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1章


    时隔几日,简时安的小摊又恢复了正常营业。走南闯北的客人今天一波明天一批,人虽然不是同一批,但是口味都相差无几。


    “简老板,再给我来上一份耳菇!”


    “简老板,我这也要一份!”


    简时安手脚麻利地将事先拌好面糊的耳菇扔进油锅,得亏他有先见,早早地就将耳菇称好分装,这才赶得上客人的节奏。


    一旁的陆轻寒也没闲着,又是擦桌子又是收钱,忙得连喝水的功夫都没有。简时安虽然心疼他,但是要是在这个档口停下,这显然又是对顾客们不负责。


    生意越忙就越说明大家都看好他。倘若是因为心疼夫郎就将这些主顾们弃之一边,这不叫心疼,叫不负责任。


    得想个两全其美的办法。


    简时安一边默默地在心中计算着油锅里的耳菇还有多久才能完全熟透,一边东张西望,想要在人群里找出解决的办法。


    上次胡洋跟自己说过要带侄子小滨子来见见自己,不知道这叔侄二人是否商量妥当了。要是他预料不错的话,胡洋最近应该就要带着他上门了。


    果不其然,简时安眼尖地在街角处发现了胡洋的身影。不仅如此,在他身边还跟着一位年轻人,看起来年纪不大,正是做学徒的年纪。


    可是简时安不能立刻出声,他知道这两人还在观望中。尤其是胡滨,毕竟学艺的人是他自己,他得要弄清楚今后要走的路、对自己负责才行。


    正巧手上的耳菇也到了出锅的关键点,简时安没有心思想别人,将全部的心思拉回到眼前的美食上。


    有的主顾口味偏重,需要撒上盐粒;有的则是想尝尝异域的香料,专门冲着他这里的香料种类丰富而来。


    简时安不敢大意,按照每个人的口味仔细调好,末了口中还带一句希望对方品尝完后给他留个反馈。


    老实说,买炸串的商贩们一半是因为新鲜劲儿慕名前来,剩下来的一半则是简时安的老主顾。


    这些主顾们对于简时安说的反馈都心中有数,无非就是对方希望自己提出中肯的建议,好跟着这些建议改进吃食的口味或者是桌椅设施。


    简时安的意见簿也不是只在那一日两日地挂着,而是长长久久地挂在小推车的车把手上,供前来买吃食的主顾们添上几笔。


    这意见簿也是有讲究的。


    简时安特地找了两块竹板,一前一后地将纸张夹好,末了还特地在竹板和白纸边上钻上小孔,用结实的麻绳仔细绑起来。


    有闲心的商贩会翻一翻前面的几页,上面无不写着密密麻麻的意见。


    令人欣慰的是,简时安在每一条意见下边都写上了回复,告知对方自己的解决方法又或者是今后的规划。


    虽然回复的笔迹不好看,但是一笔一划的模样足以窥见回复者的用心。


    “简老板,说实话,这淮水城的商贩来来往往,这条街上的小吃也数不胜数。但是能做到像你这般用心的没有几个。你是这个!”


    竖起的大拇指就像是功勋章,简时安得了这样的夸奖要比他吃了麦芽糖都要甜。


    他连忙谦虚道:


    “哪里哪里,这些都离不开大家伙的支持,没有你们的捧场哪里有简某的今天。以及还有我的夫郎,他忙前忙后操持着家事,比我辛苦多了。事到如今,我可不能再混着过日子了!”


    这会说话与不会说话就高下立判了。


    要是给别人,早就把尾巴翘上了天,哪里还感谢这个感谢那个?


    简时安的话语也传入了胡洋与胡滨叔侄耳中,胡洋将他的谦虚模样收在眼中,歪过头看向侄子:


    “你还能看出这个简时安是个不学无术的混蛋吗?”


    “完全看不出来了。他就像是变了个人似的,我记得他之前可是淮水城有名的败家子。”


    胡滨摇了摇头,少年人藏不住心事,他连忙将自己的想法告诉叔叔:


    “叔,咱们老老实实卖咱们的鱼就行了,在哪不能混口饭吃,干嘛要我给他当学徒?”颜珊停


    倒不是不想吃那个苦,胡滨曾经也跟着胡洋在船上待了几年,大风大浪都见过,他一点也不畏惧学徒的辛苦。


    别说他看不起简时安,对方也就一个小推车,外加几张小桌子。平日里只需要将桌子凳子收拾得麻利就行了,还需要做些什么苦事?


    再苦能有他三个月只吃鱼不沾其他荤腥苦?再累能有他拉纤绳拉到手磨破累?


    “你这小子,怎么跟你说了几遍都讲不通呢?”


    胡洋恨铁不成钢地瞪了侄子一眼,他将这个不开窍的小子拉到一边,手指着简时安的小推车比划道:


    “你是个哥儿,将来是要嫁人的。就算你说你不想嫁人,一辈子一个人单过着也行。那你得要有钱吧?”


    “我在船上一样挣钱啊!”胡滨不服气地喊着,可当他触及到叔叔的眼神后,他又熄了火。


    “好吧好吧,我知道叔叔心疼我,不想让我在那里风吹日晒。”


    “不光是这样,”胡洋叹了口气,终究还是不想让侄子不情不愿地学艺。


    “你一个哥儿,皮肤娇贵,不比大老爷们在那里耍着。叔叔只是想让你学个安稳手艺,过个安稳日子。”


    其实胡洋还有一点没说,已经年过十七的胡滨不再适合于一群大老爷们待在一起了,这样有损他的名誉。


    至于简时安虽然也是个老爷们,但他有家室啊。再加上做他简时安的学徒不需要住在简宅,平日里也是跟着简时安摆摊,众人都能看见胡滨,也不至于说上闲话。


    这孩子早早地跟着自己上船,一身捕鱼的本事都是自己教的。后来自己做些鱼虾买卖也是带着他。


    胡洋没有娶妻,胡滨虽说是他哥哥的孩子,可胡洋早就将他当做亲生哥儿一样看待,处处为他考虑。


    他都想好了,要是滨哥儿今后真的不打算嫁人,那他会劝说自家哥哥嫂嫂放手,贡献一套房子出来过继给滨哥儿留着他今后养老。


    总而言之自己虽然不是什么大富大贵人家,但是滨哥儿要什么,自己就会给他什么,弄不到的东西变着法儿都要弄到。


    他胡洋就是滨哥儿最坚实的后盾,也是他成长路上最负责的引路人。


    “可是我就是想和叔一起干活。我还指望今后给叔养老哩!”要说胡滨不知好歹,那也有些言重了。


    作为爹不疼娘不爱的哥儿,他在爹娘那里没感受过什么温暖。更别提他的下面还有一个弟弟,爹娘更是把所有的宠爱都给了弟弟。两相对比之下,他的心酸无人能知。


    是他的叔叔胡洋看他可怜,这才带着他走出那个家,带他出门见见世面、涨涨知识。


    他跟着对方捕过鱼也卖过鱼,可他却觉得那些风吹日晒的日子是多么快乐、多么鲜活。


    在这之前,他从来不觉得自己是活着的。在这之后,他每一天都有着新的憧憬。


    “傻哥儿,你学好了本事、赚了大钱才有能力养着自己、养着叔。叔的买卖太辛苦,赚得都是辛苦钱。实在不值得你再花费时间。”


    作为带了他六七年的叔叔,胡洋能不知道对方的心理吗?他当然知道,也当然舍不得。可他再舍不得也不能耽误孩子的前程,不能不顾他的名誉。


    “好了好了,我学就是了。”胡滨扁了扁嘴,将自己的不情愿全都收了起来,做出一副乖巧可爱的模样。


    他知道自己未来的师父绝对不是表面上那样简单。从对方仅仅靠着几个月就能扭转自己在淮水城的口碑来看,简时安绝对不是一个好说话的角色。


    对付这种人,他必须打起十二分小心,不能丢叔叔的脸。


    “看见你这个样子,我也就安心了。放心,我看人绝对不会错,简时安会是一个好师父的。”


    胡洋带着胡滨走向简时安的小摊,对方已经忙得是焦头烂额。胡洋连忙将胡滨推到陆轻寒面前,“陆老板,这是滨哥儿,之前我同简老板说过收他做学徒的。”


    陆轻寒对于胡洋的雪中送炭行为表示极大的欢喜。但他也没有被冲昏了头脑,他看得出,眼前的这个年轻人是个手脚麻利的,就是不知道能不能顶得下自己的活。


    “是滨哥儿吧,时安之前跟我说过你,我们都很期待你的加入。”


    陆轻寒的话语也很有水平。他没有拿住对方“学徒”的身份不放,认为学徒就要比自己低一等。而是用了“加入”一词,放低了自己与简时安的姿态,巧妙地在胡滨面前添了一点印象分。


    胡滨不是不识好歹的人,他自然明白对方是在向自己示好。


    他立刻接上了话茬,表明着自己的态度:“陆师父好。这边先交给我,您先去帮简师父的忙吧!”


    说着,胡滨抢过陆轻寒的抹布,空着的手将他向小推车方向推。


    陆轻寒也是第一次见识到这般热情上道的学徒。本想再客套几句,可见简时安周围的人越来越多,当下也顾不上客套了,连忙冲着胡滨点头,将收拾桌椅的活交给了他。


    “叔,您就先回去吧。等我忙活完我再回家。”胡滨被热闹的气氛感染着,干劲十足地拿起抹布擦着桌子。


    不愧是吃过苦干过活的人,桌子收拾得很干净,一点也不像李秀和程喜刚来时的那般青涩。惹得一旁的食客直夸赞:


    “你这个小学徒比之前的那两个能干多了,在家肯定干过活吧!”


    “那是!我之前跟着我叔一起打鱼呢!”


    胡洋见他一会儿功夫就融入其中,当即笑着摇了摇头往旁边走去。


    他可不能回家,等会还指望着给这个傻孩子撑腰呢。


    傻哥儿,什么名分都没有,一上来就拼命干活,还说自己不愿意当学徒?


    蒙谁玩儿呢?


    第42章


    等到日头上来,简时安的油锅终于有了消停的时候。


    小车上的食材所剩无几,盆里的耳菇零零散散,凑一凑还算一小份。


    简时安索性将盆中的最后一点耳菇抓进锅内,配上点蔬菜,又打了两个鸡蛋。


    滋滋作响的油锅吸引了陆轻寒的目光,不用简时安多说,他已经明白了对方的意思。


    胡滨还没有正式拜师,并不能算作正式弟子。那么对方的帮工应该怎么算呢?


    直接按照市面上的工价给钱?这不作践人嘛。


    更何况对方既然来到这伸手帮忙了,那肯定是板上钉钉的未来徒弟了,谈钱就伤感情了。


    简时安是个聪明人,自然不能做那种事。不给钱就要给点东西,这样双方的面子上也能过得去。


    胡滨这个做徒弟的雪中送炭,你一个做师父的给人塞点吃的怎么了?


    麻利地将食材捞出,简时安并没有像对待其他食客那样刷上咸酱,而是从小车肚子里掏出一个瓦罐。


    瓦罐用厚厚的油纸蒙着,里面的酱汁在车上晃了半天也没漏出去一点。


    陆轻寒知道,这是简时安制作的芝麻酱。


    他早在酱汁刚成形的时候便尝过,后来更是搭配着简时安特地调稀的酱汁吃过一顿火锅。


    搭配着花生碎的芝麻酱味道浓郁,既没有刚成形的那般厚重,也没有像其他酱汁那般一旦被稀释就失去了原本的滋味。


    看着简时安用小勺将芝麻酱浇在炸串上,陆轻寒也不知不觉地口齿生津。


    简时安的余光可是时刻注意着四周,他早就发现了陆轻寒的眼神。看样子对方是真的很喜欢芝麻酱,等回到家就用芝麻酱拌凉菜吃。


    黄瓜切丝配上一些芝麻酱,家里还剩一些面皮,做一顿凉拌面皮好了。


    规划好了今天的晚餐,简时安双手托着小碟来到休息区。


    这里的桌椅不仅被胡滨擦得干干净净,对方还特地将其摆放得整整齐齐。


    不仅如此,简时安还特地观察了一下地面,黄土上没有一点食物残渣,蚊虫也少了许多。


    看样子对方还真是干活的一把好手。


    “干活辛苦了,一定饿了吧?先吃一些垫垫肚子,其他的事一会儿再说。”


    这是胡滨第一次与简时安正面接触,对方的笑容不卑不亢,暖洋洋的让人心情舒畅。


    “诶!”胡滨听话地将抹布叠好放在一旁,伸手接过小碟。


    陆轻寒连忙递上来一双筷子,见他还没有开动,便用眼神询问他。


    “我……”胡滨左思右想,还是先将碟子和筷子放在桌上,老老实实地往旁边让了一步,站到简时安的身前。


    “简师父,您能不能收我为徒?我叔叔说您很厉害,想让我跟着您学些本事傍身。”


    哎呦,这个傻哥儿,怎么什么话都往外说?


