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1章
洛青沐浴更衣吃饱喝足后,去找了高升。
为了防止晚上露馅,他交代高升乔装打扮一番后,带着小石头三人去他这段时间准备的秘密基地待着,用的借口也是现成的。
说是担心盛家的人万一有后招,搞偷袭来个死无对证怎么办?
高升虽然担心小石头三人,但更担心公主,被洛青寻来裴洵这个护卫当挡箭牌。
高升想想自己没有武功,即使留在这里也是给公主添乱,最后还是走了。
洛青瞧着高升离开这才放下心,没办法,高升不知道自己是男扮女装,对高升而言,大公主寻来的三位公子是为了救急的,所以是尽心帮忙安排,但问题是,高升觉得他是以女子的身份选一位面首。
对洛青而言,他需要以男子的身份出现,当初选出这三位公子时,对他们提过,并不是给自己找的,而是为自己的一位朋友。这位朋友身体出了问题,需要一人解毒,事后不仅有重谢,他们也可以提一个他愿意接受的要求,但前提是,需要他们代为隐瞒这件事,尤其是要对高总管闭口不言。
三人一听不仅有钱拿,甚至还可以提一个要求,无论是绫罗绸缎还是金丝玉器,亦或者让他们改名换姓离开都可以,自然是一万个愿意。
谈妥之后,洛青也就放任高升将人安排在后院。
今晚就是月圆之夜,高升这个知情人是不能在场的,至于府里的下人,平时也不会近身伺候,也不会发现不对劲。至于裴洵这边更加不用在意,对方对他的底细来说,一清二楚,也没瞒着的必要。
之所以安排这么妥当,自然是万一自己今晚安然度过,还要继续留在这里,那么他男扮女装的秘密绝不能泄露,万事留一线,日后好相见。
洛青一切准备妥当后,他这三天没浸泡药浴,所以掐着时间恢复男子的身形后,换了一身行头,戴上从裴洵那里弄来的面具。全遮面还不影响呼吸与视线,不愧是影卫出品,用起来就是好,当然最重要的是……免费的。
又好用又不要钱,这好事哪里去找?
天黑下来的时候,洛青本来早就有所准备,可临到头,还是不太自在,上次是醉酒的时候。好话说得好,酒壮怂人胆,当时无论是逛楚馆还是选人,他当时觉得只要能暂时压制毒就行,可如今还是清醒的,药效没发作,偏偏自己这般,有种晚上要被点名侍寝的错觉。
他还是掏钱的那个。
洛青深吸一口气,干脆从床底扒拉出来一坛子酒,豪气干云往桌子上一放,幸亏有所准备,不行到时候就几杯酒下去,到时候谁怕谁。
随着天色越来越黑,洛青感觉身体开始不对劲起来,不仅如此,发作的极快,来势汹汹,浑身开始滚烫起来,他猛地站起身,差不多了,从酒坛里倒出一壶酒往怀里一塞,就往后院走去。
等快到后院的时候,洛青拿出酒壶灌了几口,深吸一口气,小跑着打算一鼓作气,结果刚跑了没几步,眼前乍然出现一道身影,吓得洛青差点心脏跳出来。
卧槽,要死了,哪个这时候敢拦他?
洛青这会儿酒意还没上来,脑子还算清醒,顾忌着自己如今不是公主,皱眉,压低声音用男子的声音道:“什么人?”
对面黑影站在阴影处,闻言走出来,露出与洛青戴着的同样的面具:“是我。”
洛青听着这熟悉的声音,差点气笑了:“你有病是不是?是不是?人吓人是会吓死人的!”他还以为自己出师不利,临到头了要被人给抓住了,特么的,他都想好多遍用什么借口打发人了。
裴洵心情复杂,尤其是离得近,能闻到对方身上传来的酒香,这人是灌了自己多少酒?“事出有因,公主府外出了点事,阎荣安来了,要见你。”
洛青愣了下:“他找我?他这会儿过来做什么?”不会真的被他乌鸦嘴,今晚上真的偷袭吧?只是偷袭的对象从盛家换成了北武太子。
裴洵一直注意着隔壁的动静,洛青出去的时候他就知道了,本来想着怎么用借口拦下对方,难道真的要他说的这么清楚这么明白吗?还没等他想好,影十七就来禀告,阎荣安在公主府外写了联络信号,并让人带话,有急事,速要见大公主。
他几乎没任何迟疑,将人拦了下来。
人成功阻止朝后院去,虽然理由不一样,但终究目的达成,裴洵松口气,心情还算不错:“要见吗?”
洛青迟疑一下,想着上次从发作到真的失去理智还有一段时间,加上不到万不得已阎荣安不会特意跑来,那就是北武太子真的有大动作。
他带着裴洵去前院见阎荣安,但因为他此刻一身男装,只等隔了一道屏风,他躲在后面,裴洵在前挡着。
阎荣安一过来,环顾四周:“公主呢?我有要事。”
裴洵稍微让开半个身体,让他看到后面隐约有个影子,又重新挡住:“公主得到消息匆匆赶来着装不方便见将军,这样就好。”
洛青适时用女声开口:“怎么了?是北武太子要做什么事?”
北武太子听着熟悉的声音,也没多想,匆匆道:“今晚公主出府去躲躲,我得到消息,太子今晚上要夜袭公主府,想擒住公主,具体目的还没探出来。”他一直注意着太子这边,按照他的想法,太子不会冒然出手。
这是大邵的地盘,面前这位是大邵公主,太子先前求娶之意本来也没这么坚持,他也就没过多在意,谁知太子私下里已经准备好几日,竟是打算夜袭公主府。
打的名义正是生擒大公主。
阎荣安一得到确切的消息,几乎没任何迟疑就过来告知,生怕会晚一步让公主吃亏。
洛青皱眉:“他抓本宫作甚?本宫有什么值得他这般大动干戈?”如果要说打算生米煮成熟饭,但以这些时日来看,北武太子对他压根没真娶的念头,却非要夜袭公主府,甚至还秘密准备多日,这有猫腻啊。
除非北武太子真正的目的压根不是自己。
北武太子要夜袭公主府,目的不是他,那在公主府里目前值得这般大动干戈的……只有小石头一家。
洛青想到了,裴洵也猜到了,二人脸色同时难看下来。
阎荣安瞧不见二人神情,但明显感觉到气氛不太对:“我已经带了一队私兵过来,公主这会儿要跟我离开公主府躲一躲吗?”
洛青道:“他的目的不是本宫,没想到临河盛氏这么大的世家,竟然与北武有牵扯。”北武太子也够下血本的,为了盛三郎,竟是舍得夜袭公主府,这是真的觉得他这公主府好进不成?
“什么?”阎荣安一怔,他几天在京中也对长公主府的事有所耳闻,临河盛氏不正是那位前长公主驸马?
没等洛青解释,他突然脸色一变,这段时间他将小石头一家保护的极好,这么大的公主府想找三个人可不容易,但想直接灭口极为容易,只要有所牺牲。
洛青猛地站起身:“卧槽,这孙子不会打算火烧公主府吧……”
几乎是同时,外面传来影十七匆匆的声音:“主子,公主府四个角突然被扔进来很多火把,火势凶猛,被属下驱赶不少,还算可控,只是以防万一公主这边可需要躲避一下?”
洛青磨着牙:“先灭火,安抚好乱了的众人。”特么的,等过了今晚上,他跟北武太子这孙子没完。
说出口,没忍住心剧烈跳动好几下,身体的热度一瞬间升了不少,他深吸一口气,强行压制下来。
裴洵察觉到不对劲回头看了眼,眸色深深:“还好吗?”
洛青诡异听懂了:“……嗯。我这边无碍,北武太子的目的不是我,放火除了灭口外,也是逼出褚相公一家。只要还在控制内,先把今晚上过去再说,我这边还有事,劳烦将军辛苦一下,今晚上守在府外,太子这边有异动,就……与这位影护卫商议即可。”
等阎荣安疑惑但还是应了下来后,洛青觉得事情怕是不好快压制不住了,匆匆说了句,直接从窗户翻了出去。
阎荣安:“??公主……是什么时候有这种正门不走专走窗棂的癖好?”这癖好是不是特殊了点?
裴洵心情复杂看了他一眼:“劳烦先顾着一些,失陪,我去保护公主。”说罢,皱着眉跟了上去,还真的是打算今晚上找替身到底?他一个大活人摆在这里,大公主是真的一眼都看不到?
洛青先一步离开,裴洵随后跟上,一前一后不疾不徐就这么到了后院外,这段时间火势已经灭了,到处虽然乱糟糟的,但有条不紊,甚至都没来得及波及到后院。
洛青松口气,他还担心今晚上场地被烧了,难道他还要带着公子跑去别处酱样这样?特么……想想真的是听者伤心闻者落泪,他就是想压制个毒而已,也太波折了吧?
好在一切还算稳。
洛青整理一番,勉强让自己显得不这么急切,他本意是不急,但问题是这身体不是他能控制得住的。
裴洵这边还在纠结是直接开口还是把人直接抗走,结果……这人就这么真的进去了……
裴洵黑暗里一张脸沉了下来,抿着唇,站在墙头上,没吭声,他昨晚上说得还不够清楚吗?他是愿意牺牲一下的,结果他这是不愿意还是觉得自己不够主动?
死要面子不肯服软?
裴洵这边纠结的功夫,洛青已经走到一间房门前,深吸一口气,敲响了门,压低声音:“我来了。”
门内却并没传来预期的声音,静得像是空无一人,这跟说好的不一样啊,说好对了信号,说出这三个字,就是公主的朋友本人。
洛青又敲了三下,呼吸已经开始急促,他皱着眉重重吐出一口气,直接把人重重推开。
结果门很轻易就推开了,并未从里面落栓。
洛青疑惑走进去,环顾一圈,是真的没人,不仅如此,里面像是被土匪打劫过,所有的东西被收拾的一干二净,一点贵重的东西都没留下,就像是……临时跑路了。
他脑子慢了半拍,终于后知后觉意识到什么,深吸一口气,慢慢走出来,转头黑沉着脸朝备胎一号房间走去,猛地推开,果然没人。
等推开二号也是没人时,洛青气笑了:啊啊啊有点合约精神啊!走水是走水,但是没烧过来啊,至于跑这么快吗?
特么跑一个就算了,还一跑全都跑了!
北武太子,他跟他什么仇什么怨,他今晚上可怎么过啊?特么他还不容易刚找到的三个还算看顺眼的,就这么没了?没了?
还要他现在重新找一个不成?
只可惜他先前太过自信,觉得自己都准备了备选一号二号,总不能出错了,所以他是掐着时间过来了,中间又耽搁一段时间,特么这时候……
洛青只觉得一张脸滚烫炙热,呼出的呼吸都是灼烫的,尤其是酒意这会儿上来,他脑子也开始不甚清楚,手臂低头撑着大腿,低着头大口大口喘气。
他甚至能清楚听到自己的心脏砰砰砰跳动的声音,以及血管里流淌的血液滚动的声音,奔腾的雀跃的翻滚着,叫喧着什么,他脑子几乎顷刻间从半清醒变成毫无理智。
与上次截然不同的疼痛袭来,骨缝被风一吹仿佛都带着疼痛,让他清醒一些,却很快而来的是更无法承受的痛苦。
洛青脑子乱糟糟的,他就算是当工具人,因为能将痛感屏蔽,他从未这么真切感受到这般疼痛,额头上几乎是眨眼的功夫已经被冷汗沁出薄薄一层,顺着脸颊落下来。
他几乎要撑不住摔倒在地时,眼前空荡荡的门口在月光下突然出现一道身影。
因为房间的黑的,只能透过外面院子的月光看清楚那道高大的声影,很像……裴洵。
但裴洵这时候怎么会过来,他知道自己这些天的打算,也知道自己过来后院要干什么,他应该不会这么不知情不知趣跑来打扰吧?
汗水将他眼睛蛰得无法完全睁开,脸上又烫又难受,他想看清楚,却重新低头,这才觉得头没有这么痛,但到底支撑不住,下一刻眼瞧着就要倒下去,一条手臂横亘过来,将他整个捞住。
肌肤贴在对方的手臂上,洛青无骨般下巴搭在对上身上,隔着衣服,却也觉得不适感稍微减轻一些,不知道到底是错觉,还是真的有效果。
洛青没抬头,声音有气无力,气哼哼的:“公主替我花了钱寻了你们……敢跑试试?算你们还有良心知道回来……”
裴洵看他全身都在表达着不舒服,正要伸出手把人抱起,结果就听到这么一句,气笑了:“应该还没跑远,顶多是刚出公主府,需要本王替你抓回来吗?”
洛青身体一僵,脑子乱糟糟的,完了,他不会毒发出问题了吧?怎么听到裴洵的声音,近在咫尺,就像眼前这人一样?
他想抬头看清楚,却看不清楚。
干脆破罐子破摔,都这个时候,看清楚什么看,先救命要紧!
洛青直接一抬手,主动靠近,结果对方不乐意了,空出那只手,直接捏着洛青的下巴抬起来,离近一些,借着月光让他看清楚这张脸,看清楚他到底是谁:“现在看清楚本王是谁了吗?”
洛青脑子嗡了一下,这会儿就算是反应慢了好几拍也清楚知道,不是那公子以及备胎一号二号良心发现回来了,眼前站着的真的是裴洵。
还没等洛青想清楚,突然身体一轻,被人抱了起来,随即一道披风直接兜头整个罩下来,很快像是被抱着朝一处飞掠。
洛青意识已经不太清楚,不知过了多久被放下来,洛青下意识身体朝对方靠近,结果这厮这时候还非要问清楚:“我是谁?”
洛青觉得脑壳要炸了:“裴洵裴洵裴洵行了吧?我没瞎,你特么有病吧?你是不是不行?问问问还问!”他现在全身的骨头缝都在疼,狗系统坑他,怪不得当初这么好说话,还让他卡bug,特么这种罪,谁爱受谁受……
等吼完洛青觉得四周死一般的沉寂,总觉得哪里不太对劲,但身体本能让他靠过去,然后……被某个小心眼的身体力行证明他先前吼出的前一个问题。
洛青第二天醒来时觉得自己肯定毒还没解,否则怎么身体软绵绵的不说,还哪儿哪儿都不舒服,跟被狗撵了一夜。
后知后觉的记忆恢复,洛青本来正扭动着试图找个舒坦的姿势的动作一僵,卧槽,他想起来了,特么昨晚上本来都要去后院,结果那三个拿了他的钱还跑了!
然后他毒发后被裴洵给牺牲一下给救了?这算是救吧……
洛青爪麻了,呜呜呜这特么到底是什么人啊,不至于真的不至于,为了报恩竟然能牺牲到这地步,这放到哪个报恩圈都是炸裂的。
这还真的是以身相许了啊,但他以后还真的见裴洵?
怪不得那厮先前说他可以牺牲一下,本来以为只是说说,没想到临到头,还得是他啊!说报恩真的报,说牺牲真的牺牲,眼瞧着他这边找来的公子走水跑了,竟然毫不迟疑自我牺牲。
甚至连男的都下得去口,这牺牲得多大?以后不会有什么心里阴影吧?
要不……浅装一下他忘了昨晚的事?到时候至少见面不尴尬啊?这世上大概没有比他更倒霉的了吧?
“你还要翻多久?”一道声音突然响起,惊得洛青迅速停下,睁开眼朝声音传来方向看去,就看到裴洵就坐在不远处,手里拿着一本书,外面日上三竿,即使关了门窗,依然大亮。
裴洵看他只睁大了眼看着他,本来故作淡定的表情一僵,捏着书卷的手不自然放到唇边咳了下,昨晚的记忆回笼,他略微偏过视线:“已经很迟了,该起来了。”
他一夜没睡,天快亮的时候看他应该是毒解了,不放心又输送了一些内力,这才收拾妥当,但看着对方睡着,他却毫无睡意,就这么看了不知多久。
想着他醒来会是什么反应,结果一直等啊等,终于人醒了,却在那翻来覆去,一副烙煎饼模样。
他终于看不下去,才出声提醒。
裴洵一直没听到回答,忍不住又看了过去,结果就看到一直睁着黑漆漆瞳仁的人,突然表情浮夸,眼睛睁得溜圆:“咦,怎么是你?”
裴洵气笑了:“……你还没睡醒?不是我还是谁?”危险眯着眼,沉沉盯着某个醒来就故意装傻意图吃干抹净不认账的架势。
他说过要让他负责吗?
更何况,他这个吃的还没说负责,他一个被吃的先撇清关系算是怎么回事?之前还专程找他的替身,如今真的成了,反而……打算装傻?
洛青明显感觉到危险,默默将被子往上一点点拉,盖住下巴,嘴巴,鼻子,最后只剩一双眼露在外面,黑漆漆的瞳仁转来转去,显然在想下一步怎么撇清关系。
裴洵胸口像是堵着一口气,本来也是看他惦记自己寻了替身,他只是想救他,本来也没别的想法,可看到对方真的打算这么做,压根不想在听到任何一句。
洛青这边还在抓耳挠腮想着怎么收拾如今的局面,但睡都睡了,还是他主动更多,但那也是药物作用。对方这么牺牲着实感天动地,他也是为他好,都这么体贴主动撇清关系了,怎么对方瞧着更生气了?
不仅生气了,裴洵猛地起身,直接大步离开了。
洛青后知后觉伸出手:“等等,先给我找身衣服啊!”他昨夜穿的都扔在地上,他还怎么穿啊?
洛青后来穿了裴洵的衣服,加上戴上裴洵的面具,然后翻墙去了隔壁,好在他院子平时吩咐过,寻常不会有人过来打扰。
所以洛青顺利回了寝殿,先去泡了药浴恢复身形,这才松了口气,往床上一躺,后知后觉意识到,自己竟然真的躲过去了,甚至还意外的顺利,他下个月是不是也能这么顺利过去?
这么一说,他的假期岂不是又回来了?难道是裴洵内力强,效果加倍?所以才能恢复的这么快?
早知道这样就不装傻了,多一次不多,多两次三次不是事是不是?但都体贴主动撇清关系了,再让人牺牲一下,是不是不地道?这也说不出口啊。
洛青这一觉睡了一天一夜,醒来后觉得精神抖擞,一顿吃了三顿的饭量,差点把高升给吓坏了,赶紧让人煮了消食汤。
洛青消食汤一喝完,接到阎荣安的信,邀他出府一叙。
洛青这边刚出府,那边裴洵闭关一天一夜才觉得损耗的内力稍微恢复一点,回到自己的院子,用过膳食,坐在院子里,频频朝隔壁看去。
旁边树上挂着的影十七,犹豫一番最终看不下去,还是没忍住现身,小声提醒:“主上,别看了,一时半会怕是见不到的。”
裴洵表情一僵,淡淡道:“你想多了。”
影十七:是——吗?那是谁自从用过膳食坐在这里半个时辰瞥了几十眼了?
影十七低咳一声,声音压得更低:“公主一个时辰前出府了。”
裴洵:“嗯。”
影十七继续:“说是接到邀请,去见阎将军去了。”
裴洵:“……”
第62章
洛青一身男装打扮去了茶楼,到了包厢,阎荣安早就侯在那里。
见到人,阎荣安让人退下,门一关上,洛青拿下脸上的面具:“出什么事了?”
如果不是大事,阎荣安不会特意找他过来。
阎荣安面色凝重,说出一句话。
洛青正端杯盏的动作一顿,难以置信抬头:“你说什么?”
阎荣安叹息一声:“你没听错,是真的。盛三郎在天牢不见了,生不见人死不见尸。”
换而言之,其实最可能的答案,是这位前长公主驸马被人救走了。
但能从天牢不引起注意将人带走,幕后之人手底下有高手。
身手绝对不低。
这一点才是最危险的,敌人手底下有这么厉害的人物,是潜在的一大危险。
阎荣安得到消息立刻就约见洛青。
直到刚刚才得到回信,马不停蹄赶了过来。
他怕大公主没防备,万一遭了道,后悔都没机会。
上次夜袭火烧公主府,虽说是有别的目的,但不得不防。
洛青面色黑沉:“什么时候的事?”
他月圆之夜要压制毒素,自然不方便出面,本来以为北武太子的目的是劫持小石头一家,如今看来,这北武太子还有后招。
阎荣安:“今早发现的,但具体昨夜什么时候不见的,守卫也说不清。”
这些守卫甚至都不知道这位前驸马不见了。
毕竟那里可是天牢,加上前驸马到底是临河盛氏出来的。
如今还在查没有定论,天牢的守卫还真没敢对盛三郎怎么着。
一个暂时关押在天牢的前驸马,平时也不会专程提审,是以巡逻的守卫只瞧见一个盖着薄毯的形状背对着他们,以为那是犯人,谁知今日一早放饭没动静,才觉得不对劲。
一顿不吃倒是说得过去,可这位从昨日早上到这会儿一连三顿没吃了。
洛青:“怕是放火那晚人已经避开你的人潜了进去。”
如此说来,北武太子从一开始就防着阎荣安。
或者说,这位太子从未信任过阎荣安。
否则阎荣安不可能不知道太子身边竟然有这么厉害的高手。
当晚所谓的夜袭公主府,实则是一箭三雕。
火烧公主府,如果成了,刚好把他抓了,只要抓不到证据,敬阳帝也不会真的大张旗鼓对这位北武太子怎么样。
如果不成,刚好让洛青猜到是针对小石头一家,借此引开阎荣安。
没了阎荣安,北武太子才会更方便出手,救出盛三郎。
洛青睨了也猜到的阎荣安一眼:“你这位太子挚友,看来不仅没把你当朋友,还把你当敌人防着呢。”
阎荣安抿着唇,脸色很难看,他是真的对北武尽心尽力,死而后已。
他扶持太子,是觉得太子这人心地纯善,对百姓好,自从当了太子,为北武百姓做了不少实事。
结果呢?他不仅眼拙,甚至选了心机最深的一位。
阎荣安深吸一口气:“太子没选择直接灭口而是将人劫持出去,那代表这位前驸马还有大用。”
洛青眸色沉沉颌首:“怕是与整个临河盛氏都有牵扯。”
如此一来,可就不是小事。
盛氏在临河根基颇深,一个世家如果对北武太子俯首称臣……
更何况,这有多久了?如果时间短还好,若是长了,怕是一个大麻烦。
阎荣安也想到这点,联想到北武太子这段时间的所作所为:“这么说起来,太子想娶公主,不过是想借机接近公主,继而除掉公主以及褚相公一家,来个死无对证,替盛三郎洗脱罪过。”
等事成之后,再让盛三郎出现。
届时加上北武推波助澜,盛三郎以及他背后的临河盛氏也许还真的能避过去。
阎荣安深吸一口气,脸色难看之极。
太子花费这么多心思布局,显然目的不仅是想登基北武,甚至想一举拿下大邵。
狼子野心,必要时候,怕是压根不会在乎两国百姓生死。
阎荣安搓了一把脸,他竟然尽心尽力扶持这么一位这么多年。
洛青安抚拍了拍他的肩膀:“人心难测,不是你的错。”
现在首要的目的是,找到这位背后的高手。
擒住或者除了,都直接断了北武太子的左膀右臂,到时候北武太子也会掂量掂量。
否则放着这么一位在暗,他们在明,怎么看都不太放心。
洛青与阎荣安商议一番后,阎荣安这边既然得不到北武太子信任,那么他如今的任务,只需要尽力保护长公主、褚相公一家。
以免被北武太子钻了空子,一旦出事,那么下一个要除掉的就是洛青这位大公主。
两人商议妥当后,茶也没心情喝了,打算回府。
洛青不认识江湖人士,这么厉害的高手,也就裴洵能知晓了。
他打算回去找裴洵。
只是刚走出包厢,随意往下一瞧,就看到刚走到门口的苏玉嘉。
以及他头顶上明晃晃的字幕。
(万人迷统统):宿主快找找,这位大将军气运可是不错,又有实力,肯定能成为一大依靠,那个陆秉忱先不管了。
【主角受】:我想找陆首辅也找不到,他也不知在做什么,一直蹲不到人。
苏玉嘉想到这垂着眼,神情落寞。
除了庆王爷,他在书中最喜欢的人物就是这位陆首辅了。
不仅年轻有为,也最痴心。
虽然冷了点,但这种人一旦动心,对他只会一心一意。
可惜,想到上次对方瞧着他的眼神,苏玉嘉莫名打了个寒颤。
他这次来寻这位北武来的将军也是迫不得已,不知道是不是最近没吸收气运,他感觉自己倒霉的是一桩接着一桩。
尤其是苏府众人,都在欺负他,让他忍不了了。
他想了想,既然蹲不到陆首辅,只能退而求其次,先来找这位北武太子。
(万人迷统统):所以宿主先别管陆首辅了,这位阎将军也不错,这么年轻当上大将军,气运值也不低。再说了,他心里也有个恩人白月光,当初差点死的时候刚好被对方救了,奉为神明。宿主你知晓剧情,借着这点只有当时他与恩人知道的情况靠近,阎将军必定会信任于你。只要拿下这位阎将军,以后整个北武都是你的后盾,还怕一个苏府?
