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1章
太子皱眉:“这是为何?敬阳帝要灭人满门,又为何留一个妇人独活?”
老头身为幕僚,显然打听的不少:“太子可知为何康贵妃得宠?”
太子摇头,十八年前他也不过几岁,还在父皇面前讨巧卖好,自然不太在意这些事,对于这些传闻都知道不多,更不要说还是小道消息的所谓传闻。
老头也没继续打哑谜,很直白开了口:“当年的楚二夫人正是康贵妃的胞妹,康氏与康贵妃长得极像。康贵妃入宫前就有人在传敬阳帝当时看中康氏,只可惜康氏与楚二公子修成正果,敬阳帝才退而求其次让康贵妃入了宫。当年楚家刚出事康氏就自缢而亡,显然不太正常。不过这些都被敬阳帝压了下去,太子没听说过也正常,毕竟,连如今大邵皇城也鲜少人知。”
太子与旁边低头听到的苏玉嘉皆是惊愕不已,竟然还有这种秘辛,如果这是真的,十八年前,康贵妃所出的大公主刚好也是十八。
康贵妃与康氏是姐妹,当年若是敬阳帝当真趁着楚家出事将康氏囚在宫中,康贵妃自然不会坐以待毙,那么很有可能大公主是男子,并非康贵妃所出的大公主,而是康氏所出的楚家遗孤。
太子想通这点,克制不住的兴奋:“先生此话当真?”
如果真是这般,一旦有证据,岂不是代表他们拿捏住了一个大公主要命的把柄。
如今大公主是宣王妃,代表着同样拿捏住了宣州王,只要利用得好,指不定以后整个宣州都可能是他们的囊中物。
有了宣州,谁还稀罕什么临河,盛氏再怎么着也不过是临河的一个世家,但宣州整个可都是宣州王的。
老头摸着胡子,视线带着精光落在角落的苏玉嘉身上:“那就要看看这位公子说得两个消息,到底是真还是假了。”
苏玉嘉连忙示好:“真的,必然是真的。”
一旦他没了用处,等待他的只会是死路一条。
太子也是信的,否则不会留苏玉嘉这么久,对方知道这么多他的秘密,除非他幕后有人,否则只有能预测未来一种可能性。
老头倒是没追根溯源:“如此,那殿下只需要好好查一查当年的事即可。”
太子皱眉:“这么多年都过去了,想查不太容易,康贵妃那里更是不会开口,这可是要命的事。”
老头却是道:“康贵妃那里不好开口,但她身边的人呢?这么多年,总有知道内情的。”
太子若有所思:“但大邵宫中又岂是这么容易安排的。”
即使有这个本事,他们也只会安排在敬阳帝身边,压根对于这种虽然受宠但并没有皇嗣的康贵妃身上。
没有皇嗣代表着以后不会有登基的机会,自然也不在北武太子之列,谁知道这事情还能是这个走向。
老头却是笑了:“旁人不行,但……乌皇后与乌相爷呢。”
大皇子因为先前寿宴上对庆王出手失败,如今处境不好,朝臣更加支持二皇子,加上大皇子当时手太长让敬阳帝也生出警惕之心,这段时间更是懒得搭理,乌皇后与乌相爷也过的很是忐忑。
而这刚好给了他们机会,一旦大皇子真的出局,对乌家可不是好事,如果真的将这个把柄送到乌家手中,他们会忍得了?
太子眼睛放光:“先生的意思让人送消息给乌家,等乌家查到证据,我们螳螂捕蝉黄雀在后?”
老头颌首:“如此一来,还不用我们出力,又能得到想要的,何乐而不为?”
这也是他们这些幕僚很清楚太子身边有个很厉害的高手,足以无声无息潜入乌家,甚至不会让人怀疑到太子头上,这桩买卖,绝对是稳赚不亏的。
太子没忍住连连说了好几声好:“先生果然大智,日后若是孤夺得皇位,定不负先生相助。”
幕僚笑笑,低头:“这是属下应该为殿下分忧的。”
太子等老头离开后,立刻招来夺魂,望着隐藏在角落的影子,他克制不住激动,将这件事告知夺魂,并让他想办法将写好的信笺秘密送到乌相爷书房,务必让乌相爷看到这件事。
夺魂接过封了蜡的信笺,无声无息应下,很快消失在暗处。
而角落里的苏玉嘉缩着脖子,眼神却难掩兴奋的光,他觉得自己赌一把还是对的,上一次大公主能轻易逃过,这一次难道还要用有孕来打发?
什么有孕,必然是假的,肯定是用了什么特殊的秘法迷惑住了太医的,让太医查不出来。
太子难得对苏玉嘉露出一个笑模样,抬步朝他走去,只是走到一半,突然脚下被先前摔碎的杯盏碎片扎到了脚,顿时血流了一地,太子一张脸差点扭曲了:“快……喊大夫过来!”
该死的,他最近到底怎么了?
但想到自己倒霉如今又否极泰来,也暂时能压下心头的暴戾。
另一边,裴洵得到敬阳帝口头上的承诺后提前让人准备离京的一切事宜,洛青则是继续待在房间里,等回头出了京,要是还有命活着也就没必要藏得这么严实,所以现在忍忍都是值得的。
但随着十五到来,洛青想到裴洵又要消耗内力,情绪也忍不住有些烦躁,加上他胃口不太好,白天睡不醒,晚上也就不太困,偏偏裴洵还非要与他每晚睡在一起,意思是怕他哪天发作没在身边会出事。
洛青其实知道裴洵是不信自己,怕自己为了不害死他干脆提前结束这里离开。
洛青有些后悔当时为了让裴洵放心他不会真的“死”而坦白了一部分,结果这厮不仅没放弃,甚至防他跟防什么的,就差出恭也跟着。
洛青再次睡不着,瞥了眼身边闭着眼不知道有没有睡着的裴洵,干脆抬脚从自己的被子里把脚伸到他被窝里,顺便用脚指头挠了挠。
裴洵睁开眼,偏头看他,眼底带着疑惑,眼神清明,显然压根没睡着:“怎么了?不舒服?孩子闹你了?”
洛青耷拉着眼皮,恹恹的:“都还没到能动弹的时候,怎么可能?”
裴洵侧过身去,帮他将扯开大半的锦被掖好:“那就是不困?”
洛青心不甘情不愿嗯了声,将爪子也老实收了回来,裴洵白天要处理府里的示意,晚上还要被他折腾,他颇有些心虚,但又控制不住心头的烦躁,他盯着裴洵,想着自己到底哪里好?
忍不住道:“你给我读话本,我说不定就困了。”
裴洵想到上次那个话本,被噎了一下,别的都还好,但是……想想还是应了下来,只是翻身要下床去找话本的时候,洛青从枕头下摸出一本:“读这个。”
这可是他精挑细选出来的,就不信裴洵都这样还能忍。
裴洵回头对上洛青黑漆漆但明显带着异光的双眼,有种不祥预感,接过来,看到上面的名字,面皮莫名抖了抖,甚至不想翻开。
洛青被他脸上这神情莫名逗乐了,心情好了不少:“夫君你不会是不想读吧?这才多久莫非就已经厌弃了我,不肯用心了?”
裴洵咬牙:“没、有。”
他艰难打开话本,纠结一番还是硬着头皮打算上了,就在这时,外面突然传来影十七的声音:“主上,有要事禀告。”
裴洵松了口气,几乎没有任何迟疑,将话本往床榻上一放:“十七来了,我先去听听什么事。”
洛青一把拽住对方:“我也听。”想跑,没门。
不是非要见天守着他,他就让他整日对着这张脸,看他烦不烦。
裴洵迟疑一番,最终还是同意了,让十七去了屏风前的外间,洛青在后面,也是能听清。
裴洵虽然信任十七,但洛青的秘密还是不想让第三个人知道,以防不小心出现意外。
十七过来的时候手里拿着一封信笺,表情凝重递过去:“主上,这是夺魂刚送过来的,他现在就在外面,说是不久前北武太子吩咐他的,让他将这东西送到乌相爷的书房。他就先送过来了,等下还要奉命行事。”
裴洵看着封了蜡的信笺,皱着眉,吩咐十七打开信笺,稍后看完再将蜡封上。
十七得到吩咐没迟疑开始动手,觉得这北武太子肯定没憋好屁。
先前在送行宴上就胡搅蛮缠非要污蔑公主是男子,公主是不是男的他家主上还能不知道?
如今还让人与乌相爷搭讪,肯定还要搞事。
幸亏前两天他们运气好搞到了一瓶秘药,正是出自北武太子生母所出的那个神秘族落。
而这秘药也正是北武太子用来控制夺魂的东西,这秘药能给夺魂唯一的儿子治病,他这些年为太子干了不少恶事,但为了儿子也忍了,只是明明太子有能药到病除的办法,却只是用这药控制着夺魂。
夺魂这些年也认清太子压根没打算放过他,也不会彻底给他解药,所以等裴洵的人找上他说是有办法的时候,夺魂毫不迟疑两边倒了。
十七说起这解药也觉得运气真的是好极了,他们的人派去寻找那个族落,想着找到族落加上想办法让族落的族人交出镇组之宝秘法怕是难上加难。
结果也不知道怎么着,他们的人到了族落外围的一处边陲小镇时,刚好遇到有人欺负一个卖货郎,年纪不大,被欺负得瑟瑟发抖,本来这就算了,看到这卖货郎长得好年纪不大的少年,竟是生出将人抓走卖到楚馆换钱。
隐藏在暗处的影卫没忍住出了手,把卖货郎救了,结果这卖货郎看到影卫身手好,非要拜师,影卫急着办事,自然没理会。
但这卖货郎不知在他身上洒了什么,竟然真的能跟踪到他,跟了两天,影卫为了让他知难而退,就说要是他能帮忙找到那个神秘族落,他就收他为徒。
结果这卖货郎一听乐了,当晚就带着他从密道去了他们族落,影卫当时都懵了,觉得自己运气不能这么好吧?
结果真的是,原来是族落这些年逐渐没落,所以族人不少都开始出族寻找生计,少年正是族长的一个孙子,跑去外面体验生活,结果长得好被欺负了,就想练武成为高手行走江湖。
族长一听说影卫是孙子师父,是来寻秘法的,想到早些年族里秘法被人带走,早就不是秘法了,为了救人,干脆将办法交给了影卫,还提前送了一瓶解药,能用一年,秘法解除需要配置药,找寻也要一年的时间。
影卫让人八百里加急将药和消息都送了回来,而他则是带着新收的徒弟正在往回赶。
裴洵当时听到的时候也觉得匪夷所思,等解药到手,让人传了消息给夺魂,由夺魂这边证实的确是真的后。
夺魂本来以为裴洵这边有所图,等知道一年后配好药会给他儿子彻底治病,夺魂这心就偏到这边了,也为裴洵所用。
但夺魂没到最后一刻也没尽信,答应一年后如果真的药到病除,他绝不会再替太子办事。
这其间为太子做的事也会提前请示裴洵,防止会再害人命。
裴洵答应了,这也就有了夺魂刚得到太子的吩咐,就把消息送到了裴洵这里。
十七很快将信笺完好无损拆封,等看完还能原封不动封好,但前提是这里面的东西对主上无害,否则不介意换一换。
裴洵接过信笺打开,可等看了眼,周身的气息顿时一愣,眉眼也沉了下来,皱着眉没说话。
洛青在屏风后躲得无聊,他只是身形改变,想了想,干脆把自己裹得严严实实,只露出一双眼,偷偷摸摸从屏风后裹着被子挪了出来,到裴洵身后探了一下头,看了眼没忍住卧槽一声:“这孙子!”
十七也好奇,但没敢看,不过看主上这脸色,显然不是啥好事,他担忧问道:“主上,要怎么办?这信还继续送吗?”
洛青想,这肯定不能啊,这送了,敬阳帝别说放他们走了,估摸着直接把人关进天牢。
裴洵皱着眉先让十七离开,随后偏头看着正从他手臂下探头瞅着他手中信笺的洛青:“还是那个苏玉嘉?”
先前洛青提及过对方应该是重生的,之前因为关系没和北武太子这么好所有没告诉太子大公主是男子的事,但时隔这么久,为什么突然又把楚家血脉的秘密也说了出去。
裴洵表情凝重,他不确定这个苏玉嘉还知道多少秘密,如果对方一而再再而三针对洛青,他不介意将对方直接给杀了以绝后患。
否则,对方就像是一个不知道什么时候会杀人于无形的见血封喉毒药。
洛青皱着眉嗯了声,这苏玉嘉到底想干什么?
当好他的主角受不就行了,这么多气运值不好好与他的主角攻太子双宿双飞,结果总是跟他作对?
格局小了啊亲。
洛青叹息一声:“你说我是不是得罪他了?怎么见天搞事儿。”
这事十成十是苏玉嘉告诉太子的,但是这个野生系统搞什么,之前肯定没告诉苏玉嘉,这突然又告诉?
他怎么觉得这野生系统想拿这些秘密吊着苏玉嘉,并顺便从对方手中得到大量的气运值?
洛青表情凝重,询问系统:【这野生系统到底什么成分?它缺气运值?绑定苏玉嘉这个主角受不会有什么秘密吧?】
这种不顾死活的暴露秘密,怎么有种最后抢一把就跑的错觉?
系统:【抱歉,无法告知,本系统没有权限,无法查看。】
洛青:【……行叭。】
好歹这次不装死了,至少有进步。
裴洵表情却不太好,望着信笺上的字眼,一个个仿佛都能化作利刃,最后会刺向洛青,他沉着眸:“我派人去除掉他。”
洛青也无所谓苏玉嘉的生死,对方都想置他于死地了,那苏玉嘉如何也与他无关,但就算是除掉苏玉嘉,其实……也没用。
这个野生系统不搞清楚,苏玉嘉即使死了,那么万一这个野生系统又绑定一个,到时候依然可能利用所谓的宿主获得气运值,再将自己的秘密说出去,所以要除掉的,是这个野生系统。
但系统之所以是系统,只是意识流,裴洵身边的高手就没办法办到了,根本问题不解决,只除掉苏玉嘉没用。
至少如今苏玉嘉还有用,他不惜用这么多气运值也要搞他,但同样的,说明他没将气运值转化魅力值,那他想维持魅力,只会继续吸收北武太子的气运,到时候北武太子只会更倒霉。
算起来,一半一半,倒是还能留一留。
洛青摇头:“暂时不能动他……”但他又不知道如何解释系统的事,只能这么说,“他还有点用。”
裴洵:“什么用?”
洛青默默望天:“我要是说他重生需要消耗身边人的气运,会让北武太子倒霉,你觉得这理由够吗?”
裴洵疑惑看过去:“你确定?”这么玄妙的事,他怎么觉得自己会信?
但想到洛青本身……就是一个意外,他诡异的想通了,默默点头。
他这么说,那肯定有他的道理吧。
洛青匪夷所思:“你还真信了?不是吧?”