    躲在一旁观察的胡洋恨铁不成钢地盯着胡滨看,他很想敲敲侄子的小脑袋瓜听听,那一定是空荡荡的!


    谁家拜师像他这般这么没心眼?上来就把他这个当叔叔的搬出来,话里话外都是他这个叔叔出的主意。


    胡滨啊胡滨,你平日里的机灵劲儿上哪去了?盐删廷


    也不怪胡洋在这感叹,就连简时安都眨了眨眼不知道说些什么好。


    怎么说呢,你要说这个孩子聪明吧,他也聪明。上来就打直球,省得一些累赘。


    可你要说他笨吧,他也笨。这里的人谁说话不要先客套两句?上来连底都不打就直奔主题,简时安还是第一次见。


    就连之前程喜拜师,也是先由程实在前面打底,客套了好久后才让程喜正式登场。


    按照正常的套路,胡滨这个做侄子的就应该先不说话,将战场交由他的叔叔胡洋。由胡洋出面与简时安相互客套几句之后才是胡滨自己的主场。


    在这件事上,简时安大概明白了对方的性格,也明白了对方似乎对于拜师这件事不是那么情愿的。


    没看对方一直在用他的叔叔做挡箭牌,丝毫没提自己的意愿吗?


    对付这样的人,简时安有的是办法。


    他先是笑容亲切地扶着胡滨的肩膀让他坐下,紧接着将小碟往他面前推了推。


    “炸串要趁热吃才好吃。上面淋的是我新配的酱汁,你就当帮我个忙,尝尝看我的酱汁是否合格。”


    他这么一说,胡滨就不太好意思不吃了。不知是否是饥饿的缘故,他总觉得油香味儿直在他的鼻尖打转。


    他的鼻翼在不停地抽动着,仿佛每动一下就能多闻一些香味儿,肚子也就能饱上一分。


    胡滨怯生生地抬眼看向简时安,在得到对方的催促后,他终于忍不住拿起筷子夹了一块耳菇。


    裹着面糊的耳菇滚了一遍油水,变得金灿灿的,让人格外有食欲,更别提它还挂着一道褐色的酱汁。


    这酱汁的粘稠度恰到好处,既不会厚到盖住耳菇原本的形状,又不会像水滴那样从耳菇上嘀嗒下来。


    胡滨顾不上礼仪不礼仪了,反正是对方让自己吃的,再推辞也的确说不过去了。言姗町


    给自己做好心理建设后,他将耳菇塞进自己的口中。


    刚一入口便是浓郁的芝麻香味,紧接着便是耳菇独有的清爽口感,那些被炸得酥脆的面糊糊倒是没有被他的味蕾捕捉到。


    胡滨的心神已经被口中的芝麻香气所俘虏,飞速探出木筷,小碟里的炸物很快被他一扫而空。


    直到自己下意识地拿出手绢擦嘴,胡滨这才从美味中回神。


    他有些不好意思地低下头,想要借此掩盖自己的尴尬。


    简时安既然是他未来的师父,那么在他面前就得注意自己的身份,不能做不符合规矩的事。


    弟子与师父平起平坐不说,还当着师父的面吃东西……这要是放在私塾里,绝对是会被打戒尺的吧?


    不过这炸串可真好吃啊。尤其是那个酱汁,芝麻的香味很足,就像是无数的芝麻在舌面上跳舞一般。


    对于他这个在渔船上生活的哥儿来说,他每天接触的也就是鱼虾。船上的蔬菜没有多少,时间长了也不新鲜。


    要想吃新鲜的蔬菜,只有在下船的时候。否则的话自己每日接触到的只能是咸菜或者是大白菜、萝卜之类易存储的蔬菜。


    此时的胡滨还没有意识到自己已经一脚踏入了简时安的陷阱里,心中全都是对炸串的渴望。


    不过他可不是想要再吃一碟炸串,而是想着自己能否也像简时安那样将油锅搬到船上,没事的时候就将那些白菜在油水里滚一遍,那滋味一定很不错!


    “看样子味道是还算不错了。”简时安故作轻松地笑道:


    “既然这样的话,那我就放心去搞些其他的花样了。对了,滨哥儿,你能告诉我你会在船上做些什么吃食吗?我长这么大还没见过海呢!”


    船上长大的孩子最见不得别人说这个了。胡滨当即来了兴趣,掰着手指给简时安数着自己曾经吃过的船菜。


    什么清蒸炙烤都是最普通的,复杂点的就要做成鱼丸清汤亦或者是搭配着蒜瓣红烧。


    鱼这种昂贵的食材在胡滨的口中变得不再平面,而是逐渐立体起来。


    简时安大概知道对方为什么不情愿跟着自己学艺了。这个孩子对渔船有着深厚的感情。


    但从更深层次来说,他其实是对那个将自己养大的叔叔有着浓厚的依赖。


    听着胡滨的描述,简时安的脑海中总会不自觉地浮现出胡洋带着胡滨艰难生存的画面。


    出海捕鱼绝对不是能用轻飘飘的一句话概括的。


    在这个科技落后的朝代,渔民们没有快艇没有发电机,只能靠着人力慢慢摇动着浆,以一种极为原始的方式在海上漂泊。


    不知如此,恶劣天气的影响是空前绝后的。他们没有后世的天气预报,只能靠着从老一辈传下来的口诀来辨别天气、辨别风向。


    一旦发生意外,那根本没有生存的可能。没有救生圈的他们被一个浪头打下来就是绝对的死路一条。


    所以这也就是胡洋硬拉着侄子找他拜师的原因。


    恨不得将这个孩子碰在手心上的胡洋哪里放心得下胡滨?他自己一个大男人风吹日晒也就罢了,本应娇贵得像只鸟雀的哥儿却陪着他在海上漂……


    “滨哥儿,你是个有孝心的孩子。”


    简时安没头没脑地说了这么一句,胡滨不太懂他为什么要提这一茬,可陆轻寒却知道他的意有所指。


    简时安跟他提过自己的家庭,那个时候的简时安故作轻松地向他描绘着自己的童年,也顺口提了一下成长过程中承受的心理压力。


    “其实家里也没有缺我吃穿,可不知为什么,我总是觉得自己对不起他们。尤其是对不起我妈。


    “明明她为了我吃了不少苦,我应该心存感激。可她总是站在为我好的立场上,给我做了很多我不喜欢的人生规划,逼着我去做我不喜欢的事。


    “我知道她是为我好。可她在做得时候根本没有想过我的感受,没有问过我自己到底想要什么,就这样将我越推越远。最初我只是想陪在她的身边,哪也不去。”


    陆轻寒不知道为什么简时安将这话说出口时眼中会有泪花闪过。在他看来,父母之言大于天,父母的安排在无论何时都要强过于个人的意愿。


    但他有的时候回想起自己的曾经。想着自己要是不那么听话地离开家,他的父母是否会有不一样的结局。


    就在这时,简时安的话语打断了他的沉思。这个回答在他的意料之中,也在他的意料之外。


    “胡老板,抱歉,这个徒弟我暂时不能收。”


    第43章


    此话一出,不止是惊呆了胡洋,还有胡滨。


    胡滨其实有幻想过,简时安要是看不上自己,不收自己就好了。这样他就可以安心地回到渔船上,做一个快快乐乐的哥儿。


    谁能想到这样的想法还真能成真!胡滨当即眉开眼笑起来,就差没有笑出声了。


    和他比起来,胡洋脸上的神情可是凝重得多了。他当即从树荫下走出,快步来到简时安面前,他不信简时安不明白自己的想法,他也不信简时安看不上自家的哥儿。


    “简老板,您说这话是什么意思?咱们当初可不是这么商量的啊。”


    这句质问打断了胡滨的喜笑颜开,担忧的神色再次爬上了他的脸庞,甚至这种神色比之前都要来得重。


    简时安正了正脸色,亲和的笑容更加得体,他递了个眼神给陆轻寒,安抚下对方后这才面对着胡洋。


    有那么一瞬间,他仿佛在对方的身上看见了母亲的影子。


    两张不一样面容相互重叠,简时安一时分不清他到底是在试图说服胡洋还是那个固执己见的母亲。


    但无论是谁,他都想要试一试。


    “胡老板,你应该没有问过滨哥儿的想法。他至始至终都想着陪在您的身边,当您一辈子的孩子。


    “父母在,不远游。一旦他在我这学艺,那就要与您分别。没有您在身边,他是不会有心思学好手艺的。就算真的学成了,那也只会是一些皮毛而已。”


    简时安注意到胡滨在一旁拼命地点头,也注意到胡洋不赞同地抿着嘴。


    “胡老板,我们常说‘父母之命大于天’,可我们在做决定的时候也是否能够考虑一下孩子的感受呢?的确,您是为了他好,想要让他学门手艺,今后也饿不着。


    “但是滨哥儿从头到尾都是在想着利用我这里的手艺能够为您做些什么。我注意到了,他在讲述船上的日子时眉眼都是带笑的,想必和您在一起的日子是真的很开心快乐。”


    简时安的话像是把刀子直插入胡洋的心中,可关键是胡洋自己却还不能反驳一句。


    滨哥儿这孩子命苦。爹不疼娘不爱的,好不容易被自己带出来,却要忍着风吹日晒的苦。


    他的心不是铁打的,知道滨哥儿是因为离不开自己才不想学艺后,胡洋首先感到的是欣慰。


    欣慰什么?欣慰着他没有白养这个孩子,欣慰着这个孩子也同样将他看作重要的人。


    同时胡洋也在纠结,他纠结着要是滨哥儿在简时安这儿学艺后,那他们叔侄二人究竟该如何生活。


    胡洋不是没有钱,他大可以给胡滨在淮水城里置办一套房产。可置办好了之后呢?留着胡滨一个哥儿在淮水城独自生活?


    别说胡滨不愿意了,就是胡洋也不敢啊。


    这淮水城虽说治安不错,平日里也没出现过什么小贼小偷,可架不住旁人惦记啊!


    胡滨一个哥儿,只要是不嫁人,那就绝对会被旁人说闲话。闲话是一回事,他的人身安全又是一回事了。


    万一出个什么好歹来,他又在船上不知晓,那滨哥儿还能指望谁去?


    这些东西其实都是很隐晦的问题,胡洋不是没有考虑。只是如今再被翻出来,他心里的滋味还真的不好受。


    胡洋下意识地伸手摸了摸自己的左耳,这上面本应有一颗红痣,却被自己为了在外行走方便强行剜去。


    这么多年过去了,他以为自己早已忘却作为哥儿的日子了。看见胡滨那副可怜模样,胡洋联想到自己。


    当初他为什么非要强行剜去红痣做一副男子打扮?还不是家中不顾他的意愿想要将他强行嫁给一户人家?


    他拼了命地逃了出来,又在懂行人的指导下剜去了哥儿在外行走的标志。


    去了红痣就像是去掉心中的那层枷锁,从那个时候开始,胡洋就告诫自己今后要为自己而活,做自己喜欢的事。


    可轮到他做了长辈,一切怎么都变了呢?


    一时间,胡洋想起很多。他想到了在他苦口婆心劝说胡滨时,对方满脸的不情愿。那张小嘴撇了又撇,就差没有将心中的不满说出口了。


    他也想起了自己当初不情愿父母之命时所做出的反抗。


    那个时候的自己与家中的父母闹翻,是哥哥看他实在不愿,不忍心他受气,偷偷将他带出府。又给他塞了些钱财,让他一开始不至于过得太艰难。


    剜去红痣也是他与哥哥商讨出的结果。


    他既然不愿意做嫁人的哥儿,那他就要做一个顶天立地的男子。除了会生育,他要向父母证明哥儿与男子没什么不同。


    可轮到胡滨的身上,自己怎么就成了固执的父母了呢?