【主角受】:可万一……
(万人迷统统):没有万一,宿主你扮演那位恩人是不可能了,年纪不符。但好在那位恩人当时伪装了一番,你……退而求其次扮演对方的子嗣。
【主角受】:儿子?你不是说年轻人吗?怎么可能生出我这么大的儿子?
(万人迷统统):义子也是子!
洛青恰好将这一幕收入眼底,嘴角抽了抽,这位主角受还真的是不遗余力啊。
洛青一直都懒得搭理他,偏偏这位逮着他一只羊毛薅。
就不能换个人吗?
洛青瞧着已经朝这边看过来,等瞧见他身边的阎荣安瞬间亮起的眼,眯了眯眼,盯着【主角受】三个字,突然想起来那位北武太子,不是所谓的【主角攻】吗?
苏玉嘉是接近大气运者吸收气运,先前假世子就被他嚯嚯吸收气运后倒霉连连。
如果是这样的话……那就不要怪他了。
洛青脚下一转,突然不走了,又回去了。
阎荣安迈出去的步子也停了下来,疑惑看过去:“你……”
洛青没说话,一摆手,退回房间。
等阎荣安进来,门一关,突然凑近嘀嘀咕咕说了一堆。
阎荣安满脸问号:“啊?为什么?”
洛青:“你先别问,按我吩咐办就行,等回头我再跟你解释。”
苏玉嘉可是要来了,没时间了。
果然,洛青这边刚退到阎荣安身后,包厢的门被敲响了。
“将军,有位苏公子说是你的故人,想求见。将军可是要见?”门外属下禀告。
阎荣安瞥了洛青一眼,低咳一声:“让他进来吧。”
苏玉嘉站在门口很是忐忑,生怕这位也会与先前那位燕皇子和陆首辅一样看到他就躲。
等听到让他进去的话时都怔住了,怎么这次突然这么顺利?
意外之喜让苏玉嘉被请到厢房时还有些恍惚,随着门咣当一声关上,才赫然回神。
他飞快抬眼环顾一周,除他之外只有两人。
一人是阎将军,另外一个戴着面具应该是手下。
苏玉嘉先行了一礼:“见过大将军。”
阎荣安皱眉看着他:“本将军并不认识你,你说是本将军的故人何意?”
苏玉嘉迟疑一下,意有所指看了眼洛青:“这位……”
阎荣安:“是本将军的心腹,本将军并没有不能对他所言的事。”
言下之意,是不会把人退下了。
苏玉嘉生怕惹了这位大将军不快把他赶出去,硬着头皮干脆道:“不知将军可还记得一年半前,五月十三日,九十九人?”
阎荣安饶是早就被洛青提醒过,闻言瞳仁还是一缩,皱眉瞧着眼前的少年:“你是如何知道的?你是什么人?”
苏玉嘉被他虎目瞪的吓一跳,差点转头就跑,稍微定下心才道:“我之所以知道这么清楚,是我的亲人告诉我的。”
洛青嘴角抽了抽:他怎么不知道自己还有这么一位亲人呢?
阎荣安故意面色稍缓:“来者是客,先落座吧。刚刚没认出来,苏公子是永昌伯府的二公子吧,本将军来大邵在坊间倒是听说过不少苏二公子的事。”
苏玉嘉面色一僵,所谓的事,怕是他与假世子的过往。
苏玉嘉硬着头皮在阎荣安对面落座。
洛青顺势站在两人中间,以免一直盯着苏玉嘉头顶被他察觉。
阎荣安等他坐下,才把话题转了回来:“你刚刚说是你亲人告诉你的,那么本将军的恩人与你这位亲人又是什么关系呢?”
苏玉嘉垂眼:“这位亲人……正是当初救下将军的人。”
“嗯?你和本将军的恩人是什么关系?”阎荣安眯眼,好半天才克制住将人给绑了的冲动。
这人不认识大公主,却知道这么多事,绝不简单!
如果不是公主吩咐过,他现在就想把人绑了。
却只听下一刻,这位大言不惭的开口道:“父子关系。”
阎荣安正借着喝茶缓解情绪,闻言一偏头,差点一口水喷出来。
他难以置信飞快瞥了洛青一眼:??公主你竟然有这么大的好大儿?
洛青:胡说啥呢?他清白可还在呢。什么好大儿!
回过神想起来,哦对了,清白已经没了。
苏玉嘉看吓到阎荣安,赶紧补充:“义子,是义子,我与义父年纪也只差了十岁。”
阎荣安表情复杂:“是吗?”
苏玉嘉紧张绞着手,系统不是说说出当初的事就会信吗?怎么这位大将军反应平平,像是怀疑他?果然是义子关系还是太违和了吗?
苏玉嘉不安的时候,阎荣安适时开口缓和一些:“说起来当年的事除了本将军与恩人,并没有第三人知晓。你的话本将军也想信,可本将军又怎么确定这些话是恩人告诉你的,还是你用别的手段打听到的?”
“绝没有这种事,我说的都是真的!”苏玉嘉一慌,赶紧否认。
同时,头顶飞快闪着。
【主角受】:怎么办怎么办?他是不是怀疑了?我就说他不会信的。
(万人迷统统):宿主别担心,要是真怀疑,刚刚直接把你绑了,没绑那就还是信了一半。稳住。
阎荣安哦了声,按照洛青的吩咐开口:“本将军也想信你,可这些天听了不少苏二公子的事,你的人品……着实让本将军怀疑,毕竟你先前与那位假世子走得很近。假世子人品堪忧,你与他……俗话说得好,一个被窝,可睡不出两种人。”
苏玉嘉脸色涨红,坊间竟然是这么传的吗?
那他名声岂不是尽毁?
苏玉嘉赶紧道:“不是这样的,都是外面传的,我先前也并不知他是假的,我们只是朋友。”
他也想不明白为什么书中盛世子明明一路顺遂,甚至后来还入了朝堂,官居高位。
结果怎么都不一样了?
苏玉嘉担心是自己夺了气运,却又不想承认。
阎荣安:“你与恩人是怎么成为义父的?这里是大邵,但我恩人当时提过他是北武人士。”
苏玉嘉迟疑了,这与系统告诉他的不一样,但书中也只是寥寥几句,也许只是没全部写出来。
苏玉嘉嗯了声:“义父的确是北武人士,但他先前在北武与大邵行走。我有次帮了他一个忙,他感激我,一来二去,这才认了义父。”
阎荣安:“这样啊,那苏公子可见过太子?恩人可曾提及过太子?毕竟太子是本将军辅佐之人,听恩人提过,他走之前说要去寻太子,可后来为何没去?如今又在何处?”
苏玉嘉对此压根不知道,书中也没写,但阎将军既然问了,他丝毫没怀疑。
因为阎荣安提及北武太子,苏玉嘉忍不住开始让系统搜寻有关这位太子的事。
与此同时,苏玉嘉头顶的字幕也就落入洛青眼底。
苏玉嘉很快道:“义父后来出了一些事,身体受伤时日不多,回来见了我一面,交代了一些事,也让我如果有机会见到将军,让我代为告知他已经过世的消息。”
苏玉嘉没提报恩,但他如今是阎将军恩人留下的唯一义子,相信一来二去,阎将军也不会亏待他。
等熟悉了,就能频频接触吸收气运。
阎荣安也不知信了还是没信:“怎么会这样?受了什么伤?怎么不去找太子,太子身边有一位武功极高的高手,内力淳厚,只要有一口气,定能起死回生。”
苏玉嘉一脸懵,只能求助系统。
【主角受】:北武太子身边有这位高手吗?
(万人迷统统):有,江湖上排名前三,真名不祥,外号夺魂,来去无踪。
洛青瞧见这行字,目的达到,朝阎荣安眨眨眼。
阎荣安捕获到,等苏玉嘉说出夺魂时,他装作很清楚,又闲谈几句,这才把人送走。
等人一离开,阎荣安疑惑道:“他到底是什么人,竟然知道这么多?莫非太子身边的高手就是这位什么夺魂?”
洛青表情凝重颌首:“你可听说过‘夺魂’这个江湖人士?”
阎荣安摇头:“没听过。”他大部分时间都在军营,很少打探江湖上的事。
洛青:“你自己最近也小心,这位苏公子,以后寻理由别靠近,拿一些东西打发着,等我先去查这个夺魂。”
分开后,洛青迅速回了府,没回自己的院子,直接去了隔壁。
洛青到的时候没找到裴洵。
院子里空无一人,他想了想,仰头环顾一圈,不知道哪棵树,干脆招手。
很快,影十七迟疑一下,还是闪身落了地:“公主,怎么了?”
“你主子呢?”这时候怎么不见人?
影十七想到先前的事,提醒道:“公主不是去见阎将军了,找主子什么事?”
重点是见阎将军几个字。
洛青显然没对上频:“有要事。”
影十七一听没敢耽搁:“主子去后院唯一的池塘钓鱼去了……”
洛青听一半转身就走,影十七在后面努力提醒:“主子说了,钓鱼能静心!静心啊!”
他能帮主子的也就到这了,心静自然凉,这说明什么,主子需要心静,那他这会儿心头火重啊公主!
洛青一个字没听懂,只听到池塘,匆匆到了池塘,果然看到裴洵坐在凉亭里,拿着根钓竿在钓鱼。
洛青三两步走过去,成功……吓走了裴洵刚要上钩的一条鱼。
裴洵望着一个摆尾吐个泡泡游走的鱼:“……”
紧接着,洛青把他钓竿也从手里夺走了。
裴洵叹息一声:“有事?”
看来还是大事,直接一上来把他摊子都掀了。
洛青怕隔墙有耳,拉着就走:“回去说。”
裴洵本来还想提一提阎将军的事,瞥见这个,想了想,老实跟着走了。
算了,对方都这么主动了,他也不能太端着。
要给对方一个台阶下。
影十七趴在树杈上,远远瞧见这一幕,差点在树上一蹦跶把自己蹦下去,捂着嘴乐呵:主子和公主没了他可怎么办啊。
他可真是个好手下,上能爬树当影卫,下能贴心哄夫妻。
洛青拉着裴洵回了房,门一关,直接把裴洵按在门上。
裴洵表情一僵:“你……”不会毒又发作了?可这大白天的也不是月圆之夜。
刚开了口,洛青没给他机会:“‘夺魂’认识吗?”
裴洵把头转了回来:“你火急火燎带我回来,这么神神秘秘的,就是问这个?”
“不然呢?”现在还有能比夺魂更重要的吗?
裴洵神情僵了一下,深吸一口气 ,想说不知道,最终还是点头:“知道。”
洛青眼睛亮了:“是什么人?了解的深吗?能抓到吗?”
裴洵疑惑看过去:“江湖上排名第三的高手,不了解,只听过,抓不到。”
洛青表情变了好几变:“真的……抓不到?你在江湖上排名第几?”
裴洵:“第二。”
洛青匪夷所思:“第二抓不到第三?”玩呢?狐疑看过去,“你是不是心不诚?”不想抓?
裴洵淡定看过去:“有心无力,毕竟这事说起来,也是因为公主。”
“我?”他都不认识这个什么夺魂,“跟我……”
他刚想说跟他有什么关系,对上裴洵黑漆漆的瞳仁,声音突然卡了壳。
好家伙,他突然知道为什么了。
在此之前,裴洵排名第二,抓第三绝对没问题。
但有个前提,不久前裴洵消耗三成功力给他压制毒发。
现在去排名,怕就不是第二了。
洛青不死心:“那第一是谁?能找到吗?”
裴洵摇头:“第一是我师父,不过他已经故去很多年了。”
洛青张张嘴:“抱歉……”他不知道……这是提及裴洵的伤心事了。
裴洵显然早就接受这件事,加上过去很久,他叹息一声:“到底出了什么事?你好端端的为什么要找对方?”
洛青把阎荣安和他说的事讲了一边,裴洵听完一张脸也凝重下来。
“消息真吗?你确定北武太子身边的高手就是夺魂?”
洛青颌首:“确定。”
裴洵垂眸想了想:“给我几天时间,我让人去查。”
只要是人,那就有弱点,打不过,那就找死穴,一样的效果。
第63章
接下来几天,因为裴洵这边还没查清,洛青干脆待在府里闭门不出。
反观苏玉嘉就过得不太舒坦了。
他以为经过上次与阎将军见过,算是熟悉了,那他下次拜访,肯定会被放行。
结果,一连去了三次,行馆外守着的北武将士都是一样的回府。
将军不在府里,回来会告知。
可等他下次再去,也没说到底阎将军上次的回复如何。
一连几次,苏玉嘉终于明白,这是阎将军压根不打算见他。
苏玉嘉不懂,明明上次谈得还算愉快,他又是阎将军恩人的义子,于情于理都不应该把他拒之门外吧?
还是说,他上次哪里露出了破绽?
苏玉嘉咬着牙,他这次再见不到阎将军,回去更加落不得好。
这几天每次出府,他都要拿银钱贿赂门房,几次下来,他手里头已经没东西给了。
再次回府,他想出来可难了。
一旦接触不到这些大气运者,他只会更倒霉,很可能结果……会是死在苏府。
苏玉嘉停下脚步,突然转身朝着行馆内冲去。
守卫将士脸色难看把人拦下来:“干什么?乱闯一概当成细作论处!”
苏玉嘉:“让我进去见阎将军,我真的认识阎将军,你们进去禀告,就说我还有关于义父更多的事!”
只能先见到阎将军,其余的到时候再说。
将士显然被提前嘱咐过,丝毫不让:“你以为你是谁?信物呢?至少有个信物吧,否则谁信你?要是阎将军这么好见,谁来岂不是都要放行?”
苏玉嘉脸色难看,觉得自己被阎将军耍了,他想不通,自己到底哪里露了破绽?
就在争执间,一道声音从身后响起:“怎么回事?”
将士听到动静抬头,立刻拿着长戟单膝下跪:“属下见过殿下。”
殿下?
苏玉嘉回头,目光落在刚从外面回来的几人身上,为首的男子坐在轮椅上,眉眼带笑,给人一种好相处的错觉。
苏玉嘉怔怔望着男子,坐着轮椅,又被唤作殿下,除了北武来的那位太子没有别人了。
他一开始并没有将北武太子当成大气运者备选名单,虽然知晓对方日后会成为北武帝,但这太子重伤,站都站不起来了,可是个残废。
他有这么多备选大气运者,何必接触这么一个人?
可如今瞧见面容苍白但俊朗的年轻人,他又改了主意。
更何况,现在也没有给他更多的选择。
“见、见过太子殿下,我是永昌伯府的,我想见一见阎将军,但他们拦着不让我见。”苏玉嘉垂着眼,露出最让人生怜的侧脸。
他照过铜镜,这般更加示弱,也显得他的脖颈格外纤细,给人一种好拿捏的柔弱感。
这一招当初用在前盛世子身上,百试百灵。
北武太子哦了声,看向守卫:“是这样吗?来者是客,怎么拦着?”
守卫不好说是阎将军专程吩咐,只能硬着头皮道:“这人没有信物,只凭一张嘴,还说是阎将军旧交,我们怕他是细作会对阎将军不利,就没敢放行。”
北武太子听到旧交二字眼睛微眯,神色间愈发轻柔:“苏公子怎么会是细作?算了,孤亲自带苏公子过去找荣安。”
北武太子这么说,守卫跪在那里,自然不敢拦。
苏玉嘉心存感激,压根没设防,也没听出来他只报了自己是永昌伯府的,但这位太子却知道他姓苏。
显然早将整个京中世家贵族打探的一清二楚,自然也包括他。
北武太子带着苏玉嘉去找阎荣安,没找到人后把人带回自己的住处,几番下来,不仅给了出入此处的令牌,以及一些金银玉器,用的借口自然是荣安的旧交也就是他的朋友。
苏玉嘉抱着东西离开时还在恍惚,他难道时来运转了?难道他最开始就错了,应该先接触这位北武太子?
日后能登基为敌,即使如今身惨气运不佳,也许只是暂时的,其实还是身怀大气运者?
苏玉嘉捏着令牌,决定这段时间都多接触一番这位太子。
几天后,裴洵派去查夺魂的人还没回来,影十六先一步回来了。
一连数日的奔波,影十六整个人瘦了一圈,好在不负众望,算是查到些眉目。
影十六单独禀告:“主上,属下通过探听到的消息,去了一趟蜀地,打探到公主泡的这种药浴,出自一个族落的秘法。”
说到这,他迟疑一下,不知道要怎么开口。
裴洵问道:“这药浴浸泡久了成了药人,可还有解?”
影十六垂下眼,愧疚道:“属下无能,没能查到。不仅如此,这药……很危险……”
裴洵皱眉:“怎么说?”
影十六:“那药浴会随着每一次浸泡,毒性会残留在体内一分。如今公主已经开始出现无法压制的毒性,怕是不能继续再泡。否则,只会加速身体的损坏……不仅如此,听说这药还有一个很隐秘的效用。只是这族落着实神秘,属下没探出这效用是什么,也不清楚长久泡下去,最终会如何。”
如果给他的时间再久一些,他也许还能查到更多。
但如今耽搁久了,他急匆匆赶回来,怕真的继续查下去,回来公主怕是已经凉了。
裴洵抿着唇,黑眸沉沉,瞧不出情绪,最后摆摆手:“你先下去休息,这一趟辛苦你了。”
影十六摇摇头,他其实查出来的没起到太大的作用。
裴洵去找了洛青,相较于自己这边担忧,洛青这个当事人反倒是淡定多了。
洛青看到裴洵拿来自己刚画的胖锦鲤给他看:“怎么样?是不是特别像?”他可真是太厉害了,画技进步神速啊。
裴洵皱着眉,没说话。
洛青低头探过去看他的脸:“你这是什么表情?你难道觉得很难看吗?”
裴洵摇头:“还行。”
洛青气鼓了脸,笔一甩:“你可真不会聊天。”
裴洵这会儿哪里有别的心思,直接开门见山:“你泡得这种药浴,需要停了。”
从洛青如今还是这身形来看,他怕是还在继续泡着,才能维持如今的身形。
洛青没想到他话题转的这么快:“为什么?不泡的话,我这身份能立刻暴露了。”
男子身份如果掩藏不住,敬阳帝肯定立刻能察觉出来不对劲。
自然也会想到当年的事,他是楚家最后遗孤的秘密也就瞒不住了。
裴洵深吸一口气,才让自己尽量冷静:“我派人去查这药,说是继续泡下去,你身体只会加重,并且还有一种隐秘的效用。”
洛青对此早就一清二楚,原身这身体不是加重,而是早就药石难医,他穿来的那天本就应该毒发。
如今不过是靠他在这边苟着,所以加重不加重的其实没区别。
洛青对另外一点更好奇:“什么隐秘效用?”
难道就是系统说的副作用?
狗系统一直不肯说,难道裴洵查到了?
裴洵盯着他,死死抿着唇:“你难道就不怕死?”重点是这个吗?他不应该更担心早晚会死的事?
洛青:“怕啊,但怕不怕的有用吗?该死的时候挡都挡不住。”
他要是有办法,肯定想活着啊,问题是,现在只能压制……
但指不定下一个月圆之夜就是死期。
裴洵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这么气他这么不在意自己的命:“只要想,那就能想到办法。”
洛青狐疑看过去:“你怎么比我还在意?”
问出声瞧见裴洵的脸色,立马望天,得,他就不该问。
裴洵不想疑似恩人死是大义之举,他怎么还能质疑对方?
洛青小声说了声抱歉,才叹息一声:“你说的这些我都知道,但这毒……真没办法解。我这么说吧,如果下一次月圆之夜我能避过去,那就还能活一个月。以此类推,泡不泡,其实关系不大。”
积累是个过程,泡一次两次,对这身体的损坏其实已经不能更严重了。
但如果不泡,他暴露后,可能直接就嘎了。
所以还不如先泡着,然后月圆之夜继续苟一苟。
裴洵颓然垂下眼,他又何尝不知,可眼前一个大活人,他却只能看着对方去死。
自从父亲、师父相继去世后,他再次体会到这种挫败感。
上一次还是知道何竺青掉落悬崖生死不知的时候。
洛青看他这样更加感动,人不可貌相这话是真的,裴洵瞧着冷冷淡淡,一副薄情寡义的模样,实则最重情。
不仅为了救他自我牺牲,还因为想救他这般操心。
洛青先前还觉得不好开口,觉得自己先前装傻不肯承认再提议显得自己不仁义,但这会儿他低咳一声,掩唇道:“其实说起来,下一次月圆之夜还没来得及找人呢。”
裴洵还没反应过来话题怎么转的这么快,意识到他说的找人是什么意思,气笑了,深吸好几口气才冷笑一声:“是吗?先前那三个找回来了吗?不怕再损失一笔钱?”
洛青低咳一声:“嗐,找回来了,钱都退回来了。”
裴洵:“那还担心什么,不是现成的吗?”
洛青:“那不能,下次要是临到头又跑了怎么办?这种没有契约精神的,还是算了。再说了,其实吧本宫觉得自己还是……挺念旧一个人……你懂本宫的意思吧?”
裴洵眯眼,认真盯着洛青看,半晌才一字一句道:“不、懂。”
洛青气急:“这不懂假不懂?”
