看望苏奶奶,恰好碰到了来蹭饭的祈燃。


    彼时祈燃正大喇喇地坐在客厅里吃西瓜,门一开,视线对上的瞬间,三个人都愣了下。


    苏世南最先反应过来,警惕的目光上下打量他,沉声质问:“你谁啊!”


    祈燃对苏世南有印象,忙不迭放下手里的西瓜,站起来,乖乖叫他:“你好叔叔,我叫祈燃,是——”


    他看一眼愣在门口的苏泽宇,人畜无害的笑起来:“是泽宇的同学。”


    苏泽宇:“……”


    苏世南看身边的苏泽宇:“这是什么情况?”


    苏泽宇:“……”


    鬼知道是什么情况。


    正当苏泽宇不知道如何解释时,苏奶奶从厨房出来。见到久违的孙子,苏奶奶瞬时喜上眉梢,拉着苏泽宇的手上下打量,关切地问他在B市吃不吃得惯云云。


    不一会儿,苏沫也从厨房出来。


    苏奶奶跟苏世南简单了几句祈燃的身份,苏世南虽觉得奇怪,但也没有多想。


    午饭后。


    苏奶奶和苏沫在厨房收拾,苏世南习惯午休,便到苏奶奶房间里小憩。


    祈燃和苏泽宇坐在客厅里聊天。


    他们大半年没见,倒也未生分,好了好一会儿,从学校到专业,再到生活上的点点。


    然后,彼此都没了话,玩起手机来。


    厨房里时不时会传出苏沫的笑声,不知道在和苏奶奶聊些什么。苏泽宇心不在焉地玩了会儿手机,想到什么事,偷偷瞄一眼祈燃。


    过一会儿,又瞄眼。


    祈燃在刷手机,余光注意到他的小动作,懒洋洋地抬起眼皮,看他:“有话要说?”


    斟酌几句,苏泽宇决定将心里的疑问问出口,他缓声问道:“燃哥,你是不是——”


    话没问全,被祈燃截了去:“是。”


    苏泽宇愣住。


    “你猜的没错。”祈燃泰然自若地看着神色复杂的苏泽宇:“我喜欢你姐。”


    “……”


    作者有话说:


    祈燃:小舅子,叫声姐夫听听。


    苏泽宇:……???


    我把你当兄弟,你却想当我姐夫????


    第36章


    ◎喜欢她的心,真的不能再真◎


    生日会那天,当祈燃喜滋滋的拿着苏沫送他的礼物时,苏泽宇就怀疑过祈燃是不是喜欢他姐。


    但很快,他便否定了这个可能性。


    祈燃怎么会喜欢他姐呢,这个假设太荒唐了。


    后来看到祈燃给苏沫庆祝生日,这个荒唐的猜想又渐渐浮上心头。直到今天在这里碰到祈燃,苏泽宇心里的猜想便落到了实处。


    故而,在祈燃大方承认后,苏泽宇并没有太诧异,只愣了几秒,缓缓应声:“噢……”


    因为他这副一言难尽的表情,祈燃挑了下眉:“不行?”


    “不是不行。只是——”话音顿了顿,苏泽宇如实说:“只是有点吃惊。”


    祈燃漫不经心说:“这有什么好吃惊的,不是很正常吗。”


    说不上来是种什么心情,只要一想到苏沫和祈燃谈恋爱的画面,苏泽宇莫名有些窒息。


    他问祈燃:“你认真的吗?”


    “废话!”祈燃回得理所当然:“真的不能再真,比金子还真。”


    “……”


    这话听着怎么有点不靠谱?苏泽宇心里想。


    闲聊间,苏沫从厨房出来,两人的对话便戛然而止-


    转眼到春节。


    今年春节比往年热闹,因为定居在国外的姑姑一家特意赶了回来探亲。


    跟幼时一样,姑姑贴心的给苏沫和苏泽宇带了礼物。苏泽宇是电子产品,苏沫是一整套名牌护肤品。


    国内的房产在姑姑出国时都已变卖,苏奶奶家又小,于是这次回来姑姑一家人全程住在苏世南家。


    也因此,今年苏沫和苏奶奶往苏世南家跑的频次比往年高了许多。


    另一边。


    碍于姑姑在,江梅娟暂时将撕破的脸皮缝了回去,表现出一副慈母的模样。苏沫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权当没看到她的逢场作戏。


    因为国外的生意忙,姑姑一家没待多久,初八便飞回去了。


    回去前一天,为了说些体己话,姑姑特意睡在苏奶奶家。


    晚上,三个人在房间里有说有笑的聊天,姑姑叮嘱苏奶奶要保养好身体,等苏沫毕业了,一起去国外住段时间。


    苏奶奶笑起来,摆摆手:“我都这把年纪了,还去什么国外哟,白白浪费钱。”


    姑姑不赞同:“这哪是浪费钱呀,外国那些比您年纪大许多的老太太还满世界去旅游呢。再说了,您还年轻着呢,沫沫你说是吧?”


    苏沫笑着点头。


    姑姑拍板定案:“就这么说定了,等沫沫毕业,您就和沫沫来我们家住段时间。”


    然后又问起苏沫的学习。


    姑姑打从心底疼惜这个乖巧的小侄女,像幼时那般,摸摸苏沫的脸颊:“沫沫真是越来越漂亮了。”


    苏奶奶在旁抱怨了下:“就是太瘦了,叫她多吃点,也不听。”


    姑姑不以为然:“小姑娘瘦点儿才好看呢,身材多好呀。”


    又笑着问她:“沫沫,有男朋友了吗?”


    苏沫还没来得及开口,苏奶奶倒先替她回答了:“沫沫都还没毕业呢,谈什么恋爱。”


    “哎呀妈。”姑姑又不同意了:“您这想法不对,都二十了谈恋爱有什么呀,不谈恋爱才有问题呢。”


    苏奶奶不太高兴:“你可别教坏沫沫!”


    姑姑哭笑不得:“妈您说的什么话,我怎么会教坏沫沫。”


    苏奶奶:“你都让她谈恋爱了还不算教坏啊!她这么年轻,万一被人骗了怎么办!”


    姑姑:“多谈几场恋爱,将来结婚才能擦亮眼睛,不会遇人不淑啊。”


    事关孙女,老太太急了:“胡说八道!总之我们沫沫还小,不能谈恋爱!”


    姑姑无奈笑道:“好好好,您说不能就不能吧。”


    东西方文化的差异,在苏奶奶和姑姑身上体现得淋漓尽致。


    苏沫在旁边,听着两人争论这些琐碎事,脸上洋溢着幸福的笑容。


    苏奶奶不能熬夜,九点多便入睡了。苏沫洗了个澡,回到自己房间,钻进被窝里。


    没一会儿,房门被敲响。


    得到苏沫允许后,姑姑推门而入。苏沫坐直身体,叫了声姑姑,姑姑穿着苏奶奶的棉睡衣,在床沿坐下。


    在姑姑进门时,苏沫便知道姑姑有话跟自己说,但她怎么也没想到,姑姑会提到那个人。


    那个被苏沫扔进记忆深处的人。


    姑姑说:“沫沫,前段时间我见到你妈了。”


    苏沫脸上的笑容随着这个“妈”字,渐渐淡了下来,冷意染上眉眼。


    姑姑将她表情的变化尽收眼底,心里有不忍,可想到那人苍白的脸色,硬着心肠继续往下说。


    “她得了乳腺癌,三期。去年我碰到她那会儿刚动完手术,人挺憔悴的。今年回国前,我又在医院碰到她。她说……”姑姑叹了口气:“她说又复发了,这次连手术都没办法做,等于判了死刑。”


    “她其实也挺可怜的。刚到国外那几年不顾身体拼搏事业,后来听说一直在备孕,可始终都怀不上,她老公不仅家暴她,还因此出轨了公司的年轻秘书。离婚官司断断续续打了两年,她这么好强一个人——


    “这几年事业稳定了,离婚后日子过得也舒坦,没想到得了这种病。”


    “沫沫,姑姑知道你恨她抛弃了你,可不管你愿不愿意承认,她终究是你妈……”


    苏沫沉默不语。


    良久,她才冷冷说:“她的事和我无关。”


    姑姑苦笑了下,拍了拍苏沫的手背。然后从兜里掏出手机,发了条微信给苏沫。


    下一秒,“滴”一声,苏沫的手机发出提示音。


    姑姑说:“沫沫,无论你做什么决定,姑姑都支持你。”


    要不要把李玥的事告诉苏沫,姑姑考虑了很久。


    纠结到最后,感性战胜了理性。


    她觉得有必要将这件事告诉苏沫。苏沫已经成年,如何做择决,那是她的事。她不想将来,当苏沫想起李玥时,懊悔自己连做抉择的机会都不曾有。


    姑姑走后,苏沫拿起手机,微信里有条姑姑的信息。


    刚刚发过来的,是个外国的手机号码。


    苏沫低着头,墨黑的羽睫轻轻颤了颤。


    良久,她抬手,删掉了那条信息-


    姑姑回去后第二天,大年初九,实验项目的微信群里,项目组长发了条信息,说是实验项目的奖励金拨下来了。


    不多,平摊下来每个人也就一千块钱。他们原本就不是冲着奖金参加的,自然也不在意多少。


    组长在群里征求处理意见。


    方案一是平分奖金;方案二是抽空聚个餐,倘若资金有结余,再给大家买个小礼物。


    众人纷纷支持方案二,组长以少数服从多数的理由,拍板定案。


    聚餐时间定在正月初十,郊区的某个度假山庄。


    那天大家都很开心,免不了喝酒,喝到后来都有些微醺,席上便开始嬉笑打闹。


    不知道是谁,调侃苏沫,说她变了。


    苏沫握着酒杯,闻言笑了下,问道:“哪里变了?”