    胡洋叹了口气,他终于说服了自己。他伸出手轻轻拍了拍胡滨的肩,得到对方的抬眸后,他笑着将最后的选择权交给了他。


    “滨哥儿,你自己拿主意。喜欢待在渔船上还是淮水城里?”


    “渔船!我要当叔的得力助手,第一学徒!”


    胡滨知道对方这是同意了,当即兴奋地给简时安深深鞠一躬。


    “多谢简老板出手相助!”


    “你这孩子!”胡洋失笑地看着眼前这一幕,对于胡滨的心思他当然明白。


    可话又说回来,买卖不成仁义在。通过这件事,他更加明白简时安是个人物了。


    当即胡洋也顾不上什么客套,他又提出了另一个想法:


    “简老板,不如咱们来谈谈今后的合作?”


    告别了胡家叔侄,简时安与陆轻寒悠悠荡荡地回了家。


    进了家,关上门,有些话就可以聊一聊了。


    首当其冲的便是胡洋的合作。


    对方想到简时安这里没有鱼虾之类的食材,于是打起了合作的主意。


    内容很清晰明了,胡洋给他们提供货源,以低于市场价三成的价格售卖给他们,食材还任由他们先挑。


    作为交换,简时安得接受胡滨这个弟子。平日里他们不上渔船的时候就让胡滨前来给简时安帮忙做学徒,在这期间胡滨想学什么简时安都得好好教学。


    当然了,这得要刨除掉铁板烤制的工艺。简时安一向是信守诺言的人,当初怎么答应李秀的,他就怎么执行。


    细细算来,这份合作简时安是稳赚不赔。


    首先是他能得到低于市场价三成的鱼虾。要知道这些东西就连整个淮水城里也没有多少,更别提只顾着稀罕物的李友了。


    别看胡洋在那里说自己只是做着小买卖,贩些小鱼小虾,可实际上人家有一艘可以容下二十人的大型渔船。


    整个淮水城的鱼虾生意他胡洋一人能占到六成。剩下的四成得要靠其他的小鱼贩们一起努力。


    不止如此,就说胡洋的哥哥、胡滨的爹胡贺,他的手上也有一艘这样规模大小的渔船。人家虽然对孩子不怎么关心,可做生意却是一把好手。


    不说远,就说临近的几个城镇,谁人不知胡家的鱼虾生意是最大最好的?


    有着胡家在背后撑腰,他简时安这辈子都可以不用为鱼虾的货源犯愁了。当然了,前提是胡家能一直这么发展下去。


    至于将胡滨收作弟子、教他学手艺这件事,简时安也是能够接受的。


    在他认为,自己现在的手艺没什么是不能教给胡滨的。


    炸串、凉皮,这两种小吃怎么着都逃不过被今后会被无限复制的命运,教谁都是教。


    至于他的那些辅料,什么麦芽糖、芝麻酱,这些他要是不想教的话完全可以说自己是从别人手中进的货,自己也在琢磨用法。


    当然了,胡滨的学艺也是有时限的。


    胡洋与简时安先签订的是五年的契约,两人约定在五年之内胡滨可以随意学手艺,五年之后就是后话了。


    简时安目前一共签了三份合约。李友那里看似是永久契约,但也是有着时效性的。


    李友当时特地在合约上写着但凡两人按照合约上的要求一丝不苟地完成三年,那么他们的契约就可以在后续时间变更。


    至于是重新拟订还是就此结束,这都是交由他们二人商定。


    和王大娘签订的供应鸡肉合约则是只签了两年,并且合约生效的前提是王大娘那里能够储存好一定量的鸡肉。


    前两天简时安还遇到王大娘,对方给自己透了个底,大概再有个半个月,简时安的炸鸡铺子就能开张了。


    “时安,你会不会觉得太累了?我怎么觉得你身上的担子越来越重了。”


    陆轻寒闭口不谈简时安今天的表现,在他看来对方既然能够在一开始就拒绝收徒,那么已经是战胜了内心的自己了。


    简时安心中固然有伤痛,但是他挽回胡洋胡滨叔侄感情的同时,也是在为那个时候的自己发声啊。


    他在向过去的自己伸手。


    “你应该说我越来越好了。”简时安耍了个宝,笑嘻嘻地接过陆轻寒的活计。两人正在菜园里摘菜,为午饭做着准备。


    “你本来就是最好的。”陆轻寒忙着摘黄瓜没有抬头,也就没看见简时安因为他的话语愣在原地。


    “我从一开始就知道你很好,好到我有时候都会觉得自己配不上你。可那是以前,现在不会了。


    “因为我也在向你学习,试图追上你的脚步,直到与你并肩而行。”


    简时安从来没有想过自己有朝一日会得到这样的评价,而且是从自己喜欢的人口中得出。


    他喃喃自语,声音低到不能再低的程度,可任凭这样,陆轻寒也听清了他的话语。


    “你已经与我并肩了。”


    第44章


    临近冬日,淮水城的天色亮得比以往要迟些。简时安可不敢在天亮时才出门,每日清晨总是踩着夜色踏出家门。


    “简老板,多日未见,您这小摊上又是多了不少新品种啊!”


    听见这话,简时安特地抬头望了望天。灰蒙蒙的青白刚刚摆脱暗色的夜景,看这个点大概是六点。


    对于一个蔬菜贩子来说这个点不算早。可对于一个领着好几个年轻人见见世面的长辈来说,这个点有点早了。


    “钱老板,近日在哪发财呢?还是给您按照老规矩来一套?”


    说着,简时安将小摊上的蔬菜都挑了几套。尤其是最近人气火旺的耳菇,更是现赶现挂上几层面糊糊。


    他出门之前就将炭火点上,清亮的香油在他晃晃悠悠的路上早已被炭火热得滚烫,现下正咕噜噜地冒着小泡。


    将手中的食材按照批次扔进锅内后,简时安又从车肚子里拿出烙馍。


    这些对于钱炜来说是老朋友了,可对于他身后的六个年轻人来说,他的这些工具倒是稀奇得很。


    钱炜也没有阻止他,他慢悠悠地来到小车前同简时安拉起家常,都是扯着一些自己最近听来的趣事。


    不仅如此,他还没有将陆轻寒撇下,话里话外地也拉着对方进入了自己的话题。


    直到蔬菜什么的全都出锅,钱炜还意犹未尽地另开了话头:


    “邱家与程家的事,简老板知道吗?”


    “不太清楚。他们两家怎么了?”


    简时安知道钱炜意有所指,但他就是揣着明白装糊涂。别人是别人,他是他。


    简时安只是一个安分守己的炸串摊老板,哪里知道那些大商人的事?


    钱炜接过简时安递来的小碟,碟子上堆放着三个油纸包。卷着炸串的烙馍染上了些许的油色,显得格外可口。


    钱炜注意到,陆轻寒的手中还在卷着烙馍,看他的架势,像是还有三四个。


    他当即明白了这是简时安的示好。话锋也就随即一转:


    “嗐,邱家也真不是个东西,活该他们倒霉!”


    哦?邱家倒霉了?


    简时安手下的功夫没有停,麻利地用油纸将陆轻寒卷好的烙馍包了起来,方便钱炜的拿取。


    见简时安依旧不接话茬,钱炜算是知道对方的气度了。这家伙可真沉得住气啊,要知道程喜可是他的徒弟,他当真放心得下?


    恐怕不是放心得下,而是早就对此事知晓了吧?


    钱炜再次接过小碟,他特地在心中数了数,所有的油纸包加在一起是七个,正好是他与身后六个哥儿的人数。


    “钱老板,程家的喜哥儿是我的弟子,作为师父呢,我理应问一句。”


    简时安用干净的布子擦了擦锅边,小车经过他这一番擦拭倒显得格外整洁。


    “可他身后是程家,陷入的麻烦又是邱家,我一个小本商人还真的对于这些事情不清楚。”


    简时安的话再一次证实了钱炜的猜测。对方果然是清楚其中的缘由,甚至还有可能为程家出了主意。


    至于为什么现在淮水城传得沸沸扬扬的中心人物是邱家那一家老小而不是简时安,恐怕是程家根本没有将他摆在明面上。


    钱炜挥挥手让那几个哥儿离开,他们每人手中都抱着一个油纸包,现下里正相互琢磨着其中的滋味,根本没心思考虑到钱炜这里。


    见闲杂人等离开后,钱炜终于正了正神色。


    他捏着油纸包,装作不经意间提起了程家。


    “当初程家将钱投入一个钱庄里,却没想过那是个黑钱庄。那个钱庄抓着程家不放手,说要是想将钱拿回去就得一起去做笔买卖。


    “这里面本来也没有邱家的事,可邱家不知从哪里知晓了程家的钱被黑钱庄套牢后,跳出来逼着程家与他们家联姻。


    “大伙儿后来才知道,原来这邱家早就被黑钱庄吃了一半。他见程家也沾上后想着一不做二不休,干脆让程家做替死鬼,自己逃个干净。


    “听闻这里面有个规矩,要想摆脱这家钱庄的纠缠,要么就是不要那笔钱,断个干净。要么就是找一个替死鬼替自己。”


    简时安越听越觉得不对劲,这程家究竟是如何沾上钱庄的,邱家为什么要缠着程家不放……


    这里面有太多的门道,让他这个小商人乍一了解都觉得膛目结舌的地步。


    钱炜故作神秘地往简时安靠了靠,悄声说着后续:


    “那笔买卖是私盐买卖。被逮到的话那可是要掉脑袋的!程家可不敢沾,他们直接不要那笔钱,邱家的联姻也没同意。”


    看样子程喜是说服了父母,将程家从这场浩劫中摘了出来。


    简时安贴心地给钱炜递了一筒水果茶。现在他的车肚子里可没有冰块了,水果茶沾染上了炭火的热气,变得有些温热。在这种带着寒意的天气里喝着是刚刚好。


    钱炜感激地接过水果茶,许是说到了兴头上,他匆匆喝了两口后便接着说,手上的油纸包都被他放到油锅旁温着。


    简时安和陆轻寒对视一眼,他们两人都发现对方眼中的兴趣。尤其是陆轻寒,眼中的震惊都快具象化跳出眼眶了。


    “程家也是厉害,通常人家遇到这种事就忍了,可他们家却不一样。硬是拿出了一张字据,上面印着邱家三公子的手印。


    “程序那家伙可不是让人的主,他直接将邱家告发了官府。说是对方欠钱在先,赖着账不还后还想倒打一耙。


    “程家可是将自己发家到现在的账目全都搬了出来,笔笔都记录在册。官府的人查验过后,证实他们家没有任何来路不明的账目,现在又转过头要来查邱家呢!”