“那不然的,瞒着你偷偷处置了他?”裴洵继续看着信笺,既然人不能除掉,那这事要谨慎处理。
洛青也看过去,摸着下巴:“既然夺魂如今是我们这边的,信笺肯定要送,不然会打草惊蛇。还有几天我们就能顺利离开,这段时间绝对不能出事,先稳住他,他费这么功夫让夺魂将消息告诉乌相爷。大概率他自己办不到去查证据,想让乌相爷出手。既能把消息传到乌相爷手中,让乌相爷着手去查母妃,又能不让他查到想查的,让我好好想想……”
洛青很快倒是想到一个两全的办法,但这办法却又有一定的风险。
可目前来看,只有如此,才会彻底杜绝敬阳帝会相信北武太子说出的“疯话”。
否则,即使这一次没让北武太子得逞,等他们顺利离京之后,北武太子依然会说出来这件事,到时候他们是离开了,可母妃呢?
万一查到长公主,以敬阳帝的性子,怕不会善了。
除非,让敬阳帝彻底不信北武太子说得鬼话,并且坚信自己不可能是男子,根深蒂固。
北武太子如今这般,怕是还以为自己的确是男子,只是用了什么特殊的办法让太医误以为真的有喜。
裴洵看洛青一直没说话:“你想到什么办法了?不好说?”
洛青想了想,还是说了。
他说的也很简单,一句话总结就是事不过三,前两次说了谎,那么第三次即使说的是真的,旁人也不会信了。
第一次北武太子在敬阳帝面前说自己是男子,他因为有喜证明北武太子说了谎。
如果再有第二次,北武太子说得依然是谎言,那么第三次再说真的,敬阳帝也绝不会再信。
如今要办到这一点,需要两点,第一,让北武太子以为自己目的达到,真的由乌相爷这边接收到消息,去查康贵妃,打个信息差,然后等他们离开的关头,由北武太子自以为得到确切消息去敬阳帝面前拆穿,结果是假的,敬阳帝也会彻底对北武太子失去耐心。
等北武太子发现再说出所谓的真相,敬阳帝自然不可能会信。那么就需要第二点加以巩固,让敬阳帝的人彻底亲眼看到,他的确怀了。
等洛青将自己的想法掰开和裴洵说完,裴洵望着洛青紧锁的眉头:“这样的确能将各方面都照顾到,只是这个能让乌相爷相信去查,必然需要有点苗头,跟康贵妃有关?”
洛青点头,的确还在迟疑,虽然有用,但万一出点意外,或者没配合好,虽然敬阳帝不会怎么着,却可能会连累康贵妃,但想到身世暴露带来的危险,目前来说,最快也最能让乌相爷相信的,只有这个。
洛青道:“我说的这个,其实是将这信笺内容换了,把我是楚氏血脉的消息改成……母妃进宫前有一段私情,让乌相爷去查,借以迷惑北武太子。当然在此期间由母妃配合故意在误以为与情人约会的时候其实是跟敬阳帝在一起,等乌相爷将所谓的消息给北武太子时,想办法让他看不到内容,但以为是有证据,等他匆匆将所谓证据递给敬阳帝,敬阳帝自然不信。毕竟当时跟康贵妃在一起的是敬阳帝自己。”
想让敬阳帝上钩配合也挺容易的,毕竟母妃的脸……
但这点母妃怕是需要忍着不适与敬阳帝虚以为蛇。
不过倒是不会有性命之忧,毕竟别说康贵妃没私情,就算真的有,敬阳帝怕是也不会在意,他从头到尾在意的只是那张与康氏相像的脸罢了,更何况还是假的。
但即使是演,还是委屈了康贵妃。
裴洵听完后点头:“你不如进宫问问贵妃,如果贵妃同意,刚好可以顺便让敬阳帝的人亲眼看到你的肚子,等这次进宫后,应该是最后一次了。”
顺便也能与康贵妃道别,左右本来洛青也是打算这两天进宫一趟。
洛青想了想,又与裴洵商量完细节,这才重新由裴洵临摹笔迹,写了一封新的“告密”,让夺魂送到乌相爷书房。
第二天,洛青泡了药浴恢复身形后进了宫。
他外面穿的很厚,但是里面的衣服故意穿了显身形的尤其是肚子,将近三个月,肚子开始显怀。
脱了大氅,很是明显不说,等到时候借口身体不适,敬阳帝这厮怕是迫不及待派人来诊脉,甚至都不用他怎么出手,自己安排得明明白白。
第72章
洛青进宫前,提前递了牌子,康贵妃得到消息早早让人置办了一桌御膳。
等洛青一进来,立刻将手炉塞到他怀里:“这一路上过来,冷不冷?”
如今不到三月,天气还是冷的,尤其是洛青有喜,康贵妃这些时日见不到洛青,但一直在担心。
洛青解开外面大氅递给随行的嬷嬷,顿时所有人的注意力都落在洛青微微鼓起的肚子上,太过明显,想让人忽视都不行。
康贵妃心里疑惑但没多想,等一起先用了膳食,这才带着洛青回了寝殿,以有体己话要说为由,将大殿里所有宫人都退下了。
直到这时候洛青才将这次来的目的说了出来,包括自己的计划,事无巨细都说得一清二楚,最后还没等洛青问出来,康贵妃已经握住他的手阻止。
“母妃知道你担心什么,怕万一出了意外会真的让皇上误会我与旁人有私情。可就算是真的,他不仅不会在意,反而会借此拿捏我,让我更加顺着他的意,扮作当年你生母的模样。这些年我故意与他作对,他依然能忍,无非,就是因为这张脸……”
说到这,康贵妃恨到极致,怎么会有这么无耻而又恶心的人,想到这些年被困在宫中的日日夜夜,想到当年胞妹决然而死的一幕,她眼圈泛红,到底没流下泪来。
敬阳帝这人即使已经没有怀疑依然会一次次验证,稍后怕是会如皇儿所言派人前来,她不能花了妆容,更何况,只要皇儿顺利离京,日后天高凭鱼阔,她一颗心也彻底放了下来。
洛青喉间动了动,半晌没说出一句话来,他最后沙哑着声音,垂着眼,遮住眼底的动容:“抱歉……”
康贵妃摇头:“你这孩子说什么抱歉,要说也是我这个当姨母的没有保护好你。为了让你活下来,让你扮作女儿身这么多年,幸亏如今有宣王爷能护着你,等以后出了京,这辈子就别回来了。”
在外虽然奔波了些,但总比提心吊胆待在这个不知何时得罪了敬阳帝那个伪君子遭来杀身之祸。
洛青摇头:“不,我一定会将你带出皇宫。母妃,你等我。”
即使他做不到,但庆王、阎荣安都欠了他一个人情,足够保护康贵妃到敬阳帝身死的那一天。
既然敬阳帝不仁,那么这个皇帝不当也罢。无论以后是庆王或者二皇子当这个君主,都比敬阳帝强上百倍千倍。
康贵妃没有与洛青争辩,怕他不放心离开,一旦日后当真有威胁到这孩子的一天,她其实也可以坦然赴死。
从当年亲眼看着胞妹一家惨死,到康家见死不救甚至卖女求荣,她早就恨不得与妹妹一通死去。
可她那时候不能,她要护着这个妹妹与楚家留下的唯一血脉,相信即使以后真的在地下与妹妹团聚,她也能有脸见妹妹。
更何况,如今皇儿还有了喜,即使她出事,他以后也不是孤独一个人在世上,也能撑得下去。
洛青胸口像是堵着什么,难受的不行,他听出康贵妃的意思,也看到她饱含喜悦以及期待望着他肚子的神情,那是一种对未来的希冀。
可洛青怎么舍得告诉她,他怕是根本撑不到这个孩子出世,等他离开,楚家彻底后继无人。
即使残忍,但这却也是事实,可也同样的,离开康贵妃的视线,他临死前会让裴洵对外营造一种他还活着的消息,这……也算是他最后为原身做的吧。
康贵妃自然没意见所谓的私情,甚至因为自己能帮到洛青逃离而开心,这一天比以往任何时候都开心。
拉着洛青说了很多,直到敬阳帝派了御医和嬷嬷前来,名义上是怕府外的大夫医术不行,实际上,是想再次验证洛青到底是不是有喜。
康贵妃已经知道洛青的计划,倒是也没阻止,等御医与嬷嬷离开,洛青知道离宫的时间也到了,而这也是他大概与康贵妃最后一次见面。
洛青在康贵妃噙着泪意的目光下朝外大步走去,即将走到殿门口的时候,他突然转身,撩起大氅朝康贵妃跪地磕了一个头,替原身偿了养育之恩,护命之情。
最后在康贵妃捂着嘴眼泪落下时,站起身:“母妃……保重。”
说完,不等康贵妃再开口,迅速打开殿门离开,他怕再待下去会忍不住流露出真实的情绪被敬阳帝的人发现端倪。
洛青直到离开皇宫也没被阻拦,大概是御医的诊脉与嬷嬷亲眼所见鼓起的肚子,让敬阳帝彻底放心,也对北武太子撒谎的印象很是深刻。
洛青一出宫,王府的马车就匆匆驶过来,洛青上了马车,才发现裴洵也来了。
等马车缓缓行驶,帷幕落下来,洛青本来淡定自若的脸垮了下来,眸子落在前方,沉沉的,手指扣着怀中的手炉,紧抿着唇,脸色不太好看。
裴洵到了嘴边原本询问的话,看到他这样,干脆倒了杯温水递给他:“喝点水。”
洛青本来低落的情绪被打断,看他一眼,没吭声,也没接。
裴洵干脆坐近了些,喂到他的唇边:“别跟自己的身体过不去,我们离开前,会安排几个人留在宫中暗中保护。”
至少短时间内敬阳帝不会动杀人,真的到了万不得已的时候,会提前联系他留在宫外的暗线,到时候会给康贵妃安排假死送她出宫。
只是如此一来,也算是将一切摆在明面上,不到最后一步,这些暂时还不用走到这一步。
洛青闻言只是看他一眼,但明显气消了一些,抿唇喝了一口,才开口:“你什么时候安排的?我怎么不知道?”
裴洵深深看他一眼:“你猜。”
总不能告诉他,从猜到他可能是当年的人,他就开始埋线了吧?
毕竟康贵妃是他明面上的亲人,也是他在意的,他不会让人有任何机会威胁到他。
可如此说出来,这人怕是会躲得更远,缩在壳子里装傻。
洛青闻言挑了一下眉:“你还真是……”最后气哼哼的,“不说拉倒。”他还不稀罕听。
但明显心情好了不少,要不是时机不对,他真的想将敬阳帝这孙子从头骂到尾,再将祖宗十八代都骂一遍。
左右他也不是真的公主,裴洵是异姓王更加无所谓,只可惜庆王了,怎么就有这么一个狗东西皇兄?
白瞎了庆王这个好苗子。
洛青回去后将自己与康贵妃说得说了一遍,也预示着计划顺利可以开展。
接下来几天,乌相爷信了信笺上的告密,他这边的人联系乌皇后监视永寿宫。
康贵妃一改往常对敬阳帝爱答不理,等敬阳帝再次过来时,故意说想和对方重新好好相处,如今皇儿出嫁她也想通了。
敬阳帝望着那张脸自然喜不自禁,对于康贵妃随后说不想让人看清了她,毕竟之前她对皇上爱答不理,又突然上赶着不好,所以让敬阳帝依然和以往一样每个月来永寿宫两次,但他们可以约在别的偏殿见面。
这样的提议不仅没让敬阳帝不高兴,反而兴奋起来,这种偷情的感觉,让他忍不住也跃跃欲试,自然欣然同意。
而康贵妃的异样也落入监视永寿宫的人身上,告知乌皇后。
等乌相爷确定之后眼睛放光,本来还想再等等,但神秘人有递过来消息,想在宣州王与大公主离开前将人留下,否则宣州王离京后不好控制,万一与燕皇子合谋,到时候怕是大皇子想登基很难。
乌相爷本来就看出来皇上最近对大皇子没好脸色,想到这,也就立刻安排下去,这现成的借口,一旦康贵妃与人有私情的事暴露,大公主这个唯一的公主怎么好意思在这时候离开?
但乌相爷没这么傻,不想自己插手,打算到时候将查到的证据以及相关的人送到一处,由幕后之人呈给敬阳帝。
对方虽然没暴露身份,但乌相爷大概也猜到是谁递给他的消息,如今这个节骨眼,除了北武太子怕是也没别人了。
这正如了北武太子的意,因为夺魂这个“中间传话人”,两人压根没发现所谓的证据完全是对不上的。乌相爷说的是康贵妃私情的证据,北武太子则是说的大公主是楚氏血脉的事。
等离开的日子还剩两天的时候,当晚裴洵提前进了宫,以这两天要准备离京的东西太多为由,想先拿到令牌,怕当天事情一忙顾不上进宫。
敬阳帝本来不想给,但这几天偷摸与康贵妃见面让他有种又回到当初第一次见到康氏的时候,心猿意马之下,对大公主这个驸马也有点好脸色,加上将人留下时间太长,先前也答应后天让对方离开。
如今提前给令牌也无妨,若是到时候出事,大不了将人再扣下就行了。
裴洵拿到令牌后,目的达成,开始准备替洛青再次压制毒的日子,这次他早有准备,只是同样的消耗的内力依然不少,即使有高手内力相护,但他还是损失了不少内力,这次只恢复了三成。
下次会如何谁也不知道,洛青想到一大早还要提前离京,咬牙没问出声,好歹……先出京再说。
按照敬阳帝的意思,是今日放他们离京的,只是离京时间敬阳帝没提,但敬阳帝应该想的是他们会先进宫告辞再走,这么一耽搁估摸着也是下午出行,所以洛青与裴洵就打了个这么一个措手不及,打算天不亮就出京。
两人手里拿着令牌,但不是以裴洵的名义出京,而是由庆王护送,以庆王的名义离开,至于其余的人以及行李都还留在王府外,等下午北武太子的事了了再启程。
洛青和裴洵已经拿到令牌,也的确是今日离京的,敬阳帝事后知道也说不出半个违抗圣命的字,毕竟他们的确是按照敬阳帝的要求这日离开的,只是离开前没进宫辞行,是一大早就走的。
庆王这边顺顺利利将二人送到京外十里,等翻身下了马,皱眉掀开马车,瞧着马车里坐着的两人。
目光先是落在洛青身上,瞧着面色还算正常,但怎么反而是旁边这个像是大病未愈一般?
“裴王爷这身体还是要注意着点,你这神情瞧着像是撑不到宣州。”
更不要说谁也说不清敬阳帝会不会后悔,一旦后悔起了冲突,到时候裴王爷这模样,能护得住大公主?