    那人说:“你真让我说哪里变了我还真说不上来,反正就是感觉你比之前开朗了很多。刚参加项目那会儿,大家伙儿都觉得你好高冷,不敢和你讲话。”


    喝了酒,说话便也没了忌讳,想到什么便说什么。


    “那时候我们还在背后吐槽呢,怕不是来了个小龙女吧。”


    那时候他们确实担心苏沫不好相处,长得漂亮、成绩又好的人难免会有点清冷孤傲。


    然后一段时间相处下来,他们发现苏沫只是话少而已,性子特别随和,属于说的少做得多的那种人。意见出现分歧时,不会固执己见,甚至比绝大多数人都好沟通。


    她会耐心认真地听取大家的意见,必要时,也会提出自己的建议。


    众人哄笑,有人附和:“我也觉得苏沫变了,变得更美了。”


    大家又笑,气氛和乐融融。


    苏沫酒量浅,席间被起哄喝了好几杯。等吃完饭到山庄外,已有几分微醺,因着她的冷白皮,从面上倒是瞧不出端倪。


    出于安全考虑,有人提出先送女生回家。


    席间苏沫留意到,项目组的成员都住在市区,只有她是郊区的。如果要送她,得绕不少远路。


    苏沫不愿麻烦别人,便摆摆手,拒绝他们的好意:“这里刚好有直达的公交车,我自己回去就行了。”


    项目组长不放心:“你一个人太危险了,还是我们送你吧。”


    苏沫笑笑:“没事儿,车上人挺多的。”


    项目组长还想再劝两句,有一束强而刺眼的远光灯射过来,照的人睁不开眼。


    苏沫微微眯起来眼睛,看到一辆重型机车缓缓在她面前停下。


    祈燃取下黑色的头盔,夹在臂下。一脚抵在地上,一脚勾着踏板,笑着跟苏沫打招呼。


    苏沫一愣。


    项目组长笑起来,调侃她:“我说你怎么不要我们送呢,原来是有护花使者啊。那行,既然这样,我们先走了啊。”


    一行人互相道别。


    这会儿苏沫的酒劲尚未过去,脑子里混混沌沌的,问祈燃:“你怎么会来?”


    祈燃挑了挑眉,不答反问:“喝酒了?”


    苏沫说:“一点点。”


    祈燃不信,探身过去闻,两人的距离突然间拉近,近到能看到彼此眼眸内的倒影。


    苏沫下意识往后退一步,捂住嘴,眨了眨眼睛,直勾勾地看着祈燃。


    祈燃被她呆萌的动作逗笑:“你这是喝了多少酒?醉成这样。”


    “我没醉。”苏沫矢口否认,又问:“你怎么知道我在这的?”


    祈燃嘲笑她:“还说没醉呢,昨天你自己跟我说的,忘了?”


    苏沫垂下手,果真细细回忆起来。


    好像是有这么一回事儿。


    昨天晚上祈燃约她看电影,她说初十晚上没空,有场饭局。然后祈燃追根究底问她在哪聚餐,她被他缠的烦死,便说了地址。


    “想起来了?”祈燃笑问她。


    “嗯,是告诉你了。”苏沫点点头,坦诚道。


    “想起来就行,别到时候误会我跟踪你。”祈燃调侃一句,将头盔递给她:“不早了,赶紧走吧。”


    苏沫接过。


    祈燃戴好头盔,见她没动作,问:“怎么了?”


    苏沫捧着头盔:“你车技好吗?”


    祈燃被她一句话气笑。


    苏沫特别认真地说:“我怕死。”


    祈燃又想气又想笑,从她手里拿过头盔,给她套上,拉下防风罩。


    末了,出气似的敲了下她的头盔:“放心,我舍不得你死!”


    冬日夜里,冷冽刺骨的寒风从脖子里钻进去。苏沫坐在后排座位上,缩了缩肩膀,抱紧了祈燃的腰。


    开往郊区的路上车辆不多,祈燃开的又快又稳。夜风从耳边刮过,隔着头盔,依然能听到嗖嗖的声音。


    明明冻得发抖,苏沫却又觉得畅快淋漓,好似心里的阴郁被寒风吹得一干二净。


    酒意也随之被吹散。


    到小区楼下,苏沫摘下头盔给祈燃。


    祈燃长腿一跨,下车接过头盔,放好,然后注意到苏沫被冻得有些瑟缩,不落忍,催促她:“快上去吧,别冻着了。”


    苏沫哦了声,又想起一事,忍不住问:“你为什么不开车?”


    如果她没记错,祈燃名下是有辆汽车。苏沫好奇他为什么放着好好的汽车不开,却在大冬天要开机车。


    祈燃神秘地笑笑:“你猜。”


    苏沫本就随口一问,懒得跟他玩猜谜游戏:“不说算了。”


    作势要转身。


    被祈燃一把攥住了手臂,无奈道:“苏沫你真是……一点儿都不好玩!”


    苏沫笑说:“你才知道啊。”


    祈燃瘪瘪嘴:“那我告诉你吧。其实是因为——”


    他故弄玄虚地停顿了两秒,继续往下说:“我想你抱抱我。”


    苏沫一愣。


    这个答案出乎意料。


    “不过看你冷成这样,我又有点后悔了。”祈燃抬手,替她戴上羽绒服的帽子。看到她小巧精致的脸被包裹着,笑起来:“所以呢,为了不让我自责,姐姐千万不能感冒哦。”


    第37章


    ◎祈燃,你抱抱我吧。◎


    兴许是酒意还在脑里,苏沫愣了几秒后,忽然倾身,抱住了祈燃。


    她的额头差点磕到祈燃的下巴,声音闷在怀里,低低的,说:“以后别这么傻了。”


    这回,轮到祈燃愣住了。


    来不及收回的双手就那样僵在半空中。


    但苏沫的拥抱只停留了几秒钟,转瞬便松开了,在祈燃反应过来前。


    祈燃愣愣地听着苏沫跟他道别,又愣愣地看着她跑上楼。直至背影消失在视线内,他才反应过来。


    刚才发生了什么?


    半晌,祈燃垂下头,怀里似乎还残留着她的气息。


    他低笑一声,骂了句脏话:“操。”


    ——祈燃,你他妈撩人的时候不是挺淡定的,怎么被撩就傻了!太没出息了!


    与此同时,苏沫远没有表现的那么淡然。


    她蹬蹬蹬地上楼,摸出钥匙开门进屋。入目满室漆黑,她没摁亮灯,就这么伫立在玄关,用冰凉的手背碰了下脸颊。


    凉意令她缩了缩脖子,脑子终于清醒几分,暗骂自己:你疯了吗苏沫。


    可当时有那么一瞬间,她是真的被那句话触动了,没有缘由地,想抱抱眼前的少年。


    苏沫冷静了一会儿,这才换鞋,轻手轻脚的进去。路过苏奶奶的房间,习惯性的推开门,瞟了眼。


    然后微微愣住。


    黑黢黢的房间内没有苏奶奶的身影,但床上的被褥掀开着,有躺过的痕迹。


    苏沫想奶奶是不是在上厕所,于是走到卫生间。卫生间的门关着,底下门缝里没有亮光,苏沫在外面轻轻喊了声奶奶,没人应。


    看样子没在卫生间。


    她在屋子里找了一圈都没找到,又走到玄关看了眼,苏奶奶的鞋子都在,提示着苏奶奶尚在屋内。且这会儿将近十点,苏沫肯定奶奶不会出门。


    这么想着,苏沫心里隐隐浮出一丝不安。


    她想了想,再次走回卫生间,扭开把手推开门。


    下一秒,整个人都愣住了。


    只见苏奶奶穿着棉睡衣,一动不动的躺在地上。


    身上的血液全往脑门冲,苏沫大惊。她顾不得开灯,双膝跪到地上,焦急的喊着奶奶。


    可苏奶奶依然一动不动。


    眼前的画面令苏沫慌了神,双手止不住的发颤。无边无际的恐惧从四面八方朝她冲过来,以至于她点了好几遍,方才点开通讯录。


    此时此刻,她已经乱成了一团麻,脑子里只有一个声音,在不停祈祷,希望祈燃还没走远。


    静谧的深夜,手机听筒里传来的嘟嘟声带着无尽的绝望。大概过了半分钟,电话终于接通了。


    那一刻,苏沫像是抓住了救命稻草。


    “祈燃,你快来帮帮我,奶奶晕倒了。”


    接到苏沫的求助电话时,祈燃刚出小区。当时他还想着,要调侃她两句,开场白都想好了,比如说这么快就想我了云云。


    然后他听到苏沫发颤的声音从手机那头传过来,带着哭腔。


    祈燃的心一下子就沉到谷底。


    平时那么镇定的一个人,无论发生什么都坦然自若的苏沫,此刻却连声音都在颤抖。想来那边的情况十分危急。


    越是这个时候,祈燃知道自己越要冷静。


    他一边调转车头,一边安抚她,让她先冷静下来,拨打120。


    她的恐惧是如此明显且强烈,祈燃只能不断安慰她。


    “别怕,没事的,我马上就到。”


    祈燃到的很快,门被拍得砰砰响。


    苏沫颤着身体,勉强站起来,去开门。门开的一瞬间,祈燃看到苏沫那张煞白的面容,以及看到自己时忽然发红的眼眶。


    “祈燃……”她的声音在发颤,只说了一句便说不下去。


    祈燃看的心里难受,走进屋里,情不自禁抱了抱她:“别急,会没事的。”


    只一下,便松开,然后他快步走到卫生间。


    老太太仍躺在地上,脚下有一小滩水,祈燃顿时明白过来。在不知道老太太伤势如何的情况下,他不敢乱动,怕会适得其反。


    救护车十分钟后到达,医护人员将苏奶奶抬到车里,苏沫和祈燃跟了上去。


    伴随着救护车飞快地驶过,尖锐的警笛声划破寂寥深夜。


    车内,医生给苏奶奶套上氧气罩,做了简单的急救措施。苏沫在旁边静静的看着双目紧闭的苏奶奶,用力咬着下嘴唇,硬生生将眼眶里打转的眼泪逼回去。


    祈燃将她的一举一动看在眼里,心里抽抽的疼,但此时他说不出任何安慰的话,只握住苏沫的手,将她的冰凉发颤的手拢进掌心。


    苏奶奶被推进急救室,而苏沫和祈燃,则是被拦在室外。


    “家属请在外等待。”


    戴着口罩的医生只冷冰冰的丢下这么一句话,转身进了急救室。


    急救室的门缓缓关闭。


    医院冷白色的灯光投注在苏沫身上,照出她失魂落魄的神情。


    深夜的急诊科人满为患,嘈杂的声音不绝于耳。


    有孩童额头上贴着退烧贴,搂着妈妈的脖子哭闹着不愿看医生;有全身无力,坐在轮椅上被推进诊室的伤患;也有脸上流着血,大叫自己快要死了需要救治的人,护士则在旁哭笑不得。


    在这么一个尽显人间疾苦的地方,有痛苦、有悲伤,也有劫后余生的欣喜。


    而此时的苏沫,却只剩绝望。


    像是坠落到一个无尽的深渊里,身上的力气全数被抽干。


    同时,祈燃心里也无比难受。


    祈燃的奶奶在他很小的时候便去世了,故而在他的记忆里,奶奶仅仅只是一个名词。直到遇见苏奶奶,她和蔼、慈祥,待他犹如亲孙子。每次见到他,都会笑着叫他:“小七呀,来了啊~”


    尽管他几次纠正那个字读祈,不读七。可苏奶奶依然叫他小七,说是叫着顺口,也好听。


    就这么短短几天,祈燃就喜欢上了苏奶奶。


    再联想到方才苏奶奶那张苍白到没有生气的脸,祈燃的心就像是被压着一块巨石,难受得喘不上气。


    他尚且如何,何况是苏沫呢。


    片刻后,祈燃才尝试着开口:“通知一声叔叔吧。”


    苏沫恍如没听见,只静静盯着急救室的门,没吭声,也没动作。


    祈燃叹了口气,起身走出急诊科,给苏泽宇打了个电话。


    简单说了下情况,他便挂掉电话回到急诊科。在门口,他的脚步顿下。


    苏沫坐在急救室对面的长椅上,神情和状态仿佛已经游离出世界之外。消瘦的背板挺得很直,却给人一种,下一秒便会塌下来的错觉。


    祈燃深深吸了口气,呼出,努力平复自己的情绪。然后,走过去,在苏沫身旁坐下。


    彼此都沉默着,在等待,等待眼前那扇门内传出好消息。


    不知道过了多久,苏沫终于说话了,像是在问自己,又像是在问祈燃。


    声音很轻:“会没事的吧?”