裴洵:“真的。”他上次跟他装傻的时候可不是这么说的。
洛青黑漆漆的瞳仁瞅着他,气沉丹田,很是气势恢弘一鼓作气……最终临到头肩膀一耷拉小声哼哼:“你内力高,不知道是不是这样,我觉得月圆之夜后,毒素好像没怎么发作过……”
这话倒是真的,第一次月圆之夜裴洵用内力压制,虽然成功了,但接下来他总觉得身体时不时会被毒素影响。
但不明显,却也日益加重。
可这些可以勉强忽视的不适在这一次之后完全没了。
洛青甚至都觉得这身体是不是又恢复之前刚穿来时的巅峰状态,精神抖擞,压根不像是病入膏肓的。
裴洵终于听懂他的小心思,不知该气还是欣慰,所以感情他就是一个解毒工具人?还是自带内力效果加倍那种?
洛青说出口,干脆破罐子破摔:“你给个准信儿,下次还愿意小小牺牲一下不?要是不愿意,我还有时间去找别人。”
裴洵听着这话眉心下意识皱起来:“不必。”
洛青心想:不必是个什么意思?是答应还是没答应?
试探一声:“我当你答应了?”
裴洵对上洛青忐忑的黑眸,最终还是败下阵来:“嗯。”
洛青彻底松了一口气,拍了拍他的肩膀,气也顺了,天也亮了,日子也有盼头了:“裴王爷,你可真是个大好人。”
论牺牲精神,他排第二,绝对没人当第一。
裴洵:“…………”
接下来半个多月,裴洵手底下的人打探到夺魂的弱点。
是他老年得子,也是唯一的儿子。
只是这儿子生了重病,神智如今有些不全,据闻有一族落镇族之宝秘法,可令其药到病除。
而北武太子的生母传闻正是出自这个族落。
洛青和裴洵怀疑夺魂应该是为了让北武太子给儿子治病才会甘心任其驱使。
只要拿捏住这个儿子,亦或者找到治病的办法,到时候夺魂自然不会再帮北武太子。
裴洵的人再次兵分两路,一路去寻这个儿子的下落,另外一路则是去寻这种病的解药。
毕竟传闻也只是传闻,万一就是这个所谓的太子故意放出去好拿捏夺魂呢?
洛青也没闲着,派人跟着苏玉嘉,结果得知苏玉嘉那天遇到北武太子。
两人一拍即合,竟是越过阎荣安,成为好友。
一来二去,交往颇深。
旁人只当苏玉嘉继前盛世子后又找到一个靠山,洛青却是心知肚明。
这哪里是什么靠山,就是一个气运值供血包。
洛青乐见其成,北武太子倒霉了,指不定裴洵派去的人说不定运气爆棚还真的找到治病的药呢?
到时候夺魂临阵倒戈,想想就乐呵。
苏玉嘉这边自从他与太子交好的消息传出去,他在苏家的待遇再次提了起来。
这导致苏玉嘉想与太子慢慢来,几次接触下来只是点到即止,气运值只吸收了零星一点。
苏玉嘉主要是担心万一这次气运值又吸多了,万一跟盛世子一样倒霉,改变书中结果,他靠山也就倒了。
他这边慢悠悠,系统却是头一次着急了,催他赶紧亲密接触,争取吸收到更多的气运值。
苏玉嘉还在犹豫:“太子为人真诚,对我颇为善待,我若是吸收太多气运,万一……万一他也倒霉如前世子那般,可怎么办?更何况,太子对我,更像是朋友,不像是有别的想法的。”
野生系统不知道是不是最近没吸收到太多的气运值,时常声音滋啦滋啦不太清楚:“你如今的身份是庶子,那太子如若真的对你没想法,怎么会一而再送你东西?宿主,你想想,你想再过之前的日子吗?北武太子很快就会离开,错过这个机会,你只会失去所有。更何况,本系统这里还有一个剧本中隐藏的秘密,你不想知道吗?这个秘密足以让你拿捏住一个地位很高的人,让你彻底翻身。你不想成为人上人吗?你不想像那位大公主一样,任性而为却无人敢反抗?”
苏玉嘉听到系统提到大公主,咬着牙,想到这位大公主次次的嘲讽,他深吸一口气:“你说的这个隐藏秘密是真的吗?需要多少气运值?”
野生系统很快说了一个数字。
苏玉嘉脸色微变:“这么高?如果短时间内想达到这个数字,岂不是要……”
接触的等级可也要达到最高。
那岂不是要自荐枕席?
他即使愿意,那位太子……还不一定愿意。
野生系统压下急躁的情绪,蛊惑道:“那太子对你有没有兴趣,酒醉试一试不就知道了?失败了对你也没损失。”
苏玉嘉咬着手指甲,垂着眼瞧着地面,迟疑不定:“你、你让我再想想。”
野生系统不知是想通了,还是不敢催他,又很快随着一声滋啦滋啦声消失不见了。
苏玉嘉纠结了几天,最终还是下了决定,打算赌一把。
加上这些天接触下来,他觉得太子是个很好相处可靠的人,即使察觉到他的引诱,失败了应该也不会怎么样。
他花了大价钱买了两坛子价值不菲的好酒,带去了行馆去找了北武太子。
另一边,洛青又到了下一个月圆前一天,要不是高升提醒,他最近过得太自在,差点又忘了。
之前身体不舒服,时不时泡完药浴会出现异样,至少能察觉到毒素增加的细微痛感。
但自从上次之后,这些不适完全没了。
时间一久,他就差点给忘了。
被高升询问过后,洛青这才想起来好几天没怎么见过裴洵。
心虚之下,摆了一桌宴席,打算趁着明晚之前联络一下感情,顺便提醒裴洵别忘了明晚。
毕竟让人家牺牲,还不体贴一下,他自己都觉得自己渣。
裴洵这边得到邀请的时候,刚亲自跑去查事情回来,本来也是要告诉洛青一声,闻言嗯了声:“去隔壁告诉公主一声,我稍后就到。”
影十六应下,疑惑多嘴问了句:“主上还有什么事?”
就隔了一堵墙,直接过去不就行了?
裴洵睨他一眼:“沐浴更衣。”
赶路回来,难免形象有损,他就这么过去?怕是那个只看脸的会把嫌弃直接摆在明面上。
但显然还是个孤寡的影十六不是影十七压根没懂,直到裴洵去后面沐浴,他茫然往外走:所以呢?沐浴更衣跟见公主有什么联系?
门口遇到影十七,后者听完一拍大腿,朝他露出一个意味深长的笑容,看得影十六打了个寒颤。
影十七遗憾只能独享这个消息,没办法,没有主子吩咐,即使是兄弟也不能乱多嘴啊。
影十六影十七干脆一起去隔壁告知公主一声。
洛青这边正在瞧着高升摆宴席,一盘盘佳肴上桌,洛青越看越觉得自己真贴心。
吃人手短,这样自己也算是好好补偿裴洵一番了。
影十六影十七过来时,远远瞧见这一幕愣住了:“公主知道主上回来都这么重视的吗?还大摆宴席了?”
这隆重程度是不是太高了?
影十七诶了声:“你不懂,公主和主上什么关系,自然要重视一点。”
影十六皱眉,他只是离开一段时间,怎么觉得像是走了一年?
但这又跟主上一回来就沐浴有什么关系?
他一路骑马回来,只是头上乱了点,脸脏了点,身上的衣服稍微皱巴巴一点,别的也没了吧?
高升这边亲自端着一个精致的汤盅:“公主最近往外跑辛苦了,要多补补,这是老奴特意让人给公主炖的甲鱼汤,味道格外鲜美,大补呢。”
说着,掀开甲鱼汤的盖子,顿时一股霸道的味道弥漫开。
洛青这边已经看到影十六影十七,随着二人踏进门槛,他刚要抬头招手,突然闻到甲鱼汤的味道,没忍住捂着嘴偏头差点吐出来。
影十六刚想见礼,结果就看到大公主只是看了他一眼,就……吐了。
影十六:??
洛青只觉得胃部不适,明明那甲鱼汤还挺香的,可他就是闻见那香味里还多了腥味儿,只有很细微的一点,他还是捕捉到了。
洛青也没吐出来,只是不太舒服,抬眼瞧见僵住的影十六二人,摆摆手,边对高升道:“这甲鱼汤闻了不舒服,先盖上吧。”
高升担忧:“公主你没事儿吧?要不撤了吧?”
洛青摆手:“无妨,不用。”
影十六松口气,他就说,肯定不是他的问题,他身上是乱了点,但也没这么大的效果吧?
他这边随着影十七走近打算行礼,只是刚靠近,就看到公主盯着他不知嗅到什么,突然又是捂住嘴。
影十六麻了,所以……他现在回去沐浴更衣还来得及吗?
他错了,一切的不合理,其实都是有先例的。
第64章
洛青也觉得尴尬,低咳一声掩饰不自在:“那个,是这样的,早上本宫起来的时候就觉得身体不舒服。这甲鱼汤味道太霸道了,一时没忍住……你们主子呢?”
影十六欲哭无泪:公主你就算话题转得再快,其实他也能感觉到后面肯定是自己的问题,怪不得主上见公主前要沐浴更衣。
好在他也没在意,他本来就风尘仆仆回来一身的灰尘,公主刚刚闻到甲鱼汤的确不适,婉拒大公主邀请他们一起用膳的提议,说了一声主上的嘱咐,就要匆匆离开。
被愧疚的洛青唤住,让高升专程给他们一人整了一盒膳食,让他们带回去吃。
裴洵过来的时候怕洛青等急了,只简单用木簪束了发戴着面具过来了,只是他踏进膳堂时,刚好一股风吹来,他身上沐浴专程用的檀香刚好正对着洛青,吹了一脸。
洛青本来一连两次不舒服就不太痛快,好不容易刚压下去,结果又是一股檀香袭来……
洛青前一刻还因为裴洵这一身惊艳到,下一刻捂着嘴,要吐不吐的。
裴洵:??
他抬起的一只脚眼看着就要迈过门槛,大公主这不欢迎的举动,他这只脚是继续迈还是不迈?
但要说大公主故意的,他因为不舒服下意识眼睛湿润出现生理性的泪水,瞧着有点可怜。
被一旁担忧不已的高升赶紧递上帕子:“哎呦喂,公主诶,您这是怎么了?甲鱼汤已经撤下去了,这是不是还有什么闻不得的?”
好端端的怎么突然这样了?先前也没这样啊,难道真的是惹了风寒?
等用过膳食得让大夫来瞧瞧,小病拖成大病可不成。
洛青摆摆手,好在也只是乍然闻到才有反应,勉强咽了一下水,才缓和下来,抬眼看到又退回去的裴洵:“这一桌是专门给你接风洗尘的,愣着作甚?还不进来?”
裴洵确定他不会再吐,才慢慢踏了进来,虽然知道不是故意嫌弃他,但再来一次,他觉得自己这心脏受不了。
不远处树上的影十七安慰十六:“你看,不是你的问题,公主肯定是惹了风寒不舒服,一闻到特别或者重一点的味道就想吐。”
影十六看到专门沐浴更衣过的主上也被嫌弃了,觉得自己没回去的举动是对的,打开膳盒,看到好几盘美食,胃口大开,抓了一只鸡腿,迫不及待咬了一口,边吃边道:“刚才吓死我了,还真以为自己熏到公主了……”
他还是要脸的,在大公主面前这么丢面子,以后还怎么在影十七面前混?
影十七也抓了鸡翅膀,朝膳堂的方向看了眼:“唔,说起来公主今个儿的确不对劲,不知道的还以为公主有喜了……”
说完,被鸡骨头卡了一下,偏头咳了起来,被自己这话吓得不轻,连忙扇了一下自己的嘴巴子。
他怎么敢随便非议公主的?万一被主上听到,他小命还要不要了?
影十六没当回事:“怎么可能?公主又不是真的有面首?之前那几个公子不是早就赶走了吗?也没听说公主最近接触什么人,这怎么可能怀了?”
影十七刚恢复正常,正要拽一只鸡腿吃,闻言傻了:“有、有啊……”
“什么有啊?”影十六大口咬下一块肉,不愧是公主府的厨子做得膳食就是不错,香得很。
结果下一刻就听到影十七抖着爪子,差点鸡翅膀都掉了:“一个月前公主与主上……好像单独待过一晚……”他小声凑近,怕被人听到,那晚走水,他灭火完本来想禀告,只匆匆看到主上抱着公主从后院朝自己的院子飞去,他吓得压根没敢露面,甚至躲得远了些,只敢在外守着,不让任何人打扰。
如此说来,算算时间,上次月圆之夜,明晚就是另一个,岂不是差一天就是一月了?
影十六麻了:“你说什么?公主跟主上?”他只是走了一段时间,怎么感觉错过很多很多?
影十七不敢随便非议,与影十六对视一眼,头垂着头,拼命往嘴里塞食物,这他们当属下的也不敢问不敢说啊。
裴洵陪洛青吃了一顿膳食,把查到的一些消息说了,不过还不确定有没有用,还要一段时间才有结果。
洛青倒是不着急,明晚上就是下一次月圆之夜,洛青总有种预感,按照他这个月的身体状态,指不定他明晚也能安然度过。
洛青暗搓搓提醒裴洵,尤其是临走时低咳一声:“你没忘吧?”
裴洵往外走的步子一顿,身体莫名有些僵硬,慢了半拍才嗯了声,不细听的话差点听不到。
洛青本来也不自在,但裴洵这样他反而乐呵了,总归不是他一个就行,再说了,睡一次也是睡,两次也是,没毛病。
换一个指不定还要重新适应,虽然这人的表现只能勉勉强强及格,但谁让他那张脸完全长在他审美上呢?
裴洵回到自己院子的时候还觉得不太自在,尤其是冷风吹了一路,可依然能感觉到脸上的热度,到了桌前,干脆倒了杯冷了的茶水灌了下去。
一杯觉得不够,又灌了一杯。
就在他又倒了一杯的时候,影十七和影十六商议一番,觉得还是不能瞒着主子,毕竟如今主子和公主还清楚到底怎么回事,万一两人只是意外,加上先前公主还找三个公子替身,虽然公主府走水跑了没怎么样,但如今两人没有成婚,公主要是私下里把孩子打了怎么办?
那可是主子第一个孩子啊。
裴洵从二人出现就察觉到了,没去看倒挂在房梁上鬼鬼祟祟的二人:“做什么错事了?”这么一副鸡零狗碎的模样。
影十七推了推影十六,后者又撞回去,你来我往,最终还没分出到底是谁去开这个口。
裴洵被二人这么一打扰脸上的热意退了不少,猛地灌下最后一杯水,眼神同时扫过去,影十七吓了一跳脱口而出:“主上!公主可能有喜了!”
裴洵一口凉水灌了喉间,倒吸一口气,呛了一下,内力在周身流转一圈才没直接呛死,他匪夷所思瞧着手底下的两个棒槌:“你们、说、什、么?”
影十六急了,毕竟以大公主的性子,真的可能为了不被发现直接落胎:“主上你要上点心,公主今个儿吐了好几次,这明显就是有喜的反应……”
裴洵表情复杂,最后古怪道:“你们想多了,他只是惹了风寒。”
毕竟二人不知道,但他是知道洛青实则是个男子,他就算是再辛苦耕耘几次,也不可能怀上。
男子怀孕,天方夜谭,从未听说过。
影十六和影十七听着主上这么确定的神情,对视一眼,难道其实那晚并没发生什么事?是他们想多了。
洛青这边也被高升请来的大夫吓一跳,摆手:“不必了,我身体已经恢复了,没什么不舒服。”他如今中毒,万一被大夫瞧出什么传出去,他这条小命也就交代了。
高升看大公主用过膳食面色红润的模样,想想这几天除了今个儿不舒服想吐,的确是能吃能睡,不像是有病的。
洛青接下来两顿吃的时候很是忐忑,好在并没有出现不舒服的感觉,看来就是先前那甲鱼汤的问题,他就说,他好端端的不能说病就病了吧?
另一边苏玉嘉直到第二天白天才从行馆离开,走路的姿势也不对,摇摇晃晃的,显然这一夜被折腾得不轻。
但这种亲密的接触显然效果也是显著的,只需要再来两次,他就能攒到足够的气运值,换取系统说的那个所谓的秘密是什么。
洛青第二天一直睡到日上三竿才起来,打了个哈欠,要不是知道这毒不可能轻易解了,他都怀疑自己是不是已经没事了。
否则怎么不仅睡得时间长了,吃得也好了,甚至胃口大开,比以前吃得都香,这像是命不久矣的人吗?
说出去别人不信,他自己都有些怀疑了。
洛青懒洋洋的,整个人也不是精神不好,就是做事情提不起兴致,但想到晚上可能会发作,天黑前,还是去沐浴更衣。
天气冷了之后,房间里烧了地龙,热气腾腾的,他只穿了里衣,外面披了长袍,随意拢了一下,细看之下能看到锁骨。
窝在茶几旁,盘腿坐在矮桌前翻看着一本话本,四周的壁灯将整个寝殿照得比往常亮上不少,但也比白日里暗一些。
寝殿除了洛青没有别人,是他提前交代过的,甚至连高升也被吩咐避了出去,将整个地方留给了洛青。
上一次洛青途中发作压根没想起来要回自己的寝殿,所以裴洵把他带去隔壁也就带了,但这次既然是清醒做出的决定,那还是在他的地盘上好。
虽然没区别,但在自己熟悉的地方,那就是一切他说了算,到时候也能自在一些。
裴洵过来时得到应答推开殿门就看到大亮的寝宫,他在外面脱了外袍,等了一会儿才抬步走了进去。
洛青没抬头看他,他也没去看洛青,径直走到对面落座,垂着眼,没说话。
洛青直到他落座才抬眼,睨着裴洵戴着的面具,以前不觉得有什么,但想到今晚上要做的事,他坦坦荡荡所有的情绪都能被窥见,凭什么对方还戴着面具?
“这里今晚就我们两个,裴王爷面具就不用戴了吧?”洛青看他没摘的打算,干脆提醒道。
裴洵抬眼,因为看不清神情,只能感觉到那种被盯着的注视感,他丝毫不慌,回望过去,反倒是裴洵最先败下阵来。
他垂下眼,抬起手腕摘了面具,露出俊朗的五官,眉眼因为刚从外面进来,冷热交替之下,极浓烈的眉眼上沾上潮湿的痕迹,在壁灯下仿佛闪着碎钻般的光。
洛青一时间有些看怔了,果然灯下看美人,果然是好看很多。
裴洵能感觉到对面洛青的打量,随意放在膝盖上的指腹下意识搓了一下,又重新摊开,掌心抵在腿上,对于那肆无忌惮的打量只当没看到。
他前方放了几本书卷,如今离前两次发作还有点时间,裴洵干脆随意拿过一本书翻看。
洛青一开始被美色所惑压根没注意到裴洵的举动,等回过神发现裴洵这厮竟然就这么看了,他立刻撑起身体扑过去,双手整个盖在书卷上:“问都不问的吗?”
裴洵本来也就是随意翻一下,对方随意散放在那里,自然不会是什么密函,结果他这紧张的状态……
“难道公主还有什么不可告人的秘密不能让外人知晓?”显然意有所指,就是在暗指洛青这么着急作甚?不看也就是了。
洛青被他这么一刺,反骨出来了,本来觉得不妥,但裴洵都这么说了,他意味深长瞥他一眼,突然放开双手:“看看看,给你看,王爷都这么说了,要是不让你看,还真以为本宫藏着掖着什么不成?”
只是看完别后悔就成。裴洵已经放弃翻看的打算,他也只是打发无聊,不是非看不可。
结果他这边刚放弃,洛青这一副他不看不丈夫的神情,眉头一紧,瞥了洛青一眼,在他上扬的嘴角慢慢往下,等突然瞧见眼前的风光,愣了下,很快撇开眼,下意识低头,却是愣住。
洛青老神在在看好戏的动作顺着裴洵古怪的目光看了自己身上一眼,下一刻嗖的一下缩回去。
他本来嫌寝宫里地龙烧得热穿的就不多,但还算整齐,里衣外袍都有,只是衣领稍松一些,但刚刚撑起身越过矮桌阻拦话本就整个撑在桌子上,导致从脖子一路能看到大片的胸膛。
洛青忍了忍想骂一句,但想到是自己没注意,硬生生咽了回去。
紧接着就被裴洵的表情逗乐了,掌心抵在膝盖上,一下又一下得意打着节拍:“王爷不是要看吗?光看封面干嘛,不瞧瞧这话本对不对你的胃口?”
裴洵深深看他一眼,干脆翻开:“没想到公主口味倒是特别,专好俊王爷与俏寡夫这口,改天可以让下面的人多给你寻一些。要是寻不到,找几个书生专门给公主写也行,比如异姓王与大公主,本王瞧着更适合公主。”
洛青没忍住瞥他一眼:“没想到王爷还是个自恋的。”
见鬼的异姓王大公主,这是他能听的吗?他们只是不得已、一夜春风!
话本可都是谈情说爱的,他们哪里来的情哪里来的爱?
裴洵倒是淡定:“是自恋吗?”
洛青诡异从他眼神里捕捉到先前他问那三个跟他身形像的公子……“都说了是凑巧,你不会真的以为我看上你了吧?”
裴洵:“不然呢?毕竟,人的回应是不会作假。”
洛青一开始没听懂什么反应,后知后觉眼前这厮竟然顶着一张清心寡欲的脸竟然跟他开那什么……这个回应自然是上一次两人滚来滚去的事。
他虽然记得不清楚,但也不是全然不记得,他一张脸忍了忍没忍住红了几分,咬牙切齿瞧着裴洵淡定的模样:“什么回应?那是中毒反应,就王爷的拙劣技巧,要不是发作,压根!不及格!”
洛青一股脑说完,才发现对面一片沉寂,心虚看过去,想补救一两句,突然看到裴洵站起身。
洛青心脏漏跳一拍,警惕看着他:“你、你干嘛?”
裴洵居高临下瞅着他:“不是不及格吗?本王这不是虚心求教,公主劳烦提前教教,到时候才能服、侍好公主不是吗?”
洛青抬起手交叉打了个叉,强作镇定:“毒还没发作,用不着。说得好听,你是不是觊觎本宫故意的吧?先说好,本宫要不是中毒发作,才不会选你。”
裴洵气笑了,但又偏偏说不出让这人另选他人,毕竟……万一这人一身反骨,指不定还真的会重新找人。
裴洵盯着他看了好几眼,又重新坐了回去:“那就等着吧。”
洛青哼了声,却也莫名心虚,毕竟要是有人说他不行,他绝对把桌子都掀了。
接下来一个时辰,洛青翻着话本却没了心思,胡乱掀了一页又一页,忍不住偷偷看对面的人,结果裴洵先是钉在那里,纹丝不动的,闭着眼,像是在闭目养神。
就这么不知道过了多久,洛青困了,打了个好几个哈欠,脑袋也开始点了起来,对面裴洵瞥了眼墙上的沙漏,皱眉:“还没发作?”