裴洵面色沉静:“庆王可以放心,死不了。”
庆王瞥他一眼:“那就行。”转头看向洛青,神色倒是温和不少,“本王在离宣州府百里的一个镇子上,给你们留了三千兵马,如果真的出了意外,那些兵马算是给你们救个急。当然,最好是用不到。”
洛青嗯了声:“多谢庆皇叔。”
庆王摇头:“算是当初你帮了本王的回报,只是以后天高皇帝远,本王也帮不了你什么了,就要靠你自己。”
洛青笑笑:“好,庆皇叔……也保重。”等帷幕落下前,他将早就准备好的一封信递给庆王,“这里有一封信,是给王爷的,等我们离开后王爷再打开,无论王爷信与不信,希望王爷能警惕这两个人。”
庆王疑惑看着他,想问什么,但帷幕已经落下,同时十七扮作的车夫已经架着马车离开,很快只剩下一个马车尾。
庆王捏着手里还挺厚实的一封信,想了想,低头打开,里面的信的确如预期的那般有分量。
分成三份,两份像是写了文字,很厚实,最后则是薄薄一张,他先打开第一份文字,可等看清楚里面说的面色微变。
其中所言,包括当年敬阳帝为了一己之私以及担心前定国公功高盖主,继而污蔑定国公府叛国,将定国公楚氏一门灭了。
但实际上当晚偷梁换柱将楚二夫人康氏囚入宫中,后康氏诞下一子,这个孩子如今还活着。
但洛青没有证据证明当年敬阳帝所作所为,需要庆王直接去查,以及庆王此行也是敬阳帝故意为之,目的就是庆王手中的兵权。
同样的,敬阳帝多疑,怀疑他这个皇弟有朝一日也会背叛他,所以提前想要夺了权,有必要的时候,也会像当年除掉定国公、老异姓王般除掉庆王。
所以,这就是洛青要让庆王警惕的第一位:敬阳帝。
庆王面色凝重打开第二份,这次与宫中的一切无关,可等看完庆王也是愣在原地,信上很简单,当年与他称兄道弟后为救他而死的无名氏并非他如今查到的【无名】。
当年真正的【无名】早就死了,不过是另外一人刚好借了对方的名字容貌易容游历江湖。
警惕的第二人,是吴老爷。
也就是庆王不久前寻回的【无名】家人,这三人如今依附于他,被庆王照顾的不错。
庆王皱着眉打开最后一份薄薄的纸张,等打开看清楚上面画的人,庆王一双眼赫然睁大,仿佛在那一刻久远的记忆被找回,上面画着的竟是当初救他惨死的兄弟画像。
不知是用什么画的,竟是惟妙惟肖,仿佛真人就在眼前一般,同样旁边还有他当年的形象。即使是吴老爷三人也不曾知道当年的事,可、可为什么大公主会知道的这么清楚?
洛青与裴洵的马车渐行渐远,裴洵一直强撑着的身体倒是在没外人时躺了下来。
好在马车够大,躺一个人倒是还行,不过如此一来,裴洵几乎是贴着洛青躺着的,洛青只要一低头就能看到裴洵半抬着眼望过来,那模样陪着惨白虚弱到一张俊脸,着实……可怜。
洛青慢慢眨了一下眼,良心发现:“要喝水吗?”
裴洵摇头:“不渴。”
洛青:“点心呢?”
裴洵:“不饿。”
洛青想到对方昨夜一夜未睡给他压制毒素,表情更是温和几分:“那你有想要的东西就告诉我。”
裴洵这次倒是点了头:“都是真的有一点。”
洛青凑近一些:“是什么?”
裴洵:“我想知道你给庆王写了什么……”那么厚一叠,不知道写了多少字。
洛青看着裴洵,半晌才朝他笑了笑,随后在他期待的目光下说了两个字:“你猜。”
裴洵:“……”这位可真是一点亏都肯吃啊。
另一边,北武太子神清气爽,尤其是天亮后得到消息,说是乌相爷已经将证据以及证人都送到了一处,只等神秘人自行处理,毕竟这事他一个相爷不好参与其中。
北武太子心情好,询问属下,得到裴洵与大公主的十几辆整装待打的马车还在王爷门口准备的时候放下心:“递帖子,孤要进宫面见敬阳帝。”
而另一边,阎荣安先一步到了关押所谓证人的地方,敲打一遍之后,这才离开。
不久后,北武太子到了,刚要打开证据看一看,阎荣安匆匆过来禀告,催促太子进宫,说是得到消息不到一个时辰大公主二人就要启程离京了。
北武太子听着外面传唤的小太监,压下心头的激动匆匆进了宫。
一路上他几次想打开证据,都刚好被阎荣安给打算,他倒是没怀疑这证据,毕竟阎荣安压根不知道他让乌相爷查的事,只以为阎荣安这是故意拖延时间盯着他,让他不去找大公主的茬。
只可惜,他这次不是找茬,是彻底要大公主的命。
等阎荣安将人推着轮椅送到御书房,敬阳帝心情还算不错,等见了这位太子,宣州王和大公主应该也该进宫辞行,他还没想好到底要不要真的放行,但已经到了这一步,留下需要一个理由。
要不要提醒一下北武太子,如果他能让宣州王留下,说不定倒是个好事。
北武太子过来时,是带着一行人过来的,让众人侯在御书房外,他先一步进去,行了礼之后,开门见山:“皇上,孤有事要禀告,此事关于整个大邵血脉,孤虽然是别国太子,但心也是向着皇上的。”
敬阳帝脸色一沉:“莫非,太子还是要说朕的公主是男儿身?”
嬷嬷可是看过了,那肚子的确没有伪装,的确是怀了孩子。
更不要说太医次次诊脉可都没有问题。
北武太子摇头,自信满满:“自然不是,但比这个……严重得多。”
说着,干脆将怀里的证据直接递上去,因为太过自信,甚至忘了查看一番。
主要是对乌相爷太过信任,觉得对方知道了这么大的秘密,怎么可能查不到?
刘全请示了敬阳帝,这才接过来,递给了敬阳帝。
敬阳帝打开看了眼,越看一张脸越沉。
北武太子一看这模样,克制不住兴奋,激动道:“皇上,时间快来不及了,还是先把大公主与宣州王抓进宫为好,否则等人一旦离京,怕是鱼入大海,再也寻不回了,可是一个大隐患。”
敬阳帝死死盯着北武太子:“是吗?你说的这些有证据吗?”
太子立刻道:“自然是有的,证人就在外面,皇上只要询问就能知道当年的真相。”
就算康贵妃隐瞒得再深,当年换孩子这么大的事怎么可能瞒得住,肯定有心腹嬷嬷,乌相爷送来的这嬷嬷应该就是康贵妃当年身边的人,知道真相的吧?
北武太子说到兴奋处,不知是不是吸了凉气,觉得胸腔有些痛,甚至头也有些疼,他这几天睡不好,总觉得头像是破了口子,想东西也不如往日清楚,他觉得肯定是大公主克他。
这些天下来,只要遇到这大公主就没好事,肯定是这样。
敬阳帝气笑了:“来人,把所谓的证人带过来。”
北武太子随着两个嬷嬷跪在地上行礼,揉着眉心的手放下来,兴奋道:“快说,把你们知道的都说出来!”
两个嬷嬷被嘱咐过,低着头,一板一眼开始说康贵妃如何与人有了私情,如何对不起皇上,这几天就偷摸出永寿宫与人在偏殿偷情两次。
北武太子本来兴奋的目光僵在那里,坐在轮椅上的身体也忍不住坐直,他终于反应过来,指着二人愤怒道:“你们在说什么?!”
嬷嬷吓得抖了抖:怎、怎么了嘛?这不是相爷交代的么,就是要这么说的啊,证据可都在信上了。
敬阳帝望着太子因为太过激动下意识站起身朝两个嬷嬷扑过去的身形,气得将手里的所谓证据直接扔过去,重重砸在太子身上:“真好啊,说自己重伤,结果这是自己暴露了?给朕的爱妃泼脏水,好一个为朕着想。怎么,觉得自己终于抓到一个把柄,想借着朕的手除掉朕的爱妃,甚至除掉你一直针对的大公主?朕倒是不知道,朕的大公主如何得罪你了,要如何置她于死地?”
北武太子终于后知后觉意识到什么,他快速拿起散落一地的纸张,等看完整个人都是懵的:“不对,不对……怎么会是这样?”
敬阳帝冷笑出声:“怕是要让太子失望了,你所谓的私情,这两个所谓的时间点,贵妃都是偷偷去见了朕。怎么,朕会信你还是会信自己的贵妃?”
北武太子猛地抬头:“皇上,不是这样的,我要说的不是这个,是、是大公主其实不是康贵妃所出,他其实是男的,还是当年定国公楚二公子的子嗣,是楚氏留下的血脉!”
敬阳帝彻底气疯了,猛地站起身,将手边的烟台直接砸了过去,正好砸中北武太子的额头,血汩汩冒了出来。
他眼冒金星,往后面一砸,刚好腰卡在轮椅扶手上,咔嚓一声,北武太子疼得差点晕过去。
只听着耳边嗡嗡的,以及敬阳帝的雷霆怒吼:“你一而再再而三污蔑朕的公主,先是说公主是男的,没有得逞又污蔑朕的爱妃与人有私情,如今被戳穿又说公主不仅是个男的,还不是朕的骨血,怎么你觉得朕的爱妃还能与楚家二公子有私情不成?你个……”
北武太子昏迷前还想解释,不、不是这样的……
只是疼痛让他压根说不出口就晕了过去。
第73章
御书房的众人被敬阳帝吓得不轻,听着他的雷霆之怒,垂着头胆颤心惊。
敬阳帝怒吼半晌没得到回应,愤然看去。
北武太子躺在那里无声无息的:?
刘全抖着嗓子这才小声提醒:“皇、皇上,太子刚刚自己摔在轮椅扶手上……晕了。”
敬阳帝怒意少了不少:“那也是他活该。”回神,才想起什么,“大公主与宣州王呢?不是今日要出京,怎么还没进宫?”
原本就迟疑要不要放过宣州王。
老异姓王的死是他所为,他无时无刻不在担心有朝一日裴洵知晓真相会背叛他这个皇帝。
他召对方进京,何尝没有试探之意,甚至好几次起了杀心。
可惜一直没让他找到合适的机会。
这次更是几位老臣上奏,他为了不让人怀疑只能应下此事。
冷静下来,敬阳帝望着昏迷不醒的北武太子,心头那个迟疑的念头在此想起。
既然没确定要不要真的放过宣州王,不如趁这个机会,再留几日。
没多久,派去王府打探的人匆匆回来,跪在地上,额头上一层冷汗,不安回禀。
敬阳帝听完刚压下去的怒火再次涌上来:“你说什么?大公主与宣州王天刚亮就出城了?”
禁卫统领咽了下口水:“大公主给皇上留了一封信,说是……她怕这一别就是数年。大公主还提及说是担心进宫会不舍得皇上,以免到时候哭花了妆容动了胎气,这才决定……提前离开,以免父女离别,难免伤心。”
敬阳帝气笑了,但大公主字字句句为他着想,甚至这话还是故意在王府外说的。
禁卫统领进宫这段时间,坊间传遍了,为大公主的孝心感动。
敬阳帝知道的能怎么办?只能就这么放行了。
除了人已经跑了没理由之外,还有另外一桩棘手的事,北武太子诬告后被抬出宫后,残了,腰部以下无法动弹。
一国太子,就这么在大邵境内废了……敬阳帝焦头烂额,也就顾不上洛青二人。
王府的马车队伍顺利出城,直到三天后才追上洛青二人的队伍。
洛青的意思抓紧跑快一点,裴洵觉得没必要。
敬阳帝若是真的后悔要抓他们回去,那这么短时间也挡不了什么。
但洛青如今身孕刚满三个月,生怕颠簸之下会真的动了胎气。
洛青想想也是,他也不想一路上跟逃命似的。
他猜想敬阳帝气得不轻,北武太子撞到枪|口上,怕是得不到好。
但没想到,北武太子竟然瘫了。
洛青听到十六前来禀告声正在和补气汤,闻言呛了一下,难以置信抬头:“好端端的怎么就……废了?”
十六也忍不住眉宇间带了笑意:“属下派人查了,这位太子最近都挺不顺的。不是撞墙就是平地摔,听说之前还被自己摔碎的茶壶碎渣给划伤。这还不算,他在宫里的时候,被敬阳帝怀疑污蔑,激动之下竟是忘了自己装病起身,敬阳帝一怒之下砸了砚台。也不知这位太子是倒霉,还是敬阳帝准头好,竟是当真砸到了。当时鲜血淋漓的,可吓人了,他自己没站稳就摔了,腰刚好卡在轮椅扶手上……”
影十六描绘的惟妙惟肖,洛青仿佛能看到那画面。
他诡异沉默了,听着十六说的倒霉,莫名想到主角受苏玉嘉。
北武太子是主角攻,这次苏玉嘉间接说出的秘密害他成了这幅鬼样子。
别说以后在一起,怕是北武太子杀了苏玉嘉的心都有了。
洛青本来还不打算掺和这书中所谓主角攻受的“孽缘”,可如今事情超出预期,如果苏玉嘉被北武太子愤怒之下给弄死了。
那个野生系统指不定还会再换一个宿主。
这就像是一个隐患,这也是洛青当初没让裴洵对苏玉嘉出手的原因。
但如今不一样了。
“夺魂离开的时候,让他一并将苏玉嘉给带回来,记得,不要让他死。”洛青吩咐出声。
他没解释,十六虽然疑惑,但也没多问,很快飞鸽传书出去。
这次乌相爷的事与北武太子的预期完全不同,等他回头想起来,必然察觉到不对劲。
第一个苗头就会对准夺魂,所以他们的打算就是让夺魂寻个机会离开。
夺魂是排名第二的高手,他想离开,谁也拦不住。
先前是因为儿子的命握在对方手中,如今有了办法,自然也不受控制。
消息传到夺魂这里时,他已经从行馆离开,北武太子的人这两日都在抓他。
他躲了两天,打算等误以为他已经离京再走。
得到消息的时候,刚好顺手,多带一个人走也没难度。
夺魂无声无息潜入私牢的时候,苏玉嘉吊在牢房里,出气多进气少。
北武太子这次伤得不轻,途中醒来知道自己彻底废了的时候,气得立刻让人把苏玉嘉关了起来。
本来想直接杀了这个一而再再而三欺骗他的人,但又舍不得苏玉嘉的能力,让人从他嘴里撬出点东西。
苏玉嘉说了不少,但最重要的秘密没敢说。
但也快撑不住了。
好在就在他想着用系统的秘密换一线生机的时候,夺魂将他手脚绑住,顺便堵了嘴防止咬舌自尽,喂了一颗续命的丹药就带着离开了。
等夺魂带着苏玉嘉追上去的时候,洛青一行人已经走了大半个月。
晚上露宿在林子里,搭了帐篷,其余影卫以及马车将整个围了起来。
夺魂与苏玉嘉就是这时候过来的。
夺魂风里来雨里去惯了,这大半个月都是随便对付一下。
因为记着裴王爷这边的嘱咐,怕苏玉嘉寻思,除了给喂丹药保命外,喂他一天喝一顿水和流食。
吃的时候也点上穴道,然后掰着嘴把食物直接倒进去。
虽然吃不饱,但也饿不死。
苏玉嘉这大半个月被折磨的够呛,不懂自己没得罪这人,为什么要这么对他?