    祈燃看她,坚定的说:“肯定会没事。”


    听到这话,苏沫偏头看他,嘴角扬起一抹淡淡的笑容。


    她笑着,眼眶却又渐渐泛红,然后她抬起头看天花板,用尽全身力气把眼泪逼回来,自言自语道:“肯定会没事,所以不能哭。”


    就这么一个动作,祈燃心里瞬时五味杂陈。


    在想着,年幼的苏沫受伤时、或是在被人欺负时,是否也会像此刻一般,默默躲在角落里,拼命告诉自己没事不要哭?


    如今身上的这层“盔甲”,是不是从幼时一次次的自我保护中铸造而成的?


    他的苏老师,他想捧在心尖上的一个人,曾经过着怎么样的生活,又是如何慢慢走向无所畏惧的呢?


    祈燃曾想,他要护着苏沫,护她一生无所畏惧。


    但此刻,他变了想法。


    他一点都不想苏沫无所畏惧,他希望她跟其他女生一样,难过时能酣畅淋漓的哭泣,受伤时懂得寻人依靠,会撒娇、会示弱。


    而不是像现在这般,默默舔舐内心的伤痛,然后展示给外人“我很好我没事”的外壳-


    十点半左右,抢救室的门缓缓打开,苏沫立刻起身,冲了过去。


    “医生,我奶奶情况怎么样?”她迫不及待地问道。


    抢救医生拉下口罩,将情况如实传达:“经过抢救患者的呼吸已经恢复正常了,但是情况还是十分危急。病患有颅内大出血的情况,需要立即动手术。但是考虑到患者年纪较大,外加患有一些基础性疾病,手术的风险还是很大的。”


    听到风险两个字从医生嘴里说出来,苏沫的身体轻微晃了晃。


    祈燃接着问:“成功率大概有几成?”


    苏奶奶的情况不容乐观,医生如实说:“患者病情比较复杂,大概只有两三成的样子。”


    祈燃心下一沉。


    医生提醒道:“但是不做手术,患者肯定撑不过今晚,所以你们家属要提前做好心理准备。”


    “至于做不做,由你们家属来做决定。”


    祈燃看向苏沫,苏沫想都没想,直接作出决定:“做。”


    “行,那等会儿来签下字。”说着,抬眸看了苏沫和祈燃一眼:“你们是患者的直系亲属吗?”


    苏沫说:“我是她的亲孙女。”


    医生:“患者的子女在吗?最好还是子女来签字。”


    祈燃方才通知了苏泽宇,苏世南那边应该已经赶过来了,但是苏沫等不及。


    多等一分钟,苏奶奶的危险就会多一分。于是她说:“他们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赶来,我已经成年,可以签字,也可以承担风险。”


    患者的情况确实比较紧急,医生稍稍一思量,便对身边的护士说:“那好,小徐你带患者家属去签一下手术知情同意书。”


    苏沫跟着护士去了医生办公室,护士将一些手术情况,以及术中术后会发生的风险并发症事无巨细地告知苏沫。


    苏沫脑子里乱成一团,也没怎么听进去,只知道自己签了好几页的纸。


    这边签好字,手术室的准备工作也完成了。


    苏奶奶被推进手术室。


    苏沫和祈燃坐在手术室的家属等候区里,失神地看着电视屏幕上出现“患者正在麻醉”的提示。


    时间一分一秒往后转。


    不知道过了多久,苏世南和苏泽宇三个人慌慌张张的从远处跑过来。


    到眼前,苏世南满脸担忧地说:“沫沫,你奶奶情况怎么样?”


    “脑出血。”苏沫低声说:“医生说情况不太乐观。”


    听到这话,苏世南失神地跌坐到长椅上。他痛苦地抓了下头,喃喃道:“怎么会这样……”


    因为这句话,苏沫眼眶瞬间涨红,她连忙偏过身体,不让江梅娟和苏泽宇看到自己狼狈的模样。


    为什么这样?


    这句话,她也在心里问了自己无数遍。


    都是她的错,她不该出门的,更不该晚归。医生说苏奶奶昏迷时间超过了两小时,如果她早点回去,是不是病情就不会如此严重?……


    当她摔到,挣扎着想要爬起来,却无能为力时,该是多么慌张害怕?


    只要想到这里,苏沫就恨不得扇自己一巴掌。


    祈燃瞧出她情绪的变化,抿抿唇,不顾旁人的目光,抬起手,安慰性地轻轻拍了下她的背。


    苏泽宇走到苏沫身边,他问道:“奶奶的手术风险不高吧?”


    苏沫沉默。


    苏泽宇顿时明白,心下悲伤更盛。


    祈燃觉得这事苏世南他们有知情权,于是看了眼苏沫,替她回答:“手术的成功率只有两三成。”


    “什么?!两三成?!”听到这话,江梅娟大惊道,不可思议地看苏沫:“就这你还签字了?!”


    因着她的大喊大叫,祈燃不由地皱眉。


    当初已撕破脸皮,这会儿除了苏沫又没其他外人在,江梅娟便也不再伪装下去。


    “苏沫,你是不是脑子傻掉了?你这不是明摆着给医院送钱!”


    苏沫冷冷看她一眼。


    苏泽宇拉江梅娟的衣服,低声斥道:“妈!你别胡说!”


    “你拉我干什么!我说错了吗?”江梅娟甩开苏泽宇:“医生嘴里两三成的意思,就是没有希望!”


    祈燃听不下去,沉声道:“你说的这是人话吗?两三成怎么就不是希望了,哪怕只有一成,也要做!”


    江梅娟瞪他一眼:“你谁啊你!我们家的家事轮得到你在这指手画脚吗!”


    祈燃还要跟她争论,苏沫扯了下他的衣服,摇摇头,示意他别再做无谓的口舌之争。


    跟她吵架,简直是浪费时间。


    祈燃气鼓鼓地反瞪江梅娟一眼,不搭理她了。


    江梅娟却是不依不饶,指责苏沫过于草率做决定,应该等苏世南到才决定签不签字云云。


    末了,苏世南被她聒噪的声音吵得头疼,低吼了一句:“你别叨叨了!”


    她才讪讪住口。


    凌晨三点,家属等候室的电视屏幕上一直显示着“正在手术中”,像是在变相告诉家属这场手术的高难度。


    四个小时过去,手术尚在进行中,没人知道里面的情形如何,亦不知何时才能结束。


    稍早些,苏沫让祈燃回家休息,可祈燃不愿意,说是无论如何都要在这里陪着苏沫等结果。


    他的心意,苏沫自然知晓,便也不再强求。


    一群人在外静静等候。


    这一等,一直等到凌晨五点。


    手术室门缓缓打开的那一刻,苏沫心跳如鼓。她猛然站起,紧张的看着苏世南和江梅娟冲过去,又看到满脸疲惫的医生拉下口罩,朝他们微微躬了躬身,用略带遗憾的语气说。


    “对不起,我们尽力了。”


    苏世南震惊的睁大眼睛,噗通一声跌倒在地。一个四五十岁的大男人,当着医生的面,掩面而泣。


    此间所有人,都露出哀伤的神情,祈燃亦不外如是。


    唯独苏沫,怔怔的站在人群后,没有任何表情-


    苏奶奶的去世太突然了,丧礼办得极为仓促。


    殡仪馆里,苏沫作为直系亲属,对前往吊唁的宾客回礼,表情麻木。有亲戚见她这般样,在背后直摇头,骂她过于冷漠,苏奶奶白白疼她一场。


    祈烟也得知了此事,同祈燃一道来吊唁。然后瞧见苏沫憔悴的容颜,涨红了双眼,抱着她直抹眼泪。


    反倒要苏沫安慰她。


    回去的路上,祈燃开车,祈烟坐在副驾驶座补妆,又忍不住叹了句:“沫沫太苦了。”


    祈燃没吭声,静静听祈烟说起苏沫的身世。


    他猜想过,苏沫家庭情况比较复杂。但是他万万没想到,苏沫的身世竟然如此坎坷。


    被生母抛弃、被父亲漠视、被后妈虐待,这样的剧情连在一起简直就是一出精彩的家庭伦理剧。


    可这样戏剧性的故事偏偏在现实中上演了,而苏沫,便是剧里的女主角。


    祈燃的目光落在远方,握在方向盘的双手却是用了力,指骨微微泛白-


    再见姑姑,是在苏奶奶去世后的第二天。


    那天苏世南提前去选购公墓,江梅娟和苏泽宇恰好回家了,灵堂内只剩苏沫一个人。然后她看到姑姑跌跌撞撞地冲进来,又在门口顿住了。


    “沫沫。”姑姑红着眼睛叫了她一声,再也说不出话。


    苏沫想走过去,奈何腿上像是灌了铅,一步都提不动。


    情绪的崩溃有时只需要一个裂口,破了洞,便会倾泻而出。


    比如现在,当苏沫听到姑姑的嚎啕哭声时,她的眼泪也随之簌簌地往下掉。


    明明前几天,他们还在商量着去国外呢。可一转眼,人便没了,从此上天入地,再也寻不到这个人了。


    “对不起,是我没有照顾好奶奶。”苏沫抱着姑姑,声泪俱下,:“姑姑,我以后没有奶奶了。”