    事情到这也明了了。程家不敢将黑钱庄扯进来,像他们这种亡命徒,一旦吃上一点官司,那程家绝对会被纠缠不休。


    至于邱家可没有程家这般的气魄。他们不敢像程家那样直接将那笔银子从账本上划去,与黑心钱庄一刀两断。


    可他们又不能不这么做。官府的人已经查到他们头上了,他们要是再不做取舍,得罪黑钱庄还是吃官司,到时候都由不得他们了。


    偷鸡不成蚀把米,有趣。想必程喜很快就要出来摆小摊了。自己也得加紧研究研究炸鸡的酱料了。


    陆轻寒不像简时安那般转得快,可他见简时安脸上的笑容更加得体,他便知道这件事绝对不像钱炜说得那般简单。


    现下不说是由于钱炜在场,简时安不方便说。但不代表关起门来简时安不会跟自己解释。


    想到这,陆轻寒不轻不重地捏了捏简时安的手指。得到对方安抚性的抚摸后,他便更加安心地等待着。


    “钱老板,炸串要是再温着就不好吃了,您快尝尝我这儿的新口味。”


    简时安将温着的油纸包塞给钱炜,一字都没提对方带着的那几个哥儿,更没说关于邱家和程家的任何闲话。


    钱炜表面上没说什么,可心里都跟明镜似的。就冲简时安没有在这跟他议论一句程家与邱家的是非,钱炜就明白简时安这人能当朋友处着。


    别看他说了这么多,可时间上却没过多久。现在这个点儿,人们该赶路的赶路,该吃早点的吃早点。


    对于炸串这种东西,也就是吃过早点后来打打牙祭,现下简时安这里还真没什么生意。


    钱炜不客气地打开油纸包,咬下去的第一口便知道简时安又有了新点子。


    之前的烙馍卷炸串都是配上咸酱,鲜香四溢。可如今这一口却是夹杂着芝麻香味。


    钱炜知道,这不仅仅是芝麻油的味道,起码普通的芝麻油绝对不会让他一口下去就像是来到了西南角的芝麻地前。


    想着打听人家的配方有些不符规矩,钱炜并没有开口询问。但他的咀嚼的速度却是越来越快,不一会儿功夫,油纸包便见了底。


    像是终于缓过了神,钱炜掏出帕子仔细擦了擦嘴。他目光灼灼地望向简时安,在他的眼中,这个人不是一个普通的小贩,而是一个宝贝疙瘩。


    别误会,钱炜只是单纯地用这个词来形容自己对于简时安的脑袋瓜的喜爱。


    作为接下来的合作对象,他可太期望简时安的手里能有着数不尽的点子了。


    “简老板,刚刚的多少钱?咱们说好,这回可不许少收。”


    钱炜知道简时安对于自己带来的讯息会很感兴趣,但他也不是那种贪图小便宜的人。该收钱就收钱,该交朋友就交朋友,公私分明这才是他看重的。


    “五十文。”简时安还是没有多要。他只是将成本大概算了算,七个卷饼里都揣了不少炸串。


    不止是寻常的炸蔬菜,还有炸耳菇,炸鸡蛋,这些他都是没有按照市场价算,大致算算成本就行。


    对于钱炜,简时安有心交这个朋友。对方之前与自己说了学徒一事,别看对方只是问了问就销声匿迹,可李秀和程喜这两个学徒的到来,背后肯定有钱炜的功劳。


    更别提对方这次一溜提了六个人,他只要收一半就能解决短期内用工难题。这就是雪中送炭和锦上添花凑到一起去了啊!


    “简老板,您就是太客气了。”


    钱炜知晓对方是承自己的情,当下也不多说什么,就按照对方的出价付了钱。


    见这边事情结束后,他带来的六个哥儿也都围了上来,钱炜的腰杆也顺势挺了起来。


    “您看看,我给您带来了一些学徒,在各自的家族里也都是能拿得出手的哥儿。您要是看得顺眼得话就收下他们,也好给您打打下手,减轻一些负担。”


    第45章


    姚策近日总觉得自己的左眼皮乱跳是有原因的。可他寻遍了山头也没有找见梦寐以求的古树,也没有得到订单增多的消息,难不成这眼皮子乱跳不是什么好事?


    也不对啊。不是说“左眼跳财,右眼跳灾”嘛,他分明跳的是左眼皮。再说了,前两天上山之前他还见着喜鹊在枝头叫唤呢!


    “姚老板,您可真是大忙人啊。我这小摊出了一些新品,给您炸点尝尝?”


    说话的是他的老熟人。扑鼻的香味让姚策反应过来,自己这是逛到了简时安的面前。


    自从上次套了对方的话,自己回去之后不是在督促工匠们提高技艺,就是在山上找竹料,忙得不亦乐乎。


    现在看来,简时安这里倒是有了大进展。


    姚策当下也不推辞,伸手点了所有品种的炸串。尤其是现下卖得火热的油炸耳菇,这东西他可是听铺子里的工匠们提过。


    别看简时安只是用一口油锅起家,可里面的门道绝对不简单哩!


    为什么这么说?现在的淮水城里做炸串生意的有很多,不止如此,大家伙在家自己做饭的时候也会闲来无事炸上几串解解馋。


    炸串嘛,不就是瓜果蔬菜这么一切,然后分批扔进油锅里这么一滚嘛!


    至于那耳菇,街面上卖这玩意儿的有很多,买回家随意撕扯,不就有模有样了吗?再跟着简时安学,给耳菇挂上面糊糊,有条件的就再下个鸡蛋。


    话是这么说,姚策也干过类似的事情。不过他炸的不是耳菇,而是一些吃不完的菜瓜片。


    那些个总是埋头苦干的工匠倒是对这些有油水的东西很感兴趣。每每到了午饭时,总会有人站出来想要搞点新花样来改善改善伙食。


    姚策这个老板并不是甩手掌柜,平日里也是会和工匠们一起吃喝,别人吃什么他就吃什么,一点也不搞特殊。


    所以他对于工匠们的手艺最为熟悉。不夸张的说,铺子里的那些工匠,除了做木工手艺还有些欠缺,其他的哪哪都好。


    光是做饭的好手就有好几位。各位都是走南闯北的好汉,有的人家乡不是淮水城周边的,平日里也会做些家乡美食供大家伙换换口味。


    往夸张的方向来说,他的那些个工匠不适合做木工,应该组合起来开个餐馆,保管生意比现在好。


    可就是这些好手,对于小小的炸串都犯了难。


    姚策安静地站在一旁看着简时安的动作。对方是如何切菜的他是看不到,可那些个瓜片薄厚一致,就连斜度都差不多,由此可见对方的刀工了得。


    至于其他的手艺,现下里也没有计时的工具,姚策只能在心中默默给简时安数着拍子。


    你还别说,简时安在什么时候掀开锅盖、什么时候盖上锅盖,这些深究起来都是有门道的。


    出锅的青菜是油亮亮的,出锅的耳菇是金灿灿的,那些个炸蛋更是漂亮得没话说,一点焦边都看不见。


    这些都是要功夫的。


    姚策趁着简时安给炸串去竹签的功夫将自家工匠们所做的炸串与简时安手上的那一盘做比较,这么一比还是对方适合干这一行。


    没有炸焦也就算了,最让姚策不理解的是,对方是如何做到每一次出锅的菜品的色泽都能完全一致的呢?


    “姚老板,您最近没有来不知道,咱们这卷烙馍的酱汁换了一种口味。给您用新口味还是一切照旧?”


    简时安并不知道姚策在心里夸赞着自己,就算知道了他也是会微微一笑就此带过。


    “那就尝尝看新口味。”姚策的眼睛不自觉地瞥向一旁的休息区,他清楚地记得刚开始也只是有三张桌子,每张桌子匹配了四把椅子,乍一看简陋得很。


    简时安选的这块地是在路边,更是处在街脚,再往前走走就是大路了。方圆十几步内除了他这家做小吃的外,其余也没有什么商贩了。


    那三张桌子孤零零地摆在小车旁,周边是一片宽敞空地,两相对比之下就显得极其简陋。


    可现在呢?三张小桌子变成了六张,桌面也比之前大了很多,能够供得上起码六个人坐着休息。


    椅子也变多了,粗粗一看,一张桌子配了六把椅子,还都是耐得住折腾的竹藤椅。


    作为一个商人,姚策一眼就看得出这是自家的工艺。毕竟整个淮水城除了自家会用竹子皮来编椅子,其他的全是直接省事只做单纯的竹椅。


    看样子简时安开始青睐自家的生意了。


    不过自己怎么不见对方找上自己讨价还价来着?三十六把竹藤椅,这可不是小订单。按照道理来说,凭借着自己与简时安的交情,对方应该与自己讨价还价一番嘛。


    毕竟都是做生意的,谁都知道成本过高的话盈利就会下降。像这种单子,每把椅子少上一文钱就是少三十六文,这种买卖谁都会算啊。


    姚策在过去这段时间里可是从来没有听过手下的工匠向自己汇报简时安上门。


    不仅如此,他更是没有注意过这笔订单是与简时安有关。他那时还以为是哪位不知名的大老板看重自家铺子的手艺呢!


    “简老板,您当初怎么不找我谈谈价格呢?按照你我的交情,我要知道那笔订单是出自您的手笔,我肯定给您一个底价啊。”


    姚策来的时候已经临近晌午,现下几乎没什么人,所以他也放心与简时安攀谈起来。


    “姚老板,咱们有交情归有交情,做生意归做生意。平日里也没见您在买炸串的时候跟我谈价钱呀。”


    殊不知就是这番话,让姚策对简时安高看起来。


    他本来就觉得简时安这个人不错,是块做生意的料。


    生意场上嘛,眼光独到、价格公道就够了,至于人品不人品的,只要买卖东西不是缺斤少两的大家都得过且过了。


    可要是交朋友就不能这么糊弄了。品行是最为关键的,其次就是家世、观念之类的要对等。


    姚家不是什么大家族,他姚策也不是什么世家少爷,对于小商小贩的看不起。还是那句话,都是做生意的,无非就是规模大小问题,细数起来谁都不比谁高贵。


    扯了这么多,姚策最想说的是,他对于简时安这个朋友还是比较满意的。


    “简老板,我看着您这桌子摆的有点多,生意是越做越大了啊。您和陆哥儿两个人能忙得过来吗?要不要我给您找几个人帮帮工?”


    姚策说的都是肺腑之言了。你还别说,他的脑中真有几个人选。


    他的铺子里工匠挺多的,有的做木工,有的做竹工,毕竟他的生意涉及到好几个行当,就算一个铺子里只有一个工匠,那他也有个十一二个。


    更别说这些工匠的家中还有一些子侄想要出来学些手艺混口饭吃,能够来这做帮工的人多了去了。


    他都想好了,要是简时安忙不过来,他大可以让那些小学徒过来帮帮忙,同时还可以请简时安教教他们手艺,一举两得嘛!


    “姚老板,不瞒您说,我之所以摆了这么多桌椅,就是因为手底下的学徒变多了。”


    一个人是否对自己散发着善意,简时安还是能感受到的。既然姚策给他送了个“桃”,自己也就不能端着,起码要给对方还一个“李子”。


    这样想着,简时安将卷好的烙馍放在油纸上,仔细地给对方打起包来。一直默不出声的陆轻寒也很有眼力见,摸出一筒温热的水果茶递给姚策。


    待到姚策一手油纸包一手竹筒茶后,简时安这才向姚策介绍起小摊的变化。


    “您今儿是来晚了一步,当值的三个学徒已经回去吃饭了。不瞒您说,钱老板给我介绍的几个哥儿都是认真做事的主。


    “每日按时点卯,安排他们做什么就做什么。一个人负责两张桌子的区域,来往的主顾们都对他们赞不绝口呢!”


    提到钱炜带来的六个哥儿,简时安倒是不吝啬自己的夸赞。他看得出姚策准备拿自己当朋友,那他也得给姚策一点甜头不是?


    “姚老板,之前比赛时拜托您做的小推车,您看您有没有空再给我做上几辆?还有我们之前商量过的竹筒,您看您能不能长期供货给我?”


    姚策终于知道自己的左眼为什么跳了。合着还真的来了财!


    一个人两张桌子,那就是起码三个人。按照一人一辆小车来推算,那就是三辆小车。更别提简时安还点出要用他家的竹筒,还要“长期供货”?


    管他简时安是要用竹筒做些什么,他现在可是淮水城美食小摊的风向标了。大家伙都发现了,只要是他经手的东西,就没有不好吃没有不畅销的。


    姚策甚至都在想象自己今后能靠着简时安的订单挤进商会选举的最后一轮了。他连忙点头答应着简时安,嘴角的笑容几乎要溢出来。


    他就说嘛,“左眼跳财”绝对是有依据的,老一辈人说话不会有错的!


    “好说好说。简老板您尽管放心,我们家的工匠都已经去过其他城镇学习进修了,做出来的活计肯定比之前好。”


    当然,姚策也没有把话说得太满,毕竟就算进修也赶不上那些个有家传手艺的木匠世家。他只说了比之前好,也没说比别人家要好。做人嘛,不能太过骄傲。


    简时安着实是被姚策的话语逗笑了,他当然听出来对方说话是留有余地的。但他就需要这个余地。有余地才好讲价钱嘛!