直到见到洛青与裴洵,才意识到自己为什么一而再再而三的失败。
带他来的人,怕是裴王爷安排在太子身边的细作。
怪不得次次失败,原来一举一动压根就在他们眼皮子底下。
苏玉嘉想到自己这狼狈模样,再看看前方被裴王爷护着小心翼翼落座的大公主,恨得咬牙。
明明一开始他并没觉得有什么,可为什么这位大公主要针对他看不起他?
如果不是对方先针对,他也不会……
洛青看着苏玉嘉,挥退所有人,这才静静对上苏玉嘉饱含恨意的目光:“你不应该感激本宫吗?如果不是本宫,你如今怕是一具尸体。”
苏玉嘉想说怎么可能,一旦他说出系统,知道他有这等本事,太子只会供着他。
即使不是太子,他还可以寻找旁人庇护。
甚至只要给他机会,利用气运值兑换魅力值,这些高高在上的皇孙贵胄还不是他的囊中物?
若是知道北武太子这么没用,他就选择大皇子了。
好歹这人为了兵权为了皇位,很好利用。
十七扯下苏玉嘉嘴上堵着的布条:“回话!”
苏玉嘉愤愤垂下眼,开口嗓子沙哑,听着很是可怜,可刚刚那眼神可不善:“公主……想多了,臣子,不敢。”
“是吗?你不敢的话,会为北武太子出谋划策,一次次想借他之手将本宫置之死地?这就是你所谓的不敢吗?”洛青的声音很平淡,但字字句句都让苏玉嘉心惊。
他知道自己做的事了?
苏玉嘉身体一抖:“臣子不、不知道公主在说什么。”
如今帐篷里都是心腹,洛青开门见山:“不知道吗?难道不是你告诉北武太子本宫是男子,是楚氏留下的血脉的?”
苏玉嘉因为太过震惊猛地抬头:“你、你怎么……”
洛青嗤了一声:“想问本宫如何知道?本宫反倒是更好奇,你一没武功内力,二没人手,三没接触过江湖人士百晓生,你又是如何知道这么多的秘密的?”
苏玉嘉脸色发白,他便宜别人是因为可以一同谋利,但告诉眼前之人,说自己想靠着系统害死他,对方怕是立刻会让他去死。
苏玉嘉咬着唇:“这些不是我说的……”
洛青:“你觉得本宫能知道这么多事,在北武太子身边没安排人吗?你的所作所为都在本宫的眼皮底下。”
苏玉嘉听得浑身发抖,恼羞成怒干脆破罐子破摔:“我就是知道怎么了?有本事你杀了我。你又不是第一次对我不善,我才要问问大公主,我明明没有得罪你,你凭什么看不起我?凭什么对我散发恶意?我不该讨厌你吗?对于一个讨厌的人,知道了这么大的秘密,不该说出去吗?”
洛青平静看着苏玉嘉:“本宫的确讨厌你,但何时对你散发恶意了?”
“你承认了?你不过是一个假冒的公主,你又凭什么讨厌我?”苏玉嘉用尽全身力气吼出声。
洛青嗤笑一声:“我讨厌你?自然是你做了不齿的事。利用别人用命换来的恩情,你却非要冒名顶替占领,如此人品不端之人,本宫不该讨厌吗?”
苏玉嘉面色一遍:“你……你……”他怎么会知道的?他难道……
洛青:“你既然知道我是楚氏留下唯一的血脉。那么灭门之仇,你觉得我会没有任何准备就莽吗?自然查的事情多了,你所作所为也都在我眼皮子底下。”
苏玉嘉没想到对方不是无缘无故的讨厌,是看清了他想要冒名顶替的心思,他白着脸:“这又与你有什么关系?你凭什么因为这些事讨厌我……”
洛青:“因为你的命是我救的。我并不想看到我救下的人,却是如此行为不端之人,我没对你做什么,只是单纯讨厌,这就成了你想要害我的理由吗?”
“什么?”苏玉嘉脑瓜子嗡嗡的。
洛青:“云隐寺后院假山,你因为康绪宁欺骗与他同归于尽,撞山自尽想陷害他。当时,是我救了你,给你涂了药。”
也因此产生了因果,让他看到这个穿来的人与野生系统的对话。
洛青想用这些换回苏玉嘉的良心。
很显然洛青低估了这人本性的自私,毕竟,这些是原身做的,不是如今站在眼前的苏玉嘉。
苏玉嘉抿着唇,显然没想到原身当初做的蠢事竟然被大公主看到了。
那他是不是听到了康绪宁的话,早就知道他与康绪宁……
他心里是不是一直在嘲讽他,这样还想搭上盛世子,后来盛世子也成了假的。
大公主当时瞧着这些,是不是笑疯了?
他机关算尽却一败涂地。
洛青瞧着苏玉嘉沉思时头顶上的字幕,知道这人没救了。
他看向早就因为听到大秘密整个人处在恍惚的十七:“他知道的太多,不要让人跑了,顺便堵了嘴不让他说出去,知道吗?”
十七恍惚点头:“知、知道了。”
说完就带着重新被堵了嘴的苏玉嘉离开了帐篷。
到了外面被凉风一吹,脑瓜子嗡嗡的:卧槽卧槽,公主是男儿身?
不对啊,公主不是已经怀了主上的子嗣吗?
那、那怀的是个啥?不会是假的吧?
随着二人离开,帐篷里一时间只剩下洛青与裴洵二人。
裴洵想了想,再次开了口,他一开始就没打算留下这个苏玉嘉。
更何况对方还表现出这么明显对洛青的敌意。
裴洵愈发不放心:“让一个人保住秘密,最周全的办法,是让他永远闭嘴。”
洛青托着下巴瞥他一眼:你以为我不知道吗?
问题是,万一苏玉嘉死了,野生系统重新找一个宿主,到时候脱离掌控,就是一个定时炸|弹。
可望着裴洵大半个月也才恢复三成的修为,他真的怕下一次裴洵就内力耗尽而亡。
洛青倒是不担心裴洵知道会对他怎么样,毕竟他能兑换毒药,见血封喉,想死脱离这具身体回到管理局还是很容易的。
真的要说出口,他还在迟疑。
但想到自己一旦嘎了,留下苏玉嘉,指不定还会把这个书中世界怎么嚯嚯。
洛青望着裴洵:“苏玉嘉知道这么多,你不怕吗?”
裴洵深深看了洛青一眼:“不怕。”
至少与洛青可能会随时离开相比,是不怕的。
一个可控,一个不可控。
他甚至都无法与之抢夺,甚至不知道要与人争面前这人。
洛青:“你不好奇他单凭重生就真的能知道这么多吗?”
裴洵听出他要说什么,心情复杂,他既想听,又不想听。
想听是因为,洛青能开始坦白,说明目前的情况已经不可控,他得让自己知道,以备后患。
不想听是清楚,这等同于“托孤”前的坦白,对方随时做好了“离开”的准备。
裴洵视线落到一处:“我可以不听吗?”
洛青:“不行。”
裴洵抬头,终究舍不得,静静看过去,眼底饱含复杂而又浓烈克制的感情:“为什么?”
洛青不想回他,可还是说了实话:“我不想你死。”
裴洵没忍住眼底的异彩,可笑着却又紧抿双唇,许久,坐过去,握住他的手:“如果你想说,那就说吧,我听着。”
洛青:“现在又想听了?”
裴洵嗯了声,只是垂着眼,洛青看不清他的表情。
但他此刻心情复杂:“先前说他是重生是骗你的,其实他不是重生而是死后到的那具身体里。”
“什么?”裴洵虽然猜到会大秘密,但没想到这么……匪夷所思,“你与一样吗?”
洛青:“差不多吧,但还是不一样的。”
裴洵:“哪里不一样?”
洛青开始半真半假的扯:“自然是他运气不错或者也不一定不错,他从异世穿来后脑子里有个万人迷系统。”
裴洵:“什么?”万人迷?系统?是什么鬼?
洛青叹息一声,让他怎么和一个古人讲系统是什么鬼东西啊。
系统:【统统不是鬼。】
洛青:【大哥,你怎么该冒出来的时候不出来?要不你来解释?】
系统很快又遁了。
显然它办不到。
洛青望天:“这么说吧,就是他脑子里自带一个东西,但是旁人看不到摸不着,就像是一个诡术厉害的鬼东西。一人一系统合作,系统很是熟知这世界发生的事,但它并没有全部告知苏玉嘉,需要苏玉嘉用东西来换。而兑换的东西,就是大气运者身上所带的气运,这东西能转化成魅力值,让见到苏玉嘉的人对他迷恋,他则是成了人见人爱之人,这就是所谓的万人迷。同时,这些气运值还能兑换系统想告诉他的秘密,我猜测这段时间,苏玉嘉应该是兑换了两个。一个是我是男儿身;第二个是我是楚氏留下的血脉。”
裴洵面色愈发凝重,下意识问道:“他这个系统能兑换解除你身上之毒的解药吗?”
洛青一愣,显然没想到裴洵的关注点能这么偏。
可对上裴洵认真的眉眼,心头有些酸涩:“应该不能。”
连他的系统都做不到,对方这野生系统显然不正常,更不会有这救命的玩意儿。
裴洵一阵失望:“他有这个系统,岂不是会知道很多东西?”
洛青点头:“所以他如今这样不能留在北武太子身边。”
先前苏玉嘉不会暴露系统的秘密,但万一性命关头可就说不准了。
北武太子先前还能忍苏玉嘉,但他废了,与皇位彻底绝了,绝不会放过苏玉嘉。
裴洵懂了:“那杀了他不就行了?”
洛青摇头:“他不能死,这个系统不太对劲,它似乎迫切需要气运值,这两个秘密就是它蛊惑着苏玉嘉用大量气运值兑换的。而且它所谓的吸收大气运者的气运,会让被吸走气运的大气运者倒霉。这系统,很不正常,我担心如果苏玉嘉死了,他会重新换一个宿主,到时候……太不可控。”
裴洵明白了他的担心,如今苏玉嘉在他们手里,只要不接触大气运者,那么系统与苏玉嘉一体,至少不能说出什么。
可如果换个宿主,无法窥探之下,就是一个大威胁。
同样的,裴洵抓住一个重点:“你为何会知道这么多?”
洛青低咳一声,掩饰心虚:“我刚刚不是提及他穿来前被我救过,当时产生了因果。我能从他头顶上看到他与系统的对话字幕。”
裴洵难得茫然看着他:“嗯??”
他无法想象一个人头上顶着一堆字的画面。
洛青望天:“就是你想的那样。”
他说完这些突然脸上一凉,被裴洵捏着脸给转了过来,甚至还凑近了一些。
因为离得太近,洛青下意识屏住呼吸,瞪着近在咫尺的脸:“你、你干嘛?”
裴洵认真望入他的眸底:“想看看能不能从你眼里看出一堆字。”
洛青缓慢眨了一下眼:“你……有病吧。”
苏玉嘉都没在这里,他能看到个鬼。
怀疑这家伙就是想趁机和他贴贴。
好在裴洵很快放开手,低头很是自然摸着他的肚子:“将近四个月了,孩子会动了吗?”
洛青被他掌心的温度贴着肚皮,隔了好几层衣服,可莫名耳根发热有些不自在,强行声音大了一些:“你想什么呢?还不到四个月,至少要四个半月才能动。”
裴洵丝毫没觉得直接的过分期待有什么问题:“是吗?万一孩子天降异象是个大能者,早早就能胎动呢。”
洛青盯着他近在咫尺因为低头露出的发顶,黑漆漆的墨发如同绸缎般,在烛光下散发着光泽。
他忍不住脑海里闪过这个身体长得不错,裴洵又长得这么好,他们的孩子该长成什么模样?
洛青抿着唇,想说裴洵想多了。
想说这个孩子能不能生下来……
就在这时,不知道是不是裴洵的举动还是这孩子的确天赋异禀,竟是真的突然重重踢了裴洵作怪的掌心一下。
几乎是同时,裴洵与洛青都僵在那里,低着头难以置信瞅着肚子。
裴洵:??
洛青:!!
两人谁都没敢动,好半晌,裴洵没能再摸到动静,才依依不舍抬起头,眼底都是克制不住的笑意,轻声道:“你看,我就说我们的孩子不一般。”
洛青:“……”
第74章
宣州府离京城的距离不近,按照平时快马加鞭两个月左右就能到。
但洛青情况特殊,加上为了故意避开敬阳帝亦或者北武太子派来的人,所以行踪愈发隐蔽,导致这一行程大概要三个多月才能到。
刚启程的时候洛青还有些新奇感,他以前穿到古代都是为了做任务。不是在做任务的途中,就是正在做任务,哪里有这个闲心欣赏风景,所以等确定安全之后,他时不时会瞧着外面的景色。
但总共也就这么多景,加上随着时间推移,肚子大了不方便是一回事,裴洵的情况也不太好。
洛青是因为肚子大不方便,裴洵则是为了修养身体,一孕一病大眼瞪小眼,最后以裴洵败了告终,他垂着眼,安抚看着坐在矮凳上不满瞪着他的洛青:“如今已经平安过了五个月,再撑几次就能过去了不是吗?你之前说许是两三次都避不过,可如果已经压制了五次。”
洛青说不出此刻是什么感受,他望着裴洵不过两个月就消瘦不少的面容,以及苍白憔悴的面容,咬牙切齿:“你没听到十六的话吗?你如今的内力极近消耗殆尽,再有一次,你就是个废人。这样到了宣州府,你以为你能避过敬阳帝的人吗?”
一旦被敬阳帝知道目前的情况,裴洵必死无疑。
裴洵趁机将他的手攥在掌心,情绪反倒是前所未有的平静:“我知道,所以我派人寻了这么多高手。下一次也已经说服夺魂,让他替你压制一次,他的内力雄厚,应该还能克制两次。”
如此一来,到时候就是七次,孩子也七个月了,只要再想办法撑两次,就能等到孩子平安降世。
虽说是十月怀胎,但一般九个多月孩子就会出世,所以第十次其实能避过。
洛青所有的注意力都在裴洵身上,他深吸一口气,想说什么却又不知道说什么,即使这孩子能勉强生下来,然后呢?他这身体早就被毒素侵袭,连系统都没办法,他又怎么可能真的留得下他?