    此后余生,再也没有人会护着她、摸着她的头说沫沫真乖,也不会有人做她最爱吃的菜,或是赌气地说沫沫还小不能谈恋爱了。


    生活不会因为谁的离去而停滞,这世上又有谁不是负重而行,成年人的世界永远没有轻松二字。


    葬礼过后,姑姑一家飞了回去。


    苏沫到机场去送他们,姑姑抱着她轻声安慰了几句。


    苏沫勉强笑笑,回了句好。


    送完姑姑,苏沫没有直接回家,而是在市中心游荡了好一会儿。


    春节的喜庆与欢乐尚未完全过去,江城市区热闹非凡。街道两旁的树上挂了一长排的红灯笼,既漂亮又喜庆,商铺内放着旋律轻快的歌曲,蹿进每个行人的耳内。


    有家大型超市的门口在做促销活动,分发芝麻汤圆,装在小巧的纸杯里。有人路过,便递过去一杯,再说两句吉利话。


    苏沫接过一杯,促销员笑呵呵地说:“元宵节快乐。”


    苏沫这才想起,原来今天是正月十五。


    元宵节呢。


    她捏着纸杯,漫无目的地往前走。想到,如果奶奶还在,这会儿应该在煮煮汤圆了。


    苏奶奶爱吃甜食,每年元宵节都会煮上一大袋。煮熟了捞出来,两人便一起吃。老太太贪吃,每次都要吃许多,苏沫却不让,怕她的脾胃受不住。


    因为这个事,两人总要吵上一会儿。每每这时候,苏奶奶就会像个孩童似的,跟她赌气。


    想着这些往事,苏沫忍不住扬唇笑起来。


    苏沫逛到晚上八点才到家。


    楼道上的声控灯不知何时又出了故障,黒不隆冬的有些吓人。苏沫懒得掏出手机,便慢悠悠地往三楼走。


    三楼的声控灯倒是完好无损,随着苏沫的脚步声,灯光骤然亮起。


    可下一秒,苏沫的脚步停住了。


    暗黄色的灯光下,祈燃穿了件深灰色的大衣,双手揣兜靠在墙上,不知道在门口等了多久。


    苏沫站在楼道口,静静看他几秒:“你怎么来了?”


    祈燃俯身,从地上拎起一袋东西,笑着朝她摆了摆:“来请你吃汤圆啊。”


    苏沫沉默。


    见她不吭声,祈燃跺了跺脚,故意板起脸抱怨道:“姐姐怎么回来的这么晚,我都在这等三个小时了。快冻死我了!”


    苏沫依然没吭声。


    “哎呀,快——”


    话音因为苏沫渐渐泛红的眼眶而顿住。


    祈燃有些发慌,忙不迭走近苏沫:“我骗你的,其实我也刚到,就是想趁机卖卖惨。”


    “我真没有怪——”


    话音未落,被苏沫打断了。


    苏沫红着眼睛,用略带颤抖的声音跟他说。


    “祈燃,你抱抱我吧。”


    第38章


    ◎她喜欢这个眉眼带光的少年。◎


    那一刻,祈燃的心像是被千斤巨石碾过,碎得七零八落。他往前挪了一步,张开手臂将瘦小的苏沫拢进怀里。


    手按在她脑后,轻轻摩挲。


    理智告诉祈燃,这时候应该说些安慰的话,可他却是几近哽咽,开不了口。


    这世上从来都没有什么感同身受,他所能感受到的痛苦,或许远远及不上苏沫的千分之一。


    狭窄的楼道口,苏沫抱紧他的腰,将脸深埋入祈燃的怀里,呜咽出声。


    她怕进那个屋,怕被满室的寂寞缠绕,更怕闻到属于奶奶的气息。


    深入骨髓的习惯比思念更可怕。


    半晌,祈燃才开口:“你还有我。”


    他轻声重复。


    “苏沫,你还有我。”-


    到屋里,苏沫的情绪终于有些许缓解,只是眼睛依然有些红,叫人看了心疼。她一整天没吃饭,这会儿却一点都不觉得饿,但祈燃说煮汤圆的时候,苏沫也没反对。


    她坐在餐桌边上,静静的看着厨房那抹忙碌的背影。开火、煮水、下汤圆,动作一气呵成,熟练得就跟专门儿练过似的。


    没一会儿,汤圆便出锅了。


    祈燃端了一小碗放到苏沫面前,怕她烫到,特意提前在窗边凉了一会儿。然后给自己也盛了碗,在苏沫对面坐下。


    “尝尝看甜不甜。”祈燃说:“要是不够甜再加点糖。”


    “嗯。”苏沫轻轻应了声,捏着匙子尝了口。


    祈燃问:“好吃吗?”


    苏沫说:“好吃。”


    祈燃笑起来:“那就多吃点。”


    短短几天,苏沫瘦了一小圈。祈燃有些心疼,于是说:“等我改天练好厨艺,给你做好吃的。”


    苏沫笑了下:“你还会下厨?”


    “学呀。”祈燃嘴里含着汤圆,含糊不清道:“高考我都能拿下,何况是下厨呢,我说过,只要我想做的事就没有做不成的。”


    苏沫笑笑,不说了。


    苏沫原本以为他是开玩笑,不承想祈燃却是认真的。


    往后每天早上,祈燃便会拎着一大袋食材准时报到。从那天开始,苏沫家的厨房便成了战场,而苏沫,则成了祈燃通往厨神道路上的试验田。


    伴随着“叮叮咚咚”的声响,厨房里每天都会飘出各种奇奇怪怪的味道。


    有一次,祈燃对着一对青蟹束手无策。苏沫看不过眼,想去帮忙,却被祈燃推出厨房。他绷着一张脸,将卫衣袖子卷至手肘,露出一小截手臂,凶神恶煞地说:“你别帮忙!我就不信我还搞不定这俩家伙了!”


    苏沫站在厨房门口,看到他举着菜刀,一副要跟敌人决一死斗的模样,轻声笑起来。


    祈燃偏头看她,脸上挂不住:“苏沫,你在笑我?”


    苏沫抿唇笑:“我在笑青蟹不自量力,敢跟祈小少爷对抗。”


    祈燃:“……”


    然后苏沫就被祈燃按着双肩推到客厅,再按到沙发上,闷声说:“你就在这儿坐着,别影响我发挥行不行!”


    冬日的暖暖的阳光落在祈燃的脸上,她看着少年清隽的脸庞,笑了笑:“好。”


    她哪里会不知道,祈燃做那么稀奇古怪的事,为的就是驱散她心中的悲伤。


    虽然斩杀青蟹的过程十分艰难,但是最后的成品姜葱青蟹炒年糕倒是很成功,至少比之前那些味道奇奇怪怪的菜好上许多。


    苏沫特别给面子,吃了满满一碗饭,祈燃自信心爆棚,扬言自己有天赋,改天要学做满汉全席。


    苏沫笑笑,不打击他。


    吃完饭,苏沫洗了点车厘子,端着到客厅,放到茶几上。


    祈燃见状,直起身体抓了一小把。


    刚放一颗进嘴里,听到苏沫说:“祈燃,后天帮我搬个家吧。”


    祈燃动作顿住,转头望向她。


    苏沫捻了颗车厘子,摘掉果柄,轻声说:“我想搬去单身公寓住。”


    祈燃将嘴里的果肉咽下,爽快应下:“好啊,只要姐姐一句话,弟弟甘愿效犬马之劳。”


    苏沫被他逗笑,将手里摘干净果柄的车厘子递给他:“谢谢。”


    “就这?”祈燃瞄一眼她手里的车厘子,挑了下眼尾,笑嘻嘻地得寸进尺:“姐姐喂我。”


    苏沫一愣,作势收回手:“不吃拉倒。”


    可她的速度却是及不上祈燃,只见祈燃快速攥住她的手腕,在她未反应过来之前,微微倾身,就着苏沫的手将车厘子吃进嘴里。


    得逞后,嘿嘿一笑:“真甜啊。”


    苏沫的耳尖微微发热,轻轻睨了他一眼。


    苏沫不说,但祈燃心里清楚。


    她不愿待在这里,不愿时时刻刻被熟悉的气息包围。


    祈燃甚至很庆幸,苏沫能有勇气做出这个决定。


    他相信,再深的伤口都会在时间这道良药下慢慢痊愈-


    苏沫的行李不算多,连后备箱都没塞满就搬完了。


    离开前,苏沫把苏奶奶的房间仔仔细细的打扫了一遍,看到客厅那张按摩椅时,眼神暗了一下,但很快,她便整理好心情,随祈燃一道下楼。


    祈燃开车把她送回单身公寓。


    房子闲置了将近一个月,落了灰,祈燃帮着苏沫一道清扫。收拾完屋子,两人又去了趟超市购置生活物品。


    超市里,祈燃推着购物车,苏沫则认真选购商品。


    祈燃发现苏沫真的是个极为细致的人,每买一样东西都会仔仔细细地查看保质期与材质,偶尔还会对比一下两种商品之间的价格。


    这方面跟他截然相反。他买东西从来只看品牌,其他一概不管,几乎是闭着眼睛扔进购物车。


    祈燃倾着身体,小臂抵在购物车的把手上,静静的看着苏沫的背影。


    她今天把头发盘成了丸子头,此刻正低头在挑沐浴露,修长白腻的后脖颈划出一道漂亮的弧度。


    只是这样瞧着,祈燃便觉得无比幸福。


    他们这样子,好似一对恩爱的新婚夫妻。


    这么想着,祈燃不由地笑出声。苏沫转过头来,看到他唇边的笑意,有些疑惑:“怎么了?”


    祈燃直起身体,堪堪止笑:“没什么,就觉得逛超市好开心。”


    苏沫:“??”


    祈燃催促她:“快点快点,我肚子饿死了。”


    苏沫一脸莫名地看着他推着购物车渐行渐远,挑了两支牙膏,跟了上去。


    在收银台结账的时候,苏沫意外的碰见了袁婷婷。


    她恰好也和男朋友逛完超市。


    袁婷婷十分开心,冲过来又是抱又是搂,完了提议说,既然这么有缘碰到了就一起吃个晚饭吧。


    苏沫看了眼祈燃,祈燃会意,说:“我无所谓啊。”


    于是把东西放到车里,四个人找了家附近的餐馆吃饭。


    席间就数袁婷婷话最多,叽叽喳喳的说为什么会这么早回江城,又抱怨她男友忙,抽不出时间陪她等等。


    袁婷婷男朋友是个典型的工科男,话不多,由着袁婷婷在旁边吐槽自己,一点儿都不生气,反而全程笑呵呵的吃着菜。


    末了,袁婷婷嗔怪地看他眼:“你瞧你瞧,我的话他根本没听进去。”


    男朋友说:“我听了啊,都记在心里了。”


    袁婷婷很不高兴:“听进去有什么用呀,得行动啊!行动!”