“嗯??啊,什么?”洛青头猛地一点,竟是差点睡着了,拢了拢衣襟,抬头才后知后觉意识到裴洵说了什么,因为困倦,脑子也不太清楚,鼓囊一声,“上次过去后就没怎么发作过,可能你内力强,效果显著呗……”
说完意识到自己说了实话,洛青小脸一垮,啊啊啊刚说对方不行,现在又说效果显著,自打脸说得就是他吧?
好在裴洵注意力没在这里:“你确定不是更严重了?”
前两次可是一次比一次严重,第一次能用内力压制,第二次内力都压不下来,他不仅牺牲了一下,还给渡了不少内力,只是这些没告诉洛青。
如今还没发作……难道这次牺牲都没效果了?
裴洵表情凝重,洛青也清醒不少,皱眉:“不能吧?”
他连忙喊系统,结果对方毫无反应,他皱着眉,也被裴洵的话惊出一身冷汗。
裴洵看他神色不佳,安抚道:“也许是我想多了,的确是内力起了效果。你要是困先睡,如果真的发作,没有别的办法我用内里帮你压制。”
“可……”洛青更加愧疚,他刚刚那么对他,他这么说,自己觉得自己好渣。
裴洵拿出一个瓷瓶:“这里面是让人这个月刚配置的药,是凝聚的内力,到时候也能挡一部分。”
洛青想到上次他给的药效果就很好,没想到这么短时间对方做了这么多,更是感激不已:“你放心,就算是我死了也会念着你的好的。”
裴洵抿着唇:“感激就不必了,少说这些丧气话就行。”
洛青哈哈干笑一声,强撑着,结果最后越来越困倦,没撑住先去床榻上躺着了,结果这么一躺竟是睡了过去,等他惊醒睁开眼,傻了眼了:卧槽,天亮了?
他怎么一夜都没什么感觉?
还是说他睡死过去了?都是裴洵自己辛苦?
偏头看去,对上裴洵盘膝坐在床边,不知坐了多久,皱着眉脸色不太好,显然一夜没睡。
洛青坐起身:“我真的一夜没发作?”不是吧?真的效果这么厉害?
裴洵面色僵硬摇头:“不是没发作。”
洛青低头看自己的衣服,还是睡前那一身啊……“可我没感觉到不对劲啊。”
裴洵表情凝重:“你昏死了一夜,的确没像前两次那样需要别的压制,而是完全没压制下来。”
裴洵说到这,呼吸都缓慢不少,把昨夜发生的事说了。
洛青听完整个人麻了,不会真的担心成真了吧?先前他就怕是山雨欲来风满楼前的宁静,结果还真的是。
倒是不需要那种方法压制,但如果完全压制不住……“那我昨晚毒怎么压下去的?”
裴洵想了想没瞒着洛青,接下来还需要想办法度过下一次,瞒不住,“那一瓶药都给你喂了下去,其余用内力克制,有惊无险。”
最让裴洵担心的是,全程洛青都是昏迷的,之前好歹还会有个回应,但昨晚整个人像是游离在尘世外,整个身体都是无声无息的,仿佛……下一刻就会没了呼吸。
洛青不用问都能猜到怕是裴洵又消耗不少内力,他愧疚不已:“你……还好吧?”
裴洵摇头:“我没事,有事的是你。药浴不能继续泡了,这一次能勉强克制,但药一个月最多只能制作出这么多,下一次……如果连我也压制不住呢?”
洛青有那么一瞬间想说他其实死了也不会有什么影响,可望着刚辛苦一夜护住他命的人,这种不负责任的话说不出来,他此刻胸腔里溢满了复杂的情绪:“可如果不泡,除非我接下来不在人前露面,否则,一次两次躲了过去,以后呢?”他难道要躲一辈子不成?“更何况,我也不可能真的不露面。”
裴洵不知是不是被昨夜洛青无声无息躺在那里的模样惊到,半晌,像是做了什么决定:“有办法,你嫁给我,随我离京前往封地,等寻到解决的办法解了毒你可以再回京。”
洛青怔在那里,难以置信看着裴洵:??他听错了吗?刚刚是听到裴洵在求娶吧?
第65章
洛青半天才找到自己的声音,他深吸一口气:“你疯了吗?这个节骨眼你让我嫁给你?你知道自己在说什么吗?你是想成为敬阳帝的活靶子不成?”
敬阳帝这次本就对前来的藩王警惕。敬阳帝连自己的亲弟弟都不信,这些年他将庆王困在边陲之地,目的不言而喻,就怕有朝一日对方可能会生出异心,夺了他的皇位。
所以这些年宁愿只是有这么一丁点的可能性,他也没让庆王回京。
这次之所以借着千秋节让庆王回来,无非是庆王如今手中的兵权越来越多,他坐不住了,他想收回兵权,这也是他明知道皇后与乌相爷在宴会上做的事却当不知的原因。
目的自然也是当那个螳螂捕蝉黄雀在后的人。
而先前他这个大公主所谓的婚事,也是敬阳帝试探的一环,没见他一而再试探,但无论是裴洵这个宣州王亦或者旁人真的要娶,敬阳帝反而不高兴。
一旦裴洵表达出要娶他的心思,敬阳帝肯定会怀疑宣州王是不是有别的心思了。
裴洵说出这句话的时候也是做过深思熟虑,他想了一夜,这个念头不知从什么时候起的,或许是他其中一次用内力险些压制不住洛青体内的毒素,也许是他望着无声无息的洛青,伸出手想试探对方的呼吸却不敢的时候。
他很清楚感觉到自己对洛青的在意,他分不清到底是别的情感作祟还是即使只是怀疑,但他不想这个很可能是当年救命恩人的人死去。
他不能想也不敢细想,但他确定一件事,他不想让他死去。
裴洵垂下眼,不想看到洛青眼神里的抵触与他疯了的神情:“我自然知道自己在说什么。但公主如今能想到更好的办法吗?还是说,你真的不顾自己的安危,想下一次月圆之夜熬不过去?这次我能救你,但下一次呢?如果我万一不在你身边,谁来替你压制?到时候……公主怕是必死无疑。”
洛青张嘴想说这与他无关,甚至从上一次他早就做好嘎了的准备,否则也不至于安排妥当一切。
可真的话到嘴边,他说不出来,这么残忍而又无所谓的态度只会将裴洵先前的所有努力都成了笑话,他张张嘴,半天没说出一个字。
裴洵知道不应该在这个节骨眼逼他:“公主可以考虑一下,先不要拒绝,我既然敢应下,那自然不怕敬阳帝的猜忌。”
更何况,即使没有大公主,敬阳帝如果想除掉他也只是时间问题。
洛青直到裴洵离开也没回过神,躺在那里好半天没动,他动了动身体,没有任何异样,甚至不知道是不是裴洵给他输送了很多内力,加上那一瓶好药,他甚至觉得精神头极好,只是指尖残留的麻木,让他意识到自己一夜真的就这么躺着没有任何动弹。
洛青睁着眼静静瞧着房顶,说不清是后悔还是别的,他后悔招惹裴洵。
他知道对方是个重情之人,但没想到在自己并没有承认的情况下,对方竟然能牺牲到这种程度。
洛青接下来两天都在躲着裴洵,说着躲着其实也是两人一个昼伏夜出,一个躲在院中没怎么出府,导致还真的没遇到过。
而另一边,苏玉嘉一连三天都前往行馆,除了第一晚他故意装作酒醉与北武太子待在一起后,接下来两天没带酒,但两人刚知情知趣,一碰面就是干柴烈火。
苏玉嘉念着到手的气运值,所以并没发现北武太子瞧着他的眼神是冷漠的,但偶尔也会觉得食髓知味。
虽说白送上来的,但不得不说这苏二本事倒是不低,在大邵期间倒是不失为一个知情知趣的小玩意儿。
最重要的是,对方没有什么背景,但却藏着不小的秘密,尤其是这段时间经过查探,这位苏二似乎知道不少事情,加上对方也不敢把这些事往外说,口风紧,只要还有利用价值,那么也不会把他并没有重伤的消息散不出去。
当然,如果对方有异动的话,他潜派在对上身边的暗卫,会立刻将其杀了以绝后患。
北武太子不担心之后,更是自在,也就导致苏玉嘉误以为北武太子彻底迷上了他,甚至还有一点愧疚,担心自己如果吸收对方身上太过气运值会不会太对不起他。
但苏玉嘉想要瞧见大公主落魄甚至被他踩在脚下的心思占了上风,他也说不上为什么,可就是讨厌对方至极。
即使两人从头到尾甚至没说上几句话,但苏玉嘉总觉得对方像是会克他,每次他出丑对方仿佛都会在现场,让他有种对方挡了自己气运的错觉。
苏玉嘉这一次再次靠着成功与北武太子深入交流得到不少气运值,不愧是太子,先前苏玉嘉还怀疑对方都重伤命不久矣会不会运气不好。
结果头一晚才知道对方压根没伤,都是装的,甚至体力极好不说,将他折腾得不轻。
但同样的,他得到的气运值也是高的,三次下来,苏玉嘉瞧着刚好卡在临界点兑换的气运值,克制不住激动的情绪。
野生系统也是躁动不已,从北武太子那里得到后就一直在催促苏玉嘉兑换,但苏玉嘉头一次得到这么多气运值,还在纠结。
先前觉得一定要知道那个秘密,但这会儿瞧见这么多气运值,如果兑换成魅力值,那么他是不是能直接拿下庆王?
再不然那位阎将军也是可以的,甚至燕大皇子也是囊中之物,到时候他一个个让这些人拜倒在自己脚下,大公主想必也会很震惊愤怒吧?
他之前没有这么多气运值都能蛊惑到假世子,如今……
但野生系统却一直在催促,甚至焦躁起来。
(万人迷统统):宿主你还在犹豫什么?你想要气运值只需要再睡北武太子几次也就是了,如今可是好机会,错过这次机会,那么让大公主避开,你以后想知道也没机会了。
【苏玉嘉】:这个秘密有时间限制?
(万人迷统统):滋啦……是啊,已经快到截止时间了,宿主要是不想知道,也就……滋啦……算了……
苏玉嘉听到这慌了,系统说得对,以后想积攒气运值也不难,但失去这次机会可就不知道大公主的秘密是什么了。
苏玉嘉这次没再犹豫,用身上所有的气运值都兑换了这个【秘密】。
很快苏玉嘉脑海里出现一个卷起来的书轴,他先在脑海里喊野生系统,对方自从兑换成功后就消失不见了,让苏玉嘉疑惑,但更多的注意力都在这卷轴上,倒是顾不上别的。
苏玉嘉深吸一口气,点开了书轴。而随着书轴缓缓展开,等苏玉嘉看清楚上面写着的一行字的时候,难以置信瞪大了眼。
他以为自己看错了,使劲儿揉了一下眼,猛地站起身,甚至太过激动将房间里的桌子都晃动一下,上面的杯盏落地,发出一声脆响他都像是没发现,只是难以置信瞧着半空中只有他自己能看到的卷轴。
他摇着头,整个人都是懵的,他觉得匪夷所思,可这是系统说的,对方知晓剧本,怎么可能会是作假?
那就是真的,可大公主……怎么可能会是男儿身?
无论是精致的五官亦或者身形,虽然高挑了些,但怎么看都是女子形态,甚至骨骼都是小的,完全没有男子身形的冷硬。
更何况,当初大公主出世的时候,宫里那些嬷嬷已经宫婢甚至太医都查过,如果是男儿身,那时候肯定就发现了,怎么可能瞒到现在?
可系统也不可能是假的,除非……如今的大公主压根是假的,是男子假扮的,那真正的大公主呢?
苏玉嘉颓然坐回椅子上,整个人都是懵的,下意识喃喃出声:“怎么会是假的呢?怎么可能……到底哪里出了问题……”
他想用气运值兑换别的,才想起来他压根没气运值了,甚至系统也不知道怎么回事,像是被屏蔽了一般。
不久后,北武太子这边听着收下的禀告,本来正漫不经心自己跟自己对弈,闻言动作一停,偏头看去:“确定没听错,他的确是这么说的?”
暗卫低垂着头单膝跪地,颌首:“回禀殿下,苏公子的确是这么说的,他先是望着半空中,像是在看什么,但属下的确没发现有不妥的地方。随后就是很激动,一直喃喃着什么怎么可能是假的,是不是出了问题。属下离开时,苏公子还像是受到打击发呆没任何动作……”
北武太子眉头皱了起来,将手上的玉子扔回棋罐中,眸色沉沉,他从一开始故意顺着对方,无非是想知道对方从哪里知道这么多事,甚至整个人都是奇怪的,尤其是他先前拿捏住前盛世子都显得这么突兀,那世子像是突然就对他情根深种非他不可了。
尤其是苏玉嘉故意接近阎将军几人,仿佛胜券在握对方肯定会对他在意上心一般,但除此之外,苏玉嘉并没有幕后之人给他助力,这让他查了好多天都没发现不对劲,但如今……
他像是找到一点端倪,也许并没有所谓的幕后之人,而是这苏玉嘉身怀特殊的能力不成?就像是北武前朝曾经有过一个术士,能窥探天机。
难道这位苏玉嘉也有这等本事?
所以能提前知道阎将军等人的一些秘密,借机靠近或者能施展惑术,让他们对他沉迷?
想到这,北武太子坐不住,想了想沉声吩咐道:“等今晚苏公子再来的时候,想办法让他掉入池塘生病高热,事情办得漂亮点,像是意外,别被他发现端倪。”
人在生病的时候防备心是最低的,更何况两人还有这层关系,只要稍加关心以及引诱,加上生病脑子也不如往常转得快,到时候说出一些事,他就知道到底这人有什么特殊的本事。
当晚苏玉嘉本来是不想去的,但先前已经与北武太子说好,等天黑的时候他还是乔装打扮一番,从后门悄悄进了行馆。
到的时候已经有人侯在那里,不多时带着他往太子住的院子走,只是途中遇到别的使臣,那人立刻带他拐去别处。
苏玉嘉也没多想,他来过好几次每次都能顺利,他今晚上满脑子都是大公主是男子的事,浑浑噩噩的也就没太注意,等发现他不小心掉进池塘的时候都是恍惚的,甚至记不起来自己到底是怎么掉进去的。
好在几乎刚掉进去带他来的人听到动静赶紧转身回来把他拉了起来,担心不已:“苏公子你没事儿吧?怎么好端端的突然掉池塘里了?怪我,不该走这么快,应该仔细着的……”
苏玉嘉被冻得浑身打颤,尤其是身上的薄袄外袍里衣都湿了,他猜想是不是自己想事情才专注没看路,想发怒,但想着这是太子的近侍,压下怒火:“我没事,是我自己没当心。”
好在这奴才还算懂事,脱下自己的外袍给他披上,带他很快到了太子的院子。
他先去沐浴顺便换一身湿漉漉的衣服,但一路上被冷风吹耽搁这么久,他还是冻着了,等见到太子时,面对对方关心的眼神,苏玉嘉眼圈忍不住湿了,有些委屈:“殿下……”
太子上前将人抱起来拢在怀里:“怎么了?瞧这小可怜样,谁欺负你了告诉孤,看孤不剥了他们的皮。”
苏玉嘉听着对方温柔的声音心情平复不少,也没尽信太子的话,摇头:“是我自己笨没看路,跟别人无关……”
太子叹息一声,声音愈发温柔宠溺,甚至开始替他用内力烘着身体,很快就整个人热了起来,让苏玉嘉愈发感动。
不过没多久,一冷一热刺激下,苏玉嘉彻底病倒了,只觉得半梦半醒间,都是太子亲自照顾他,还喂他喝水,他迷迷糊糊间,感动的一塌糊涂,甚至有时候觉得自己在做梦,说了很多话。
北武太子觉得差不多了,将人抱在怀里,开始诉说自己的“过去”,登上这个位置的不易,到如今到了京中却被旁人故意针对,尤其是那位大公主为了讽刺他,宁愿嫁给他的将军都不嫁给他,可见也是因为他残废。
但他这不过是为了藏拙,但被人看不起也是实打实的,还有那位裴王爷,不过是一个藩王,却对他这个太子……
一桩桩一件件,苏玉嘉听着只觉得产生共鸣,他不也是如此,太子是因为对外说的身体问题,他则是身份。
不过因为他是庶子,被人看不起,那位大公主不就是如此?
不仅看不上他,还对他格外讽刺,他忍不住眼圈更红了,因为生病下加上被一个身份这么高的太子殿下这般谈心,他听着太子如今的处境,没忍住突然道:“其实大公主也不是表面上看得这么高高在上,他实际上说不定身份还不如我……”
苏玉嘉的确是这么想的,如果大公主是假扮的,是男的,那说不定和盛世子的情况差不多,是被人故意换了。
那么没了大公主的身份,那个看不他的人说不定不过是个棋子,他好歹还是永昌伯府的公子,对方凭什么看不起他?
只是这话一出苏玉嘉脑子清醒了一瞬,但下一刻却被眼睛放光的北武太子再次抱紧了:“玉嘉你病了心情不好,多想一些也是对的,没事,你今晚上无论说了什么,孤都当做没听到。你尽管臆测,孤都当你的耳朵。”
太子这番不信的反应让苏玉嘉反而不高兴了,他像是决定了什么,左右这个秘密说出来也是真的,再说了,他不说怎么来的,谁也不会猜到他有系统。
想到这,苏玉嘉抿着唇还是小声道:“我没骗殿下,我说的是真的。大公主他……其实是男儿身,真公主应该是被人坏掉了,他就是一个冒牌货。”
北武太子身体僵硬,一双眼亮得惊人,他好半晌才克制住激动的情绪,整个人松弛下来:“怎么会?玉嘉是不是听人随口一说就当真了?大公主如果是假的,怎么可能无人怀疑?当初出世的时候宫中这么多人,不可能不知道。”
苏玉嘉咬着唇,他其实也不知道为什么,但系统说的肯定是真的,他想了想,干脆道:“我说的都是真的,只是给我这个消息的人不便暴露,殿下也不要问了。如果殿下不信,我可以告诉殿下另外一个消息,那就是阎将军其实这些年一直在找一个恩人,这恩人的情况我都知道。”
他说着,将这所谓的恩人的情况面容都说了一遍,既然阎将军不顾他这个“恩人义子”,那消息传出去也就无所谓。
只要太子去验证这些,自然也就会相信了。
北武太子压根不用去验证就知道是真的,他与阎荣安是所谓的好友,对阎荣安的情况也算是查到一二,对方的确有个恩人,只是没对外提过任何信息,但苏玉嘉说的这般言之凿凿,显然假不了。
但为了验证,他还是第二天立刻让人去试探了阎荣安一番,自然用的是别的身份,也是假扮所谓的恩人,果然得到的反馈自然是真的。
不过阎荣安没信,因为之前已经有人这么说过,甚至怀疑是不是这件事已经不少人都知道了。
北武太子没在苏玉嘉面前露出任何破绽,甚至对苏玉嘉更加温情小意,把苏玉嘉哄得整个人晕陶陶的,以为北武太子已经彻底迷上他了。
而北武太子确定大公主是男的这个消息后,也没迟疑,借口要启程回北武,果然敬阳帝同意后决定给他办个送行宴。
北武太子最开始也没打算娶大公主,说出求娶之意不过是想搅合一番大邵。
也是听说宣州王以及阎太子都对大公主有意,如果敬阳帝真的将人许配给他,到时候这些人肯定对敬阳帝不满,一来二去,大邵国内部先乱了起来,说不定很快不用他出手,各方实力一起,他只需要做那个坐收渔翁之利的。
只可惜大公主不上钩不说,甚至还对他百般羞辱,连阎荣安都胳膊肘往外拐,给那位大公主统统报信,别以为他不知道先前大公主失火是他跑去告诉的大公主。
既然如此,那就让整个大邵更乱一些吧,看重的大公主变成一个男子不说,甚至还是假冒的,这对那位康贵妃来说,怕是毁灭性打击吧?
以他查到的消息,这位敬阳帝对康贵妃可是“重情”得很。
不知道在敬阳帝眼皮子底下换了他的公主,敬阳帝怕是会怀疑很多人吧?
洛青这边得到要赴宫宴的消息皱着眉,他隔着一道屏风听着外面高升的禀告不太高兴:“一定要去吗?”
高升叹息一声:“皇上让身边的刘大总管来的,说是公主一定要到场的。”
说不定很可能这次所谓的送行宴,是打算直接下旨赐婚北武太子也说不定。
洛青皱着眉,敬阳帝这是心不死呢?
他让高升退下后,这才从屏风后走了出来,上次裴洵不让他浸泡药浴,他嘴上没说,但这几天却是没泡。
加上他平时都深居简出,所以以惹了风寒身体不适为由,这几天一切事宜都是高升办的,他躲在屏风后,倒是没泡药浴就这么躲了过去。
结果敬阳帝非要他参加什么送行宴,怕是没憋好事。
洛青倒是真的开始思考裴洵的提议,可前提是他不知道自己活不成。
既然知道了,他即使死了也不过是回到管理局,如此,他又何必让裴洵牺牲至此?
裴洵只是想报恩,但也没必要非要毁了他的姻缘。
他如果真的嫁给裴洵,日后自己死了,对方难免要挂上鳏夫,甚至克夫,以后万一遇到心上人,怕是坎坷得很。
洛青皱着眉,干脆再次呼唤系统,好在这次对方没装死。
洛青阴阳怪气:【呦,系总管还知道出现呢?不知道的以为你们系统也休假,你这是把我给忘了呢?】
系统:【咳,宿主我这也没办法,本来宿主假期早就到了,你这问的我也不好回答,就……】
洛青:【干脆装死?】很好。
系统转移话题:【宿主何必还受这份罪?不如直接让这身体死了,回到管理局,下次再休假寻个好的身体不就行了?】
洛青:【你说得容易,年度优秀员工是那么好当的吗?我现在觉得这身体就挺好,还有,我这身体如今到底怎么回事?之前说是要用那种方法压制,可这次却没用了。到底怎么回事?】
系统支支吾吾的又吭哧起来,最后一咬牙:【宿主你兑换检测试剂吗?】
洛青被它这转折给气笑了:【说着身体,你说什么检测试剂?这时候还推销涨业绩呢?】
系统:【咳,宿主我这是为你好,这试剂挺好的,重点是,能提前筛选重、大、病、症。】
洛青眯眼,一开始还真当对方只是推销,想多攒点兑换,可细想之下,有些事还真不是系统能做主的,主系统能检测,万一透露不该透露的会被主系统销毁。
系统难得这么认真推销,难道这个检测能回答他先前的疑惑?
洛青想通后,直接问出声:【这个检测,兑换需要多少积分?】
系统:【100。】
洛青:【……】这么黑心,它怎么敢的?
他最近压根没见什么人,好感值攒不到每天还要消耗,积分只是个位数,上哪儿兑换一百?
洛青彻底不搭理系统,但不得不说对方的话还是听在心里,嘴上不说,但实际行动还是泡了一次药浴,开始攒好感值。
没办法,这一次泡药浴躲不过去,要进宫,左右也是要泡的。
等送行宴当晚,洛青坐着马车进宫前,瞧着积分【99】的数字,麻木脸,只剩一个了,今晚上努力一把,指不定出宫回来就能知道自己这身体到底怎么回事。
洛青到了宴会上,难得看到了裴洵,看来敬阳帝今晚上真的要搞事啊,他没直视裴洵,怕不自在。
只是一转头,看到裴洵身边的位置坐着的竟然是北武太子,这不是重点,北武太子身边陪着的,竟然是苏玉嘉?