瞧着裴洵这模样,洛青又不舍得在这个时候说出这般残忍的话,也许这个孩子生下来也好,到时候至少留给裴洵一个念想,不会因为他之后的离开……
洛青不傻,这些天相处下来,对方虽然从未开口,但做的事何尝不透露着一个答案,他不遗余力耗尽修为也要替他一次次压制毒性,不过是想让他活下来。
洛青一直等裴洵沉沉睡去,他兑换了一些迷香,给裴洵嗅了嗅,这才在身上罩了一个幕篱,从马车上走了下来。
影十六和影十七一直谨慎守在旁边,看到这立马上前,面容也是憔悴的:“公主,可是王爷身体出了什么问题?”他们虽然也觉得王爷不顾自己安危着急,但也清楚明白公主对王爷的重要性,不敢在公主面前表现出任何异样,生怕会让公主误会他们因为主上……
洛青垂着眼没说话,径直朝前走去,一直走到熬制汤药的地方,那里守着两个影卫,看到他起身行礼,在洛青挥手后,立刻退下。
主上早些时日就吩咐过,他如果不在,那么他们这些人全都要听从公主吩咐。
一直等帐篷里只剩下三人,洛青才看向十六二人:“神医找到了吗?”
二人摇摇头:“没找到,这世上医术高的,大部分其实都在皇宫……”连宫里都没办法,甚至都没能查出来公主实则是个男儿身,更不要说外面这些所谓的江湖术士,“不过……”
说到这,十六想起什么,沉默下来没继续往下说。
洛青在药炉前坐了下来,垂着眼静静瞧着汩汩冒着热气的汤药:“接下来两次他告诉我,说是让夺魂替我压制毒性,他说的是真的吗?”
自从裴洵内力消耗大半后,裴洵没瞒着十六和十七,将洛青的情况都告知二人,也相信二人不会随便泄露出去。
也正是因为如此,十六二人压力很大,他们一方面相劝主上,可另一方面却又能理解主上的选择,毕竟如果就这么放弃,绝对是一尸两命,主上怎么可能会眼睁睁看着公主毒发而亡?
所以二人明知道接下来可能会发生的事,却只能听从命令。
听到这话,十七与十六对视一眼,两人都不敢说,这是主上的命令,他们怎么敢和公主提及这种事,一旦让公主知道……
洛青:“王爷说过他不在的话,你们全都要听我的,如今他沉睡不醒,我就是你们的主子,我让你们回答,你们真的要拒绝吗?不怕我将你们直接赶出去?”
十六二人知道公主只是想知道真相说说而已,可望着公主不达目的不会善罢甘休的认真模样,二人叹息一声:“公主,不是我们不想说,主上……不让我们告诉您。”
洛青:“他这么说,不过是不想让我死,可如果他为了护我出了事,到时候留下我与孩子,你觉得敬阳帝会继续将我留在宣州吗?你觉得你们能护得住我们吗?一旦敬阳帝有朝一日知道我的身世,他不仅不会放过我,也不会放过这个孩子。依然是死局。”
“可……”十六和十七又何尝不知,可这是主上的决定,他们也是两难,一边是主上的命令,一边却是惨白的结局,他们当属下的又能如何?
洛青道:“他应该没告诉你们我这身体早就救不回来,不过是他一次次用内力留住而已。他这次即使能让夺魂多救两次,下次呢?早晚的事,你们如果不过是替他早做决断而已。”
十六二人震惊抬头,半晌才哑着嗓子:“公主此话可是当真?”
洛青既然坦白了自己是男儿身,如今也没什么不能说的:“你们知道这些年为何敬阳帝从未怀疑过?我又如何前后身形不一样?不过是一直在泡一种药浴。这种药浴十六应该很清楚会是什么结果……这身体早就千疮百孔毒素侵蚀五脏六腑,已然无救。”
十六白着脸,他自然知道,当初去查的就是他,可他知道严重,没想到竟然早就已经毒入心肺……也就是说主上如今不过是在与阎王爷抢人。
甚至注定是抢不回来的,但已然固执的以卵击石。
洛青的话彻底绝了十六二人的希冀,他们白着脸,最终轻叹一声:“夺魂排名第二,他内力的确不错,但他要留着至少五成的功力最后救自己的儿子护法,需要五成内力催出解药入身后的残留毒素。夺魂从一开始帮主上就是为了救自己的儿子,所以他最后只答应给出五成的功力,但……他年纪大了,以过往主上消耗内力的情况……实际上,夺魂应该只能替公主压制一次的毒性。”
最重要的事,压制公主的毒每一次都会需要更多的内力,这简直就是……
洛青就猜是这样,裴洵这厮还骗他夺魂能压制两次:“那之后呢?他找到所谓的高手了?”
十六嘴唇哆嗦一下:“这……怎么可能……”他们要是一下子能找到这么多高手为他们卖命,整个江湖怕是内力雄厚的都不剩多少了。
洛青抿着唇,有种不祥的预感:“他到底要怎么做?”
十六看向十七,后者哪里敢吭声,低着头装傻,不敢说。
最终十六硬着头皮道:“主上他……这次养好伤打算闭关修炼一种内力进步神速的功法。”
洛青眉头皱得更紧:“这功法有问题?”
十六嗯了声:“公主应该听主上提及过,救夺魂儿子的秘法来自一个族落。那个族落除了有这个秘法解药之外,还有一种镇族之宝……”说到这,十六狠狠搓了一边脸,一旦说出去,那就没有后悔的余地了。
可他们毕竟是裴洵的属下,他们真的不能眼睁睁瞧着主上去送死……更何况,还可能是在压根保不住公主的前提下。
这简直就是殉情,一旦失败,两尸三命。
洛青抿着唇,半晌才找到自己的声音:“是、什么?”
十六深吸一口气,说都说了,干脆一股脑吐露出来,如果主上要怪罪,那他就以死谢罪:“这个镇族之宝是一种秘法,能够以命换命,毕竟可以将换命之人全身的修为都同时渡过去,只是成功率只有一半。主上当时没说公主的情况这么严重,按照少族长的意思,一旦内力都度过去,成功后可以凭着自身的内力也许能压制住毒性,至少短时间内能活着,知道……寻到可以彻底解毒的办法。”
洛青气笑了,他想过裴洵疯,但没想到他竟然能想到以命换命的法子,气得站起身,胸膛剧烈起伏:“他是不是有病?是不是有病?他觉得我就算是活下来欠他一条命,还能好好的?”
十六和十七对视一眼,这他们也不敢回,毕竟主上这些天的所作所为只昭示着一件事:公主的命比他大。
更何况,按照主上的逻辑,应该是打算用他的命,换公主与孩子两条命。
洛青气到极致反而冷静下来,他重新坐下来,死死盯着一处,许久,才开口道:“我来问你们的事,不要告诉裴洵,也不要让他知道我知道了他的计划。”
“可……”十六怕公主做傻事,到时候主上一样不能活。
洛青垂着眼:“他想要一命换两命,可如果我有办法,依然是一命换两命呢?”只是裴洵是想用他的命换洛青与孩子,可他的却是洛青自己换裴洵与孩子的。
更何况,洛青自己知道,他即使死了也不会真的出事,只是这个身体出事,无非是裴洵从头到尾不想让他离开,怕这一别就是永不再见。
可裴洵死了,不是依然是不复相见吗?
十六十七白了脸:“公主……您可不能做傻事啊,到时候主上……”这还不殉情啊。
就主上这几次的所作所为,完全有可能啊。
洛青:“不会,只要孩子生下来活着,他就不敢。”否则,一旦裴洵也没了,孩子压根不可能在这吃人的皇权世界活下去,毕竟这孩子身上留着楚氏的血脉,敬阳帝第一个都不会答应。
更何况,裴洵知道他死了也不过是回到原本的世界,一旦真的留不住,裴洵也不会真的弃了这个孩子,明明……他这些天这么期待这个孩子。
十六十七最终还是答应了,但一颗心忐忑而又不安,却又没有另外一种解法。
洛青知道裴洵的计划反倒冷静下来,第六个月的时候,裴洵果然找到了夺魂来替他压制,好在结果是好的,只是也去了夺魂一半的修为,但裴洵给的补偿,也足够夺魂答应这一点。
不仅补偿了一大笔钱,还有救治夺魂儿子所需的全部药材,最后还替夺魂父子二人改名换姓,送他们去了一个安全的地方。
这一切都是瞒着洛青进行的,不过洛青大概也能猜到,只是没拆穿。
洛青的肚子已经六个月大,等五月二十五,也就是他们离京三个多月时,终于到了宣州府。
快到宣州府的时候,北武太子的人终于到了,好在有庆王留给他们的三千兵马,倒是安然无恙到了宣王府。
洛青只当不知道裴洵在秘密修炼功法的事,他好吃好喝养着,甚至胖了一圈,也装作开始期待裴洵给他画的大饼,说能帮他解毒治好他的事,甚至开始期待疑惑一家三口的生活。
洛青刚到宣王府没多久,京中传来消息,庆王带着不少将士离开了京城,这让敬阳帝大怒,以庆王私自离京为由,派人捉拿。
这导致庆王干脆与之对峙,一时间不分伯仲,僵持不下。
洛青早就猜到会如此,从庆王给他们三千兵马就猜到了,不暴露还好,一旦对上北武太子,那孙子彻底废了当不成太子,那还不到处发疯?肯定会将这件事告知敬阳帝。
敬阳帝本来就怀疑庆王,怕庆王手握这么多兵权有朝一日会翻了,如今更是让他恐慌,一旦庆王与宣州王合谋,他这个皇帝龙椅可坐不稳了。
洛青这晚等和裴洵躺下来,皱着眉问道:“外面都在传要打仗了是真的假的?庆王真的要反了吗?”
裴洵对这些了解不少,闻言摇头:“假的,要反了的消息是敬阳帝让人散不出去的,就是想有个由头将庆王抓回京城。庆王没想到敬阳帝真的会对他下手,当时匆匆带走了五万兵马,虽然不多,但真的反了,也不是没有胜算。”
洛青若有所思,像是被什么事情困扰迟疑,叹息一声,却又没说话。
他肚子大了之后是侧着睡的,裴洵一直注意着他的情况,看到这一幕,抬起手轻轻将他隆起的眉峰往下按了按:“怎么突然这么发愁?放心,短时间内打不起来,庆王还顾念着敬阳帝是他唯一的胞兄,敬阳帝是怕庆王真的鱼死网破。两方目前只是拉锯。”
洛青抿着唇,半晌突然莫名问了句:“那敬阳帝……会死吗?”
“什么?”裴洵奇怪他突然怎么会这么问,“应该不会,除非最终敬阳帝作死下了死手,庆王被逼无奈反了之后,等真的登上那个位置,庆王也就不会留下这么一个隐患。到时候敬阳帝是生是死也是庆王一句话的事。”
不过至少短时间内应该不会,但以敬阳帝疑心病的程度,早晚要逼着庆王造反。
洛青遗憾叹息一声:“这样啊,要是能早点死就好了。”
裴洵终于觉得他这话里有话:“敬阳帝难道死了是好事?”
洛青想了想,点头:“是好事啊,他害死了这么多人,早就该遭天谴了。再说了,他要是能下个月直接猝死就好了。”
裴洵:“为什么一定要下个月猝死?”
洛青大概觉得不可能,装作不甚在意随口道:“你不是说夺魂只能再帮我压制一次吗?那剩下两个月肯定不好找高手压制。如今是月初,下个月月圆之夜可就是第八个月了,但你说庆王与敬阳帝要打,我这才想起来我这次过来还有一个目的。”
裴洵:“什么目的?”
洛青:“也不算目的,其实是原身最后残留在身体里的执念,但是这种执念……又能换点东西。”他模棱两可,没说要怎么换。
但裴洵却已经大概猜到,大概就是与苏玉嘉与他那个什么系统兑换气运值差不多的,只是不知道洛青到底是什么。
裴洵:“那李洛青的执念都有什么?应该有长公主所出的真世子这件事吧?”
洛青稀奇看过去:“你怎么知道?”
裴洵眼底带了笑意:“你先前去云隐寺,莫名其妙打探去临河的,不就是为了找到真世子?”
洛青笑了笑:“还真是,一共有三个,这是其中之一。”
裴洵:“另外两个呢?”
洛青莫名摸了摸鼻子,没吭声:“你确定你要听?”
裴洵挑眉:“你说我就听。”
洛青:“这可是你自己要问的,其实刚来我就办到一大半了,就是……乌松源。”
裴洵听着这个印象不深的名字,后知后觉想起来,这是乌家那位三公子,当初被大公主非要嫁给的人。
裴洵挑眉,拖长嗓音:“是他啊。”
洛青啧了声:“你自己要问的,可不怪我。”
裴洵凑近一些把人揽得紧一些,出其不意在他额头上亲了一下:“对对,怪我。”
洛青捂着额头:“你占我便宜。”
裴洵:“我这是讨要补偿,毕竟公主先前与这乌三公子传绯闻,可是好生痴心。”
洛青嘀嘀咕咕的:“又不是我痴心,我当时还打了他呢。”
裴洵:“那第三个呢?”因为前两个铺垫,裴洵压根没怀疑第三个的真假。
洛青打了个哈欠,像是困了:“别以为我看不出来你在转移话题,第三个你听了也没啥用,与敬阳帝有关,说是要手刃灭门仇人,灭门不就是楚家吗?那这个灭门仇人应该就是敬阳帝了。”
裴洵身体僵了一下,下意识问道:“这个能换什么东西?”
洛青:“就是一些能兑换东西的分,还有……一枚还魂丹。”
他说到最后像是要困得不行,眼皮已经耷拉下来,先是无意识说出来的东西。
裴洵听到前半句的时候还没什么,可还魂丹三个字,让他一双眼顿时亮得惊人,紧紧抱着洛青,轻声哄着问道:“还魂丹是什么?”
洛青像是被他闹得烦了,抬手把他脸往外推:“字面的意思呗,能让一个死了的人起死回生。不过我觉得不可能,敬阳帝哪有这么好杀的……”
裴洵看他困得很,也就没继续问,但显然已经动了心,怪不得他要期待敬阳帝会猝死,如果真的有还魂丹,他岂不是就能继续留在这里?
裴洵有种克制不住的情绪攒动,一夜都没能睡着,直到天亮瞧瞧出门,原本酣睡的洛青,在门关上的一瞬间,缓缓睁开眼,眼神清明,哪里有半分睡意。
他重新翻了个身,静静看着前方,眼神里有种恍惚的情绪,复杂难言,最后缓缓闭上,却又变得坚定,哪里又有所谓的还魂丹,狗系统给个什么神秘礼盒,鬼知道是什么玩意儿。
系统:【宿主,我听到了哦。】
洛青气笑了:【所以呢?这也不能改变你是废物系统的事实。】
系统:【宿主你嫌弃就嫌弃,怎么还能统身攻击呢。】
洛青:【那你把神秘礼盒给我换成还魂丹呗?】
系统:【……】
果然洛青这话一出,系统又神隐了,它要是能办到,那主系统就应该它来当了。
洛青接下来两天依然该吃吃该喝喝,果然过了几天,裴洵当晚回到王府,和他商议:“如今外面战况不太好,庆王那边难免心软,我想偷偷离开宣州府去帮他一把。”
洛青抬眼:“有危险吗?”
裴洵摇头:“我是偷偷过去的,只是看看战况,没有危险。”
洛青:“真的?”
裴洵坚定点头:“真的。”
洛青叹息一声:“你不会是想去帮忙杀敬阳帝吧?”