    男朋友笑呵呵地说:“知道了。”


    就在这时候,存在感极低的祈燃突然抬手,夹了片水煮肉片到苏沫碗里,说:“多吃点。”


    看到这一幕的袁婷婷酸溜溜地对男朋友说:“你看看别人家的男朋友!欸你!”


    听到男朋友几个字,苏沫愣了下,想矢口否认,可当她的余光瞄到祈燃含笑的唇角时,硬生生把话吞回腹中。


    她微微侧头,拿了杯果汁,默默喝起来。


    心情莫名地,有些复杂。


    另一边,袁婷婷终于上完一堂“如何成为一名合格男友”的课,她满意的开始吃东西,然后想到什么,便问苏沫怎么这么早就搬回单身公寓了。


    “我记得你是本地人啊。”她奇怪道。


    苏沫抿了口果汁,慢腾腾道:“家里出了点事。”


    “哦~”袁婷婷恍然大悟,笑着调侃:“是不是被你妈念叨得住不下去了?看来天下妈妈都一样呀。”


    苏沫正欲放下杯子,听到这话手一抖。玻璃杯从指间滑落,砸在花岗岩材质的桌面上。


    “砰”一声,伴随着刺耳的声音,玻璃杯碎成四分五裂。


    祈燃大惊,迅速将苏沫揽到一边。


    可即便如此,苏沫的食指依然被弹起来的玻璃碎片划出一道伤口,鲜血汩汩的流了出来。


    祈燃见状,立马捏住苏沫的食指,不让鲜血往外流。然后抽了张纸巾,轻轻擦去血迹。


    “疼不疼?”祈燃深皱着眉头,查看伤口:“还好不是很深。”


    对面袁婷婷和她男朋友也站了起来,担忧道:“没事吧?”


    因为祈燃这般小题大作的样子,苏沫颇有些尴尬,往回抽出手指,笑说:“没事,小伤口而已,不疼。”


    祈燃看她,脸色不太好看。


    就在这时候,服务员闻声赶过来收拾残渣。苏沫的衣角被果汁打湿,她便趁机站起来,说:“我去一下卫生间。”


    袁婷婷担心她手受伤不方便,便跟着一起过去。


    卫生间的洗漱台前,苏沫抽了张纸巾,在水龙头下沾了点水,慢慢擦拭衣角的果汁。


    袁婷婷抵在琉璃台旁,悄悄打量苏沫的神情,末了,小心翼翼地问她:“沫沫,你怎么了呀?”


    饶是她再后知后觉,也察觉出方才苏沫脸上一闪而过的异样神情。


    苏沫头也不抬,反问:“什么怎么了?”


    袁婷婷了解苏沫,知道她是个好坏都憋心里的性格。既然苏沫不愿说,她便也不提了,转而笑眯眯地问:“你和祈燃在一起了?”


    听到这话,苏沫抬眼看她,摇摇头:“没有。”


    “你骗鬼呢。”袁婷婷不满道:“就你们在饭桌上眉来眼去的劲儿,要说没在一起,我死都不信!”


    苏沫轻叹:“真没在一起。”


    这下子袁婷婷倒是奇了:“为什么啊?你看他刚才多紧张你,如果我男朋友能有祈燃一半开窍,我就谢天谢地了。”


    苏沫没吭声,默默擦衣服。


    袁婷婷将她的表情尽收眼底,试探着问:“其实你也是喜欢他的吧?”


    苏沫依旧低着头,没吭声。


    袁婷婷将她的沉默自动视作默认:“既然他喜欢你,你也喜欢他,那就在一起啊,这有什么好纠结的呀。”


    苏沫的手微微一顿,脑海里有个声音在问。


    喜欢祈燃吗?


    苏沫你喜欢祈燃吗?


    袁婷婷无奈地摇摇头,长叹了声:“苏沫呀苏沫。”-


    从卫生间出来,苏沫发现餐桌旁没了祈燃的身影。袁婷婷男朋友敏锐地察觉出苏沫疑惑的目光。


    不待她问,径自说:“你男朋友给你买创口贴去了。”


    苏沫噢了声,在位置上坐下。


    袁婷婷朝她挤眉弄眼:“对你多好啊,羡慕得我都想换男朋友了。”


    苏沫:“……”


    袁婷婷男朋友:“???”


    祈燃去了很久都没回来,期间苏沫一直不断探头看向门口,心想他这是跑去哪里了,怎么这么久都不回来。


    十分钟后,苏沫给祈燃打了个电话,却没接通。


    又过几分钟,苏沫到底是忍不住,跟袁婷婷说了声,起身走出小餐馆。


    在门口,苏沫又拨了个电话过去。


    在“嘟嘟嘟”的提示音里,苏沫的情绪渐渐变得有些焦灼,心间的那股不安越发浓厚。


    电话再一次自动挂断。


    冬日的夜来的早,刚过六点,天空便染成灰蒙蒙地一片,天边的光亮渐渐黯淡下去。


    街边的路灯随之亮起来,苏沫站在餐馆门口,身体有轻微的颤抖,她茫然地望向车水马龙的街道,脑子里闪过很多可怕的念头。


    心跳跟着加速。


    正当她胡思乱想时,对面街道传来一道熟悉的声音,唤她的名字。


    “沫沫!”


    苏沫抬头望过去,看到祈燃拎着一个塑料袋,隔着宽阔的街道,朝她招招手。


    少年穿着明黄色的连帽卫衣,外头套了件长款黑色羽绒服,衬得他的身材越发高挑修长,站在人群里格外显眼,远远望去像是哪个偶像明星。


    恰好此时,人行道上红灯转绿。


    祈燃快速地朝苏沫跑过来。


    近了,苏沫才发现他的鬓角全是细密的汗珠,气息也不稳,像是刚刚做过什么剧烈的运动。


    直到他真真切切出现在眼前,苏沫的心跳才渐渐平稳。她沉着脸,问他:“为什么不接电话?”


    “你给我打电话了?”祈燃没瞧出她表情的变化,无所谓道:“没听见,应该是静音了吧。”


    苏沫抿着唇。


    祈燃从袋子里拿出一包防水创口贴,拆开,径自捏起苏沫的手指,边贴边说:“这附近没有药店,我跑了老远才买到。”


    他低着头,小心翼翼地将苏沫的伤口包好,这才笑嘻嘻地说:“好了。”


    然后抬眸,撞上苏沫复杂难辨的目光。


    顿了下,祈燃终于察觉出异常。


    他问:“怎么了?”


    苏沫默了两秒:“以后手机别静音。”


    祈燃似是反应过来,从口袋里掏出手机,看了眼,果然有三个未接电话,来电人皆是苏沫。


    当下,他便猜出苏沫的心思。


    他扬起笑,微微倾身,抬起手轻轻拍了下苏沫的头顶:“姐姐会担心我了呢,真好。”


    下一秒,被苏沫用手挡开了,面无表情地说:“我没有。”


    祈燃却只一个劲儿的笑:“欲盖弥彰。”


    苏沫不搭理她了,径自回到餐馆里。


    祈燃跟在她身后,脸上的笑容渐渐淡下去。


    苏沫原本不是会杯弓蛇影的性子,但因为苏奶奶的事,似乎变得有些敏感。


    七点多,两人回到公寓,坐电梯的时候祈燃一直喋喋不休。


    叮嘱她一个人住的注意事项,比如不要让外卖送到家里,比如有陌生人敲门时不能轻易开门,又比如不要随便跟邻居讲话,尤其当对方是男人时。


    仿佛把她当成了独自在家的小朋友。


    苏沫想说我又不是没一个人住过,可到底是吭声,只静静听他念叨。


    不愿拂了他的好意。


    电梯很快便到了十五层。


    “叮”一声,缓缓打开。


    外面恰好站着个男人,样子看上去三十多岁。


    在他们擦肩而过时,男人悄咪咪地打量了一下苏沫。


    只一下,还是被祈燃捕捉到了,他瞬间拧起眉。


    祈燃记得他,这男人就是住在苏沫隔壁的那个邻居。年前祈燃就见过他一两回,对他的印象十分不好。


    往里走的时候,祈燃闷闷地说:“以后看见他,离得远点,这人一看就不是好东西。”


    苏沫轻轻笑了下:“这你都知道?”


    祈燃冷声说:“相由心生,长着一张□□熏心的面相。”


    苏沫失笑。


    祈燃却是越想越不安:“不行,我不放心这种人住你隔壁。改天我去打听一下,这层楼有没有出租的,我也要租一套。”


    苏沫愣了下,低声说:“别犯傻。”


    祈燃喋喋不休:“我没开玩笑,安全只是一方面,另一方面是想着万一你有点事,我住得近也好帮把手。”


    这么说着,他还真的掏出手机,登录租房APP查起房源来。


    苏沫沉默下来,径自掏出钥匙,开门进屋。


    祈燃没待太久便走了,走之前,苏沫送他到门口。


    从方才开始,祈燃一直都在纠结房子的事:“要不你换套房子吧,反正这套房子这么小,住着也没那么舒服。我刚才看到一套很不错的公寓,两室一厅,离学校也很近。最重要的是,隔壁也在出租,正好我可以租。”


    “这样一来,我们可以相互照应,对不对。你看这两套——”


    话没说全,被苏沫打断。


    “祈燃。”她冷不丁叫他名字。


    “嗯?”祈燃的目光从手机上移开,茫然看她。


    下一秒,看到苏沫踮起脚尖,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亲了一下他的脸颊,又迅速离开。


    楼道里的声控灯倏然暗下,屋内的灯光漏出些许。


    半明半昧里,祈燃整个人僵住。


    苏沫背着光,耳尖红得几乎要低出血来。可她还得逼迫自己保持镇静,轻声对祈燃说:“谢谢你,祈燃。”


    她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做出这样的行为,可就有那么一瞬间,在他念叨着不放心她时,她的情感便情不自禁地汹涌而出。


    她想到袁婷婷问她的那句话:你喜欢祈燃吗?


    当时她不知道该如何回答,但就在此刻,她无比清晰地认识到:


    ——她喜欢祈燃,喜欢这个眉眼带光的少年。


    亲他是一时冲动下的行为,等被祈燃这么一瞬不瞬地盯着,苏沫亦觉得堂皇。


    她尴尬地清了清喉咙,朝他摆摆手,说:“回去小心点,再见。”


    欲仓皇落逃。


    然而她的落跑计划并未成功,因为在她转身的刹那,被祈燃攥住了手臂。下一刻,祈燃就势将她拉进怀里,然后他抬脚,勾住了门。


    “砰”一声。


    屋内的亮光,随着防盗门的关闭被阻挡在室内,四周忽然变得漆黑一片。


    苏沫被祈燃圈在怀里,周身都是属于他的气息。


    她抬眸看他,两人的视线在黑暗里撞到一起。


    祈燃灼灼的目光黏在苏沫脸上,忽然挑了下眼尾,继而浅浅一笑。


    低沉的声音在她耳边响起,带着致命般的蛊惑。


    “姐姐这是什么意思,亲完就想跑?”