    之前是因为没想着同姚策正面接触,所以竹藤椅都是直接在铺子里订购,完全没有经姚策的手。


    可现在不一样,对方都送上门来了,自己要是不讲讲价钱,可真对不起朋友一场了。


    要知道,他简时安可最喜欢送上门的朋友了。


    第46章


    陆轻寒一进门便能感受到一股竹叶清香扑鼻而来。他仔细嗅了嗅,分辨出这股清香不止是来源于竹子,还有着些许糯米的味道。


    这应当不是寻常的糯米,就算将其泡发后研磨成糯米浆,那股味道也不似这般香甜。


    存着这样的疑问,陆轻寒快步来到小厨房。简时安今儿特地征用了小厨房当做教室,现下里正带着学徒们捣鼓着新菜式呢。


    “轻寒,来得正好。我这竹筒饭刚刚蒸好,正想让人唤你前来尝尝口味呢!”


    这样说着,简时安递过来半截竹板,竹板上的糯米似乎是被食物染了色,浸满了油脂的亮色让人不由得食指大动。


    简时安并没有让陆轻寒自己动手。第一次做竹筒饭没有经验,竹板被他切得有点歪,单独拿在手中不太稳当,只能托在手掌心里。


    只见简时安用木勺挖起一勺糯米饭,上面覆盖了一整片完好的猪肉,还有零星的豌豆粒。


    这块猪肉应该是被酱油卤过,漂亮的褐色再配上豌豆的翠绿,这一勺配色让陆轻寒忍不住张开口,顺着对方的力道将勺上的糯米饭全都吞进了口中。


    舌尖是最先能感知到这份食物是否符合自己的口味。陆轻寒满足地咀嚼着,软糯香甜的糯米沾上一点点油腥就完全变了个样。


    咸甜的口感本应该是不搭的,可咸香的猪肉沾染上糯米中的那一丝甜味,本应觉得肥腻的肉片此刻是肥而不腻。


    肉香、米香混合在一起,豌豆的清香也让这一口饭多了一种层次。


    陆轻寒的表情已经说明了自己的成功,简时安满足地用勺子刮了刮竹板上的糯米饭,给它们通通分配好后一勺接着一勺地喂到陆轻寒的嘴边。


    本想着自己动手,可当陆轻寒的目光触及到对方的眼神时,他便知晓自己的想法是行不通了,只得顺着简时安的节奏一口一口地进食。


    可是这样来看,也太难为情了吧……


    陆轻寒的脸有些微微泛红,脸上的热意迟迟不肯下去,就连耳根处也被热意沾染,一点点地过渡成粉色。


    原因无他,小厨房内并不只有他与简时安两人,简时安新收的六个学徒连同胡滨也一起在内。


    虽说这些学徒都眼观鼻、鼻观口似的做着自己的事,可他们的耳朵怕不是早就竖起来在那里听着动静呢!


    他与简时安是夫夫不假,可是“喂饭”这种事,是大人做给孩子的。再者说,这是能称之为闺房情趣,可那也要在无人之时做着啊。


    像现在这样,在大庭广众之下,若无其事地用木勺喂他吃……


    陆轻寒快速瞥了一眼简时安的面容,想要在他的脸上窥见几份尴尬或者是不好意思,借此来判断对方是否是想要故意让他窘迫。


    可任由陆轻寒怎么观察,简时安的脸色都同平常一般。不仅如此,对方的手也没有发抖,耳根也没有发红,神色正常得不像话。


    “你……”见简时安放下竹板,陆轻寒终于得了间隙,赶紧摆手制止了他的投喂。


    他算是看出来了,对方这不仅是要喂他吃一竹板的饭,还想着再给他添一竹板的饭。


    这个家伙的心态真的很好啊。他不仅没有窘迫,还对自己的表现发出疑问。


    陆轻寒敢肯定,对方的脑子里肯定没有“礼义廉耻”的概念,搞不好还觉得自己的窘迫是没有必要的。


    想到这,陆轻寒实在忍不住了。他伸手将简时安的袖口扯住,硬拉着对方跟自己来到门外,远离小厨房。


    确保了这个距离的谈话不会被人听见后,陆轻寒伸手揉了揉自己的耳根。


    原谅他吧,就算他的思想被简时安带得再超前,那也改变不了他骨子里的那份矜持。


    简时安身处的环境与这里不同,他不需要顾忌脸皮以及别人的目光。


    这个道理他陆轻寒十分明白。正是因为明白,所以他才没有拉下脸扫了简时安的兴。


    他想到了简时安曾经在自己的耳边絮叨着一些小故事。


    对方说过在他的那个朝代,男女之间会先试着谈一段恋爱,用“情侣”的关系先将两人绑到一起。


    情侣之间可以做普通关系里做不了的事。比如牵手、拥抱,甚至还有接吻。


    站在陆轻寒的角度上来看,他其实是不太能理解的。


    但出于自身的教养以及对于简时安的包容,他也是在努力思索着简时安的话,消化着他带来的新思想、新观念。


    他记得简时安说过,情侣之间可能会因为一些细枝末节的小事或者误会而吵架。吵着吵着就会觉得相看两厌,彼此双方的感情也慢慢有了裂痕。


    如果事后两人会一起修补这道裂痕也还好,怕就怕两人谁都不愿低头,裂痕越来越大,直到两人最终因为裂痕而彻底分开。


    简时安与他聊这些不是用来恐吓他。而是想要让他明白,一点点的误会就能够使本是相爱的两人分开。


    明明可以在当时就将误会解释,两人便可和好如初。何必到最后要变成那般的结局呢?


    简时安同他有过约定,这种事情要是发生在他们两人的身上,他们一定要在第一时间解释清楚,绝对不要让误会在他们的心中埋下隔阂的种子。


    想到这,陆轻寒斟酌再三还是开了口:


    “时安,我觉得你刚刚的行为让我有点难为情。”


    陆轻寒能很明显地感受到简时安灼灼的目光黏合在他的身上,但是既然开了头,那就要继续将自己的想法说出来。


    “我知道你觉得喂我吃……在你看来是件很正常的事。可是在这里,尤其是后面还有那么多的学徒,我真的有点不好意思。”


    简时安知道有的人心思细腻,不论是说什么话都要看看场合、注意别人的脸色。他们的话语不会像把刀一样,捅得你心窝疼,也不会在旁人都在的场合让你下不来台。


    陆轻寒就是这样的人。


    一时间,简时安想到他刚刚来到这个世界的时候,陆轻寒质问自己为何要将餐馆卖出的场景。


    对方当时也只是憋出来一句质问。不,那句没有任何脏字也没有任何辱骂性质的话语顶多算得上是疑问。


    那大概是陆轻寒情感最激烈的时候了吧。


    “那你刚才为什么不说呢?直接拒绝我就可以了呀。”


    这句疑问刚一问出口,简时安便知道自己问了也是白问。


    果不其然,对方淡然一笑,“那不是有学徒们在嘛,拂了你的面子总归是不好的。”


    这就是陆轻寒。


    简时安深深叹了口气,上前一步缩短了两人之间的距离。


    他注意到陆轻寒的耳根还是有些粉红,想必这一时半会应该消不掉,于是便倾身上前,张口含住了那一处粉红。


    这可吓坏了陆轻寒。他下意识地伸出手推着对方,可是两只手刚一放上对方的肩膀,便被对方捉住。两只手腕被紧锁着,往前推也不是,缩也不是,直叫他动弹不得。


    他的嗓子似乎是被浆糊粘住了,就连一声短促的叫喊都发不出来。胸腔里的那颗心脏也跳动地异常得快,“砰砰砰”的声响不止是在胸膛中,还有他的耳中,甚至他的脑海里全是心跳声。


    陆轻寒大概知道什么叫“如坐针毡”了。耳根处的热意像是不要命地往全身扩散,酥酥麻麻的触感顺着脊椎骨向下游走,缩在布鞋里的脚趾更是因为这份酥麻而弓在一起,让他几乎站不稳。


    像是明白他的处境,简时安空出一只手扶着他的背,将他紧紧地扣进怀中。这下好了,本就有些站不稳的陆轻寒现下更是不用担心平衡问题,干脆破罐子破摔,将自己整个人都埋进夫君的怀中。


    不知过了多久,这恼人的动作终于结束,陆轻寒也重新抬起头。


    只不过他的那双黑眸蒙上了一层雾,微微发红的眼眶更是给他增添了几分羞意。


    完了,大概是戏耍过头了,感觉这人要哭了。


    可他为什么觉得这样的轻寒更加惹人怜爱呢?


    想看他哭。


    并不知道简时安的脑海里还有着这般危险的想法,陆轻寒轻轻咬着唇,思考着接下来应该用什么样的言语去对付这个坏家伙。


    简直是太不知羞……


    “唔!”


    陆轻寒不知道自己的夫君其实是个伪君子,表面上装着正经,脑子里却全是一堆现代废料。


    他这幅“我见犹怜”的模样就像是被恶霸欺负的小白花,只会惹得恶霸再一次出手,根本不会让恶霸有任何实质性的反思。


    唇齿相接的那一刻,简时安真真切切地体会到了有夫郎的美妙。他要是还像现代那样打光棍的话,哪里来的美人让自己随意亲吻?


    “专心。”简时安得空离了陆轻寒的唇,不轻不重地咬了一口,得到对方的皱眉后又不忍心地凑上前亲了亲。


    陆轻寒哪能承受得住这些?他尝试着跟上简时安的脚步,可对方偏偏像是戏耍着他似的,一会要带着他前往左边,一会又是右边。


    明明他是主人,简时安是客人,可是对方一点也没有做客的模样,硬是搅得他不得安宁。


    陆轻寒的手早就脱离了简时安的管控,现下正紧紧抓住对方的衣襟。


    可慢慢地,由简时安引导着,他的双手不知不觉地攀附上了对方的脖颈,借着这个姿势又将自己往简时安处送了送。


    简时安本是背靠墙垣,不知何时竟是换了个方向,变成他将陆轻寒压在墙上亲吻。两个人的姿势越发亲密,就连影子也交互在一起。


    过了好一会,简时安这才放开陆轻寒。两人都有些气喘,呼吸间都是彼此的味道。


    简时安可没有忘记亲吻的目的是教学。


    “下次遇到不舒服的事情就要说出来,无论何时。当然了,亲吻的时候除外。”


    说着,他又附了上去。只不过这一次,他的动作很轻柔。


    第47章


    竹筒饭刚一出摊就受到商贩们的青睐。他们从来不知道小小的竹筒也能做出那么大的文章。


    相互熟悉的商贩们拿到竹筒都会前后比较,你的竹筒里有一块大肉,那我的竹筒里呢?


    哦,原来也有一块大肉!


    彼时还没有经历过现代流水线加工工艺的古代人对于这种现象都表示很好奇。


    这简时安究竟是如何控制得住每一个竹筒里的内容都差不多的呀?


    不是没有人想要找茬。有人特地买了两个竹筒,将里面的糯米饭把拉出来数了数。


    米粒数量就数不了了,一眼看上去大致都差不多,翠绿色的豌豆粒倒是可以数上一数。


    左边这一份是八个豌豆粒,右边那一份呢?怎么也是八个豆粒?


    “嘿,简时安神了啊!”


    “这要给我做,不得随便添点豆粒?反正少了多了都没人知晓,卖出去的货岂能有还回去的道理?”


    “所以说你不能做大生意不能收学徒吧。”


    七嘴八舌的讨论也是在侧面衬托简时安的厉害,所以他只是抿嘴轻笑,并不出声。


    如何控制好每一份糯米饭里的食材数量差不多一致?他可是专门找上了姚策,请他帮忙给自己打造一套特殊的筛子。


    圆筛上只有八个小孔,这些小孔是他根据标准的豌豆大小而特别定制的。


    小一点的豆子在筛选的过程中就会随着眼儿掉下去,只有比这个眼儿大一圈的豆子才能留在筛子上。


    而通常留在上面的豌豆的尺寸是标准尺寸。过大的豌豆粒早就被他人工剔除,哪能留得到筛选的环节?