裴洵笑了出来:“你觉得我有多大本事,能两个月内杀了他?真的只是去帮忙,毕竟这件事说起来也是因为我而起,如果不是庆王给我们三千人被北武太子发现,也不至于让敬阳帝动手。你放心,等月圆之夜我会回来的,还要看着夺魂帮你压制毒。”
洛青:“你说话算话?真的能回来?”
裴洵点头:“我保证。”
洛青这才像是被说服:“行吧,那你去吧。”
裴洵大概当真想早日将敬阳帝给除掉,即使短时间内不行,但他不敢保证能替洛青压制毒性几次,所以如果有还魂丹的存在,也许他还能搏一搏。
所以第二天裴洵又嘱咐一番后,带着养的私兵悄无声息离开了宣州府,对外只说在府里陪王妃,一切事宜暂时由十六十七代为出面。
第75章
接下来几天洛青都表现的很正常,该吃吃该睡睡,每天吃过膳食会在院子里走来走去。
十六和十七自从先前对洛青坦白主上要做的事,这心就一直放不下来,尤其是这次主上突然要去帮庆王,他们这心更是提到嗓子眼。
好在主上说了月圆之夜头天晚上肯定是会回来的,他们也就放下心。
但即使如此,还是一眼不错盯着洛青,生怕一眨眼要是看不到出点什么事,他们压根不知道要怎么和主上交代。
洛青自然不需要有什么小动作,回宣州府这一路上几个月,他一直攒着好感值没地方用,如今攒了不少好感值兑换成的积分,虽然远远达不到让他身上的毒解除的灵丹妙药,可买一颗催产药足够了。
毕竟这东西没有太过的名贵药材,兑换所需要的积分也不多。
从洛青知道裴洵打算以命换命开始,他哄骗裴洵离开王府去帮庆王时已经做了决定,他不可能眼睁睁看着裴洵去死。他不知道裴洵为什么如此偏执要让他留下来,宁愿以命换命,明明他即使离开了也会活得好好的。
除非裴洵从头到尾就没信过他的话,觉得他如果死了可能会真的死去,并没有真的相信他所谓的死了还会从别的世界活着。
毕竟从此之后再也不复相见,那么洛青活着与否,裴洵在这个书中世界也不可得知。
想到这洛青心头莫名涌上一股复杂而又难过的情绪,他没有足够坦白,隐瞒了一些事,加上当年的不告而别,造成如今种种。他想到因果,却不知道这算不算自己当年无意间插手少年时期裴洵的生死而造成的果。
但即使如此,他也从未后悔过当年救了裴洵,陪他走过那几个月的时光。
只是在离开之前,洛青还要做一件事,这事就是要想办法解决了苏玉嘉,这人的存在是一个bug不说,甚至可能是个威胁。放着这么一个人留在这书中世界,他总觉得不放心,尤其是一旦苏玉嘉真的身死之后可能造成的不可预估,野生系统会如何,太过不可控。
所以这几个月他一路上都在做一个试验,这个试验也是从先前苏玉嘉与野生系统的字幕对话中看到的。
明显野生系统很着急所谓的气运值,两次蛊惑苏玉嘉用大量与北武太子接触换得的气运值兑换什么秘密,如果这秘密真的对苏玉嘉这个主角受重要的话,系统早就主动说出来了。
结果对方没有,反而利用这些换取气运值,那么可不可以理解为,这个野生系统从头到尾其实都在骗苏玉嘉。
所谓的气运值能兑换魅力值,实际上只是想通过苏玉嘉这个所谓的宿主,通过身体接触,继而达到一种程度来利用苏玉嘉这个宿主接触到这些大气运者,然后直接吸收大气运者的气运。
而这个气运没了之后,反而改变了命格,会走霉运。
野生系统甚至没放过北武太子这个【主角攻】,那么……对野生系统来说,这所谓的剧本以及书中世界压根不重要,它从头到尾求的只是气运值,还是大量气运值。
洛青做的这个试验也很简单,每天带着苏玉嘉走,除了控制住他之外,喂食以及接触都是避免与苏玉嘉接触,这导致苏玉嘉这么久一点气运值也没再得到。
洛青隔了几天就会去远远看一眼苏玉嘉。
苏玉嘉以为他是看到他如今这么惨快意,实际上洛青不过是想瞧瞧这个野生系统什么时候忍不住露出马脚。
刚开始半个月这野生系统大概还能忍,只是后来就忍不住开始催促苏玉嘉求情也好下跪也好,抓紧时间脱身获得气运值。
苏玉嘉一开始压根不担心,毕竟系统也没说过没有气运值会怎么样,先前只是想增加魅力达到身份地位,如果被大公主所囚,至少没有性命危险。
苏玉嘉一想到大公主先前嘲讽的模样压根不想开口,即使大公主说他救了这个身体,可当初救的不过是原身,又不是他的救命恩人,他没错,从头到尾他都没错。
但苏玉嘉不着急,野生系统却是急了,不停催促,最后看苏玉嘉油盐不进,终于吐露说是再不补充气运值兑换给它,它能量不稳,可能会消失,它一消失,苏玉嘉这个宿主是它带来的,同样也会魂飞魄散。
苏玉嘉这才慌了,求见洛青。
洛青将这些对话收入眼底,却不等苏玉嘉开口又是一通嘲讽攻击,苏玉嘉气恼之下,自然也就没求饶。
这么直到快到宣州府的时候,洛青发现野生系统再次与苏玉嘉交流的时候甚至信号像是不稳般,发出滋啦滋啦声。
洛青猜测这是对方长久没有得到气运值导致本身能量不足,这野生系统本来就是突然出现的,如此这时候应该就是最虚弱的时候,洛青带着系统过去,让它在对方最虚弱的时候捕捉对方的能量场,查查到底能不能瞧出这玩意儿到底是哪里来的,有没有办法抓住。
系统本来不想惹事,不过被洛青一通威逼利诱,决定禀告一下主系统。
洛青几次来都穿到这书中救人,他在管理局待这么久,这可是第一本书会这样,显然这书中世界的正常运行应该挺重要的,否则也不会一而再再而三让他修补拯救。
如今出现这么一个异端,还给他弄个什么因果,让他刚好能知道这野生系统的存在。
显然主系统那里应该也是担心出现这么一个bug再次出错,导致无法挽回的错。
系统思量许久也就趁着野生系统虚弱捕捉到一丝能量场,回去禀告主系统去了。
这段时间系统都没消息,但洛青并没有放弃观察苏玉嘉,这真的让他又发现一些事。
随着苏玉嘉一直没有补充气运值兑换给野生系统,它越来越虚弱不说,所谓的苏玉嘉不会有任何影响也是假的,因为苏玉嘉开始昏昏沉沉,每天大部分时间都在沉睡。
偶然一次苏玉嘉昏睡中洛青去观察他,发现他睡梦中头顶冒出一些事,语气明显不对。
【这是什么地方……好黑……】
【我不是已经死了吗?这是怎么回事?】
【头好痛,我撞了假山……】
虽然很快这些字幕就消失了,却也被洛青捕捉到,这显然不是清醒时候的苏玉嘉,如果猜测不错的话,莫非真正的苏玉嘉也就是原身其实撞墙后并没有死?只是这个野生系统的存在抓来一个异世灵魂取而代之,想代替原身为他卖命。
只是阴差阳错原身撞墙的时候恰好遇到洛青,刚好被他救了而止了血,导致原身并没有真正死亡。
但异世灵魂已经带来了,野生系统干脆用能量场将原身困在这个身体里,只是如今没有足够的气运值消耗它没办法再控制住原身,这才导致后来的苏玉嘉灵魂开始虚弱,真正的苏玉嘉开始苏醒。
想通这点,洛青将苏玉嘉看得更紧,能不能彻底将野生系统给除掉就看系统给出的答案了。
果然,系统禀告主系统之后,得到一个可以销毁的命令,对主磁场有影响,日后是个隐患,之前无法捕捉野生系统的信息,但这次虚弱倒是找到机会。
洛青达到可能的答复,询问系统:【这个野生系统捕捉到脱离这个身体后,苏玉嘉会怎么样?】
系统:【他本来就已经死了,不属于这个世界,自然是回到他原本的世界,但那个世界他死了,要么进入轮回清算,要么在返回的途中魂魄不稳耗尽魂飞魄散。】
洛青并没继续问这个苏玉嘉,毕竟对方为了弄死他甚至不惜消耗这么多气运值,早就失了本心。是入轮回还是魂飞魄散,都要看他自己的命了,剩下的事就跟他无关了。
只是……
洛青:【原本的苏玉嘉呢?我看到原身的魂魄还没离开,被这个野生系统封存在这个身体里。】
系统震惊了:【什么?这不可能,明明……】随即系统不知想到什么,迟疑不定,不知道要不要说,最后还是在洛青似笑非笑嗤了一声后,硬着头皮,【不是要瞒着你,毕竟我一个打工统真的没权限,但如今都这样了,告诉你也无妨。这个野生系统手里握着的所谓剧本是后来它来了之后改变的原书,我给宿主你看的才是最初始的书中世界。】
系统:【但是这野生系统突然不知道从哪里冒出来,绑定了原身苏玉嘉,但原身性格虽然懦弱却善良,与北武太子相识后被利用,加上野生系统系统加成魅力值,两人倒是走在一起,只是后来原身看不惯这个北武太子的所作所为,就自尽了。】
系统:【谁知这个世界在原身死了之后又重置了一次,还改变了很多事,为了修补这个书中世界,这才频繁派来NPC前来。刚好这才休假宿主选了这个世界,又机缘巧合宿主救了原身,这个野生系统这时候将异世灵魂给带了过来,打算换一个宿主,误打误撞之下甚至不知道怎么刚好产生因果,甚至能看到这个野生系统与新宿主的情况……后来的事宿主你就知道了。】
洛青听得头大,感情自己这所谓的休假误打误撞又成了打工呗?
洛青:【既然只是打工,那不应该补偿一下吗?】
系统显然知道洛青想要什么,但这不符合规定:【宿主你不要为难本打工统了,真的不能,顶多就是回到管理局为宿主申请加班三倍补助。】
洛青:特么他在管理局又大把的补助,谁要更多的了?他是要这个书中世界,一颗解毒丹不行吗?
很显然,系统残忍而又无情打破了洛青的幻想:【这真的不行。】
洛青确定真的拿不到,只能转而求其次问道:【原来的苏玉嘉还在这个身体里,如果野生系统没了,他会怎么样?】
系统:【他被困了这么久,也许早就神智不全,除非能提前在这个身体里苏醒,否则一旦野生系统直接被抓走脱离这个身体,这个新宿主灵魂离开,一旦时间耽搁久了,这身体也就真的死了。】
身体死了,即使原来的苏玉嘉再醒来,那也没办法,只能转世投胎。
洛青垂着眼不知在想什么,虽然当初他遇到苏玉嘉的时候,他是想死让外人误会是康绪宁杀了他,那么苏玉嘉最初的目的不是真的要死,而是想与康绪宁同归于尽。
如今康绪宁已经身败名裂,苏玉嘉也早就脱离皇城,这里是宣州府,他如果想活着……
洛青:【给我一段时间,我试试能不能唤醒原来的苏玉嘉。】
系统想了想:【好。】
如今野生系统虚弱,除非突然有了大量的气运值,否则不担心会抓不到,毕竟主系统给的法器还是挺牛逼的,之前是不确定这野生系统成分,如今检测出是危险的,那就不客气了。
主系统也不容易,为了维稳不落旁人把柄,留着这糟心玩意儿这么久,如今总归步入正轨了。
苏玉嘉醒来时感觉头痛欲裂,甚至身体也很不舒服,他觉得最近自己的身体很不对劲,揉着眉心,突然觉得不太对,猛地抬头,果然看到不远处坐在那里的不是大公主是谁?
只可惜苏玉嘉被堵着嘴双手绑在身后无法动弹也说不出话来,只能瞪着洛青。
随后想起系统的话,只能眼底带着歉意与悔恨,意图引起洛青的怜悯放了他,至少让他能与外人接触,他才能通过接触获得气运值。
洛青却是静静看着他,对他说话,却又像是隔着他说着什么:“康绪宁如今已经身败名裂,早就不是威胁。”
苏玉嘉:他在说什么?这些不是早就京中人尽皆知的事吗?
洛青:“你不是好奇这里是哪里吗?这里是宣州府,是宣州王的地盘,离京中有三个月的路程,离了京中,天高皇帝远,没有康家,没有苏家,只要有手有脚,甚至有学问的话还能当个教书先生。你的人生才刚刚开始,你难道不想重新开始吗?”
苏玉嘉并不知道真正的苏玉嘉并没死,他一开始没懂,直到野生系统突然在脑海里尖锐喊道:【阻止他!快阻止他继续说!滋啦……滋啦……快……】
苏玉嘉头更疼了:什么?
可他压根无法动弹,只能痛苦摇着头,想将耳朵里尖锐的声音给毁掉。
而就在这些嘈杂的声音里,他突然隐约听到了一声很虚弱的声音:【我真的……能重新开始吗……】
苏玉嘉猛地抬起头,双眼迸射出震惊与恐慌,他难以置信看着前方,终于猜到一种可能性,身体因为恐慌不安都在颤抖:不、不可能的,原身怎么可能还在?他不是早就死了吗?系统绑定他的时候说过原身自己撞假山死了……
洛青像是没看到他的害怕,望入他的眼底,像是通过这具身体,直面那个已经努力挣扎着想逃出困境的原身:“这个身体本来就是你的。你年纪小,被康绪宁花言巧语欺骗不是你的错,你一直想逃离苏家,如今你已经办到了,这里是宣州府,如果你想,可以重新改名换姓过新的生活。你的人生是你的,你的命也是你的,你自然能重新开始……你撞假山的时候不疼吗?没有过一丝后悔吗?我当时刚好看到这一幕,遇到重伤的你,这就是你命不该绝,你信命吗?如果信你命不该绝,信你以后会活得很好的话,就不应该让别人占据你的身体,顶着你的身份,做一些你根本不会愿意做的恶事……直到用你的声音用你的脸用你的身份双手沾满血腥……你想看到这样的你吗?”
苏玉嘉这次能清楚听到【不能】两个字,仿佛清晰在脑海里响起,他惊恐看着前方,他想努力挥开那种一个身体里两个灵魂的微妙感。
他猜到洛青要做什么了,他不能这么对他,虽然这个身体一般,但他原本的身体已经死了,他在原本的世界已经不存在了,如果这个身体被还回去,他只能死了。
死而复生,尝试过活着的滋味,他不想死!