    作者有话说:


    第39章


    ◎初吻?◎


    楼道间有夜风蹿进来,苏沫只穿了个低领毛衣,不自觉打了个寒颤。祈燃察觉到了,便用自己的羽绒服将她结结实实地包裹着,搂进怀里。


    灼热的目光仍落在她的脸上,几乎能看穿她脸上的红晕,从脖子蹿到耳根。


    黑暗让彼此的五官变得愈加敏感,祈燃温热的气息扑上她的耳根,这让苏沫的呼吸微促。


    苏沫下意识挣扎了下,没挣扎,她低声说:“松开。”


    “不松。”祈燃唇角的笑意越发大,逗她:“姐姐不说清楚刚才是什么意思,我就不松。”


    苏沫心里的赧意更甚,反问他:“你不懂什么意思?”


    “嗯,不懂。”祈燃垂眸看着她,堂而皇之道:“姐姐说说,我不就知道了。”


    祈燃的手搂在她的腰上,微微拢紧,两人的身体几乎贴到一处。这样近的距离,如此明显的意思,可他却还在佯装什么都不知晓。


    苏沫心中恼了下,于是故意说:“就是谢谢你的意思。”


    “谢我?”祈燃挑起眼尾,失笑道:“那姐姐这个谢人的方式可太特别了。”


    苏沫被他调笑的语气说得脸上挂不住:“你够了,祈燃。”


    祈燃这辈子,从来没有这么渴望得到过一件东西,除了苏沫的爱。他喜欢苏沫,几近喜欢到骨子里,他甚至甘愿为她做任何事,不求回报。


    所以当苏沫回应他的那一刻,祈燃觉得自己的呼吸快停止了。


    欣喜犹如不断生长的藤蔓,将他整个人缠绕起来。


    苏沫喜欢他。


    这个认知让他全身的血液都沸腾起来。


    见苏沫确实有些恼了,祈燃便不再得寸进尺。但他仍然那样抱着她,眼里心里全是她。


    祈燃垂头看着她,低声说:“苏沫,告诉我。”


    苏沫没明白:“嗯?”


    祈燃刚想继续说,头顶的声控灯伴随着脚步声忽然亮起。


    苏沫一惊,猛地用力挣脱开。


    祈燃被她猝不及防的一推,背撞到墙上,“咚”一声,霎时疼得皱起眉。


    隔壁的男人到门口时,看到的就是这么一副奇怪的画面。


    ——女生红着脸在问男生有没有事,而她对面的男生则是黑着脸,在瞪他。


    男人因为他那股莫名其妙的敌意懵了下,不由地多看了两眼。


    谁知男生脸上的恼意更甚,一把搂过女生的肩,凶神恶煞地对他说:“看什么看!没见过情侣撒狗粮?!”


    “……”


    一看他就比较年轻,男人懒得跟他一般计较,便骂了句“神经病”,开门进了屋。


    祈燃却是气不过,朗声喊道:“你骂谁神经病呢,出来跟我说清楚!”


    “祈燃!”苏沫一面因为他的冲动而无语,一面却担心他有没有受伤:“背后还疼吗?”


    这会儿祈燃心情极其糟糕,没好气地回道:“你说呢!”


    苏沫自知理亏:“进屋给你瞧瞧吧。”


    刚才撞上墙的那一下,疼是有些疼,但不至于夸张到受伤的程度。


    可当他撞上苏沫紧张的眼神时,祈燃决定卖卖惨,让她心疼心疼自己。


    于是他又立马变了一副脸孔,惨兮兮地说:“疼死了,姐姐你太狠心了。”


    苏沫:“……”


    她怎么觉着祈燃是装的呢。


    苏沫转身去开门,下一秒,按在把手的手停住了。


    然后她面无表情的转头看祈燃。


    祈燃问:“怎么了?”


    苏沫说:“没带钥匙。”


    祈燃:“……”


    苏沫:“……”


    两人被关在门外,大眼瞪小眼地对视了几秒。


    半晌,祈燃说:“别急,我去找找看附近有没有开锁公司。”


    说完转身要走,又忽然想到什么,转回身,快速将身上的羽绒服脱下来,然后披到苏沫身上:“在这里等我,我很快回来。”


    苏沫不愿穿,要将衣服还给祈燃。祈燃却不接,笑笑说:“我年轻,不冷。”


    然后没等苏沫再说什么,转身跑进电梯里。


    苏沫穿着他那件宽大的羽绒服,看着祈燃消失在视线内。她低头,鼻子碰到羽绒服的领口,那处似乎还残留着祈燃的气息。


    不由地想起方才的那一幕,他紧紧抱着她,仿佛下一秒就会亲下来。


    苏沫的脸一下子又红起来。


    她怎么都没想到,自己会和祈燃走到这一步-


    半个小时后,祈燃便找来了开锁匠。开锁匠只用了一分钟,便把锁打开了。


    付完钱,两人进屋。


    祈燃在寒冷的夜风里走了一遭,这会儿脸色有些泛青。


    虽然他说自己身体素质好扛得住,苏沫到底还是不放心,于是她便到厨房煮了一锅生姜汤。


    客厅里。


    祈燃将热乎乎的生姜汤一饮而尽,身上的寒意方才驱除一大半。他将杯子递给苏沫,说:“这锁得换一下了,不然不安全。”


    苏沫嗯了声,问他:“还要喝吗?”


    祈燃说:“不用,一杯足够了。”


    苏沫还是不放心:“要不要再喝点感冒灵,家里正好有。”


    祈燃笑了:“真没事,我没这么弱不禁风。”


    既然他都这么说了,苏沫也不好强求,毕竟药物有副作用。


    这么一圈折腾下来,时间已至九点。苏沫从厨房出来,看到祈燃窝在沙发里玩手机,丝毫没有要离开的意思。


    这会儿静下来,方才的那一幕又蹿回脑海里,怪尴尬的。


    苏沫清了清嗓子,若有似无的提醒他:“九点了。”


    祈燃玩着手机,轻不可闻地嗯了声。


    他好像没明白,苏沫只能提示的更加明显:“你困不困?”


    听到这话,祈燃抬起头来,望向她。


    其实他听明白了苏沫的言下之意,当下并未戳破,顺着她的意思站了起来,说:“今天有点晚了,我先回去了。可是——”


    他故意停顿两秒,又说:“姐姐能送我到楼下吗?”


    他这般眼巴巴的望着苏沫,叫她说不出拒绝的话。


    于是应了,苏沫说:“好。”


    两人坐着电梯到地下车库,苏沫把祈燃送到车边。


    可祈燃迟迟不上车。


    苏沫知道他有话想说,便等着。


    过得须臾,祈燃开了口,毫无征兆地问她:“我没猜错吧?姐姐的心意。”


    苏沫一愣。


    祈燃目不转睛地看着她,认真的问:“苏沫,我想你亲口告诉我,我的生日愿望实现了吗?”


    是那日,祈燃告诉她,他的十八岁生日愿望是希望苏沫成为他的女朋友。


    苏沫仍记得当时听到这句话时震惊到无以复加的心情,可如今再被提起,苏沫的心境却已当初截然不同。


    她看到祈燃期待的目光,在等待她的答案。


    片刻后,苏沫扬起笑容,主动倾身抱住他,轻声说:“恭喜你,实现了生日愿望。”


    然后她感受到祈燃紧紧地揽住她的腰,低沉的笑声在耳边。他的喜悦是如此的显而易见,感染到苏沫。


    苏沫听到他笑着说:“谢谢。”


    谢谢你爱我,苏沫-


    那晚,两人不约而同地失眠到凌晨三四点。


    次日早晨,苏沫被一阵急促的敲门声吵醒。


    她迷迷糊糊起床,像个幽灵一样飘到玄关,打开门,却意外看到精神奕奕的祈燃站在门外,提着两袋早餐跟她打招呼:“早上好呀。”


    “……”


    苏沫迷迷瞪瞪地偏过身,看了眼墙上的时间,早上七点。


    平时他不都要睡到八九点吗,怎么偏偏今天这么早。


    苏沫在心里默默嘀咕了一句。


    另一边,祈燃自然而然地走到客厅,把早餐放到餐桌上。然后目光扫到苏沫无精打采的脸,倒是奇了:“脸色怎么这么差,晚上没睡好?”


    苏沫飘到餐厅,有气无力地说:“失眠了。”


    “啊~”祈燃拖长了尾音,手撑在桌面探身过去,仔细打量她:“兴奋到失眠?姐姐这么喜欢我,这我倒是没想到。”


    “……”


    苏沫刚起床,没刷牙没洗脸。这会儿被他这么近距离的瞧着,略感窘迫。


    她下意识抬起手,蒙住祈燃的眼,往后推他的脸:“别靠这么近。”


    祈燃笑起来,抓着她的手从眼前移开:“姐姐担心什么,我不会嫌弃你。”


    “……”


    苏沫懒得理他,抽出自己的手,起身到卫生间洗漱。等出来,祈燃已经把早餐摆到餐桌上了。


    都是江城最传统的早点,豆腐花、灌汤包、还有蒸饺和油条。


    苏沫看着眼前一大堆的早点,忍不住问:“买这么多你吃的完吗?”


    “不知道你今天想吃什么,”祈燃回得理直气壮:“吃不完就吃不完呗。”


    对于祈燃的消费理念,苏沫不敢苟同:“浪费。”


    祈燃未置可否,端了碗豆腐花给苏沫,自己着捏了根油条慢悠悠地咬着。她的脸色着实不太好,祈燃说:“吃完饭你再睡会儿吧。”


    调侃苏沫的时候得心应手,事实上,他才是那个真正兴奋到一晚上没睡着的人。以为苏沫会像往常一样早睡早起,故而他早早起了床,买完早餐火急火燎地赶过来。


    谁知赶巧了。


    苏沫这会儿早就没了睡意,说:“不睡了。”


    可她的头还是有点懵里懵懂的,因为睡眠不足的缘故。故而在祈燃说了一句话后,苏沫足足思考了两秒,没听清。


    “嗯?”