    至于肉片,这更好说了。在肉片下锅煮卤之前就将肉片切好。过大的就修一修边,过小的就放旁边,反正力争要做成标准化食材。


    每一筒竹筒饭中的糯米是有讲究的。两勺混着豌豆的糯米平铺开来,再灌上清水、摆上肉片,这样就是提前做好了一切准备。


    除却胡滨这个不固定的人选,简时安手下有着六个学徒。他的小摊还没有到用得上七八个人围着的地步,自然得要做好人员分配。


    他和陆轻寒还是卖炸串,这是老本行,也是诸位食客们的心头好,他可不能忘本。


    至于新品竹筒饭……


    简时安同姚策合作,对方给他制作了一辆与众不同的小车。


    相比较简时安手上用来做炸串的小车,这辆竹筒饭小车减少了货架位,增加了车肚的容量。


    竹筒饭嘛,要什么摆盘?所有的竹筒来源都是出自姚策家的竹山上,香糯竹这种竹子的颜色都是一脉相传的,倒是不存在什么变色不变色之说。


    前头摆上五六个空竹筒用来当作招商的噱头就行,车身上固定的那一口大锅才是重点。


    不同于油锅需要的扁平,用来蒸东西的锅需要能盛得住水、放得下蒸笼。


    这就要求整个小车的水平面必须拔高,这样才能使蒸锅的肚子变得更大,里面的水才能盛得更多。


    炭火依旧选用果木炭,一是这种炭火的确烧得旺,竹筒饭就需要这种旺火。总不能让食客们就等等不到米饭的成熟吧?


    二是因为简时安的库存中也就这种炭多一些。平日里他在家烧火做饭都是用的干柴,既便宜又能好把控火头。


    毕竟是木柴,要想熄火的话直接一捧水浇上去或者不再添柴任由它自生自灭就成。


    可做生意却不能这般。你也不知道这一个时间段的人流量有多少,你也不知道这边忙完后下面还会不会继续接着忙。


    总之,果木炭还是最好的选择。


    说完了新品的硬件装备,再来说说软件装备。


    简时安的炸串摊需要他自己来操控油温,陆轻寒负责收钱或者是副业水果茶的贩卖。


    经了食物的手就不能再沾钱了,水果茶这种有专门喝茶滤嘴的竹筒制物就另一话说了。


    总之售卖炸串这方面,有简时安和陆轻寒两人领下来就足够了。


    至于旁边的休息区,就像他之前同姚策夸得那般,一个学徒负责两张桌子的区域,忙得时候三个学徒也相互有个照应。


    炸串这里就用了五个人力,接下来再来看看竹筒饭那里。


    由于竹筒饭都是简时安与学徒们事先在家中备好,做成半成品才会拿出来售卖,这里的人手就可以少一些。


    一个负责看锅,一个负责收钱,两个人负责是绰绰有余。


    但他们毕竟都是新手,哪比得上简时安这样无论做什么生意都能混得如鱼得水呢?


    简时安干脆将剩下来的学徒都赶去看着竹筒饭的小摊。


    本来六个学徒分成两拨,今天你这组来点卯,明天他那组人上来,六个人实行倒班制,每个人都不耽误教学。


    可现下呢?休息就免了,都给他过来上班。


    今天甲组负责擦桌子,明天就甲组负责卖竹筒饭、乙组擦桌子。


    为了激励这帮小子,简时安还特地学习模仿了现代的激励政策。


    一筒竹筒饭的售卖价格是十二文钱,每卖出一筒,三人组就能得到一文钱的提成。卖得越多、提成也就越多。


    你可别小看这一文钱的提成。


    要知道,简时安收徒没有收取学费。相应的,学徒们帮工也就没有任何工钱。


    也就是说,简时安在用他的手艺来为自己招工。


    久而久之,他也得要担心学徒们会不会觉得自己已经学到了不少的知识,对于帮工没有任何工钱这个问题产生隔阂。


    用一句相当资本家的话语来说,那就是他简时安用这一文钱买自己个安心,也买来六个廉价劳动力。


    只是把竹筒饭的利润让出一文,被分配到卖竹筒饭的三人组就会更加努力。


    赶明儿他再完善完善这个利润分配。现下里都是平均分配这一文钱,要卖到三筒,每个人才能分到一文钱,长期以往下去可能培养出老油条。


    不如按照比例分配。比如你是叫卖的,那你分到百分之四十利润,你是看锅的,分到百分之五十利润。


    至于那剩下的百分之十,那就由那位两边都帮不上忙、纯纯是备用的人获得。


    在这种情况下,就要进行轮岗制。不能一个人永远都在那里看锅或者叫卖,三个人一人看一次锅,三个岗位每次都轮换。


    除了这些,简时安还可以玩一些别的花招。


    他记得现代银行存钱时可以设置零存整取,那他这里也行啊。


    按照利润分配后,每个人每月中旬支取上一月份的提成。只能支取整钱部分,零钱部分则需要继续存放,留到下个月再取用。


    啧,这么一想,他还真是“古代资本家”呢!


    一边想着,简时安一边喜滋滋地翻看着意见簿,上面又有了新的留言。


    这些主顾们都是知晓他的习惯的,每有一个新品出现,他都要来征求大家的意见和建议。


    如果是硬件设备不到位,那他会根据主顾们的切实需求来改进硬件。


    倘若是软件,例如口味或者食物的出摊顺序,那他一定会高度重视,多找几个人来咨询一下,及时调整。


    这次还真的有人针对口味提出了建议。不过不是针对他的新品,而是未来的新品。


    “简老板可以尝试研究一下新款小吃,不是主食的那一种。也好让我们主家在闲暇时尝尝滋味。最好是甜口,夫人孩子都爱吃。”


    这口吻一看就知道出自小厮的手。达官贵人们都会通过小厮来传达想法,想必他简时安的小吃有了些许名气,都借着小厮的口传入了达官贵人们的耳中了。


    这些话也就只能当耳边风听听,不能作数。不是他简时安不识抬举,不想要挣这些夫人们的银子。实在是因为他的受众群体大多数都是走路的商贩。


    从他卖炸串都是用烙馍配着吃就能看出,他做的都是些低端小吃。通俗来说,也就是些路边摊。


    搁现代,这些达官贵人就是那些个公务员,或者是坐办公室的白领。


    他们这些人接不接地气是一回事,人人平等的社会,什么工作都是工作,做小吃的和开饭店的没啥区别。


    可话又说回来,路边摊就是要蹲在路边吃才够滋味。那些吃惯了高级餐厅的上流社会能吃得惯你这个小摊食物?


    淄州烧烤火遍网络的时候,他是见过一些白领在放假的时候前去游玩品尝。可那并不是固定的人群,这些人也只是跟风尝尝鲜。


    真要这些上流社会人士每日都吃这些小摊,甚至将这些小摊当作一日三餐的主食对待,恐怕没有哪个人愿意。


    同样的,把现代换成古代是一样的道理。


    小吃这种东西,向上发展没有什么出路,尤其是前期还没有站稳脚跟的时候。只会慢慢地把路走窄,最终自取灭亡。


    路边摊还是要回归到底层大众的身上,这些人才是消费小吃摊的主力军。


    简时安并没有将这句建议当做金科玉律,想着自己的小吃入了这些人的眼后就要一直往这方面发展。


    他现在是在古代,没有什么平等,有的只是封建思想。他不能为了一两句客套的夸奖就把自己的路子走窄了。


    到时候达官贵人们不买账是小事,丢了商贩这个受众群体,那他就没法在淮水城做生意了。


    不过新款小吃,还得要能被人们拿着当零食吃的小吃,在他的印象中还真的有那么一个项目。


    “轻寒,你知道糯米有几种吃法吗?”


    陆轻寒能不知道简时安什么心思?八成又是有了新想法,忍不住想要分享给自己。


    不等他开口,简时安神秘地凑到他的耳边,呼出的气息均匀地喷洒在他的耳廓上,这让他不禁再次回想起前两天的场景。


    坏蛋!


    陆轻寒半退了一步,嗔了他一眼。这一眼看得简时安心有些痒痒,可惜眼看着人群又围了上来,他只好作罢,老老实实地做着生意。


    等着吧,他会好好让对方晓得糯米的新吃法的!


    第48章


    陆轻寒知道自己的夫君是个头脑聪明、手脚麻利的人。对方的脑袋里似乎有着无穷无尽的想法,取之不尽用之不竭。


    明明才捣鼓出竹筒饭这种新型小吃,还没开张几天,现下里又开始捣鼓着另一种吃食了。


    “时安,我能问你一个问题吗?”陆轻寒蹲坐在小马扎上,有模有样地学着简时安的动作,将晒干的糯米团搓成一粒一粒的米粒状。


    “你问。”简时安笑眯眯地转过头,做出一副好好先生的模样,可手下的动作却不像明面上那般正经。


    修长的手指勾了勾陆轻寒的手指,两人的体温也随着这个动作在相互传递。


    陆轻寒轻轻拍了一下他的手,意在让对方老实点。


    见陆轻寒不吃这招,简时安撇了撇嘴,老老实实地干着活。可他的耳朵却竖得老高,生怕错听了对方的提问。


    陆轻寒在心中组织好语言后,这才开了口:


    “你是不是上过什么美食学堂?要不然你怎么会那么多种小吃的做法?”


    这句发问让简时安一愣,紧接着又好笑又心酸的情绪充满了他的心头。


    让他想想他该怎么向一个古人解释网络小视频的存在呢?


    现下整个简宅就他和陆轻寒两个人,他不需要担心自己接下来的谈话会被有心人听见,也不需要担心自己的秘密被第三个人知晓。


    “轻寒,在我们那个时代有一种叫做‘网络’的东西,人们可以通过网络来知晓千里之外的景和人。”


    简时安知道自己的解释对于陆轻寒来说可能有些抽象,他当即补充道:


    “就好比你现在可以通过网络来知道你的家乡现下是什么景观。他们那里是下雨了还是晴天,人们现在在忙些什么呢?这些都可以知晓。”


    随着简时安的介绍,陆轻寒的脑中有了画面。


    这“网络”应该是要通过什么物件来相互沟通,或许就像是传递信鸽那样。只不过信鸽需要时间等待,而“网络”则是不需要时间成本的。


    “然后呢?”陆轻寒本来就对简时安的时代有好感,他对于新鲜事物的接受程度也是良好,简时安的介绍更是对他来说有着致命的吸引力。


    简时安一点也不藏私,他一直在试图用陆轻寒能够听得懂的语言来介绍着现代的便利。倘若要让他去当个说书先生,想必也干得不错。


    “我们会用‘手机’来相互通信。南北方的差异、大陆内外的差异都是有极大的不同,那这就让一些人产生好奇。


    “南方人对于北方的雪有着莫名的向往,同时,南方的河流也对于北方人有着很大的吸引力。我们通过手机在网络上观看其他地方的景观,看着看着就想知道对方的吃食如何。”


    “所以会有很多的吃食出现在网络上?”陆轻寒的举一反三让简时安刮目相看,他就知道自己的夫郎是一个有才情、有学识的人。


    在简时安的眼中,要是陆轻寒是个现代人,能够接受良好教育的他一定能在某个领域达成一定的成就。


    对方的学识被时代所限制,可他的眼界与心境却不会。


    想到这,简时安忍不住凑上前仔细端详着陆轻寒的脸,他眼中的专注让陆轻寒不由得心下一紧。


    怎、怎么了?自己今天只是在嘴上抹了一层口脂来提升一下气色,应该不会太难看吧?


    “轻寒,”简时安冷不丁地叫了一声他的名字,“我很高兴能够在这个时代与你相伴。”


    “你突然说这些做什么呀。”陆轻寒不知道,自己的声音因为对方的话语变得有些柔软,脸上的笑容也逐渐增多。


    看着他之前的落寞一扫而空,取而代之的则是满脸的欢喜。简时安稍微放宽了心。


    他还是喜欢这样的陆轻寒,刚刚的神情不适合出现在他的脸上。


    “大多数人都是出于分享的心态,他们想让自己家乡的美食被更多人知晓。甚至有些非遗文化的传承人也会在网络上向大家展示非遗技艺。”


    简时安转移了话题,他不能一直将话题锁在陆轻寒看不见的未来。他得要将那些虚无缥缈的画面转换成现实,这样才能让陆轻寒感受到自己与对方同在。


    “所谓‘非遗文化’呢,就是非物质文化遗产,是各族人民世代相传下来的技术亦或是实物、场所一类。比如篆刻、剪纸、戏曲。”


    见陆轻寒的眉头轻皱,简时安就明白对方有些不太理解。没办法,谁要是在他的耳边说自己平日里做的炸串在今后会被称之为“非遗文化”,他也会不理解。


    “轻寒,你要知道,在我们那个时代,祖宗传下来的东西是需要保护的。篆刻、书法在你们眼中是如此的稀疏平常,可在我们那都是需要保护的文化遗产。”


    陆轻寒一时间不敢相信。在他的眼中,书法、篆刻,这些都是人们日常必备的技能。


    尤其是文人墨客,谁要是没有一手好书法、好篆刻技术,这说出去都会被旁人耻笑。


    这让陆轻寒不禁想起简时安的字。那一手字说得难听点就像是蚂蚁在上面爬似的,横平竖直都没写好,更别提笔锋了。


    想到这,陆轻寒不由得轻笑了起来,惹得简时安眯起了眼。


    他知道,对方一定是想到不好的东西,这个不好的东西还一定是来源于他这个现代人。


    他简时安是谁?心胸宽广的大男子,怎么会因为夫郎的笑而打击报复呢?