更何况,他还有系统……
苏玉嘉:【系统你快想办法啊,我不想消失,你快……】
但回答他的却只有【滋啦滋啦】的声响,与此同时,他的意识却越来越消散,他明明睁着眼,却清楚感受到像是身体里有什么破体而出,他像是控制不住,像是眼睁睁待在这个身体里看着另外一个人逐渐掌控这个身体。
苏玉嘉头痛欲裂,却只能睁大着眼,死死盯着洛青,满眼都是恨意与绝望。
洛青平静看着他,像是看着一个小丑,一个无关紧要的人。
随着眼前越来越模糊,一切像是隔了一层水,他沉沉向深海里沉去,眼前模糊而又朦胧,最后他缓缓闭上眼,沉沉睡去。
与此同时,洛青看着眼前的人眼神开始改变,最后慢慢变得澄澈明亮而又怯懦不安,洛青立刻道:【系统,出手。】
几乎是同时,一道光从洛青身上溢出,同时整个笼罩住不远处的苏玉嘉,有什么灰黑色的像是杂质般的流光从苏玉嘉的身上溢出,被一个光圈吸收,最后有什么在他身上散去。
最后野生系统被带走,后来的苏玉嘉灵魂被迫驱逐,只剩下恍惚的原身,他望着洛青,视线逐渐清晰,他想出声,最后沉沉睡去。
洛青看了眼,确定还有呼吸:“他没事吧?”
系统:【没事,野生系统已经被系统球控制,我先带回交给主系统审判,那个不知从哪里来的魂魄也走了,他只要好好养着就行了。】
洛青嗯了声,想起什么:【月圆之夜前两天记得回来。】
还剩三四天的功夫,别一去不回毁了他的计划。
系统:【放心吧,只是交个差。】
洛青这才喊人进来,十六十七一直守在外面,看到苏玉嘉还在睡着,疑惑:“这还没醒?”
洛青已经站起身:“找个大夫给他看看,帮忙调理一下他的身体,先关着,等王爷回来后再行决定。”
等裴洵回来估计他已经离开了,离开前他会给裴洵留信,把苏玉嘉目前的情况说清楚,到时候苏玉嘉是去是留,就看他自己了。
解决完一件心头大患,洛青朝外走去,只剩下十六十七疑惑对视一眼:公主怎么突然这么好还给这贼子调理身体?但公主都这么说了……先调理着吧。
指不定改天公主又改主意了呢?
系统是月圆之前的头两天早上回来的,洛青还没睡醒系统就开始在他脑子里蹦迪:【系统,本打工统准时回来了!回来!了!】
洛青抬起手捂着耳朵:扰人清梦要天打雷劈的。
系统:【咦?打工统也能劈吗?】
不知道是不是知道洛青终于要结束休假回去了,系统格外的热情主动,甚至看洛青积分不够兑换一颗催产丹+一颗无痛丹+一颗毒药+一颗婴幼儿强身健体丹,还给打了五折。
洛青终于被打扰醒了,抱着被子坐起身,气笑了:【那可真是谢谢你了。】
还给他打折,他想给它打骨折。
要真的这么好,直接0.01折给他兑换一颗百毒不侵丹。
一颗对症的解毒丹要这么贵,它怎么不去抢?
系统显然办不到,瞬间消失无踪,洛青顿时觉得脑子里瞬间清净了。
洛青这天起来还是和往常一样用膳,等天黑之后沐浴更衣后,装作不经意询问十六:“王爷说明天晚上什么时候回来吗?”
十六摇头:“主上说肯定公主发作前回来,公主可以放心……主上说都安排好了,应该这一次不会有事。”
洛青嗯了声,是没事,但基本上也废了。
他像是不经意问道:“离孩子出世还有两个来月,东西都准备好了吗?小孩的衣服要用的要玩的,奶娘呢?都找了吗?”
十六应声道:“这些王爷回来之前就让人吩咐先一步置办了。”
洛青这才像是放了心,摆摆手让十六退下了,说是要睡了。
他之所以选今晚,是担心明晚裴洵真的赶回来,所以有备无患,只剩这最后一天了。
他等人离开后,打开信开始写信。
第一封写起来倒是容易,交代了苏玉嘉的情况,提及野生系统已经不见了,如今的苏玉嘉也不是后来的,是之前的原身,让他以后给他一个机会,看苏玉嘉怎么选择。
第二封信洛青展开半个时辰都没能落笔,最终抿着唇,还是提笔开始写下第一个字。
第76章
洛青做下这个决定从知道裴洵打算就开始了,哄骗裴洵说杀了敬阳帝报了灭门之仇会奖励一颗还魂丹也是假的。
但裴洵不知道,显然裴洵当时听到是心动的,果然跑去帮助庆王开始对付敬阳帝。
敬阳帝虽然树敌不少,但想除掉敬阳帝并不是一朝一夕能办到的,没有个几年裴洵与庆王也办不到。
他如今写的这封信算是遗书也算是继续给裴洵一个念想,说自己这两天发现不太舒服,可能会提前生产,心里惴惴不安,这才写了这封信,怕万一有个意外以后没机会。
信中写了如果他真的出现什么意外,让裴洵不要担心,他不会死,即使没有还魂丹也可以在另外的时空好好活着,让裴洵照顾好他们两个人的骨肉。
洛青故意强调两个人的,如果裴洵真的如他猜测般的这么在意,那么就不可能让他最后的嘱咐落空,如若裴洵再出点什么事,一个没有双亲的孩子如何在这吃人的朝代好好活下来?
加上还魂丹像是一个萝卜在前头钓着裴洵,他会不遗余力想办法助庆王对付敬阳帝。
几年下来,时间久了,所有的一切情感都会随之慢慢变淡,到时候裴洵也就不会这么在意他的生死。即使没有所谓的还魂丹,荣华富贵地位,以及三年与小崽子的相处的父子情,他不信裴洵能舍得小崽子。
洛青写完这封信没敢看第二遍,可折了起来却没第一时间封存。他的指腹轻轻无意识摸着宣纸的边缘,直到烛火噼啪一声,他才像是惊醒般匆匆将宣纸放进信封里。
两封信放在一起,他贴身放在怀里,等稍后时间到了,他一旦诞下这个孩子,加上提前催发毒药,到时候必定火不了太久,但他还要一点时间嘱咐十六二人。
之所以选择这个时间点也是洛青考虑过后的,等过了明天孩子就满七个月了,俗话说得好,七活八不活,加上系统给的婴幼儿强身健体丹,足够保证小孩健健康康活下来。
只是明明一切都如他预期的那般,随着凌晨到来,他垂着眼听着外面一片寂静,烛火随着撩拨时不时摇曳一下,将他一颗平静的心也搅得乱七八糟。
明晚之前裴洵回来,所以留给他的时间不多了,他深吸一口气,最终还是准备妥当后,将烛火熄灭了。
他无声无息躺在床榻上,等时间差不多万籁俱静的时候,洛青先是服下一颗催产丹。
不愧是系统出品,几乎只过了一会儿,洛青就觉得腹中开始不对劲,他连忙将一直放在枕头边的无痛丹咽了下去,立刻所有的痛觉像是彻底消失不见,他长长舒出一口气。
另一边主院不远处的一棵树上,十六与十七一般都是交换着休息,只是这两天情况不同,他们几乎是打足了精神守着,生怕有个万一,怕公主毒性提前发作,他们警觉一些,也好有个应对之策。
好在上半夜平安度过了,四周万籁俱静一点声音都没有,十六与十七窝在树枝上,枕着手臂仰起头瞧着夜空,两人谁都没说话,只是心里却都不平静。
十六心里尤其不安,想到公主之前问他们两个的话,公主已经知道主上的计划,一旦想多了,会不会有什么想法?但这段时间下来,却又没发现公主有任何异样。好在过了今夜明天主上就回来了,等度过这一次,接下来还剩下两次……
想到这十六和十七又同时开始替主上操心,万一主上撑不住,也不知道主上修炼的功法到什么程度了。
十七还是忍不住小声开口:“十六你睡了吗?”
十六没吭声,但换了一条手臂枕在脑后。
十七迟疑一番,还是小声问道:“公主已经知道主上修炼功法……你说我们要不要告诉主上一声?”但公主又不让他们说,之前还好,如今主上在外帮庆王,刀枪剑影的,万一还要操心这边,一个分心可能都是要命的事。
这也是两人不敢开口禀告的原因。
十六叹息一声:“这事怎么说?说公主已经知道了……”说不后悔是假的,但那种情况,他们只能说。
十七叹息一声也不吭声了,重新躺回去之后,他突然耳朵动了动,无声无息坐了起来:“十六,你有没有听到什么动静?”
“什么?有人潜进来了?”十六也坐起身,警惕起来。
十七皱眉:“也不是……好像是从公主的房间传来的,可公主那里明明熄了灯,如果有事肯定会喊我们,我好像听到了一些细微动静,但仔细听又像是没有……”
十六也屏住呼吸开始听,却什么都没听到。
就在两人注意力都在主厢房的时候,一道身影无声无息出现在更好一些的树杈上,随即一跃落在二人旁边。
十六十七同时惊醒,猛地看过去,就要抽剑,等下一刻借着月光看清来人惊喜道:“主上,您回来了?”
裴洵出现在二人面前,他面色倦怠,风尘仆仆,显然是连夜赶回来的,浑身都是尘土不说,模样也稍显狼狈,这也是他没第一时间去打扰洛青的原因,打算先来问问十六二人情况,去洗漱过后再去见洛青。
“里面情况怎么样?这段时间公主可还好?”裴洵的声音因为长久赶路有些哑,但精神头不错,声音也很平和,甚至带了些愉悦。
大概是想到自己提前一天回来,等洛青看到他突然出现,不知道会是什么模样,大概是惊喜吧?他离开的时候,对方虽然没说,但显然也是不舍得他的。
十六十七刚想说话,却在这时,一道细弱的啼哭声响了起来,虽然很细弱,但三人都是耳聪目鸣的高手,第一时间就捕捉到了。
十六十七怔愣看过去:“怎、怎么会突然有小孩的哭声?”不应该吧?毕竟现在才七个月……离小主子出世可还早着。
裴洵第一时间皱眉,下一刻不知想到什么脸色大变,一个跃身就朝着主厢房而去。
洛青在小孩一哭第一时间抱了起来喂了婴幼儿强身健体丹,不愧是系统出品,一沾到唇就立刻如同水般入了喉,小崽子闭着眼细弱的哭声大了起来,显然健康不少。
洛青也不敢耽搁,吞了那颗兑换的毒药,小崽子一哭,怕是十六十七立刻就会赶过来。
其实即使洛青不吞,他如今的身体经过提前催生也会打破本来还算稳定的平衡提前爆发,洛青只是不放心,所以还是吞了,几乎是同时,他没忍住歪头吐出一口血。
这次与先前不同,不是鲜红的颜色,几乎是黑红的颜色,一看就不对劲……
几乎是同时,房门被从外大力推开,紧接着有脚步声绕过来,眨眼间就到了近前,洛青眼睛已经开始模糊,他以为是十六两人,可随着勉强抬头,等隐约看到裴洵的脸时整个人都不太好了:他怎么提前回来了?
可毒性太过剧烈,压根没给他反应的机会,他又歪头吐出一大口血。
裴洵已经上前撑在他身后,不说话就开始给他输送内力压制毒性,被洛青一把按住:“不、不用了……”
裴洵的声音在黑暗里响起,几乎带着咬牙切齿,可身体却在颤抖:“李、洛、青!”
洛青却坚持,努力把小崽子转过身递到他眼前。
裴洵却固执要继续给他输送内力,只可惜洛青却极为清楚他的死穴:“你是不是……让我走的……不瞑目……”
裴洵僵硬着身体,最终一把抱过孩子,一把死死拽着洛青的手腕:“你做了什么?为什么会提前发作?”明明不该是现在的……不该是现在生,也不是该现在发作……
洛青:“我吃了催产药,你不想我出事,可我也不想你死……如今这样才是最好的,你放心……我不是和你说过,就算这身体出事,还有还魂丹……到时候你帮我杀了敬阳帝,我就能意识靠着还魂丹复活了……”
洛青觉得自己太过残忍,可不这么说,他不知道裴洵会做出什么事。
更何况,他的确不会真的死亡,只是对方没信……
黑暗里洛青看不清他的脸,用最后的力气将怀里的两封信硬塞到裴洵手中:“帮我照顾好孩子……你也……不能出事……否则我以后复活醒来,见不到孩子好好的,也能气死……”
裴洵的声音在黑暗里几乎说不出话来:“你不会死……”
他随后还说了什么,但洛青已经听不太清楚,就在这时,被忽视的小崽子不知是察觉到什么,还是强身健体药起了作用,小崽子扯着喉咙哇的哭了起来。
随着这一声,洛青的意识彻底陷入一片黑暗,与此同时,耳边响起系统的声音。
【恭喜宿主结束休假回归……】
【鉴于宿主这次误打误撞属于加班,按照规定,除了三杯补助外,还可以获得一次补贴。补贴分为两个选择,1、再次申请一次随意穿休假;2、管理局休眠仓修养生息三个月,修养期间带薪,结束自动发放到宿主账户。】
洛青整个意识都还是恍惚的,骂人的心思都有了,这特么一次休假,感觉赔了夫人又折兵,他想也没想:【22222】。
带薪修养,多迟疑一秒他都是傻子。
特么上次他选了1,结果呢?休假变成加班打工,还顺便心里也有些空落落的,总觉得比他过去这么多次穿书都不舒服,他这是工伤吧?
【休眠仓休养生息模式开启】
随着倒计时的声音响起,洛青彻底陷入休眠状态。
他觉得自己这一觉睡得很沉很沉,久到洛青再次醒来时整个人都处于混沌状态,甚至一时间浑身都轻飘飘的,脑子也反应慢了好几拍。
但随着意识彻底清醒,所有休眠前的种种再次清晰恢复,他抿着唇,坐在休眠仓里半天没说话。
他不说话,但显然有统急了。
【宿主宿主你还好吗?贴心的统统在呢在呢。】
洛青只掀了掀眼皮,压根没理会它,无事献殷勤,非奸即盗,以前可没见到对方这么热情。
系统急了:【宿主你休眠三个月不知道,出大事啦!】
洛青从休眠仓出去,径直朝外走,也没理会因为着急声音都劈叉了的系统:【宿主,你不好奇出什么大事了吗?】
洛青:【我现在又没任务,出不出事跟我有什么关系?难道主系统炸了?还是主系统换统了?】
系统倒吸一口气,宿主怨念好大……这都敢随便调侃主系统了?【不是宿主想的那样,但还真的跟宿主有关。】
洛青依然没吭声,一副无欲无求的模样。
系统只能硬着头皮道:【三个月前宿主穿的世界都崩了,导致书中世界摇摇欲坠,需要宿主重新回去维护。】
洛青依然提不起精神的模样:【不是不能再穿吗?不去。】
系统欲哭无泪:【可真的崩的太厉害了,虽然按照原来的情况是不能,但宿主你不要看看你上次任务的神秘礼盒是什么吗?】
洛青懒洋洋的:【哦,是什么?】
系统急得转圈圈:【很难得的一次重置机会,就是给你一次机会重新回到原书世界,修复崩坏的原书世界。】
洛青:【用得着的时候可以重置了?用不着的时候也没说可以商量啊?不去。】
系统:【宿主你确定不去吗?如果不修复这个世界,等彻底崩了,导致主系统能量波损耗,会倒扣积分,也就是宿主之前在书中世界的一切努力都白费了,还倒欠主系统一亿积分。】
洛青:【多少?】
系统:【一亿。】
洛青:【******】
系统:【宿主你是不是在骂统。】
洛青微笑脸:【你想多了,扣吧,老子不干了。】
一个亿,它真敢扣个试试?老子跟它拼了!