    “我说。”祈燃耐着性子,重复一遍:“我们今天约会吧。”


    这句略显老土的开场白,从祈燃嘴里说出来竟显出几分格格不入。祈燃显然也察觉到,懊恼的抓了抓头发,粗声粗气说:“第一次谈恋爱。”


    言下之意是,我没经验。


    苏沫暗暗笑了下,面上却一本正经:“好巧,我也是。”


    两个恋爱菜鸟的初次约会,想了半天也没想到该干什么,最后特别土鳖的决定去看场电影,而且还是选在人流量最少的时间段。


    早上十点,电影院刚营业。


    售票员估计也挺好奇,在祈燃买票的时候偷偷瞄了好几眼。


    这次他们选了部纯文艺爱情片,小众片,原本上座率就不高,这时段的场次完全成了包场。


    估计影院没料到这个时间段会有人来看这部电影,便随便排了个场次应付出品方。


    岂料遇到了苏沫和祈燃。


    包场的观影感受还是极棒的,没有小朋友吵闹、也没有后排观众踢到椅背,两人选了个情侣座,优哉游哉地看着电影。


    只是这部电影实在是无趣,苏沫看到一半,便开始打起瞌睡来。刚开始,她还能勉强撑着,到后来实在是扛不住,沉沉的睡了过去。


    苏沫不知道自己睡了多久,再醒来,只觉得脖子有些僵。她抬手,捏了捏脖子,身边祈燃转过来头看她:“脖子难受?”


    苏沫拧着眉,点了点头。


    祈燃偏过身体,说:“我帮你按按。”


    不等苏沫拒绝,他的右手已经按上她的后脖颈,温热而又陌生的触感熨在苏沫的皮肤,令她的身体微不可察地僵了一瞬。


    祈燃的手法出奇得好,力道不轻不重。在他的贴心服务下,苏沫的脖子舒缓不少。


    她笑问:“这位按摩师手法不错,时薪多少?”


    祈燃嗤笑了声:“不好意思,不接单,只为女朋友服务。”


    苏沫:“那真遗憾。”


    祈燃继续替她捏:“你遗憾什么?”


    苏沫:“替其他人遗憾,享受不到这种服务。”


    手下一顿,祈燃好整以暇地看她,勾唇笑了下:“那可不一定呢。”


    “……”


    苏沫静静看他几秒,缓声道:“哦。”


    哦???


    祈燃反问:“哦是什么意思?”


    苏沫平静道:“就是我知道了的意思。”


    祈燃是真的被她气笑了,恨不得重重捏一下她的脖子,叫她知道什么是不知好歹。可到底是下不去手,只能磨磨后牙槽:“苏沫你真是——”


    他缩回手,咬牙切齿说:“不解风情!”


    对于祈燃的这股怨气,苏沫其实觉得挺莫名其妙的。明明是他自己起的头,她不过是顺着他的话往下说而已。


    半晌,苏沫问他:“你生气了?”


    祈燃堵着气,大方承认:“对!”


    苏沫:“为什么?”


    这话把祈燃问住了,他竟一时语塞。


    为什么生气?是气她没有吃醋,还是气她不在意自己?


    一般女生在听到男朋友这么说都会生气吧……


    祈燃问她:“我说完那句话后你不生气?”


    苏沫如实说:“不生气。”


    这话说完,两人皆沉默下来。


    乍一听到祈燃的那句话,要说苏沫一点儿都不吃味,那是假的,但远没有到生气的地步。


    因为苏沫不觉得祈燃的那句话有任何不对值得指摘的地方。


    在苏沫前二十年的人生里,除了苏奶奶无条件对她好之外,再也没有第二个人像祈燃这么掏心掏肺地对她。即便是身为闺蜜的祈烟,也不曾做到这种地步。


    这世上没有谁必须理所当然地对谁好,苏沫很清楚这一点。


    而当某一天,祈燃不再喜欢她、想要离开时,苏沫觉得自己也能坦然接受。


    爱是权利,不爱也是权利,她不会用自己的爱去绑架任何人。


    尽管或许,那个人是祈燃,是她此刻想要好好去爱的那个少年。


    光影忽明忽暗,苏沫的视线落在大荧幕上,忽然开口:“以后你会发现,我其实有挺多缺点。”


    祈燃偏头看她,目光深深锁着她,缄默不言。


    同时,苏沫也偏头望过去,视线从大屏幕上移开,落回祈燃脸上。


    “你说的对,我确实比较无趣。”苏沫轻轻笑了下:“但是如果有一天你不喜欢我了,记得提前通知我。”


    “……”


    “……”


    在他们正式交往的第一天,在他们第一次约会的时候,本该是最甜蜜的时刻,她却在假设分手的那一天。祈燃觉着自己是真的着了魔,要换以前那脾气,早就甩脸走人。


    祈燃暗暗叹了口气,心想,自己这辈子大概都被苏沫捏的死死的了。


    没办法,谁叫他喜欢她呢,心甘情愿地。


    大荧幕里的电影到了深情表白的桥段,优美舒缓的背景音乐适时响起,充溢着整个演播厅。


    沉默两秒,祈燃说:“这张通知单你可能这辈子都等不到了。”


    “……”


    “除非是你不要我。”说完,又失笑着摇头:“不对,如果你不要我了,我就再把你追回来。”


    在苏沫微怔的目光里,祈燃定定地看着她。然后倾身过去,勾住她的脖子,掌心按在她的后脖颈,轻而缓地摩挲着。


    一下、又一下。


    他的指腹略有些粗糙,不像女人的手那般细腻。苏沫心慌意乱地想,是因为男人的手本就是如此呢,还是他经常玩射击的缘故。


    此刻是想不明白了,因为他渐渐凑近的脸。可又在寸尺之间,祈燃的动作顿住。


    两人的目光交缠在一起,苏沫呼吸微窒,嘴唇莫名的发干。她下意识想去捞身边的饮料,不料没成功,反被祈燃捉住了手,十指紧扣。


    舒缓的背景音乐仍在空旷的电影厅里流窜,余光能瞧见,电影里的男女主在接吻。因为太安静了,都能听到亲吻的声音,怪让人意乱心慌的。


    然后苏沫看到祈燃的喉结轻轻滚动了下,继而是他低沉的声音。


    “姐姐。”祈燃低声唤她,呼吸也重,并没有比她好到哪里去:“以后不要再说这种让人难过的话了,好不好?”


    明明这句姐姐跟平常并无二致,然而此刻,却让苏沫的心跳得愈加厉害。


    少年的眼神直白而又炙热,盯着她唇,像是等待她的答案。


    可她才张了张嘴,尚未给他满意的答复,祈燃便迫不及待亲了下来。


    温润炽热的嘴唇覆上她的,只蜻蜓点水的一下,便离开了。苏沫脸红得发烫,思绪有些迷/乱,但她仍能瞧出少年眼眸内无法抑制的情/欲。


    然后苏沫感觉到按在脖子后的手缓缓移到她的腰上,紧紧揽住。下一秒,整个人被他提起,转了半个圈,跌坐在他的怀里。


    因为这猝不及防的动作,苏沫下意识惊呼出声。可她的声音来不及发出来,便被他再次覆上来的唇堵住了。


    这次的吻,比方才蜻蜓点水的那一下来得重而急。他微微仰起头,含住她的嘴唇,双手在她的耳后,轻一下重一下的摩挲。


    苏沫的唇间、鼻间全是属于祈燃的气息,有些陌生、却又有些熟悉,全是这个少年独有的味道。


    苏沫被他这么热烈的亲吻着,整个人就像被架在火上炙烤,热得发烫。她坐在祈燃的腿上,身体几乎不稳,于是她抬手,搂住了祈燃的脖子。


    在祈燃试图打开她的唇齿时,苏沫缓缓地回应他……


    ……


    这个吻结束的时候,两人的呼吸全乱了,急促地,谁也没比谁好几分。


    可祈燃的脸皮到底是比苏沫的厚,不过片刻,便又神态自若,还问她要不要喝自己的饮料。


    这会儿苏沫哪有心情喝饮料,便说不要。


    祈燃侧头看她红得发烫的耳垂,笑问:“不想尝尝我喝的是什么口味?”


    苏沫心想我才不想尝,祈燃却又收回手,咬着吸管笑起来:“啊~差点忘了,姐姐已经尝过了~~”


    苏沫下意识想问我什么时候尝过了,却在他带笑的视线里,倏然反应过来。


    因为那场亲吻,苏沫的唇齿之间似乎还弥留着祈燃的味道。这么想着,好不容易退下去的绯红再度染上苏沫的脸颊。


    “这个口味的果汁好喝吗?”祈燃继续逗她。


    “……”苏沫没见过比祈燃更不要脸的人,不想搭理他了。


    祈燃一点儿都没有不高兴,咬着吸管喝果汁,嘴角笑意蔓延。


    又过一会儿,苏沫忽然开口:“祈燃。”


    他偏头看她:“嗯?”


    “你是第一次谈恋爱吗?”


    “嗯。”


    “初吻?”


    “……嗯?”


    苏沫疑惑地看他几秒,转回头,径自捞起自己的饮料喝:“没什么,就问问。”


    祈燃懵了一会儿,到底还是反应过来了,笑意藏不住。


    “啊~”祈燃轻声笑,尾声拖得很长:“姐姐是觉得我的技术太好了?”


    “……”


    苏沫嘴里的一口饮料差点喷出去,堪堪忍住,神色复杂地看他。


    他却笑得洋洋得意,凑过去,在她耳边低声呢喃。


    语气又狂又欠揍。


    祈燃:“真羡慕姐姐,捡到宝了。”


    苏沫:“……”


    作者有话说:


    姐姐:太不要脸!


    第40章


    ◎你亲我一下,我就告诉你。◎


    祁烟是在一礼拜后才知道苏沫搬家的事,拽着祈燃一起来看望她。自从祈燃考出驾照后,她便经常把他当成专职司机使唤。


    不爽归不爽,但是因为今天是去苏沫家,祈燃倒没有表现出不乐意。


    路上,祈烟坐在副驾驶给俞文昊打电话,半天没打通,不由地皱了皱眉,气呼呼地把手机扔进包里。


    祈燃握着方向盘,扫了她一眼,见她脸色不好看,咬着棒棒糖随口问:“吵架了?”


    这会儿祈烟肚里憋着气,听到他幸灾乐祸的声音,更是气不打一处来。她抬手,将祈燃嘴里的棒棒糖抽出来,扔进车载垃圾桶里:“吃什么棒棒糖!开车不规范亲人两行泪,听过没?你驾照怎么考出来的。”


    被当成出气筒的祈燃无语的呵了声:“有病吧你。跟男朋友吵架,气撒我身上?”


    祈烟说:“你管我!”