这两人什么时候关系到了已经能让他带着进宫的程度?
难道北武太子离开前要把苏玉嘉也带走?
特么这厮不会是想求娶大公主,顺便坐享齐人之福,把苏玉嘉也一并收了,男女不忌吧?
苏玉嘉就站在北武太子身后,察觉到洛青的目光,下意识看过去,等对上的瞬间,苏玉嘉想到临行前太子的话,他克制不住那股子快意与激动。
而这份情绪也清楚在脑门上显露出来。
【主角受】:等下宴会开始,大公主男子身份被太子揭穿,看他会落得什么下场。
洛青:??
第66章
洛青满脑子问号,显然没想到北武太子此行不是真的要回北武,压根就是为他来的。
还是为揭穿他。
可北武太子从何处知晓他是男儿身的?
从苏玉嘉口中?
苏玉嘉又是怎么知道的,从之前苏玉嘉与野生系统的字幕来看,显然书中原本的剧本因为原身一开始的猝死并未过多描述。
除非,苏玉嘉兑换了气运值换取了这么一个秘密。
洛青深吸一口气:什么仇什么怨?当初自己好歹救了他,结果这厮跟他什么时候有这么深的仇怨,竟然到了宁愿牺牲这么多气运值也要得知毁了他的秘密?
但先不管苏玉嘉是什么想法,目前摆着的问题:北武太子显然来者不善,等下就要当众说出。
除非,这时候北武太子突然猝死,或者直接嘎了、哑巴了,疯了傻了没办法再开口。
显然是不可能的……
洛青垂下眼,心情不太好,自己嘎了和被迫嘎了还是有区别的。
唯一庆幸的是,苏玉嘉应该只知道自己是男的,不知道他真正的身世。
否则怕是刚刚迫不及待会显露出。
可惜如果真的让人知道自己是男的,过不了多久敬阳帝就会查出前因后果。
毕竟一个公主好端端的不可能变成男儿身,除非中途有人换了,谁换的?为何换的?怎么在他眼皮子做的小动作?
敬阳帝都会去查。
阻止敬阳帝去查的唯一办法:证明他是女的。
洛青头皮都要炸了:【系统,能临时把我变成女的吗?】
北武太子要说出这个秘密,旁人不信,自然是要验证的。
无非是验明正身。
如果他坚持的话,旁人自然动不了他的身,但不证明,依然会让敬阳帝怀疑。
怎么着都是死局。
除非洛青坦然证明……
系统:【需要积分兑换变身小药丸。】
洛青眼睛一亮:好家伙,还真的有这玩意儿?【多少积分?】兑兑兑,不检查病症也要兑换!
他现在身负巨分,99分呢。
系统:【1000积分。】
洛青:【……】
他没忍住骂了句脏话,反正是很脏,系统都给他直接马赛克了。
洛青蔫了,这时候还有什么办法能阻止?怕是没了,除非北武太子改了主意。
显然不可能。
宴会一开始,北武太子突然出列,让人把他推到大殿正中间,弯腰朝上首的敬阳帝行了一礼,嘴角噙着笑:“这次前来多有打扰,还望皇上海涵。”
敬阳帝面上不显:“太子客气。”
北武太子话锋一转:“说起来,最近孤在京中听说了一个故事。如今就要离京,倒是不如趁着这个好机会,说给诸位听一听。”
众人一脸懵:好家伙,这北武太子有病吧?讲故事讲到送行宴上,显然皇上更在意的是他与大公主的婚事还算不算数,城池更能让皇上想听吧?
北武太子只当没看到众人的目光:“皇上想听吗?这件事,说起来,还事关大公主。”
众人猛地抬头,他们就说嘛,这太子好端端的说什么故事,感情是前奏啊。
这是当场求娶公主做准备吧?
果然,敬阳帝脸色也好看一些:“哦?既然太子有这番好意,那就说说看吧。”
洛青:好意?怕是狼子野心。
北武太子说起前,乍然朝洛青的方向看去,想瞧瞧这个对他不屑一顾的大公主稍后会多么的凄惨。
当然,如果他事后肯求他,他不介意向敬阳帝讨了他,当个小玩意儿让他活着留在身边服侍。
毕竟即使这大公主是个男子,模样也是惹人的。
他这一眼没让洛青怎么着,倒是吓到正给洛青添置酒水的宫婢。
宫婢手一抖,被发现好奇偷看北武太子心虚立刻低头,导致酒水洒了一部分在桌面上。
宫婢立刻噗通跪地,吓得脸都白了:完了,她肯定要被拖下去了。
洛青摆摆手:“算了,下去吧。”
宫婢直到离开宫殿手都是抖的,后知后觉才意识到,自己竟然就这么被放过了?
大公主……其实也没有传闻中的那般骄纵不堪。
洛青情绪不佳,皱着眉看了眼酒水,端起来,刚要喝,耳边突然响起提示音。
系统:【恭喜宿主好感值+1,自动转成积分,如今宿主一共积分已达到兑换病症检测试剂,宿主可要兑换检测?】
洛青动作听在那里,完全麻木脸:【不测。】
他现在还有什么心思管这个?一旦暴露早晚也是要嘎的,检测不检测还有区别?
系统难得再三确定:【宿主真的不检测一下吗?】
洛青:【不。】
系统:【希望宿主不要后悔。】
洛青端起酒杯想喝,但刚刚溢出来一些,他忘记了,手上黏糊糊的,干脆放了下来。
拿过帕子,慢条斯理开始擦拭手上的酒渍。
北武太子这边已经开始讲所谓的故事。
说的是有一副大户人家,夫妻和睦,琴瑟和鸣,妾室也都安分守己。
这家的家主这一年迎来了第一个女儿,因为之前已经有过几个儿子,这是头一个女儿很是疼爱。
只可惜,这份疼爱却不知道早就被有心之人惦记上。
妄图取而代之后趁机谋害这家的家主,到时候里应外合图谋家主家产。
好在这一年府里来了一个世家侄子,这侄儿无意间窥探到了这位假主子的秘密,一开始只是怀疑,毕竟明明家主家是个小娘子,却变成了小公子。
细查之下,才发现这桩秘密以及背后的秘密。
洛青嘲讽听着北武太子暗讽,觉得这人也够可以的,先编个故事调动情绪,怕是等下就要话锋一转,说家主就是敬阳帝,他自己是世家侄儿,而自己就是那个男扮女装的恶人。
他捉摸着等下要怎么先避过今晚,只要他不点头,敬阳帝不可能真的当众不给他面子。
虽然会度过今晚,但敬阳帝必然会怀疑。
所以……他除非今晚出宫后就嘎了,才能避免敬阳帝继续查下去。
想到这,洛青敛下眼,遮住眼底的暗芒,可惜他这几天辛苦攒的一百积分。
说起一百积分,洛青本来不太在意,但这会儿冷静下来,听着北武太子的声音,他皱着眉,终于觉得今晚上系统好像不太对劲。
或者从之前一直撺掇着自己兑换这个所谓病症检测。
刚刚又是极力推荐,甚至还说不让自己后悔。
难道自己这身体真的有什么特殊的问题?
既然早晚是要嘎,这一百积分也不能人走了还没花完。
想到这,洛青直接道:【系统,兑换100积分,检测这身体到底得了什么病。】
就算是嘎了回去,他也得搞个明白。
系统:【兑换成功,一分钟倒计时结束后,扫描成功将检测结果告知。】
系统:【60,59……】
洛青这功夫甚至心情不错瞧着北武太子,对方的所谓故事也差不多到了尾声。
北武太子感慨叹息:“没想到有人为了一己之私,竟然能谋害一个无辜的孩子,可见这心肠有多黑。这么一个人说过的话,做过的事,当真需要仔细思量一番,也许从头到尾……都是谎言也说不定。”
洛青:好家伙,在这内涵谁呢,看来这是为了给盛驸马洗白提前预警呢。
自己这个大公主如果是假的,甚至不知道从哪里冒出来的,那么身份都是假的,没有血缘关系,怎么会这般好心为长公主找寻亲儿子?
那么他先前说过的话找过来的人,自然也可能是假的。
这舆论可不就扭转了?
这招釜底抽薪,够狠啊。
几乎是同时,北武太子说完,猛地指向洛青:“而孤今晚讲的这个故事实则还有原型,家主正是皇上,而那个以假乱真男扮女装的小娘子……正是大公主。”
北武太子话落的同时,众人从一开始被故事吸引,也愤怒不已,结果话锋一转,啥?
这太子疯了吧?大公主怎么可能是男的?
不会是大公主不喜欢他因爱生恨报复吧?
洛青这边系统的播报声也到了尾声:【……1,0。】
【检测结束,宿主身体状况:1、命不久矣;2、已有40天身孕。】
洛青听到命不久矣的时候,小脸一垮,艹,这结果谁不知道啊?白瞎他的一百积分啊!
就这?就这?
结果下一刻,洛青:??啥玩意儿?
它刚刚说啥玩意儿?
因为太过震惊,洛青在北武太子指着自己的时候,整张脸都是懵逼的,难以置信瞪着前方,刚好对着北武太子,就像是被他的话给震惊到了,觉得他疯了的模样。
众人也觉得匪夷所思,就算是寻个借口报复,也不至于用这种办法吧?
瞧把大公主气得,都气懵了,忘了骂人了。
要是搁往日,大公主怕是早就把桌子掀翻,直接撅了北武太子的轮椅。
不远处裴洵皱着眉,眸色沉沉,脸色不太好看,显然没想到洛青的秘密竟然会暴露,还是被北武太子知道了。
他有种不好的预感,手指在后面一动,十六立刻悄无声息退了下去。
如果等下真的一发不可收拾,他要想办法抱住洛青的命。
洛青此刻的确是震惊又懵逼的,尤其是系统达成所愿,难得用激动的机械声一板一眼道喜:【恭喜宿主,贺喜宿主!你有喜啦!】
洛青此刻满脑子都是:有喜——啦!
一个系统,还啦,啦你大爷。
他一个男的,怎么可能有喜?还有40天,怎么能这么精准?他男的怎么生孩子?告诉他怎么怀?
偏偏40天这个特殊的日子,让洛青后知后觉意识到,正是上上一次月圆之夜,那时候他刚好与裴洵一夜春风。
卡的这么准,他特么……不会真的怀了吧?
如果是平时知道这种事,他怕是能骂系统这个老6一天一夜,毕竟这个身体是系统给他找的。
只是这时候,他慢了半拍的脑子转了转,突然露出一个大大的笑容。
这笑容吓得众人咯噔一下:卧槽,大公主不会气疯了吧?
被人说男扮女装竟然还能笑出来?
北武太子也是皱着眉,奇怪,这跟他预想的反应不太一样,被戳穿,大公主不是该恼羞成怒甚至大声否认,他这心虚模样会让敬阳帝怀疑,他才能顺势提出让人检查。
是男的是女的,一看就能知道。
只是洛青是大公主,想看需要得到敬阳帝点头。
北武太子很快想通,应该是故意的,想蒙混过关?
他怕是要失望了。
北武太子依然是镇静自若的模样:“你笑什么?被揭穿了恼羞成怒了?”
洛青啧了声:“本宫是笑你愚不可及,这种谎言说出来也不怕引起两国不和。本宫是男的这种话都说得出来,本宫倒是想知道,你是何居心?不会真的对本宫爱而不得想毁了本宫吧?证据呢?你有什么证据说本宫是男的?以为编个小故事就能把假的说成真的了?”
北武太子冷笑一声:“证据还不好说,只要公主肯让嬷嬷检查一下,自然就能证明。”
洛青:“你说检查就检查,你当这里是北武呢?本宫可是公主,随随便便就检查,我大邵的脸还要不要了?”
北武太子:“公主不愿意,莫非是心虚不敢?”
洛青盯着他,突然莫名笑了声:“心不心虚不知道,但本宫觉得你心不好。既然你这么确定本宫是男的,不如打个赌如何?”
北武太子听着这话,越是觉得对方故意这么说,是赌自己不敢赌,到时候自然也能顺势说他说的话也是假的。
想到这,北武太子点头:“可以。”
众人以及上首的敬阳帝眉头都皱了起来。
没办法,这北武太子太自信了,言之凿凿的模样,让他们都生出一种怀疑。
莫非、难道、可能……
但怎么想怎么看都觉得不可能啊,大公主这可半分男子的模样都没啊。
喉结都没有,面白无须,怎么可能是男儿身?
可北武太子这么确定……
洛青就等他这句话:“如果证明我不是男的,1、北武太子将先前说好的两座城池不求娶白送给吾大邵;2、给本宫道歉并磕个头,就说你有眼无珠狼心狗肺冤枉这么善良又无辜的大公主罪该万死。你敢吗?”
这么苛刻又侮辱人的赌约,是个有血性的都不可能答应。
更何况,北武太子可还是太子,下一任的君主。
给一个别国公主跪地道歉,这传出去,面子里子可都没了。
北武太子皱眉,脸色难看之极,显然没想到大公主当真是敢。
他下意识看向苏玉嘉。
苏玉嘉很是肯定朝他点头。
北武太子松口气,看来这大公主就是故意的,故意用这种办法让他知难而退。
但这赌约,的确不太妥当。
他刚想说什么,敬阳帝突然开口:“朕也觉得这赌约不错,太子觉得呢?”
洛青垂着眼,他就知道狗皇帝会心动,白得两座城池,怕是做梦都会笑醒,就算不赌,敬阳帝也得让他们赌。
北武太子没吭声。
敬阳帝声音沉了下来:“莫非太子此行就是故意污蔑朕的公主,这莫非北武压根没将吾大邵放在眼里,才这般随意污蔑?”
北武太子自然不敢将这罪名坐实,咬咬牙,决定板上钉钉的事,他想了想:“那公主如果输了呢?”
洛青光棍汉般摊摊手:“随你处置,绝无二话。”
这显然让北武太子眼睛亮了,随意处置啊,尤其是瞧着洛青那张昳丽无双的面容,颌首:“可以。”
不远处裴洵神色异动,却没别的动作,却不懂洛青要做什么,但没到万不得已,他不会打扰洛青的计划。
但如果真的出事,他也不介意护着对方。
赌约既成,北武太子立刻道:“既然公主也答应要证明了,皇上不如选一个嬷嬷立刻为公主验身,到时候就知道到底是不是男儿身了。当然,为了公平起见,最好选一个更为公正的,不如乌皇后身边的嬷嬷如何?”
大公主与乌皇后不对付,自然不会偏袒。
敬阳帝以及众人都看向洛青:“公主觉得呢?”
洛青却是直接道:“不用检查了。”
太子眼睛放光,这就直接破罐子破摔了
就在太子以为洛青打算直接承认的时候,洛青再次开口,甚至还坐了回去,老神在在的模样:“来个太医诊个脉就行了。”
太子皱眉:“公主这可心不诚,先不说能不能诊出男女,就算是诊脉看出来了,公主你会认吗?不会直接说对方是庸医不准吧?”
诊脉哪里有直接验明真身来的更可信?
洛青白他一眼:“谁说要从脉象看是男是女了?等太医看了不就知道了,太子这么着急,不会是担心等下输了抹不开脸给我跪地道歉吧?”
太子眉头皱得更紧,显然觉得这个办法他不太认同:“自然不是。”
但洛青这么说了,他只能先忍,看他想怎么蒙混过关。
敬阳帝其实也不信,毕竟公主是在他眼皮子底下长大的,怎么可能是男儿身?
但太子说得这么确信,他皱着眉,摆摆手让人去唤几个太医过来。
不多时,太医背着药箱过来了,排成一排。
显然为了怕一个不准。
洛青很是淡定,在场的众人心思各异,大部分都是激动的,虽然觉得太子说的这事匪夷所思,但万一是真的呢?
他们岂不是见证了大变男女的戏法,那如果公主是男的,真正的大公主在哪儿呢?
可如果是女的,北武太子从哪里得到的消息这么言之凿凿,甚至那种赌约都敢打?
太医过来时心惊胆战,听说要给公主诊脉,看看是男女,几人对视一眼,麻了:这万一诊出来,他们要怎么说啊。
第一个太医在所有人放光好奇的目光下,忐忑到了洛青身前,隔着帕子,抖着手把几根手指按在脉搏上。
搭上的瞬间太医还是表情凝重而严肃的,随即是先愣住,然后瞪眼,最后猛地看着大公主,整个人都在发抖。
刷的收回手指,猛地跪地,浑身都在抖:“这、这老臣不敢说。”
北武太子差点直接起身,兴奋的双眼放光:哈哈果然是男子。
苏玉嘉也克制不住激动,一边觉得自己这么做太过残忍,一边却觉得对方罪有应得。
指不定身份的确不好,害死了无辜真正的大公主。
这种人活该被揭穿。
洛青抬抬眼皮,瞧着都变了脸的众人,他不用去看敬阳帝,都能猜到对方的脸色。
洛青直接开门见山:“有啥不敢说的,本宫既然让你诊脉,那该说不说的,都让你说,恕你无罪。”
太医快哭了,这么多人,这、这让他怎么说啊。
敬阳帝从最初的不信也变得怀疑起来,皱着眉,直接第二个太医:“你去。”
难道大公主当真是男子?
太医也以为第一个是诊出是个男的,吓得抖着手过去,然后变脸似的跟第一个一模一样,欲哭无泪跪了下来:“这、这……”
一连两个如此,敬阳帝也开始不耐烦了,尤其是整个大殿沉寂的可怕。
他猛地一拍桌子:“说,朕恕你们无罪。”
几乎是这话一落,第一个太医和第二个对视一眼,闭着眼,仰着头喊出声:“回禀皇上,老臣、老臣替公主……诊出了……喜脉!”
最后两个字一出,几乎整个大殿更是死寂的可怕。
本来还激动好奇的众人,脑子慢了半拍,从最开始的果然是男子脉象到……懵逼脸,随后震惊难以置信:卧槽!
喜脉?是他们以为的那个喜脉吗?
好家伙,还没解决大公主是男是女,结果大公主怀孕了?大公主可还没成婚呢?
不对,大公主都怀了,这还诊什么男女,这板上钉钉是女子啊!
谁见过大男人能怀孕的?
众人刷的一下看向也是难以置信震惊脸的北武太子:好家伙!真的好家伙!
北武太子因爱生恨也太能牺牲了,为了逼公主让她隐瞒自己有喜屈服逼婚,竟然这种赌约都敢打,甚至喜当爹这种事都心甘情愿了?
这奏是真爱啊!
只是这牺牲……是不是有点太大了?
裴洵这边在太医开始诊脉的时候就已经端起杯盏,一旦真的查出是男子,敬阳帝必然大怒心生怀疑,到时候有个意外,以摔杯为信号,会有安排的人劫走公主。
可谁知道,他等到的却是……???
喜脉?公主怎么办到的?这种假的,也能被太医检查出吗?
裴洵朝洛青看去,神色复杂:为了压下一个谎言用另一个谎言来掩盖,为难公主了。
第67章
敬阳帝表情怪异,好半晌张张嘴,说不出是白得到两座城池高兴,还是自己这位荤素不忌的公主未婚先孕被当众诊出更没脸。
半晌,敬阳帝深吸一口气,皱着眉:“孩子是谁的?”
洛青朝着众人看了一圈,露出一个很是淡定自若无所谓的笑,然后手指一抬,朝着一个方向一指:“当然是……他的。”
众人缓缓僵硬着脖子看去,恍然大悟又觉得理应如此。
被所有人盯着的裴洵,突然喜当爹也是心情复杂。
不知该高兴公主终于临到危险将他先前的提议听了进去,还是公主只有如此才愿意不泡药浴欣慰。
裴洵从位置上起身,到了中间的位置,拱手行礼:“大公主的孩子,的确是微臣的。”
说罢,撩起衣袍跪了下来,“臣有罪,愿意接受一切惩罚。”
他这坦荡的态度让敬阳帝一张脸黑沉,对方这么说是说了,但一旦处置裴洵,岂不是要连同大公主一并惩罚?
毕竟这孩子,可不是一个能搞出来的。
更何况,敬阳帝了解自己这大公主,荤素不忌,丝毫不在意所谓的名声。
指不定他这时候让人将宣州王扣了,她下一刻就会直接跪地说是自己强迫了宣州王。
这种事……她还真干得出来。
到时候这皇家的脸面怕是要丢尽了。
洛青一瞧敬阳帝这脸色就猜到他的心思,这也是他敢说出来的原因。
虽然也没别的办法能度过这次危机,但对于说出有喜的事也是不担心的。
敬阳帝要脸,即使他对宣州王以及庆王再忌惮,但明面上绝不会选这件能扯到皇家脸面的事挑刺。
不仅不会挑,甚至还会借此隐瞒。
前提是,需要给他一个好理由,将这事顺顺当当揭过去。
洛青顺势起身,在裴洵身边跪下来。
偏头望着裴洵的侧脸,一改先前张扬的态度,双眼噙着泪意,感动到下一刻就会落泪扑到对方怀里的模样:“王爷……”
裴洵愣是在嘴角抽搐的前一刻压了下来:也不必演得这般过。
当心用力过猛。
洛青却是拿起衣袖擦了擦不存在的泪:“没想到王爷为了我竟然想将一切都认了。可我们明明是拜过堂的夫妻啊……”
裴洵:??这话说出来,他都不信啊。
众人更是一脸懵,有大臣本来想喝个水压一下刚刚的震惊。
下一刻噗地喷出来,死命咳了起来。
满脑子问号:啥玩意儿?大公主嫁人了?啥时候,他们怎么不知道?
抬头偷瞄一眼敬阳帝,发现皇上也是一脸懵,放心了,看来不是他们消息闭塞,连这当爹的都不知道呢。
不对啊,没有父母之命媒妁之言,这算哪门子夫妻,就算是,也是野夫妻,不被承认的吧?
洛青像是没察觉到四周诡异的氛围,依然是一把感动到哽咽的声音,几乎要拖长着嗓音九曲十八弯唱出来:“既然太子为了污蔑我不惜讲个故事,那我也讲讲我与王爷的故事吧。”
众人麻了,心脏都抖了起来:公主诶,您还是先别讲故事了,赶紧瞅瞅上头吧,皇上脸都绿了!
要不是今晚上这么多人,怕是皇上早就掀桌了。
洛青却是自顾继续道,甚至攥住了裴洵的手。
裴洵眯着眼瞥他:你正常点。
他真担心上头的敬阳帝会被他气吐血。
洛青正酝酿感情,差点破功,白他一眼,继续叹息一声:“说起来,这事还是要怪前盛驸马。”
众人:??
提及盛驸马,上首的敬阳帝脸色更加难看,但对洛青的怒气倒是淡了点。
一个盛家,竟然有本事将入了天牢的盛驸马劫走,就在他眼皮子底下。
还将他这个皇帝放在眼里吗?