    “时安,别、别挠我……”


    两人玩闹了好一阵,这才想起了正事。


    简时安再次拉着陆轻寒揉搓着糯米,这些糯米现在已经换了个名字,成了“阴米”。这是炒米花的原材料,也是决定米花口感的最关键步骤。


    要说简时安为什么对于这些小吃的做法熟记于心,那得要追究起根本原因了。


    毕竟那个时代的网络主播们可是拍个酸辣粉吃播都要先从红薯粉条做起,像他这种深夜冲浪的人,想不知道各大小吃的做法都难。


    再说了,他大大小小也算个小网红,种植博主可不是只会埋头搞种植,其他的什么都不会。


    为了观察市场流量的方向,他在深夜冲浪时可是特别照顾了一些大主播。看他们捣鼓红薯粉条、捣鼓龙须酥、捣鼓爆米花……


    久而久之,那些小吃的制作工艺就像是刻在他的脑海中,让他人在古代也忘不了现代的制作技艺。


    每逢夜深人静的时候,简时安就会拿起笔在纸上写写画画。什么酸辣粉、什么烤冷面,总之夜市一条街的美食他能从头数到尾。


    说起酸辣粉,辣椒这种植物不知什么时候才会出现。


    他记得在原著中要到后期,也就是主角彻底击垮对照组简时安、名扬淮水城时,辣椒才会经由李友的手来到淮水城。


    可现在,剧情都快被他扇飞了。


    原本李友是与主角合作经营。他看重主角万越的能力与气魄,与他合作为他提供食材,万越则是根据他所提供的食材的特性制作出多种多样的美食。


    至于为什么简时安成了万越的对照组,这其中还有陆轻寒的因素。


    仔细回想了剧情,简时安装作不经意间问了一嘴:


    “轻寒,你之前说过想让我和你一起去家乡看望父母。我们什么时候出发?我这女婿第一次上门,得要事先买些东西做做准备才行。”


    熟知原著剧情的简时安当然知道陆轻寒的父母都已经不在了,可他却只能装作不知情。


    一是因为这样说出口就是在陆轻寒的伤口上撒盐。他的幼弟、他的父母,这些都已经变成了需要他自己独自舔舐的伤口。


    二是因为他作为一个现代人穿越到古代已经够惊世骇俗了,倘若陆轻寒要是知道他所经历的一切都是一本书,而他所受的苦难都是因为他只是这本书主角的对照组……


    这无疑是动摇陆轻寒的世界观和价值观。


    他不能当一个枉顾别人感受的恶人。关于这个世界只是一本美食文的真相,只有他一个人知晓就够了。


    “啊,对。”陆轻寒像是恍如隔世般,揉搓着糯米的动作越来越轻,像是下定了某种决心,陆轻寒终于回过神,鼓起勇气看向简时安。


    “我们等学徒们能够独当一面后就出发吧。”


    这个时间点就有讲究了。


    什么叫“独当一面”?只要多招几个学徒,三四个人看一个摊子。炸串和竹筒饭再加上之后的炒米花,也就十多个人,个把月的事。


    可简时安知道,陆轻寒只是没有安全感。他不敢去面对父母离世的事实,也不敢去原谅那个独自离家的自己。


    “好啊。”


    陆轻寒是自己的夫郎,也是自己在这个世界上唯一的牵绊。当初是陆轻寒陪着自己走过那段迷茫,现在就由他陪着对方冲破枷锁。


    糯米被两人细细地揉搓着,粒粒分明地铺开在白布上。这些糯米粒经历过清洗、蒸煮、晾晒,还得要再在阳光下晒个三天左右才能真正地变成“阴米”。


    有的时候,人就像这些食物。得要经过很多道工序、经过很多种考验。清洗、蒸煮只是最开始的磨难,还有晾晒、炒制。


    不同的工艺做出来的食物的口感是不同的,而经历过不同磨难的人最后所达成的成就也会是不同的。


    命运的齿轮或许早在你不知情的时候就开始转动,又或许还未开始转动。但不论怎么说,你都不能轻言放弃。


    因为命运早就给苦难标好了价,每个人都有属于自己正确的位置。


    而属于他简时安的正确位置,大概就是现在了吧。


    “轻寒,我陪你。”


    第49章


    炒米花有很多种方法,用来炒制的辅料不同,做出来的米花的颜色便不相同。


    简时安在小的时候就吃过炒米花,不止是炒米花,还有爆米花、爆山芋干。


    住在农村乡下的奶奶手上有一亩三分地,她会根据季节变换种些豆子或者花生,还有玉米和山芋。


    说起山芋,这玩意儿在奶奶的手中可以是变着花样吃。


    将山芋洗净切片晾晒,这就成了山芋干。这东西得要煮着吃才能吃出滋味来,通常都是放在玉米面稀饭里煮着。


    简时安最不喜欢吃这些了。虽说有些甜味,可嚼起来硬邦邦的,在小孩子的眼中哪比得上面包美味?


    不过要是换个吃法,简时安一定是双手赞成。


    他记得奶奶家的灶台还是土灶,需要用到木柴或者是稻草生火。


    逢年过节回老家时,他都要争着去烧火。看着火舌吞噬着稻草,这在没玩过火的城里小孩的眼中别提多有趣了。


    除了烧火,还有打井水。老家的院子里有一口地下井,这个地下井的水流进出都得需要借助“井头压水”的手工工具。


    操作原理很简单,是用气压活塞的物理原理。打水之前需要先浇一瓢水,紧接着要压着井头的杠杆,这是控制活塞的唯一途径。上下这么一压,水就“咕噜咕噜”地往外冒。


    看着挺有趣的,可实际操作比较费人力。


    简时安每每打到一半时就被姨娘们撅到一旁,说他那么大一个小伙子力气不知使哪去了,全是笨劲儿。


    被撅到一旁的简时安看着姨娘轻轻松松地这么压几下,那冒出来的水头却是他的两三倍大小。


    无奈之下他只好回去烧火,这也就让他发现了新型小吃。


    这种新型小吃搁现代倒是满大街都是,可在那个物资不算发达的九十年代,简时安还是第一次尝试。


    那就是把刚从地里头刨出来的山芋给埋到火堆里,仔细地用灰烬盖好后继续烧着锅。通常情况下锅上的菜烧好了,那他的山芋也烤好了。


    那个时候的简时安并不知道,烤山芋其实根本不是像他这般用猛火急攻。


    这样烤出来的山芋大多数都带着黑色的糊边边,有的地方得要撕掉不能再吃。


    可烤山芋的快乐并没有因为这些糊边而减少,反而当他剥开那层外皮时,香气扑鼻的味道会让他的幸福感爆棚。


    这是他和小伙伴去姨娘的地里捡到的宝贝。这些宝贝被姨娘遗忘在地里头,只能等着来年开春时化成土里的肥料。


    现在被他捡到了,还变得那么香甜。这顿烤山芋的滋味一直被简时安储存在脑海中,每当他回想起来时,他都会去街面上买一份烤红薯。


    可奇怪的是,无论多甜的烤红薯,他都吃不出儿时的滋味。


    不只是烤红薯,还有爆山芋干的滋味,那也是长久地停留在他记忆中的味道。


    从乡下回到城里,奶奶总是会给他们家装很多东西。什么大白菜、粉丝、山芋干,这些都是自家种、自家做的,吃起来也放心。


    山芋粉丝这种东西需要费时费力,简时安倒是没有亲眼见过粉丝的形成。可说到山芋干,简时安可有聊不完的话题了。


    家里只有母亲喜欢吃山芋干。可那么一大口袋的山芋干,只有她一人吃要吃到什么时候?就算是再喜欢山芋干,也不能一年三百六十五天顿顿都吃呀!


    母亲知道孩子们都不爱吃山芋干的原因。硬邦邦的,干嚼是嚼不动,只能放在饭头上蒸或者放在稀饭里煮。


    再加上山芋干的甜味很隐秘,需要细细地嚼才能品尝出一点儿。


    就在母亲犯难时,卖爆米花的老爷子开始走街串巷,一声声爆破声给母亲带来了新思路。


    “您这可以爆山芋干吗?”


    “哈哈,老头子到现在还没试过,要不试试看?”


    老爷子也是个爽快人,对于母亲的奇思妙想一点都不拒绝,丝毫没有考虑过自己的锅能不能承受山芋干的重量。


    平日里他都是在爆米花锅内放些玉米或者大米,爆出来的米花是又香又甜。


    这一回是碰上了硬茬子,但是硬茬子搞好咯就会打开他的商业路子。


    于是一勺酥油一勺白糖,再加一小把山芋干,老式爆米花机器就在“吱呀吱呀”的声响中转了起来。


    随着一声“砰!”,满大街的目光都被这台机器所吸引。路上的行人特地顿足,就是想要看看这山芋干是如何“爆”的。


    实验结果很喜人。本是硬邦邦的山芋干如今变了个模样,每块都几乎膨大了两倍。


    在它身上的变化不止如此,变大的山芋干就像是白色的小月牙,中间还有一道裂缝,这是物体内外压强不一的结果。


    除了形状的不同外,它的口感也发生了天翻地覆的变化。


    简时安是第一个尝试的,他在母亲的期待中重重点着头。


    不点头也不行啊,酥脆可口得没话说。入口的甜不只有放进去的白糖滋味,还有山芋干本身自带的甜味。


    一口下去,他甚至能感受到牙齿的狂欢。他可最喜欢吃这种酥脆的食物了!


    “您尝尝!刚出锅的山芋干,大家伙儿都尝尝吧!”


    母亲在高兴的时候总会不由自主地忘记自身的缺陷。她拄着拐棍站立,脸上的笑容却是格外的灿烂。


    简时安知道,路人之前顿足的原因不只有稀奇的爆山芋干,还有母亲这位根本不常见的拄拐残疾人。


    母亲曾经与简时安说过,这座城市里的残疾人不止有她一人,还有许多无法出门行走的残疾人。


    相比于那些瘫痪在床的人,母亲这样能拄着双拐在外行走的人已经很幸运了。所以她要努力过好每一天,不止是为了她自己,还为着其他的残疾人。


    简时安定了定神,他回想起那个帮忙爆山芋干的老爷子。老爷子嘻嘻哈哈地将母亲递给他的山芋干全收下,一丝不苟地完成了母亲的任务。


    印象中那个老头似乎也是拄着拐,只不过一开始他的拐没有放在显眼处,只有在他起身时,那支拐才出现在他的手中。


    可再等简时安隔一天在另一条街上见到这位老爷子时,那支孤零零的拐却被他放在了身边。虽然不是最显眼的位置,可别人一看便知道他的不便。


    他看见简时安时还认得他,冲着他招了招手,简时安犹豫了一下跑了过去。


    “你妈妈是个能干的人。你得要向她学习啊!喏,这一袋爆米花你拿回去吃,就当是我感谢你妈妈的。”


    年纪尚小的简时安并不理解他口中的感谢。但是被母亲教育过不能白拿别人东西的他摸遍了全身,凑出五块钱放在老爷子的凳子上。


    不顾老爷子的阻拦,他撒腿就往家里跑。


    “妈!那个爆米花的爷爷说感谢你!这是他送我们的!”


    气喘吁吁的简时安高高兴兴地将那份夸赞复述给了母亲,在对方的追问下他这才道出自己塞给对方五块钱。


    “下再见面时要记得谢谢人家。”


    “好!”