    祈燃觉得他姐脑子有问题,便懒得再搭理她。


    没一会儿,俞文昊回电话过来。祈烟在看到来电显示的那刻,脸色顿时一喜,祈燃将她的神色尽收眼底,无奈地摇了摇头。


    祈烟接起电话,没说几句话,突然脸色又拉了下来。


    两人像是谈崩了,祈燃看到她黑着脸挂掉俞文昊的电话。


    理智告诉祈燃这会儿不该挑衅祈烟,可他实在忍不住,便问她:“你和俞文昊什么时候才能分手?”


    祈烟愣了下,继而怒气冲冲地瞪他:“情侣间吵架是很正常的事!你能不能别整天唱衰我的爱情?!”


    “我唱衰你的爱情?”祈燃被气笑,反问她:“你那男朋友什么样你心里没点数?”


    要不是祈燃在开车,祈烟就要一脚踢过去了。她护短道:“昊哥怎么样了?他对我好得很!”


    祈燃嗤了声:“我看你是被他下蛊了。”


    祈烟此刻烦得要死,懒得跟他扯这些:“闭嘴吧你,你个单身狗懂什么!”


    “呵,我单身狗。”祈燃扯了下嘴角,嘲讽道:“对呢,你厉害你情圣你找了这么好的男朋友。”


    后来一路上,祈烟都没再说话。一直到苏沫家里,祈烟周身散发的低气压依然没有散去。


    在玄关换鞋,恰好祈烟的电话响起,她忙不迭起身,跟苏沫打了个招呼,便径自去客厅接电话。


    另一边,苏沫关好门,用眼神询问祈燃是什么情况。


    祈燃刚换好拖鞋,直起身体便接收到苏沫疑惑的目光。


    可他并未回答,而是抬手揽住苏沫的腰,一把将她搂进怀里。


    苏沫惊了下,忙不迭推他。


    客厅里祈烟打电话的声音放轻几分,像是走到阳台去了。


    祈燃紧紧搂住她的腰,嘴角扬起一抹得意的笑。微微俯身,用只有他们俩人能听到的声音,在她耳边轻声说:“你亲我一下,我就告诉你。”


    前几天,祈燃一家陪同爷爷去了趟乡下老家。因为是祭祖,爷爷又亲自打电话叫叮嘱他去,祈燃虽不情愿,到底不想惹老人家不高兴。


    岂料这一去,便去了整整三日,直到昨天深夜才到家。


    在没见到苏沫的几天里,祈燃每天都在想她。少年藏不住情绪,把想念两个字嵌在眼里、刻在脸上。


    他又问:“我想死姐姐了,姐姐有没有想我?”


    苏沫不像他,时时刻刻将想啊爱啊的挂在嘴边,说不出口。


    再说这会儿祈烟就在屋内,只几步之遥,声音忽远忽近,仿佛下一秒就会走过来。


    苏沫真怕自己闺蜜看到这一幕会吓出心脏病来。


    可她被他这般紧紧抱着,祈燃脸上明明白白写着“不达目的誓不罢休”几个字。且她确实也想他,便压低声音说:“想。”


    祈燃挑了下眉,却是不满意:“这么敷衍。”


    苏沫被他的不依不饶搞得有点头大,偏生力气又没有他大。她没办法,只能踮起脚,捧着他的脸快速地在他唇上亲了口,低声问:“行了吗”


    浅尝辄止的一个吻,甜到祈燃心里,却又觉得远远不够。


    “再亲一会儿。”


    他这么说着,便作势要吻下来。苏沫有些急了,偏过头躲开了,从牙缝里挤出几个字,警告他:“别得寸进尺,你姐还在呢。”


    祈燃一脸无所谓:“那又怎么样,总归有一天会知道。”


    既然决定和祈燃好好发展下去,苏沫便没打算瞒着祈烟,她打算找个合适的时间再跟祁烟摊牌,而不是在这种彼此都毫无防备的情况下。


    不说祈烟,起码得让她自己做一下心理建设吧。


    恰好此时,祈烟打完电话,朝玄关走过来:“沫沫你在干嘛呢?怎么这么久不进来。”


    苏沫大惊,连忙推祈燃。


    这回,祈燃倒是识相地松手了。


    他一松开,苏沫松了口气,转而拎起祈烟带来的东西,转移话题:“这是你们从老家带来的土特产吗?”


    “嗯。”祈燃应声:“苏老师喜欢的话改天我再带点过来,我妈买了很多。”


    他一本正经的和她说,含笑的目光落在她微红的耳尖上,转瞬移开。然后双手揣进裤兜,面不改色地朝卫生间走去。


    经过祈烟身边,问他:“你去哪儿?”


    祈燃脚步稍顿,欠欠地说:“拉屎,要一起吗?”


    “……”祈烟的白眼快翻到天上:“毛病。”


    祈烟总觉得这两人有什么不对劲儿的地方,但一时又想不到,便问:“你们在这儿干什么呢?”


    “找拖鞋呢。”苏沫随便扯了个理由,试图转移话题:“刚才谁的电话?”


    提起这茬,祈烟的情绪变得有些低落,她走到沙发边坐下,和苏沫吐槽这些糟心事。


    原来是前几天俞文昊和苏沫计划要去旅游,他们俩都是“说走就走”的性格,便立马订了机票和酒店。谁想到临出发,却碰上祈家祭祖,旅游的事便就此被耽搁。


    为此俞文昊很生气,认为祈烟不在乎自己,宁可去祭祖也不愿陪他旅游。


    尽管祈烟解释了很多遍,俞文昊依然听不进去。至此,祈烟便也有些恼怒,也不管他高不高兴,和家人去了老家。


    祈烟的想法很简单,现在俞文昊是在气头上,听不进去也正常。等彼此冷静下来再好好谈谈,这事儿便就这么过去了。


    原本也不是什么不可调和的大矛盾。


    可谁承想,祈烟在老家刷朋友圈时,竟然刷到了俞文昊晒出的旅游照片。


    他竟然和其他朋友一起去旅游了!还特意晒给她看,明摆着在气她!


    祈烟特别愤慨地说完,又有些委屈:“你说他怎么这样!都说了过段时间再一起去,他就这么迫不及待吗?!”


    苏沫不擅长安慰人,这会儿也不知道该说什么。


    默了会儿,苏沫才说:“祈烟,我想问你个事。”


    “什么?”


    “你喜欢俞文昊什么?”


    这句话,从祈烟第一次带俞文昊见她时,苏沫就想问。


    原先苏沫以为,祈烟能这么死心塌地喜欢俞文昊,想来他待祈烟也是好的。但是从这件事来看,苏沫对这个“好”字要打个问号。


    俞文昊自诩是年轻有为的最帅富二代,但在苏沫眼里,他一点儿都配不上祈烟。


    听到这句话,祈烟沉默片刻,摇摇头:“我说不上来,但是爱情本来就是很盲目的啊,喜欢就是喜欢,为什么非要说出个所以然来,爱情本来就是一张没有标准答案的试卷。”


    苏沫反问:“那么俞文昊呢,他对你的爱也是盲目的吗?”


    祈烟听不懂她的言下之意:“你想说什么?”


    苏沫第一次,将自己的看法据实已告:“我认为俞文昊不够爱你,至少配不上你对他的爱。”


    祈烟脸色瞬间一变。


    “祈烟,我知道我这么说,你可能会觉得难受。”苏沫暗自斟酌措词,认真跟她说:“但是当局者迷旁观者清,你得跳出这段关系,再好好审视一下你们之间的问题。”


    祈烟静了静,问她:“你是不是和祈燃一样,不喜欢昊哥?”


    苏沫没否认:“是。”


    祈烟又问:“所以你也觉得他不是个好东西?”


    苏沫思考两秒:“我觉得他配不上你。”


    说完这句话,祈烟沉默下来。


    片刻后,她闷声闷气地说:“行,我知道了。”


    苏沫看她情绪不高,便点到为止,不再继续往下说。她起身,去厨房切了些水果。


    端着水果盘到客厅的时候,祈燃恰好也从洗手间出来了。


    就在这时候,祈烟忽然“啊”了声。


    苏沫吓了跳,心想难不成是刚才的话刺激到她了?


    听到祈烟径自说:“我终于发现有什么地方不对了。”


    祈燃冷冷睇她眼:“鬼叫什么。”


    祈烟疑惑的目光游走在祈燃身上,问他:“你之前来过这里?”


    苏沫和祈燃一愣。


    祈燃清了下嗓子,莫名有些心虚:“什么。”


    祈烟:“你要是没来过,怎么知道厕所在哪里?”


    她想起方才刚进门,祈燃自然而然地走向卫生间的那一幕,就跟在自己家一样熟悉。


    祈燃彻底服了:“你是近视眼呢还是老花眼?这么一丁点儿的地方,你猜不到厕所在哪儿?难不成还能藏在厨房?”


    祈烟:“……”


    苏沫:“……”-


    二月底,江大开学。


    随着实验项目的结束,苏沫的时间明显多了起来。祈燃是最高兴的那个,因为这就代表着他有更多时间可以和苏沫腻在一起。


    这么想便也这么做,只要不上课,祈燃便时时刻刻黏在苏沫身边。


    与苏沫的内敛不同,祈燃表达爱意的方式十分简单粗暴,毫不遮掩。不是牵着她的手,就是搂着她的肩,生怕全世界不知道他俩的关系。


    没过几天,生物系的学生都知道高冷系花身边的那条“小尾巴”已经正式转正了。


    这期间,苏沫一直想找时间把俩人谈恋爱的事情告诉祈烟,却始终没找到合适的机会。


    祈烟在忙着什么事,经常神龙见首不见尾,发个微信也要过好半天才回。


    三月中旬,宓高阳回国,一群人准备了盛大的派对迎接他。祈燃想带苏沫一起去,征询她的意见。


    苏沫拒绝的话到了嘴边,又因他期盼的目光而吞回肚子里。


    她应下,说好。


    彼时祈燃正陪着苏沫在图书馆找书。高高的书架将他们的身影挡得严严实实,周围恰好又没人,祈燃便趁机将她抵在书架上,又是亲又是咬。


    然后被苏沫推开了,低声骂他:“你属狗的啊。”


    他被骂了也无所谓,舔舔嘴角,没皮没脸地说:“嗯。我可不就是姐姐的小奶狗嘛。”


    苏沫又想气又想笑,觑他眼:“公共场合能不能注意点行为举止?”


    “这不是没人么。”祈燃就喜欢看她红着耳朵又拿自己无可奈可的模样,笑着调侃她:“姐姐的意思是不是,私下就不用注意了?”


    苏沫知道自己在这方面是说不过他的,放弃争辩,将书扔到他手里,径自去了下一排书架。


    祈燃捧着苏沫挑出来的书,笑着跟上去。


    心里想,他的女朋友怎么能这么可爱。


    捡到宝的,其实是自己呢。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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