与大公主的事一比,盛驸马这事更加挑战他的权威。
敬阳帝没阻止,众人自然不敢吭声。
洛青继续道:“一个多月前,那盛驸马憎恨我揭穿他与滕氏的事,竟不知道从哪里弄来一批人,接近我,偷摸给我下了毒药。当时我被控制,府里却半个能用的人都没有,我侥幸逃了出去,幸亏半路遇到王爷……这毒很快发作,要么当晚成婚,要么命丧当场。于是王爷为了救我,决定现场以天为媒以地为证,当场拜堂成亲,成了一对夫妻。父皇,这件事都是儿臣的错,王爷也是好心想要救儿臣,否则……儿臣当时怕是已经没命了。真的要找一个罪魁祸首,那只能怪那个该死的盛三郎。”
众人:……这、这让他们还怎么说,都说父母之命媒妁之言,但以天为媒以地为证,这的确相当于父母。
一旁终于回过神觉得怎么可能的北武太子气疯了:污蔑!她怎么敢的?
他怎么不知道盛三郎给她下什么药了?
洛青像是能猜到北武太子气急败坏的模样:有本事现在让盛三郎出来对峙啊。
他敢吗?
好不容易逃出去,这会儿出现,直接砍了。
所以这个锅,盛三郎背定了。
敬阳帝心情复杂,这理由他是一个字都不信,但不得不说,大公主还是有个小聪明的,能临时想到这个借口。
敬阳帝垂眼:“如此,为何事发后并未告诉朕?”
洛青又是一番哽咽掩面:“儿臣与王爷当时不过是形势所迫,王爷只是救儿臣,如何要拖累了王爷一辈子?加上儿臣名声不好,怕父皇不信,也就想着时间久了,这事也就算了。谁知,竟是有了这个孩子,也没想到,太子不知怎么得知了儿臣与王爷的事,竟是提前儿臣猜到儿臣有了喜,为了逼儿臣承认,想出污蔑儿臣是男子的说法。这是觉得儿臣要脸不会说出有孕的事,想借此威逼利诱儿臣,让儿臣嫁给他吧。只是儿臣倒是好奇,除了儿臣与王爷,当晚也就是下药的盛三郎知道这是,北武太子怎么知道的?听说前段时间盛三郎被从天牢劫走了,不会……”
他捂着嘴,像是猜到什么,震惊脸。
难以置信看看北武太子又看看敬阳帝。
众人也懵了:??不会大公主竟是猜到真相了吧?
对啊,怎么当晚的事这位北武太子知道的这么清楚?
敬阳帝脸色彻底黑沉下来,死死盯着北武太子。
说什么要离开,要求娶大公主,竟是狼子野心!
敬阳帝望着变了脸色的北武太子:“你怎么说?”
北武太子很快回过神,压下心头的惊异:“这事孤当真不知情,也许刚好误打误撞了,孤也是从公主府里的下人说的……公主最近身体不适,像是害喜症状。”
这话自然是假的,但从大公主有喜反推,一个多月也该有害喜反应了。
他现在只想知道苏玉嘉为何要骗他。
既然怀了孕,那自然不可能是男子。
当初苏玉嘉又信誓旦旦说的那么真,结果呢……害死他了。
北武太子盯着众人不善的目光:“孤心慕公主,想着借此拿捏公主,逼她下嫁,谁知……”
他叹息一声,倒是能屈能伸,“孤认输。”
敬阳帝冷笑一声:“如此赌约太子可作数?”
北武太子咬着后槽牙,抬眼露出一个笑容:“自然。”
洛青无辜看过去,怕是眼前的人心里气死了吧?不仅哑巴吃黄连,还要顺着他的话吃这个亏,没当场吐血,都是他够能忍。
洛青:“哦?那道歉也是作数喽?”
北武太子勉强笑了笑:“……自然。”
洛青:“是吗,可本宫怎么觉得太子心不甘情不愿?”
北武太子知道今晚上躲不过去,是他太过自信,又低估了对方,愿赌服输。
他撑着轮椅起身,后面的属下担忧上前一步,被他挥退,倒是直接朝着洛青笔直跪下:“孤愿赌服输,抱歉,是孤一己之私污蔑公主。是孤有眼无珠狼心狗肺,是孤不对,冤枉了这么善良又无辜的大公主,是孤……罪该万死。”
一字一句说完,北武太子觉得自己的脸都被踩在地上摩擦。
但这跟将来的大业相比,不值一提。
今日之耻,他早晚要从李洛青身上找回来。
敬阳帝看差不多了,让刘全亲自将人扶了起来,又说小事不必如此当真。
但跪都跪了,显然敬阳帝压根就是默认的。
有洛青先前一番铺垫,虽说未婚先孕,但拜了天地,虽然没人看到。
但敬阳帝一锤定音说是拜了,是夫妻,会尽快重新完婚,众大臣自然不敢继续再非议。
洛青与裴洵对视一眼,一起叩拜谢恩。
说好的送行宴,最后却成了一场闹剧,众人没心思继续留在宫里,敬阳帝一离开,赶紧离宫。
生怕晚一步,都会遭到鱼池之殃。
洛青也想跑,却被侯在那里的刘全唤住,皮笑肉不笑道:“公主,裴王爷,皇上召见,御书房有请。”
洛青感慨一声,瞧了眼裴洵,只能老实跟了上去。
到了御书房,敬阳帝一张脸黑沉,盯着二人,冷笑一声:“你们倒是瞒得朕挺深。”
要不是今晚上揭穿,是不是他压根不知道这两人已经私下里暗度陈仓?
洛青红着眼圈,可怜巴巴看过去:“父皇,儿臣大殿上说的都是真的,真的是那盛三郎,您还记得先前儿臣在府里差点被人暗害跑进宫吗?儿臣怀疑就是盛三郎派的人,他到底哪里私下里培养了这么多高手?儿臣很是为父皇担心呢。”
敬阳帝本来皱着的眉拧了起来。
先前宫殿上只是怀疑,如今结合起来,这几个月大公主三番四次遭人暗杀。
怕当真与盛驸马有关。
对方怎么会有这么多暗卫?甚至劫走他的人真的是北武太子吗?
如果真的有关,那么盛三郎之外,整个临河盛氏呢?
想到这,敬阳帝坐不住了,摆摆手:“朕不管你与裴王爷到底怎么回事,但既然有了喜,这么多人依然知晓。那么尽快完婚是必然,日子会让人算,但也就这两三个月,至于日后孩子生下来你们如何,朕不会再管。”
洛青与裴洵应下,很快离开。
本来洛青还想去一趟康贵妃那里,又担心再次让敬阳帝想起康贵妃,干脆随同裴洵出了宫。
等到了宫门口,洛青上马车前,瞥了被百官拦住的裴洵,落下帷幕依然能听到各种恭喜的声音。
洛青垂着头,瞧着直接还平坦的肚子,一张脸终于黑了下来。
日了狗了,他上辈子下辈子,在管理局的日日夜夜,特么都没想过,他一个!男的!
有朝一日!会怀孕!
特么的……这到底是书中什么设定啊?
洛青深吸一口气冷静下来,终于后知后觉想起来一件事:【系统,出来!你别告诉我,那个什么药浴的副作用,是能让男子拥有怀孕的能力?】
系统装死:【……】
洛青揉着眉心,没了宫殿上的危机,他这会儿心情复杂,又莫名心头涌上一股烦躁。
他甚至可能活不到下次月圆之夜,这孩子……注定是生下来的。
本来他能痛痛快快嘎了回去,但如今……
另一边,苏玉嘉自从知道大公主怀孕,整个人都是麻木而又呆愣的。
他觉得这怎么可能?
系统怎么可能会骗他?
他几乎是发了疯似的在意识里询问系统,可系统像是先前好几次一样信号不太好般,滋啦滋啦发出声响,就是没有半分回应。
可他用了这么多积分兑换,系统不可能作假。
如果大公主是男子,他怎么可能会怀孕?
这怎么做到的?太过天方夜谭。
但如今更加危险的是,他让太子丢了大脸,他要怎么解释?他还有命能活着吗?
北武太子全程冷漠带人回了行馆,让人将苏玉嘉跟着,到了房间,挥退所有人后,北武太子起身,抬步走到苏玉嘉面前。
苏玉嘉吓得腿软,噗通跪在地上:“太、太子……”
北武太子就这么低头看着他,像是瞧着一个蝼蚁。
苏玉嘉心脏剧烈跳动着,抬起头,想着也许还有机会,下一刻,北武太子直接伸出手掌攥着他的脖颈将他提了起来。
苏玉嘉一张脸迅速涨红:“太……”
北武太子怒极反笑:“你知道孤这张脸被你丢尽了吗?即使以后孤荣登大宝,那些人面上恭恭敬敬,私下里却会说,瞧,如今的北武帝再厉害,但他当初……可是给一个女人跪着道歉呢。”
苏玉嘉说不出话,双手扒拉着哭求,张着嘴想求饶,胡乱挣扎着。
北武太子在他断气前,将他猛地扔在地上。
苏玉嘉趴在地上猛地咳了起来,大口喘气,顾不上骨头都被摔散了架。
等喘过气,立刻上前攥着太子的下摆:“太子……我的预测能力是真的,大公主……真的是男子……”
北武太子一脚把他踢开:“哈哈男子?你见过哪个男子会有孕?”
苏玉嘉欲哭无泪,他也不知道,但如今只有先保住命:“我能说出太子的一些事,来证明我真的有预测能力。以后,太子会荣登大宝,是真的……”
不知是前半句还是那句真的会登基让北武太子脸色好一些:“哦?你知道孤一些事,说说看。”
苏玉嘉一开始没想这么快暴露,但他如今快没命了,也顾不得别的,会预测能力,的确是个好说辞。
苏玉嘉这次没在迟疑,说了一些剧本上有的他能知道的关于太子的事,还是一些很私密的过往,甚至包括太子的母妃。
随着苏玉嘉的声音响起,太子本来已经抬起手让人将面前之人拖出去的动作停了下来,他死死盯着苏玉嘉,半晌没说出一个字来,神色也带着诡谲可怖:“你从什么地方知道?”
洛青到了公主府后没多久,刚从后殿浴池出来,屏风前正伫立着一个人影。
不用猜就是再次化身裴护卫的裴洵没错了。
洛青只穿了长袍,披散着长发走了出来,他现在情绪不佳,是懒得应付了。
洛青在桌前坐下,自顾倒了一杯茶水,端起来喝了一口。
裴洵也没说话,但显然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样,最终还是上前:“今晚上的事我已经派人去查,看看他是从哪里得到的消息。”
当年的事,除了康贵妃也只有长公主知道。
裴洵想不通,这么隐秘的事,北武太子是怎么知道的。
洛青:“不用查了,我知道他是谁口中知道的。”
裴洵:“你知道?那你早就知道了,所以才提前做了准备改变了脉象,让太医查出……喜脉?”
不知道是不是最后两个字烫嘴,他说完诡异沉默下来,身体细看之下也有些僵硬。
说实话他真的没想到大公主会用这么一个借口。
毕竟怎么也想不到男子有孕的模样,但大公主不仅用了,甚至效果还挺好?
洛青喝茶的动作顿了下,本来不想说,但他如果嘎了,裴洵这个炮灰,面对一个熟知剧本的人,怕是早晚也要死。
洛青莫名更加烦躁,把杯盏重重磕在桌子上,让裴洵意外看过去。
但猜想可能是一个大男人却被逼着说自己有喜,还要假装怀孕不开心也是情有可原。
裴洵在一旁落座,替他放好杯盏,给他重新倒茶水,声音都温和几分,很有耐心:“我知道你不开心,但只要忍几个月回到宣州,就自由了。”
洛青望着对方递过来的茶水,以及在耳边轻声的安抚,叹息一声:“真是欠了你的。实话跟你说吧,我也是今晚上在宴会上才知道北武太子要揭穿我男子的身份。”
裴洵给自己倒茶水的动作一顿:“嗯?”
如果今晚上才知道,他怎么办到让太医诊出喜脉的?
康贵妃帮忙?
洛青继续道:“你还记得苏玉嘉吗?就是之前寺庙自杀被我救了的,我想着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后来怕他继续想不开,就让人看着一二,时不时打探一些消息过来。谁知道,这段时间下来,这苏玉嘉性格自从那次撞了脑袋后很是怪异,我琢磨一番后,觉得他像是熟知接下来的剧情发展,像是能预知一般。我猜想,他可能是……重生了。你懂重生吧?就是活过一辈子。”
洛青只能胡诌,毕竟系统这种东西,说出来底牌彻底没了。
苏玉嘉这边肯定也不敢,顶多说自己重生或者能预测未来。
裴洵满脑子都是:??
他觉得自己有这么好骗吗?这么怪力乱神的东西?
洛青一看就知道他不信,露出一个意味深长的笑容:“他这段时间与那个太子掺和在一起,我也是临到宴会上,才从安排跟着他的人那里得到报信,知道他们要揭穿我男子的身份。”
裴洵皱眉:“这苏玉嘉如果是重生的,提前知道你是男子,为何之前没告知那太子?”
洛青:“兴许之前他们关系还没到那份上。不过么,刚好知道对方要找茬的时候,恰好我刚得到一件事……”
裴洵摸着杯盏,垂着眼,在思考洛青说的是,太过匪夷所思,他觉得脑子快不够用了:“什么事?”
洛青突然靠近,隔着大半个茶几,他直勾勾盯着裴洵的面容,等裴洵奇怪抬起头回看过来的时候,一字一句道:“我、有、喜、了。”
裴洵:??他有喜他知道,晚宴上说过,假扮的吗?
洛青咧嘴笑了,总不能就他一个发愁吧,要愁大家一起啊:“是真的怀了,不是假的。”
裴洵:??
洛青:“孩子,你的,如假包换。”
裴洵一直盯着洛青,好半天才消化掉他话里的意思,他……真的怀了他的孩子?
是他理解的这个意思吗?
可男人……怎么能有孕?
裴洵脑子完全无法正确思考,慢半拍下意识端起杯子喝了一口,发现压根没水,他放下来,又要去倒水,心不在焉,水都倒在外面。
洛青好心帮他扶正一点:“你瞧你,吓成这样,我这个怀都没说什么。你先前不是让人查了这药浴泡了有副作用吗?如今不用继续查了,副作用……大概就是这个效果了。”
很可惜,知道的晚了。
裴洵已经恢复冷静,把快溢出来的杯盏推到一旁,放下茶壶,深吸一口气:“你真的没骗我?”
洛青静静看着他:“你说呢。”
裴洵却是猛地站起身,出其不意开始走来走去,这模样哪里还有半点先前的淡定自若。
转了几圈后,裴洵突然凑到洛青跟前:“我立刻进宫一趟。”
洛青眯眼:“什么?”
裴洵:“大婚提前到半个月后。”
洛青:“?”
裴洵自顾道:“总不能让你大着肚子完婚……对,我现在就进宫。”
洛青:“??”
第68章
洛青一脸懵,显然没想到对方是因为这个原因,可他竟然真的想让他生下来?
洛青怔愣的功夫,裴洵眉眼都舒展开,甚至没能克制住嘴角上扬的弧度。
“你先休息,我去去就回。”今晚宴席散得早,这会儿快一些还没到宫门关系的时间。
洛青一把扯住转身就要走的裴洵:“你疯了?”
裴洵被他一拉立刻停下,仿佛怕动作大一些会伤到他:“怎么了?”
“你还问我怎么了?我今晚上好不容易将我们之间的关系扯到意外。敬阳帝虽然怀疑,但也不至于多想,可你这么火急火燎跑过去,明显……到时候敬阳帝可不会顾念着你对他这公主好,反而会借此拿捏,甚至将你彻底困在囚在皇城。”同样的,时间久了,囚也会变成让他无声无息的消失。
本来这应该就是敬阳帝这次专程让裴洵回京的原因。
否则这么多年也没见敬阳帝哪次大寿让藩王回来。
裴洵摇头:“即使不如此,他也不会全然相信。”
与这么点怀疑相比,他更想让他安全。
婚礼本就劳累,到时候孩子如果很大了,累是一方面,一个不小心,孩子很可能保不住。
何况,男子怀孕本就之前没有任何例子。
更不要说洛青如今的身体还需要克制毒素,到时候会不会有问题也不知道。
他要尽快完婚将人带回宣州,到了自己的地盘才能真正放心。
洛青:“那你就不怕他直接在京中将你除了,到时候别说完婚,你可能会荣升为第四位克死的未婚夫。”
裴洵压下激动的情绪,重新回到他面前。
洛青抬头瞧着依然蠢蠢欲动想实施想法的裴洵,换了个说法:“敬阳帝只说了让钦天监看看日子,说是这两个月。”
钦天监算出婚期,那只要说一句日子合适,敬阳帝也说不出半个不字。
但与敬阳帝说,和私下里让钦天监的人“算”出的日子符合目的,更为容易。
裴洵现在满脑子都是洛青怀了他孩子的事,脑子都不如往日灵便。
如今被洛青一提醒,瞬间明白过来:“好,回头我想办法。”
要多快有多快。
洛青解决一个问题,此刻却面临着另外一个问题。
按照他之前的打算,裴洵对于这个突如其来出现的孩子,只会很发愁。
两人之间没感情,只是为了救他对方才会牺牲一下。
不小心搞出人命是两人谁都没想到的。
压根没想过男子会有孕,所以当时也没有任何避孕措施。
这就导致如今这个结果。
洛青这身体本就一个月比一个月毒素增加,无法救治。
结果,还搞出一个孩子。
洛青自己都不知道自己能不能活过下个月,结果……
他本来以为裴洵也是发愁的,商议过后,干脆把自己的打算说出来。
既然注定活不下去,更何况,如今秘密揭露在即,他不可能真的让人就这么揭穿他是楚氏留下的唯一血脉。
到时候以敬阳帝的性子,康贵妃、长公主,当时出力帮忙的人,一个都活不了。
不如就在大婚之前,他毒发而亡。
但洛青没想到,裴洵会这么期待惊喜这个孩子的出现。
洛青能清晰感受到裴洵对这个孩子的包容与喜爱,可这份欢喜却是建立在,这孩子注定可能活不下来。
洛青的欲言又止让裴洵终于后知后觉从喜悦中冷静下来,他表情一瞬间变得凝重而又复杂:“你……不想要这个孩子?”
他垂在身侧的手下意识攥紧了,因为太过不安,眉头紧锁,却是克制着,隐忍着,紧紧盯着洛青,生怕他真的点头。
洛青搓了搓脸:“我没说不想要。”
裴洵颓然松口气,单膝蹲下,轻轻握住洛青垂在一侧的一只手。
洛青能清楚感受到对方掌心的冰凉,以及指腹间因为紧张略微的潮湿,他抬头就那么瞧着洛青。
因为离得近,他能清楚看到对方出色的五官与眉眼,以及眼底浓烈的希冀:“你如果担心身体状况,我会想办法,我会让你活下去。大婚也会尽早提前,等完婚后,药浴就不要泡了,也许下次毒发不会这么严重。等嫁到宣王府,你以养胎为由不见人也可以,直到我们离京。”
这段时间他一直让人去寻神医,虽然短时间内没结果,但只要有一丝希望他都不想放弃。
洛青没说话,这书中世界,又怎么会比系统更清楚。
这毒,怕是难解。
他想说裴洵别白费力气了,可望着对这个孩子这么在意的裴洵,他抿紧了一下唇。
半晌,才叹息一声:“你……”
只是开了口,却不知要如何说。
说他不会死?这岂不是间接证明自己能随意在不同的身体里存活?
即使如此,这孩子依然是要被放弃的。
裴洵大着胆子握着他的手放在他的肚子上:“我在这世间依然是孤家寡人,楚氏一门也仅余你一人,这个孩子是新生,也是希望。你真的想放弃吗?”
洛青想说裴洵如今是一个人,但以后他会有别的子嗣。
他自己不是原身,没有他,楚氏几个月前早就彻底因为原身的离世没了。
可对上裴洵静静与他对望的双眼,他自欺欺人不想承认,裴洵真的只是在意这么一个孩子吗?
洛青轻偏过头,他不想多想,怕继续想下去会影响到自己的情绪。
一个注定的结果,他不可能让自己陷入万劫不复之地。
即使猜到一二,他宁愿装傻。
洛青垂眼,最终点了头:“等下次月圆之夜再看。”
裴洵从寝殿走出去的时候,不远处树上早就火急火燎的影十六影十七没忍住迅速闪身出现。
尤其是影十七激动的上蹿下跳像是个猴子:“哈哈没想到属下先前竟然猜对了,真的有喜了啊!”
影十六平时严肃的面容也带了笑意:“恭喜主上,很快就要有小主子了。”
只是说完却发现主上有些心不在焉。
两人对视一眼,敛了情绪,怎么回事?
进去的时候还很镇定,怎么出现像是丢了魂?
完了,主子不会是不想要这个孩子吧?
裴洵很快回神,静静看向二人:“十六,召回楼内所有人,除了派去寻神医的,其余人也以最快的速度去寻。”
影十六终于后知后觉想起一件事,主上先前让他去查一种浸泡药浴的毒,之前没多想,如今联想到主上这反应……难道这药浴是公主泡的?
不可能,那不是给男子泡的吗?
如果公主是男子,怎么可能怀孕?
但二人也没敢多问,立刻去办了。
裴洵站在院中许久,离开前回头看了眼,才无声无息离开。
洛青不知道裴洵怎么找上的钦天监,第三天宫里有圣旨赐下。
下月十六,也就是正月十六日上元节,大公主与宣州王完婚。
因为离婚期也就剩下二十来天,没两天聘礼就送到了公主府。
高升更是喜的只露牙不见眼,像是一个花蝴蝶围绕着这一箱箱抬进来的聘礼,打点的热热闹闹的。
因为洛青有喜,所以避开不见旁人安胎倒是说得过去。
高升也不敢打扰,天天让人变着花样给他弄好吃的。
洛青几天下来,吃好喝好,感觉肉眼可见圆润了一圈。
不知道是不是那晚谈及孩子的去留问题,还是最近几日要忙着置备婚礼的事宜,裴洵这几天都没怎么在洛青面前露面。
这反倒让洛青松口气。
除夕宴前一晚下了大雪,等洛青翌日醒来时,整个世界都是一片白茫茫的白。
外面院子静悄悄的,寝殿里都是烧得热热的地龙,他整个裹在毯子里不想动。
慢吞吞起身后,已经不知道是什么时辰。
洛青洗漱好打开殿门,外面院子已经清扫干净,但雪堆积在旁边,瞧着四周都是亮堂的。
洛青望着那雪,有些眼馋。
这时候旁边不知何时多了一人,讲一件厚实的披风裹在他身上,将他从头到尾包裹到只露出一双眼。
毛茸茸的领子让他脸侧刺挠,扒拉一下,呼出一口热气:“你舍得出现了?”
还以为他真的打算失踪到大婚那天。
裴洵戴着面具看不到面容,声音倒是温和:“宣王府好久没怎么住人,里面空荡荡没置办东西。加上时间紧,需要置备的不少。”
亲力亲为之下,想着他平时住惯了公主府,没道理到了王府反而受罪。
忙起来倒是忘了时间,也有怕洛青在提及不要孩子的事,这才堪堪忙到如今才算是安排妥当。
洛青也是随口一问,没想到他还真说的这么清楚。
如此一来,倒是真的有种商量置办婚事的小夫妻。
洛青不自在偏头:“是吗?你什么时候到的?”