    之后呢?之后的简时安再也没见过那个老头。可家中的爆山芋干却吃了好久,童年里的甜味似乎也蔓延了好久。


    “时安?时安?”


    直到耳边传来陆轻寒的声音,简时安这才彻底回过神。


    他用手来回拨了拨盆中的粗盐粒,终于找到了自己的声音。


    “轻寒,我们开始吧。”


    不清楚夫君刚刚的沉思是因为什么,但是陆轻寒知道,现下的简时安已经脱离了悲伤,重新恢复成平日里的那个爱笑的简时安。


    简时安与他提起过自己的家庭,对于简时安的母亲,陆轻寒是心生佩服的。


    他相信,平日里那么开朗的简时安,心中对于家的思念一定比不旁人要少。


    在他陆轻寒看来,他虽然不敢面对父母的离去,可他的家乡依然存在。他想回去的时候,他还可以回家看看。


    他是如何来到这世上、如何成长,这些都是有迹可循的。


    那简时安呢?


    他的家乡不在这片土地上。眼前的黄土是陌生的黄土,眼前的人也是陌生的人。


    唯有那些出自他手的小吃可以证明他的家乡的存在,可以证明他的记忆没有出错。


    陆轻寒知道,在这方面,自己是帮不到简时安一点忙的,只能靠他自己慢慢解脱。


    他的夫君比平常人都有韧劲儿,面对什么困难都不会退缩。


    只是偶尔有些时候,对方抱着自己、倚靠在自己肩头时,他才能窥见那层盔甲下的脆弱。


    看着简时安将盐粒倒进锅中,陆轻寒轻轻叹了口气。


    慢慢来吧。他与对方都是带着伤口的小兽,双方都不肯让对方看见自己的脆弱。


    或许只有在夜深人静的时候,他们才会独自舔舐着伤口,慢慢疗愈着自己。


    陆轻寒相信,自己能做到的就是陪着对方一起面对今后的风风雨雨。他会成为简时安的后盾。


    最坚实的后盾。


    简时安倒是不知道陆轻寒已经从他的神情中看出他的悲伤,就算知道了也只是沉默片刻,过一会儿便又成了那个无所不能的简时安。


    现下里他在努力翻炒着盐粒。古代的盐只有粗盐没有细盐,这是时代的隔阂所导致的无法跨越的工艺。


    索性炒米花只需要盐粒热到一定的高温,辅料就算是细沙也可以。


    简时安没有去选择沙子这种麻烦材料。需要淘洗的细沙在他的眼中除了炒花生可以这样用,其他的食物绝对不能沾边。


    细菌这种东西再怎么用清水洗那也是冲不掉的,不如老老实实地费些工料,用其他的东西来代替。


    盐粒炒得差不多,接下来就是最重要的步骤了。


    第50章


    其实接下来的步骤看着也挺简单的。一小把阴米均匀地撒进锅内,再用锅铲快速翻炒,很快那些阴米就会受热膨胀,变成一粒粒莹白的米花。


    在这个过程中,最需注意的就是锅铲需要不停翻动,尽量在一开始就让阴米被盐粒包裹住,这样才能让其受热均匀。


    最后的步骤也是十分简单,只需要拿着准备好的细筛轻轻这么一筛,让盐粒从筛眼中掉落,米花留在筛上就可以了。


    简时安虽然用的是粗盐,可他早在一开始就用石磨给粗盐仔细研磨过一遍,现在锅内的粗盐变成了理论上的“细盐”。


    淮水城的物价比起其他偏远地区的物价相对来说是有些偏贵的。就拿粗盐的盐价来说,有的时候可能要是其他地方的两倍。


    没办法,谁让淮水城是个交通要道呢?南船北马的商人都从这里路过,物资当然富饶了许多,这物价也水涨船高上涨了许多。


    不止是物价,还有人们的收入。像简时安这样做着小本生意的小贩已经是不愁吃穿了。自从他将账本交由陆轻寒来打理,他就记不清自己手中到底有多少钱财了。


    平日里买菜或者订购一些物料的钱都是陆轻寒来出,久而久之简时安也弄不懂自己到底是有多富有。


    反正按照他的心里估价,他每日都是在进账,偶尔也有亏损。那就是刮风下雨天,路上的行人减少,自己的生意也会随之减少,亏损就来了。


    除此之外,一般情况下每日做生意都是赚钱的。


    说回粗盐上,每个城镇都有官盐和私盐的贩卖市场,就看你是怎么取舍了。倘若家中经济困难,吃不起官盐,那就只能偷偷地找个门路买上一点私盐。


    朝廷对于官盐的把控是十分严格的。前些日子程家不就差点走上了倒卖官盐的岔路?


    为了表明自己的清白,程家可是豁出去了,将自己家所有的账目都拿出来供官府查验,这才算是洗清了清白。


    简时安虽然是理科生,可他对于古代历史的学习还是挺到位的。他知道,任何朝代对于盐铁的把控都是十分严格。


    这个严格不止是在人员管控上,还有价格的控制上。


    封建王朝的思想虽然封建,但是统治者也要考虑到底下的百姓能否安居乐业,所以一般情况下官盐的价格是不会有什么大的方向的改动。


    尤其是在不改朝换代的情况下,官盐的价格最多是小幅度的调整,或高一文钱或低一文钱,这些都是根据当年的经济情况来制定的。


    当然了,这些情况都是在没有战乱的时候。


    熟知剧情的简时安知道,就算自己安心躺个八十年,战乱也不会出现。


    毕竟是本美食文,作者写这部小说的意义就在于宣传美食的制作方法,以及歌颂着主角的爱情的伟大。


    作为对照组的简时安可没有那么多想法,主角是个土生土长的古代人,唯一不同的是他有着不一般的善心以及一些奇思妙想。


    而原著中的“简时安”是因为作恶多端,以及对待夫郎陆轻寒极度恶劣,这才让主角决定对上他,让他彻底家破人亡。


    站在主角和读者的角度来看,那他万越就是个救世主。只不过这个救世主是相对于入了魔窟的陆轻寒而言。至于“简时安”?


    哼,渣男没人会同情。


    但是现在不同了。


    穿越过来的简时安发自内心地对陆轻寒好,小两口子将生活过得甜甜蜜蜜。主角万越应该不会再来看他简时安不顺眼想要除去他吧?


    再说了,站在简时安的角度来看,他虽然对渣男的行为所不齿,但是从某种意义上来说他还是要感谢对方的。


    要不是对方一命呜呼,自己也就没办法借着这个壳子重生,也就无法与陆轻寒相遇。


    所以,对于简家的荣誉或者是简家留下来的祖宅,简时安是格外珍惜的。


    他想要将现代美食发扬光大的原因不只有想要帮助释放古代地摊经济的活力,还有想要扭转“简时安”的口碑。


    所以无论前期是有多么困难,他都要咬牙在这淮水城生存下去。万家的“悦来餐馆”不就是针对他简家的“宝来餐馆”吗?


    没关系,他会让万家、让整个淮水城的人都知道,简家人不论做什么,都会做成行业魁首!


    男人至死是少年,说得大概就是他简时安吧。


    白胖胖的米花被简时安筛出放在一旁的碟子里,他出声招呼陆轻寒来尝尝。


    刚出锅的米花最是香甜。别看它放在手中是有些韧劲,可入口即化的口感会让人欲罢不能。


    陆轻寒就是这样。


    他只是先捏起一粒米花放入口中,可还没等他品尝出滋味,那一粒米花便融化在舌尖,让他想要再仔细品尝都没办法。


    “米花是要一小捧一小捧吃的,你这样的吃法太过文雅,是品尝不出什么味道的。”


    简时安轻笑了一声,放下锅铲拿起陆轻寒的手,在他的手上放上一小捧米花,用眼神示意对方再次放入口中。


    陆轻寒从来没有像这般吃东西。他吃什么都是一小口一小口地吃,动作细条慢理,极其优雅。


    可现如今简时安却让换一种方式,这让陆轻寒一时间有些不知所措。


    但对方肯定是吃过这种小吃的,那这般吃法一定有他的道理。想到这,陆轻寒毫不犹豫地将手中的米花全都吞进口中,一时间口腔里似乎成了米花的天堂。


    香甜软糯的滋味很快便充斥着他的口腔,不止如此,糯米的清香也慢慢被他品了出来,让他不由得口齿生津。


    简时安看着对方之前虽然有些不知所措,但是那份毫不犹豫的信任却让他感到无比的温暖。


    就冲夫郎这般乖巧可人的模样,他怎么都得给对方露一手。


    说干就干。阴米已经被他挥霍得差不多了,满满一大盆的米花给简时安充足的安全感。


    他直起身给陆轻寒递过一碗温水,这是他之前做米花时就倒在一旁凉着的热水,现下已经到了能入口的程度。


    不过在做其他创新之前,他还得按照老规矩问问“主顾”的意见:


    “轻寒,米花好吃吗?”


    陆轻寒接过温水喝了一口润了润嗓子,听见简时安的发问后他连忙点着头。


    “这是我第一次见识到糯米还能有这般吃法。时安,你可真聪明!”


    毫不吝啬的夸奖让简时安忍不住伸手挠了挠脸颊,他一点也不谦虚地接受了对方的夸奖。


    虽说这米花是广大劳动人民的智慧结晶,可在这里就是出自他的手,这份夸奖他受得起,没毛病!


    “诶嘿,我只是爱好学习而已,真正厉害的是广大的劳动人民呀。”


    简时安已经在心里洋洋自得了一番,可要让他真正地占领别人的功劳,他是不愿意的。


    说白了,自己就是个小学生,他的这些工艺都是通过回忆网上教程所做出来的,算不得数。


    “不,时安,是你妄自菲薄了。”陆轻寒跟着简时安出门去往仓库,他虽然不知道对方要去取什么东西,但这并不妨碍他继续夸赞着自己的夫君。


    “别人要是有这般奇遇,早就自己在一旁独自开着小摊了,哪里会去教导什么学徒,还想着将利润分给他人?你能做到不藏私,将美食的制作秘方分享出来,已经是我的骄傲了。”


    简时安咬了咬唇,他努力压抑着自己内心的情绪。从小到大,他多么希望亲近的人能够这样夸赞自己一番,希望自己能够成为他们的骄傲。


    母亲是从来不会说这些在她眼中的“肉麻话”,哥哥就更是别提了,对方更是不善言辞的人。


    可现在呢,他的夫郎却在这种小事上夸赞着自己,这让他很难不去相信自己在对方心中的地位是有多高。


    “哼,你夫君的本事不止如此呢。等会就让你尝尝米花的其他吃法。”


    说到底,简时安自己也是个不善言辞的混蛋。让他说情话、写情诗可以,现代文明思想本身就要比古代要来得大胆得多。


    可要让他坦诚面对别人的夸赞,尤其是来自于亲近之人的夸赞,那要比骂他还难受。


    陆轻寒呢?与简时安生活了这么多天的他当然对于简时安的性子摸得很熟悉了。对方在那转移话题的劲儿在他的眼中显得极其珍贵以及极其可爱了。


    有段时间没看见这般模样的时安了,怪让人想念的。


    陆轻寒坏心眼地上前勾了勾简时安的手。纤细的手指被对方一把抓住,暖洋洋的体温借着那根手指向陆轻寒传来,很快也给他的脸染上一层绯色。


    “麦芽糖的甜度应该差不多,等会让你尝尝米花糖的滋味。先说好,你光口头表扬我是不够的,还得要有行动上的奖励哦。”


    什、什么行动上的奖励?


    陆轻寒不明白地抬头瞥了简时安一眼,却瞧见对方用空出来的手点了点唇角。“哄”地一下,全身上下的血液似乎都集中到他的脸上,惹得他立刻低下头抿着嘴。


    完全懂得“得寸进尺”这四个字怎么写的简时安不明所以地轻笑了一声,紧接着便借着那一根手指握上了陆轻寒的手。


    “哪有人只是口头嘉奖的啊?在我们那,得了奖励都是要拿奖状的。还要有一朵小红花呢!”


    陆轻寒完全不知道对方说的是儿时幼儿班的奖励,那只是专属奖给小朋友的。只能被迫应了下来:


    “好。”


    很好,这一次又是“简三岁”赢得最终的胜利,鼓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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