裴洵也不在意他这生硬转移话题的小心思:“有段时间了。今晚上有除夕宴,百官都会出席,你可要提前进宫去见一见贵妃娘娘?”
先前被查出有孕的时候康贵妃没出席。
后来急着出宫也没见到康贵妃,洛青这次肯定是要过去的。
康贵妃虽说听了当晚的事,但心里肯定有疑问自己一个男子如何有孕,所以这次还是要进宫解释一番。
洛青瞧着天色本来以为时间还多,等知道已经过了午时,整个人都懵了:“我睡了这么久?”
这厮心不诚啊,来一段时间,这一段怕是两个时辰吧?
洛青匆匆用了午膳,这才准备一番进了宫。
康贵妃这几天一直都在心急,尤其是宫里各种借机过来道喜的宫妃。
她面上不动如山,心里早就慌了。
一方面担心那个北武太子怎么知晓皇儿是男儿身,一方面害怕为了避过这一劫说谎是有孕。
但敬阳帝一向多疑,不可能只诊脉一次。
下次如果露馅怎么办?
洛青过来时一禀告踏进宫殿,康贵妃火急火燎过来,早就挥退了所有人,拉着洛青,上下瞧了一圈,确定无恙才松口气:“你这孩子,胆子好大,这种谎言……万一被揭穿怎么办?”
康贵妃急得转来转去,不行,得立刻想办法等完婚后立刻出京跟着去宣州府。
裴王爷是老异姓王的儿子,老异姓王人品过得去。
至少跟着裴王爷不会提着心哪天被敬阳帝给暗害了。
她正要说给洛青听的时候,却听洛青笑了笑:“母妃别担心,不会被揭穿的,也没说谎。”
康贵妃一愣,没明白,假怀孕怎么就不会被揭穿了?
日子久了,怀了几个月,到时候太医还是能诊出来的。
到时候对不上,可不就暴露了?
洛青摸了摸肚子:“是真的有喜了。”
康贵妃僵硬着脖子,顺着洛青的视线低头看过去,死死盯着平坦的肚子,满脑子都是问号。
怀了?男的?还是说,她其实做了一场梦,脑子糊涂了,洛青是女子?
洛青来时已经想好说辞,凑过去笑嘻嘻的,故意借着这样让康贵妃放下心:“说起来也幸亏这孩子突然到来帮我度过一劫,这孩子还真是我的福星。”
康贵妃还是恍惚的,被洛青拉着去旁边落座都是亦步亦趋跟着。
等坐在实处,才猛地坐直身体:“你、你你你说你真的怀了?可、可这怎么可能?”
洛青:“说起来倒是母妃给的药浴起了大作用。”
康贵妃:“啊?药浴?你一直泡着的那个?”
洛青嗯了声:“那药浴是一个族落的秘法,有副作用,没想到竟是泡久了改变体质让男子有孕。我也是知道怀了才让人去查的,倒是意外之喜了。”
他没说副作用只是附赠,最危险的是药浴有毒。
但这些他又怎么舍得和康贵妃说。
他如果活不下去改变不了既定的结果,但从头至尾康贵妃本是好意。
也是不知道这种药浴会产生这种结果,毕竟每次诊脉都是健健康康的,没出过问题。
可偏偏这种药浴是隐秘而危险的。
康贵妃如果知道是自己害死了洛青,怕是会自责之下活不下去。
所以洛青来时就想好了,绝口不提药浴除了副作用外的别的作用。
康贵妃闻言没怀疑,毕竟洛青当时在宫里的时候,每个月都会让人诊脉,的确身体没问题。
后来出了宫虽然没诊过,但这么久没出事,她下意识没怀疑过这药浴可能会不好。
康贵妃整个人是恍惚的又松了一口气,不用担心会被揭穿,让她一直紧绷的精神松懈下来。
但很快想起一个问题:“你和裴王爷……你们什么时候在一起的,还有你说的意外?那个北武太子为什么要害你?他怎么知道你……是男儿身?他知道你另外一个身份吗?”
洛青一个个和他解释,还是那套说辞,怀疑北武太子与盛驸马有关,应该不知道他是楚氏血脉,否则当天就把他锤死了。
康贵妃一直紧皱的眉心这才舒展,可还是担心:“你……”
洛青安抚道:“这次完婚后我会随同裴洵去宣州府,到时候不知何年何月才会回来。母妃……你保重。”
这一去,怕是再也回不来了。
康贵妃嗓子有些哑,眼圈泛红,攥紧洛青的手:“没事,离开这里好,是好事,别担心母妃。你以后在宣州府好好跟裴王爷过日子,至少以后不用胆颤心惊……”想着哪一日暴露会小命不保。
即使见不到这个从小养大的孩子,舍不得她却也得舍得。
至少这孩子还能活着。
洛青将心头的感动压下去,最终没说出更多的话,他怕给了康贵妃希望,她以后只会更难过。
最终洛青将新年礼物奉上,在康贵妃不舍的目光下走出了宫殿。
裴洵不能随意进后宫,所以是等在御花园。
洛青慢吞吞过来时已经离他过去时过了一个时辰。
裴洵看到洛青出现,一直紧锁的眉峰舒展开,抬腿大步朝他走去。
只是刚走到一半,从一旁突然蹿出来一个,嗷一声就朝洛青冲过去。
裴洵身形一闪,半路就捏住对方的后衣襟,把人往后一扯,来人重重摔在旁边的雪堆上。
即使摔了个屁股蹲,对方还死死抱着怀里的锦盒,气得朝裴洵瞪圆了眼:“你有病吧?你拉本皇子作甚?摔坏了你赔吗?”
说完,可怜巴巴朝洛青看去,呜呜呜的告状,“公主,他打我!”
洛青对上燕宇齐的狗狗眼,乐了:“谁让你好端端冲过来的。”
裴洵已经护在洛青身前,皱着眉瞧着这个憨货,要不是对方真的没坏心,提起来看到是燕宇齐,他早就踢断他一条腿了。
燕宇齐后知后觉想起来坊间传闻,大公主有喜了。
他之前差点又被暗害,养了两天上次没进宫,结果就听到这么劲爆的消息。
去公主府,高升说大公主要养胎不见任何人。
燕宇齐几天下来这才接受大公主真的要嫁给冷面煞神毫无情趣的裴王爷。
甚至崽子都有了。
完全想不通人美心善的大公主怎么看上裴王爷的,听说是意外……真的是白瞎了大公主。
但大公主要大婚,贺礼也要准备的。
他这次趁着除夕宴就是要送礼的。
好不容易见到人,一激动这才冲了过去,压根忘了有喜的事。
燕宇齐愧疚挠了挠头:“我忘了……咳咳,摔得好,下次我再莽撞,裴王爷尽管摔。”
裴洵看他认错态度好,倒是没说别的,只是脸色不太好。
燕宇齐嗨了声:“还下次,怕是没了。”
说到这,更蔫了。
洛青本来正在乐呵,闻言也是一怔:“你要回去了?”
燕宇齐嗯了声,这边人多嘴杂也不好多说,只能叹口气:“明天过了年我就走了,怕没机会辞行,就借着这个机会把新婚贺礼给你们提前送上。”
说着,把一直护着的贺礼递上去。
洛青没想到燕宇齐是送贺礼的,心情复杂,一直没觉得有什么,但真的要走了,还挺可惜的。
但这里是大邵,早晚燕宇齐要回去。
看来是已经安排妥当,要回去争一争了。
洛青也没多说,接过来,打开却愣住了。
知道燕宇齐有钱,没想到这次这么大手笔。
厚厚一砸银票不说,旁边塞的满满当当的都是珠宝和硕大的珍珠。
还有一颗千金难求的夜明珠。
这一箱下来价值连城,让洛青盒子一关,塞回燕宇齐怀里:“谁家送礼一下子送上十万两的?我不要。”
燕宇齐急了:“给你的就是给你的,你不要我也不要,那让裴王爷……不行,这是你的私房钱,以后你要是想偷摸养别的面首,至少钱多能养好看的,不亏的!”
裴洵嘴角抽了抽,眼皮抖了下,差点没忍住揍他一顿。
他人还在这里呢!
养面首?想都别想。
洛青也没想到燕宇齐这么勇,瞥见裴洵气得铁青的脸,没忍住笑了出来:“你不怕他揍你?”
燕宇齐茫然眨巴着大眼:“为啥?你们又不是真的夫妻,他还管你养面首啊?那你亏了。”
洛青赶紧阻止他说下去,再说,可真的要挨揍了。
燕宇齐倒是不说了,却是凑近了些,嘀嘀咕咕兴奋道:“我这次走,把那个谁也顺便一起提议走了。”
洛青听他这么神秘,也探头看去:“谁啊?”
燕宇齐:“就那个陆首辅啊,他先前不还缠着你吗?我这边离京,耽搁这么久,就顺便让人去说说西凉也该回去了。结果敬阳帝真的听了,让西凉使臣也抓紧时间离开……”
洛青倒是意外,夸赞一声:“那你还挺厉害。”
陆秉忱这厮之前受到打击倒是没再出现在眼前,如今走了也省事了。
燕宇齐得意一笑,突然朝着一个方向看去:“看那里!”
洛青顺势看去,结果下一刻怀里一沉,等意识到什么看去,燕宇齐像是撒欢的猴子般蹿出去好远。
边嗖嗖往前跑,边回头朝他拼命挥手:“本皇子送出去的东西可没收回的道理,恭喜你们啊!裴王爷你要是对不起公主,我就亲自送一堆面首过去让公主挑,气死你!”
洛青:“……”
好消息,金元宝开始长脑子会耍小把戏了。
坏消息,作死的本事也直线上升。
瞧瞧旁边这位,脸都气绿了。
第69章
洛青等燕宇齐跑远了,才睨了旁边脸色依然不太好看的裴洵一眼:“真生气了?”
裴洵回看过去,很自然又转开目光:“没有。”
洛青心想,你这表情可不是这么说的。
就在他以为裴洵这是打算咬碎牙齿往肚里咽的时候,裴洵重新开口了。
表情严肃,目光真诚,像是当真好心一般:“你身体不好,如今又怀着身孕,别的七七八八的还是不要乱想的好。至于孩子出事后,还是要先将毒素清除干净,这样算下来,没有三年五载怕是不行。”
洛青听着他这一本正经的话,差点绷不住:他就差直接说,等你养好身体差不多都老夫老夫了,凑合着过得了。
他想说自己别说三年五载,能不能顺利把孩子生下来怕都是一道坎。
但听着裴洵的声音以及眼底随着而起的期待,他到底没忍住戳穿。
两人一前一后朝宴会大殿走去,离御花园有段距离。
洛青进宫早,离宴会还点时间,倒是也不着急。
下了雪,地面虽然都清了,但裴洵依然亦步亦趋跟在后面,抱着燕宇齐给的礼盒,以防这人不仔细把自己给摔了。
洛青能明显感觉到身后那道忽视不了的视线,让他走路都感觉像是被人盯着,很是不自在。
走出一段路,干脆转过身,停了下来。
裴洵也在两步外停下:“怎么了?冷了?可要让人把轿撵抬过来?”
洛青揣着手炉,瞧着被初雪映衬得眉眼都清冷不少的人:“你就不能走在我旁边吗?我们如今是未婚夫妻,我要是累了,还能扶着点。”
他才不会承认被对方从后面盯着,他却丝毫不知道对方是怎么将他整个人收入眼底的。
裴洵倒是没多想,还真以为他想扶着他走,朝前快走两步,刚到近前,瞥见不远处的身影时,神色冷了下来。
洛青本来没在意,但裴洵这张脸着实出彩,加上他今晚穿了一身绛红色的锦袍,将一张脸映衬得愈发夺目。
他没忍住多看两眼,也就发现他这不对劲。
洛青顺着他的目光看去,果然看到前方本来无人的鹅卵石拐角处,此刻站着一人。
正是先前燕宇齐口中被他打发走的某位。
陆秉忱不知站在那里看了多久,肩膀上身上蹭到了两边枝丫上的雪,落了一身也没发现。
他朝前一步步走近,裴洵抬步挡在洛青身前,面色不郁:“陆大人,怕是走错了路吧?宴会大殿在相反的位置。”
陆秉忱却是看也没看裴洵,直勾勾盯着揣着手,把自己裹得只剩下一双眼的洛青:“大公主,我们能谈一谈吗?”
洛青压根没回他,直接抬手按在裴洵手臂上:“果然是累了,王爷扶着点本宫。”
裴洵心情不错,替人将衣襟又正了正,确定不会有风灌进去。
洛青这才像是看到陆秉忱:“陆大人真是说笑了,本宫跟你有什么好谈的?要谈你就和我家王爷谈好了。”
裴洵像是重复机器:“公主说得极是。”
陆秉忱却是直接开门见山,目光在裴洵那张脸上扫过:“为什么会选他?我宁愿你选的是七十二楼的楼主。”
他不明白,也想不通。
洛青:“跟你有关吗?”
陆秉忱皱着眉:“你可知他到底能不能活着带你离京?宣州府四处受制,不得召见不得进京。你就真的愿意守着这么一个没有未来的人?他甚至护不住你。”
他几乎能确定眼前这人必然就是他一直寻的人,否则他想不通,楼主为何会这般护着大公主。
他甚至想到可能是死后夺了这具身体,在这身体里复活。
如此才能解释,可他却又不确定。
他得不到答案,却又不甘心真的放弃,如果是真的,他这次离开,只会再次悔恨终身。
裴洵眸色发沉,在他出手前,洛青按住他的手臂:“陆大人说的这是什么话,难道陆大人觉得自己就是万能的?你是首辅不假,但据本王所知,你这首辅的位置也不是那么稳。”
西凉也不如表现出的这么平静,各方势力拉锯,这样的西凉,他凭什么觉得会比宣州更好?
陆秉忱被戳到肺管子,突然看向洛青:“你不是以前总是说想过闲云野鹤的日子吗?如果你跟我走,我带你离开朝堂,远离这些纷争,以后也会将这个孩子当成亲骨肉照顾。”
洛青:“你有病吧?本宫放着大好的日子不过,跟你去吃苦?你再在这胡言乱语,本宫可真的不管了,反正丢脸的不是本宫。”
陆秉忱望着洛青好久都没说出半个字。
洛青继续往他心口扎:“再说了,你又不体贴,又没钱,还长得不如王爷好看,你说说,你哪里比得上王爷?还是哪来的回哪去,你好我好大家好。再说一次,本宫不是何竺青。你想臆测别说到本宫面前,你不觉得晦气,本宫还怕霉运沾身呢。”
说着抖了抖,像是要把一身的晦气都甩掉。
裴洵带着洛青朝前走,好在这次陆秉忱不知道是被打击到,还是被洛青的无情彻底刺痛,亦或者他压根不确定到底是还是不是。
最终陆秉忱就这么瞧着二人离开,只是但从背景来看,竟是格外的合适。
洛青懒得理会陆秉忱,左右他也就几个月好活,如果真的让裴洵找到办法,也许他真的能将这个孩子生出来。
但之后他怕是会回到管理局,到时候这个世界还会继续朝前。
仿佛他从未出现过,即使有过,也只是活在这些人的记忆里。
洛青穿过这么多世界,以前当工具人的时候丝毫不在意,可想到真的有那么一天,他下意识看向身边的裴洵。
他如果真的死了,裴洵会如何?
洛青收回目光,没敢继续想下去。
怕哪怕想到那个万一,会影响到他早就心静如水的情绪。
洛青听陆秉忱提及敬阳帝,本来还以为这次除夕宴敬阳帝会搞事,难得对方只是例行赏赐一番。
随后让人带着几道御赐的菜肴让众人出了宫与家人团聚。
洛青和裴洵先去与敬阳帝拜了年,再去了一趟康贵妃宫殿,最后才出了宫。
这么一耽搁,等回到公主府时已经快到午夜子时。
裴洵送洛青回来的身份是裴王爷,虽然两人名义上已经是夫妻,但没有完婚,他不便大晚上入府。
等将人送回去后,裴洵匆匆回王府换了衣服,再以影护卫的身份出现。
等裴洵回来的时候,已经很晚了。
他用内力将周身的寒气散去,这才推门进去。
洛青正没什么胃口吃着晚膳。
宫里没吃好,高升给他备着新的晚膳,就瞪着他回来加餐。
但洛青这些天吃东西挑食,好吃的还会多吃两口,寻常的一口都不想吃。
裴洵一过来,洛青正愁没人解决这些,指了指:“我吃好了,这些你吃了吧,除了这两道别的我都没动过。十六十七他们还在外面吗?今个儿放他们假,吃了晚膳去过年吧。”
他虽然是黑心老板,也没这么黑。
更何况,有裴洵在这里,一个顶三,倒是没必要非让十六他们守着。
裴洵应了声,很快出去了,用膳盒装了一半的菜肴给他们。
不过裴洵却没第一时间回来。
等再回来时手里多了一个膳盒,还隐约有香味传来。
洛青鼻子动了动:“什么味道?”
让他去送食物,怎么反而还送回来了?
裴洵在洛青对面落座,打开膳盒,里面只放着一碗鸡汤面:“你不是没胃口吗?尝尝这个。”
洛青狐疑看过去:“这不会是你做的吧?”
裴洵挑眉,没回答,但也没否认,那就是他做的了。
洛青倒是稀奇:“你还会这个?不会吃了中毒吧?”
裴洵睨他一眼:“你现在全身都是毒,一个药人,还有什么毒更厉害?”
洛青心态好,不跟他计较:“那可不一定,黑暗料理毒,不是一个毒法。”
裴洵:“大过年的,你确定要跟我一直讨论这个?”
洛青哼了声,却已经拿了木箸,捞起一筷子,一顿花里胡哨的前动作,又是吹口气又是拐着弯闻一闻:“我浅尝一口,难吃我可不吃第二口。”
裴洵叹息:“难吃你别吃了。”
洛青却已经咬了上去:“做给我吃的,凭什么我不吃?”
只是等面入口,洛青眼睛却亮了:“行啊,小洵子,你这厨艺可以啊。”
裴洵无奈瞅着他,一时间不知道是小洵子太难听,还是对方间接夸了他开心。
洛青很给面子,一碗面最后连汤也喝了。
心满意足拍了拍肚子:“不错,有当厨子的天分。”
裴洵倒是耐心解释:“我就会这一个,小时候我每次生病,父亲会亲自下厨做这个哄我。”
后来父亲没了,他成了孤家寡人。
每到新年,也会学着父亲做这么一碗面,仿佛这样父亲还陪着他,孤独的年也没这么难熬了。
这次时间太晚,鸡汤用的提前煨好的,但效果一样。
洛青看到他眼底的难过,故意“找茬”:“但你学的可不怎么样,鸡汤不是自己熬的吧,公主府的厨娘手艺贼拉好,就是一碗汤也好喝。”
裴洵已经酝酿到位的情绪,就这么消失的一干二净:“你这是吃饱了,开始找事了?”
洛青无辜托着下巴:“嘿嘿,你想多了。我就是在想,你再耽搁一会儿,在我这公主府吃了凉食,明天病了会不会赖我。”
裴洵:知道的是他关心他赶紧吃饭,不知道的……还以为他在咒他。
这话很关心,下次别说了。
洛青还是没撑住过年,他第二天醒来只记得裴洵把他抱到床榻上,说了声什么,但他已经记不得了。
洛青想不起来,干脆不想了。
他起来的时候大燕使臣已经离京了,同时离开的也有西凉使臣。
整个京城顿时空了不少。
洛青为了验证毒素会不会他不泡药浴会减轻一些,接下来半个月都在公主府以“养胎”为借口避不见客。
因为不能维持身形,洛青干脆窝在房间里,甚至不让人靠近。
其余的一切都靠高升送进隔了屏风外面,亦或者裴洵扮作的影护卫亲自动手。
这么安然无恙过了半个月。
大婚在十六日,成婚前三日一般来说未婚夫妻不能见面。
但正月十五头一天晚上月圆之夜,裴洵还是瞧瞧提前到了洛青的房间。
洛青这半个月一直窝在房间里快疯了,看到裴洵这个活人,叹息一声,扔过去一本话本:“快,演给我看!”
再不找点乐子,他还没毒发,先疯了。
裴洵往日倒是会配合一二,今晚却没动,将话本放到一旁:“你是不是忘了今个儿是什么日子?”
洛青在房间里闭门不出,过得昏天黑地的,哪里知道今个儿是什么日子?
左右知道应该离大婚时间不远了。
等成婚后,也能和敬阳帝说离京了。
到时候天高皇帝远,倒是不像现在这么困着。
前提是,他能度过月圆之夜,否则还没离京,怕是先嘎了。
想到这,洛青恍然大悟:“已经到了月圆之夜?”
好家伙,那岂不是明天就是大婚了?
裴洵将怀里一直揣着的瓷瓶拿出来:“先把这个吃了。”
洛青望着熟悉的瓶子眉心一跳:又是这个价值千金一颗的药丸。
一瓶也不知道砸了多少银子。
洛青想说什么,但对上裴洵静静望着他的眉眼,老实接过来,打开瓶子,叹息一声,开始一颗颗当糖豆吃。
“你内力恢复了?不会这次消耗完你直接内力全失了吧?那明天成婚你还能坚持吗?”万一当场晕了,这怕是他克夫的名声又顽固一点了。
洛青意图劝退裴洵,内力这么难修,他得爱惜啊。
裴洵却只当没听到,一直就这么盯着洛青吃药。
等洛青都吃完了,他将一杯水递给他,看他喝完,才郑重道:“你放心,我不会让你有事。在此之前,我也不会让自己有事。”
否则,自己一旦真的出问题,这人怕是直接会……
洛青攥着空杯子,说不清此刻是什么感觉,他只知道,有个人不惜一切想让他活下去,明知道不可为,却还在拼命努力,洛青那些话一个字都说不出口。
最终叹息一声:“我又没说别的。”
离毒发还有一段时间,洛青这些天睡得早,倒是早早就困了。
裴洵守在床边,看着他犯困,却又不敢真的让他睡去。
怕他睡了会醒不来,也不知道何时毒发,他开始给他输送内力压制。
洛青一开始躺在那里是真的想干脆就这么睡过去得了,可意识却格外清晰,闭着眼。
他能感觉到裴洵落在他身上的目光,干脆转过身去,果然看到裴洵落在他身上的视线。
洛青干脆躺平:“还没鼓起来,你想摸一摸就摸。”
如果今晚上过不去,那这孩子也会随着他一起离开。
以后想摸就没机会了。
但这些残忍的话,洛青不知道没敢开口,这和往别人心口戳刀子是一样的。
裴洵听到洛青的话表情僵了一下,他伸出手,但想碰又不敢碰。
最终收回手,表情镇定而又认真:“你好好养神,有不舒服一定要告诉我。”
洛青却是突然伸出手攥住裴洵的手腕,一抬放在肚子上:“没啥区别。”
裴洵却是整个人瞬间僵住了,定在那里,好久没吭声,一双眼却紧张盯着,一动不敢动。
洛青却是乐了,可笑完却又莫名心头涌上一股很酸涩的情绪,他偏着头,就那么看着裴洵,突然轻声道:“你以后会是个好父亲。”
所以即使他们没活下来,他也不要太难过。
裴洵没说话,放在他肚子上的手却没收回。
洛青却依然能清晰感受到他情绪的起伏,仿佛能通过掌心传递过来。
他知道裴洵听懂了。
不知过了多久,洛青的眉头皱了起来,细微的不适立刻让裴洵注意到。
几乎没等洛青开口,源源不断的内力输送过来。
洛青觉得这次发作比上一次又厉害不少,显然不再泡药浴其实对结果没有影响。
洛青颓然肩膀落在枕头上,偏头望着额头上因为内力大量失去沁满汗水的裴洵。
他攥住裴洵的手腕:“够了……”
他即使耗尽所有的修为,过了这个月,那下个月呢?
他难道真的不要命了?
裴洵的手腕这次没有如往常般那么轻易被洛青带动,反而是坚定攥着洛青的手腕,将内力度过去压制。
洛青干脆用了大力,却被裴洵强制点了昏穴。
洛青几乎是顷刻间失去了意识,他闭上眼时最后只看到裴洵看着他时漆黑如墨坚定的目光。
那种偏执不顾一切的决然,让洛青即使是昏迷中整个人也不安稳。
他是被高升的声音吵醒的,下意识猛地坐起身,外面已经隐隐透着亮光,身边却没有裴洵的身影。
他身手探过去,还有点温度,裴洵离开的时间不久。
洛青松口气的同时又担心裴洵的情况,但这会儿人不在,他也不知道问谁。
外面高升还在小声询问:“公主,您起了吗?要沐浴更衣穿嫁衣了。”
洛青嗯了声:“我自己沐浴,妆容就不必了,到时候凤冠一盖就行。”
高升连忙应了声,下去吩咐。
洛青今日要见人,甚至敬阳帝也可能会来,所以他必须泡药浴。
加上昨晚上知道不泡也没用,他有种破罐子破摔的感觉。
但还是担心裴洵的情况。
他沐浴出来,先换上里衣,这才让人进来替他穿嫁衣。
等外面热闹起来的时候,洛青看不到,但能听到是裴洵来接人了。
他松口气,还能来接人,看来问题不大,至少没到爬不起来的程度。
裴洵像是知道他此刻的担心,低声在他耳边道:“放心,我没事。”
洛青嗯了声,悬着的心莫名因为这几个被安抚。
因为洛青有喜在身,大婚一切从简,但该有的排场却都有,浩浩汤汤被迎进了宣王府。
洛青一直被送到婚房,还觉得恍惚,虽然没累到,但凤冠霞帔着实沉,他觉得自己脖子要断了。
很快喧嚣声远去,裴洵重新过来,安抚一声,让他先自行吃些东西。
裴洵要去前院,听说敬阳帝也过来了,以担忧大公主的身体为由,把太医也带来了。
等掀了红盖头,以茶代酒喝过合卺酒,洛青换了一身轻便的衣服,去给敬阳帝和康贵妃行礼。
顺便被敬阳帝带来的太医给诊了脉。
敬阳帝再次得到肯定的吩咐,这才赏赐一番后,带着御林军回了宫。
康贵妃想和洛青多说几句,但四周人多嘴杂,到底匆匆回宫了。
一直等天黑才彻底闲了下来,洛青先去沐浴更衣,等出来时看到裴洵已经回来,也换了身衣服,身上的酒味因为沐浴过淡了些。
洛青借着烛光仔细看他的脸,不知是不是饮了酒的缘故,压根看不出来到底有没有问题。
裴洵不知是不是吃了酒,眉眼不如平时那般锐利,倒是带了些氤氲的恍惚,让他整个人瞧着像是能被随意拿捏揉扁。
洛青到底不放心,倒了杯茶水给他,顺便探听虚实:“你身体真的没问题?”
裴洵接过来,正要喝闻言瞥他一眼:“今日全程都是本王抱着公主过来的王府,公主觉得本王是有事还是没事?”
洛青这才放下心,吓死他了,还真的以为裴洵昨晚把所有内力都输给他了。
现在瞧着的确不像是有问题的。
洛青一直等他喝完,才听到裴洵坐直了身体道:“虽然没事,但晚上还是需要闭关。”
洛青无所谓:“是去哪儿?”
裴洵早就把人退了出去,倒是也不担心告诉洛青,带着他去了屏风后,转动花瓶,很快露出一个密道,指了指:“这里。”
洛青好奇看了眼:“我能进去看看吗?”
裴洵摇头:“里面冷,等以后有机会再看吧。”
洛青的确感觉到一股寒气扑面而来,也就没坚持。
确定裴洵没事,他才放下心。
裴洵一直等他睡下,才悄无声息打开密道走了进去。
影十六早就面色凝重等在尽头,看到他匆匆过来,但还是迟了一步,裴洵歪头,没忍住吐出一口血。
第70章
婚房里红烛燃了一夜。
洛青最近开始嗜睡,往日都是倒头就睡,但今晚不知为何总是睡睡醒醒不太安稳。
他像是陷入梦魇中,闭着眼都是头一晚裴洵给他压制毒性时的眉眼,模糊的、虚无的,最后化作瞧着他黑漆漆的瞳仁,但这神情最后却像是笼罩着一层血雾。
洛青天快亮时猛然惊醒,厚重的床幕遮挡了殿内的烛光,隐约有个光亮,他坐起身,撩开后瞧着已经燃烧大半的红烛。
外面天光开始有些微亮色,瞧着应该天快亮了,但房内寂静无声,裴洵依然没回来。
洛青想到裴洵离开前的脸色,他说自己没事,当时他的确是信了,如今却皱着眉,垂着眼,竟是半分睡意也无。
洛青干脆询问系统:【这身体的毒有解吗?】
大概是不涉及剧透,系统难得回了:【没有。】
洛青:【这种以内力压制真的能一次次躲过去吗?】
系统这次又没吭声。
但沉默却也像是什么都说了。
如果真的能这么轻易躲过去,也就不会是系统专程为他选中的这具身体,毕竟,主系统不傻,不可能真的让他卡bug成功,真的好好在书中世界休假个几十年。
洛青皱着眉揉了揉额头,他怎么就信了裴洵的鬼话,对方已经不是第一次克制毒素。
第一次的时候甚至直接损失三成功力,这次只会损失的更高,即使有药物弥补,但依然不容客观。
洛青赤脚踩在铺了地毯的地面上,一步步往朝着先前密道的方向走去,越是靠近,冷意稍微强烈一些,他盯着密道口,想了想,重新去换了一身衣服,外面裹了厚厚的大氅,将自己裹成一个球。
裴洵先前说里面冷,让他下次再去,那就是不拒绝他前往,既然没阻止,那自己下去瞧瞧也不算违背裴洵的意愿。
他只去看一眼,如果裴洵当真没有任何问题,那他就回来,可如果裴洵真的出了事……
洛青没继续往下想,而是扭动花瓶,很快密道缓缓打开,他朝里面看了眼,深一脚浅一脚先是下了阶梯,朝着深处走去。
他的步子很轻,只除了两边的壁灯打下微弱的光,他垂着眼,说不清此刻心头是什么感觉,既怕是他猜测的那个结果,又期待裴洵当真没骗他,否则……
洛青下意识摸着自己尚且平坦的肚子,这个他意料之外的孩子,这个他好几次提议让裴洵放弃的孩子。
裴洵……真的会同意吗?
他心头一时间竟是也忍不住涌上迟疑,可一命换一命,真的值得吗?
另一边,密室尽头的房间早就七十二楼十位高手聚齐,一整夜都在替裴洵疗伤,内力耗损太快,对整个五脏六腑以及经脉都会损伤严重,如果不输送内力护住心脉,那么以后即使保住命更会是一个废人。
好在主上还留着部分内力,拖到这时候还算勉为其难能够补救。
经过一夜的努力,如今主上身体恢复大半,接下来一个月只要好好养着,至少等下一次月圆之夜时,能恢复四五成内力。
如果是以往,这么多高手在此,洛青一旦在范围内出现第一时间就能发现,但这时候经过一夜修为耗尽,所有人的神经都绷紧了,注意力也在最后的救治中,自然不会分心。
洛青一直走到最后的密室,他没往里面走,只透过开了一条缝的石门看到里面的情景,只一眼就看到被护在正中间双眼紧闭、面容惨白如玉毫无血色的裴洵。
洛青甚至不用去问,心里已经有了答案,他怕冒然出现会打扰到一行人,重新退了回去,只是回去时,脚步莫名沉了很多。
直到回到上方,密室关上,他恍惚脱下大氅,回到床榻上,躺下仰头望着房顶,才像是能大口喘气,他胸膛剧烈得起伏着,一种陌生而又让他不安的情绪从胸腔的位置扩散开。
血脉相连到最后涌上酸涩的双眼,他抿着唇,闭上眼想将刚刚那一幕忘记,可裴洵的模样像是刻在脑海里,他记得清楚,却又忍不住想这世上怎么就有这般偏执的人。
裴洵是天光大亮但在平日洛青醒来时的前一刻重新回到婚房,他先去后殿的浴室沐浴更衣,才带着一身的潮气回到婚房。
一改先前在密室时的气若游丝,如今内力恢复不少的裴洵精气神还算可以,除了细看之下眼下有些青黑,一切都很正常。
裴洵原本以为洛青还在睡,他先去吩咐下人准备膳食,这才回到婚房。
瞧着几乎随着天光大亮快要燃烧殆尽的红烛,眼底仿佛被烛火映衬得亮了很多,嘴角下意识也噙着笑意,就那么望着红烛,一点点燃尽,他没忍住轻轻抬手之间碰触一下,灼热的余温反倒是让他有种真切感。
一夜燃尽的红烛,如此是好的预兆,姻缘能走到最后。
直到这时候裴洵才回过头,却发现洛青不知何时正撩开床幔,静静隔了大半个房间瞧着他盯着红烛的身影。
直到裴洵转身,他才像是惊醒,手指一松,床幔就放了下来,也隔绝了洛青的神情。
裴洵动作僵了下,嘴角的笑意也下意识缓了下来,他脑海里闪过洛青刚刚看过来的模样,他不知为何有种不祥的预感。
裴洵很快恢复面上的神情,走过去,撩起床幔探过身,瞧着别对着他躺着洛青:“醒了?可要用早膳?今日怎么醒这么早?”
洛青的声音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半张脸挡在锦被中,有些含糊不清:“不饿。”
他现在哪里还有胃口吃东西?
但裴洵明显不想告诉他,可就这么忍着,也不是他的作风,他想了想,深吸一口气,干脆转身一鼓作气坐起身,结果对上裴洵压根没收回的身形。
他近距离瞧着裴洵近在咫尺的眉眼,平和的、温柔的,仿佛他们当真是一对新婚夫妻,第二天夫君饱含情意望着自己即将共度余生的人。
洛青抿了下唇,到了嘴边的询问却莫名开不了口,他偏过头,又改了口:“我饿了。”
裴洵只当没看到他情绪的转变,洛青不提,他就装作不知道:“好,我去让他们送过来。”
洛青洗漱好随着裴洵去了大殿旁的膳堂,他用膳的时候频频朝裴洵看过去,对方不知道是不是没恢复好,竟然一眼都没看过来。
这样几次下来,他捏着木箸老老实实用膳,想着他失了这么多内力,让他先多吃点,好好补补。
结果这一耽搁,他一整天都没找到机会开口询问,直到晚上重新躺下来,身边的裴洵这次没离开,像是早就知道他想问什么,叹息一声,偏头看过去:“你想问什么,问吧。”
一整天心不在焉的,他都怕他哪天直接平地摔。洛青:“这可是你让我问的。”
裴洵:“嗯。”
洛青:“你为什么骗我?你说没事,可我天快亮的时候去密室,我都看到了!”
他那脸色白得跟鬼一样,哪里像是没事儿的样子。
裴洵早上的时候就猜到他应该是看到了,毕竟洛青藏不住心事,当时所有的反应如今都得到印证,他想了想,到底没瞒着:“的确是出了点问题,但不大。你既然看到了,应该也看到我寻了十位高手替我疗伤,如今我的内力恢复了不少,的确是没任何问题。”
洛青却没被他安抚到:“这一次如此,那下次呢?你这是能恢复不少,但到一半了吗?下一次损耗只会更多,几个月下来,你……还要命吗?”
裴洵摇头:“不是这样算的,我已经派人去寻神医,也会尽快配置更好的药。我说过会找到一个平衡的方法,你和孩子都不会有事。”
洛青这次好一会儿没开口,他静静看着裴洵,有那么一瞬间,他甚至觉得裴洵压根不是因为这个孩子,而是不想他死,想不遗余力救他。
可怎么可能?
就算裴洵猜到了,就算裴洵知道当年是自己救了他,可那顶多算是帮了个忙,什么样的救命之恩值得他以命相换?
洛青嗓子有些哑,他好半晌才像是找到自己的声音:“裴洵,这个孩子……就非留不可吗?”
如果真的生下来最后却拿他的命来换,那这孩子在豺狼环绕的世界里没有双亲庇护,他能真的好好活着吗?
裴洵没说话,只是静静看着他。
洛青垂下眼,有些不敢看他:“你说找到神医,也许会有办法,我实话跟你说吧,这身体的毒……不会有解药。”
裴洵声音更轻:“不试试,怎么知道呢?”
洛青:“你应该看出来了,我并不是正常人,即使这具身体死了,我也不会真的死亡。如果你只是想报答当年的救命之恩,这些时日的庇护,你已经报答过了。裴洵,你已经不欠我什么。我比你更清楚这具身体的情况,如果不是这身体早就已经死了,我压根不可能在这身体里活下来……一生一死,这世上的事本就没有两全。”
裴洵没回答洛青的话,突然问道:“那死后呢,你会在这世上另外一具刚死的身体里复活吗?”
洛青想着干脆骗他,让他放手,可对上裴洵定定望着自己的双眸,他到了嘴边的话,最终还是咽了回去,他摇了摇头。好半晌,才道:“我不知道。”
他是真的不知道,也许以后刚好碰到这书中世界需要维护,也许选中了他还会回来,如果没有这个机会,他也就再也不会出现。
这次裴洵沉默的时间更长,只是静静看着洛青,让他莫名不知要怎么开口,可再难,他还是说了出来:“你以后……会有别的孩子。”
如果他执着于一个意外的血脉,那完全没必要。
如果是执着于他,更加不可能,他早晚会死,不是这次也是下次。
他们即使分别存活,也只会在不同平行不会有交集的世界,明明裴洵只是一个纸片人,可此刻洛青的心头涌上一股说不清的失落。
这早就超出他的预期,他后悔了,如果早知如此,这个休假不休也罢。
就在洛青以为裴洵会有个决断的时候,突然一只略带凉意的掌心放在他眼睛上,遮住了他所有的视线。
洛青一时间看不清裴洵的神情,也看不清他此刻的模样,只有裴洵很低,却莫名坚持的声音:“可我就要这一个。”
洛青一时间分不清,他说的是孩子,还是他。
他甚至不敢细想。
那晚裴洵说完那句话之后就以需要回密室继续闭关为由下了床,洛青睁开眼只看到他离开的身影。
他颓然倒了回去,只能破罐子破摔,只能等,也许只世界真的有隐藏的bug,真的能让裴洵找到能解毒的神医。
完婚三天后,洛青和裴洵进宫一趟谢恩,裴洵并提议想带着洛青回宣州府,只是这个提议被敬阳帝以洛青如今怀孕还没满三个月为由给拒了。
洛青和裴洵都清楚这是敬阳帝的说辞,怕是从一开始让裴洵进京都没打算将人放回去。
敬阳帝既然说三个月,那只能等下次月圆之夜过了,到时候也就满了三月,到时候看敬阳帝再怎么找借口,当然这期间也要早做打算。
洛青只信庆王,如今整个京中能帮他们的也只有对方,如果到时候想要离京,只能找庆王帮忙。
接下来半个多月,庆王和裴洵暗地里让人施压,加上裴洵身为宣州王,本来就应该一直待在封地,结果这么久一直没离开的确不妥。
如今尚了大公主,的确按理应该离京回到封地,一开始敬阳帝以三个月爱女心切为由,等差不多快到的时候,敬阳帝又派人给洛青诊脉,的确孩子安然无恙,朝臣再次提议的时候,敬阳帝终于给了准信儿,等过了二月十五,可以准备启程离京回封地。
洛青知道的时候觉得没这么容易,怕是敬阳帝临到头还会想办法扣押,只是如今没了理由,只能先同意,所以他们在离开前,绝不能让敬阳帝再抓到留下他们的理由。
裴洵如今为了救他本就内力大减,如今再留在京中,腹背受敌,一旦被敬阳帝知道裴洵内力受损的内情,怕是敬阳帝会毫不迟疑动手除掉裴洵,只不过如今没有把握,他暂时要维护他所谓明君的头衔。
离二月十五还有几天的时候,敬阳帝同意放洛青与裴洵回宣州的事传到北武太子耳边,他坐起身脸色并不好看。
自从发生了上次宫宴上的事,太子以病重加剧无法起身为由暂时留在行馆,但同样他为了装病也不能随意走动。
太子因为苏玉嘉的特殊性,将他也扣在房中伺候,干脆向苏家讨了苏玉嘉这个人,苏家为了攀上北武太子,自然乐意之至。
苏玉嘉就这么留在北武太子身边,因为之前太子暴露过,也没继续装,苏玉嘉这才知道自己到底招惹了什么人。
他一开始被迫屈服,是怕一旦自己离开掌控会直接让太子杀了他,他只能继续忍着,顺便从太子身上吸收气运值,想办法增加魅力值,好找机会离开。
苏玉嘉这段时间的确证明了一件事,被他吸收气运后的确会逐渐倒霉,加上时间久了,太子身上的气运增加已经不如之前多,苏玉嘉也难免急躁起来。
这时候又听到大公主要随着宣州王离开的消息,他想到自己如今受到的罪,再想到洛青,他是信系统的,虽然不知道哪个环节出了问题,但大公主绝对是个男子。
可男子为什么会怀孕他想不通……
这时候野生系统再次冒了出来。
(万人迷统统):检测到宿主如今的气运值足够再次兑换一次隐藏的秘密,宿主可要兑换?
【苏玉嘉】:你觉得我吃过一次亏,还会继续上当?
(万人迷统统):秘密是真的,只是其中有些问题,是宿主不够兑换到真相,说不定这次兑换后,就能得到宿主想要的呢?
苏玉嘉没理会对方,但他没第一时间将这么多气运值兑换成魅力值,显然心里还是偏向的。
他已经失去那么多气运值就是想知道李洛青的秘密将对方踩在脚下,可结果呢?
反而被对方打脸,最后是他被困在北武太子身边,他不甘心,尤其是这几天感觉到北武太子脸色愈发不好,对方没发现,但苏玉嘉发现了,他觉得太子已经开始显露出倒霉的特性。
再继续待下去,怕是太子也会怀疑,他得想办法离开。
野生系统再次出现,蛊惑:【宿主真的不兑换吗?我保证这次和上一次的秘密有牵扯,不会让宿主吃亏的。】
苏玉嘉咬着手指,另外一只手的指甲使劲儿扣着桌面,发出刺耳的声音,被最近睡得不好脾气愈发暴躁的太子拿了玉枕砸过来:“少烦孤!”
苏玉嘉瑟缩一下,应了声默默退到了角落,眼底带着不满盯着太子的背影,最后还是没忍住心底那股子想将大公主拉下来的执念:【我兑换。】
几乎是同时,野生系统把气运值大部分扣除,同时苏玉嘉面前出现一个卷轴,他深吸一口气,缓缓打开卷轴。
上面依然只有一句话。
【楚氏一门还留有一个血脉。】
苏玉嘉皱着眉,楚氏一门,什么楚氏?这与第一个秘密大公主是男子有什么联系?
想到接连两次没了这么多气运值,苏玉嘉差点疯了,他焦躁的在房间里走来走去,这次更暴躁的太子猛地坐起身,眼睛沉沉盯着苏玉嘉:“你要是不想活着,孤可以成全你。”
苏玉嘉被他眼神吓了一跳,尤其是太子愤怒之下起身朝他这边走的时候,没注意到脚下台阶,竟然直挺挺摔倒了,不仅如此,摔倒时带动茶几,上面的杯盏和茶壶都摔在太子身上,茶渍让他满身狼藉。
苏玉嘉赶紧跑过去将人扶起来,一脸心虚:“太、太子,您没事儿吧?”
太子气得一把推开他:“你看孤像是没事儿的样子吗?真的是遇到你没半点好事……你说你能预测未来,结果这么久你所谓的预测呢?还是说,你只是在骗孤?你不会是给孤施咒了吧?孤最近几天怎么这么倒霉?”
苏玉嘉咬紧牙关才能克制着没有转开目光:“有吗?说起来我倒是预测到一点,只是……我看不懂对殿下有没有用,就没敢说。”
太子气笑了:“又想骗孤是不是?孤的耐心可是有限……”
他没说完,苏玉嘉生怕他动怒,干脆不管不顾将耗费这么多气运值说出的秘密说了出来:“殿下知道楚氏一门吗?”
他一时间真的想不起来这楚氏一门是怎么回事。
北武太子皱着眉盯着他,半晌没开口:“怎么会这么问?”语气倒是好了一点。
苏玉嘉:“就是我预测到,说是楚氏一门还有血脉存活……并与大公主有关。太子觉得有没有可能这大公主就是这仅剩的血脉?”
北武太子不知想到什么,一开始只是直勾勾盯着苏玉嘉,最后在他惶恐的目光突然笑了起来,先是轻轻一笑,随即大笑,吓得苏玉嘉哆嗦起来,下一刻就听到太子突然面色一沉,直接挥手:“来人,把这人给孤关起来!”
苏玉嘉闻言脸色大变:“殿下!”
好端端的为什么突然这么做?
太子气得使劲儿擦着脸上的茶渍:“孤管什么楚氏一门?如今京中哪有楚氏?你一次次骗孤还想孤再善待你?”
苏玉嘉脸色惨白,连太子也不知道楚氏吗?
就在这时,门突然被从外面推开,一个年过半甲像是幕僚的老头走进来:“属下刚刚听到殿下提到楚氏一门?”
太子皱着眉,心情郁郁:“嗯,先生莫非知道楚氏一门?”
苏玉嘉也忍不住期待看了过去。
老头摸了摸下巴的白胡子:“太子可知道十八年前定国公楚家?如今大邵是没楚氏,但定国公满门,当年却是被誉为楚氏一门。只是年代久远,怕是不少人早就忘了那位骁勇善战功高盖主的定国公。”
外人只记得定国公这个封号,倒是没太注意姓氏,如今听老头提及,北武太子自然也想了起来,眼睛发亮:“传闻当初那位定国公叛国,被敬阳帝灭了满门,难道……这个所谓的血脉,真的可能还存活着?”
老头不知想到什么,若有所思:“据说当年定国公府出事时楚家二夫人已有身孕,被关押当晚就死了,尸体也被秘密处理了。可据闻当时是假死,实则……是被送进了宫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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