这不是一年白干,这是彻底一朝倒贴几十年。
系统:【所以宿主要选择一次机会重置吗?】
洛青自然是心动的,但就这么让系统得逞,又不怎么乐意,装作无所谓的模样:【都怎么崩了?我走的时候不还好好的吗?】
系统倒是没瞒着,毕竟也瞒不住,但也没说全:【北武与大邵提前混战,情况并不太好。】
洛青皱着眉,这说了跟不说一样,不过他想到甚至没来得及看一眼的小崽子,不知道是像自己还是像裴洵,还有裴洵……他意识消散时虽然已经听不清,但能感受到裴洵攥着他手腕的力道与颤抖……
洛青敛下眼:【既然是选择可去可不去,我要是去了又没好处?白干活,不干!再给我一个毒入心肺的身体,难受不说,还痛苦,这工谁爱打谁打!】
系统欲哭无泪:【那宿主想怎么样?】
洛青:【给我一颗,不,一瓶百毒不侵丹。】
系统整个统都麻了:【不行,一颗。】
洛青:【五颗。】
系统:【两颗,这是极限了。】
本来还以为宿主还要继续扯皮,谁知它刚说完,洛青就点了头:【行,成交。】
系统:【……本统怎么觉得被套路了?】
洛青:【你这是错觉,先兑现,否则不去。】
系统大概也知道他说真的,只能给兑现了。
洛青这边一到账立刻同意了,结果系统这孙子这次压根穿的不是原本的身体,想想也是,他在休眠仓三个月,按照书中世界兑换时间,怕是都三年了,他原本的身体怕是早就埋了。
果然,系统给出三个选择:【1、一具死亡但保存完好的尸体,死的时候十九岁,男性,长得好;2、还差一口气,主打一个新鲜,十六岁,尚书庶子,不受宠,男性,长得一般;3、刚死,富商,三十岁,富可敌国,男性,长得丑,妻妾成群。】
洛青肉眼可见嘴角抽了抽,你自己看看,这特么都是什么玩意儿?
系统:【所以宿主选哪个?2年轻,3有钱,虽然有缺点,但不失为一个好选择。】
洛青没理会它:【1111】多看一眼23,都是对颜值的不尊重。
系统:【……行叭,宿主你开心就好。】
随着倒计时再次开始响起,洛青这刚出休眠仓,下一瞬就是意识一沉,再睁开眼时感官慢了好几拍才渐渐恢复。
洛青第一时间就是觉得冷,很冷,特别得冷。
洛青眼皮抖了抖,再抖了抖愣是没能第一时间睁开眼,卧槽,系统个狗东西,没说清楚,保存完整,不会是已经死了老久了吧?这特么都冻成冰块了吧?
救命。
虽然他现在冻成了一块硬邦邦的尸体,但给他缓缓,他其实还是能活的的,但是……特么谁会关注一具尸体啊。
洛青睁不开眼也看不清眼前的一切,只能努力靠着自身热度解冻。
好在系统也没想宿主再次嘎了,很快给恢复了自然解冻,仿佛刚死一般。
洛青终于觉得四肢能动弹的时候,已经在心里将系统颠三倒四骂了无数遍了,等眼皮上的寒霜被他身上的温度给蒸的变成水珠,他终于睁开了眼。
第一眼只觉得四周白得晃眼,他也没猜错,的确是一座坟墓,还是冰窖建成的坟墓,他此刻就躺在一座冰棺里,四周除了冰墙就是一层层挂着的白色纱幔,无声无息垂落下来,四周静得死一般沉寂。
这些白纱动也不动,显然真的是一间密室,甚至可能是一座建在地下的陵墓吧?
洛青等四肢恢复了点,一脚踹翻只是盖着没封住的冰棺盖子,否则他怕是要重新被冻硬一次了。
只是洛青踹翻冰棺的动作太大,随着咚的一声落在地上,竟是直接摔成了冰渣渣。
洛青顾不上管,翻身从冰棺里爬出来,冻得哆哆嗦嗦的,身上只穿了一件纯白色的衣服,薄的都冻透了。
加上他体温与冰棺里的冰一激,这时候湿漉漉的,很不舒服。
洛青看了一圈,除了他自己啥都没有,干脆脱了湿了大半的外袍,捞过四周挂着的白纱,开始往身上一层层的裹,连脑袋也没落下。
虽然薄纱薄,好在够多,最后厚厚一层,洛青终于感觉到暖和点,长长出了一口气。
下一步,洛青就开始到处找出口,否则再关下去,也会冻死。
洛青摸摸索索终于寻到一处隐秘的石门,从外观来看也是冰做的,差点没注意到,他沿着门边开始找机关,终于打开了。
外面是一条绵延的密道,与这间冰室不同,外面倒是正常,只是依然有点冷。
他裹着厚厚一身的白纱往外走,好在四周有燃烧着的壁灯,就这么七拐八拐,洛青不知道绕了多久,终于走到了一处尽头,随着里面石门打开,终于露出一番广阔的天地。
只是他因为不知道绕了多久,外面已经黑漆漆的,显然是夜里。
他从门里走出来,是一间破败落满灰尘的房间,不知道多久没忍住,他小心翼翼往外走,先透过漏风的窗棂往外瞄了眼,外面是个很大的院子,只是依然很久没忍住,显得很破荒芜。
四周的墙壁杂草丛生。
洛青松了一口气,打开门走出去,绕了一圈,真的每一个人,他这才大着胆子走到门前,本来想就这么出去,但万一外头有人,或者这具身体是哪家刚死的,这么一出去不是诈尸了?
要是刚死还说得通,但按照那冰室的情况,估摸着至少冻了好久了,这突然活了……真的会被直接烧了。
洛青安全起见,绕着这破败的苑子墙根扒拉着杂草找了一圈,果然让他在很偏的地方找到一个被杂草掩藏起来的狗洞。
洛青趴下来,也顾不上别的,他先探头从狗洞往外看了看,果然看到的是另外一个破败的院子,也是墙根杂草丛生,应该是另外一个相邻的,他这不会是跑到一个荒废的府邸了吧?可荒了的府邸怎么会弄那么一个冰室?
他刚穿来还不知道这身体长什么样,但系统说长得不错,应该还可以吧?
难道是个大族少爷或者少家主?
洛青趴在狗洞上,先学着狗崽子呜呜咽咽几声,没听到动静和脚步声,这才放心大胆爬出去。
只是刚爬到一半,洛青觉得不太对劲,凭借着还算不错的视力,他精准从头顶上的月光下看到隔壁对面墙下杂草丛生的狗洞里,探出一颗毛茸茸的小脑袋。
小家伙正用尽吃奶的力往外挤,只可惜身上穿的太厚,还背了个大包袱,愣是被卡住了,正挥舞着两只小短胳膊,拼命往里挣扎,大概察觉到洛青的目光,下意识看过去,等对上洛青的目光,嗖的一下瞪圆了黑漆漆的瞳仁:“!!!”
第77章
洛青从冰室出来时因为刚开始太冷,身上头上都裹得严严实实。
但找了这么久出口,外面显然是初冬的样子,不像冰室这么冷,他为了方便把头上裹得严严实实的白纱拉了下来,这会儿刚好被对面的小家伙瞧得一清二楚。
洛青想着大晚上的,虽然头顶月光不错,但这么黑,小孩子眼神应该不能这么好吧?这里还不知道是哪儿,但藏着这么一处冰室,这小家伙突然冒出来,万一是府里认识这具身体的,万一吓个好歹可就罪过了。
洛青赶紧将白纱全都裹上去,只露出一双眼,刷刷两下爬了出来,蹭到小崽子身前。
小崽子像是被吓到了,动作一直保持着还在往外扒拉的姿势,瞪圆了眼,瞳仁黑漆漆的,小脸肉嘟嘟的,一瞧就是养得很好的。
只是脸上因为趴狗洞沾了不少灰尘,束好的头发也蹭的毛茸茸的,像是炸毛炸了一圈,此刻趴在那里,小脑袋仰得高高的,懵逼脸就这么瞪大眼盯着他,显然是震惊的。
洛青默念了声罪过罪过,生怕小崽子回神喊出声,蹲在狗洞前,速度很快一手捂着小崽子的嘴,他手大,直接小崽子半张脸都被捂住了,小崽子也不挣扎,就那么任他另外一只手臂一伸,先解开背后的大包袱,把小崽子捞入怀里,才把包袱拽出来。
洛青拽包袱的时候才感觉这里面丁零当啷的不知道放了什么,还不轻,也不知道这小家伙怎么带过来的。
莫非是小少爷玩离家出走?但这年纪是不是太小了点,而且方向感也太差了吧?这显然是某个府邸荒废的后院,这跟大门完全方向是反的。
洛青就这么抱着肉嘟嘟的小崽子在怀里,低头看去,小崽子也仰着头,一直睁着黑漆漆的大眼,就那么直勾勾盯着他,一眼不眨的,长睫毛又黑又卷,虽然小脸黑乎乎的,但光是一双眼就让洛青心脏像是被戳了一下。
洛青低咳一声,尽量把自己的声音放得柔和一点:“我不是坏人。”
小崽子依然盯着他的脸,就那么瞧着。
洛青谨慎问了句:“你刚刚看到我的脸了吗?”
小崽子这次终于有了动静,摇摇头,又点点头。
洛青松了口气,想着小崽子这体重这身高,估摸着也就三四岁的样子:“你是看到了,但没看清是吗?”
小崽子这次没说话,但依然盯着洛青瞧,但眼神清澈而又带着一种很疑惑的神情,看得洛青有种罪恶感,这样像是欺负小孩子一样,他干脆小声道:“叔叔真不是坏人,就是走错路了,才走到这里了。叔叔把你放开,但你不要喊,叔叔也不伤害你好不好?”
小崽子这次像是听懂了,快速点了下小脑袋,但还是仰着头窝在洛青怀里,仰着头就那么盯着洛青的脸看。
洛青迟疑一下,不放心,但这么小的孩子能有什么坏心眼呢?大不了情况不对再把小崽子的嘴捂住。
不然总不能一直这样。
洛青:“那叔叔可就把你放开了哦,你不要喊,我们第一次见面,小孩子不骗好心人对不对?”
小崽子又乖巧点了下小脑袋,只是依然盯着洛青的脸看。
洛青都怀疑自己这张脸是不是有问题,但他现在已经罩着脸了,难道光是一双眼已经能让一个小孩子对他好感倍增了?主要是这小孩瞧着他不像是恐惧害怕的,如果是认识这具身体,知道已经死了,再看到肯定害怕。
但小崽子瞧着他没有熟悉感,只是就这么直勾勾盯着。
洛青迟疑警惕松开手,直到手放下,小崽子也没喊,只是终于舍得将目光从洛青脸上移开,后知后觉摸了摸自己被捂过的半张脸,又盯着洛青放下的手,莫名眼睛弯了弯,露出一个乖巧又招人的笑,肉嘟嘟的小脸上两个大大的酒窝,露出一口小白牙:“热的……”
口齿清晰,发音准确,一板一眼,一副小孩子装大人的感觉,反差感让洛青没忍住笑了:“当然是热的。”
洛青刚刚摸过小孩的脸,大概在外面久了,冷飕飕的,大概是好奇他怎么是热的,小孩自己的脸则是冷的。
洛青想了想,从头上接下来一层白纱,在小孩脸上裹了好几圈,当围脖用了:“这样等下你也是热的了。”
小崽子这时候已经低着头,大概是累了,小脑袋还主动贴在洛青的胸膛上,这信任的小模样让洛青心一软,把他垫了垫抱起来,还提着小孩的包袱重新回到那个狗洞前,没第一时间动作。
主要是他自己钻狗洞跑就跑了,但这小崽子养的这么好,肯定是这府邸的小主人,发现失踪怕是很快有人到处找,他这会儿跑出去不是撞在枪|口上?谨慎起见,还是先问清楚后想办法,大不了等下询问小崽子离家出走的原因,要不是太大的问题,就劝小崽子回家,等府里不找人了,他再出去。
洛青在想接下来要办的事,除了这点,还要问清楚这是什么府邸。
他没想过要打探自己这具身体的身份,毕竟从一个三四岁的小孩子口中也不可能打探到,谁家大人这么心大让一个小孩去看一具尸体?想想就发毛好吗?这家长要真这么做可比狼外婆还狼外婆。
洛青思考的时候没注意到贴着他胸膛的一只小手探了出来,紧紧贴在他的心脏处,等耳朵听到掌心感受到真的有心脏跳动的声音后,小崽子一双眼睁得比先前还大,甚至还亮晶晶的,小嘴抿着,露出一个偷笑,甚至更主动凑近洛青,小手紧紧拽着洛青胸前的白纱,毛茸茸的小脑袋蹭的更毛了。
洛青察觉到他的小动作,低头:“是困了吗?”四周黑漆漆的,他随意找了个墙角坐了下来,耳朵听着墙外的动静,只是外面寂静无声,不像是有活人的样子。
小崽子顺势小胳膊搂着洛青的脖子,几乎整只都挂在洛青的怀里,低低软软应了声。
洛青看小崽子这么信任的模样,既心软又担心,尤其是如今怀里沉沉的重量,让他莫名想起他先前离开前甚至没能点灯看一眼的崽子。
按照书中与管理局的时间流速,他在休眠仓三个月,换算下来,那孩子……有三岁了吧。
洛青因为潜意识里觉得时间才过了三个月,甚至脑海里最后的印象还停留在崽子刚出生的重量,此刻抱着别人家的小孩,洛青努力将自己从那种受到影响的怀念里解脱出来。
洛青又看了眼怀里的小家伙:“你这是离家出走吗?是府里家人对你不好吗?还是你父母不在,府里人欺负你了?”
他倒是没怀疑家人对小家伙不好,毕竟养得好又穿着不错,不像是苛待的样子,但又不能保证……
小崽子整只贴心窝在洛青怀里,甚至还心情极好翘了翘小jio,在洛青怀里晃了晃,奶声奶气又乖巧道:“不素离家初九,窝要把窝最爱的礼物给爹爹,可父父不让窝去……好伤心,偷跑,迷路袅……”
最后甚至抬起头,努力想再次看到洛青的脸,但又不舍得与洛青贴贴,小眉头都皱了起来,愁得叹息一声,好难选哦。
洛青心里打了个问号:又是爹爹又是父父的,什么称呼?爹爹应该是父亲,父父应该是祖父,小崽子说不出来那个字,干脆省了。
莫非这小家伙的爹犯错被关了,小崽子想爹了,就干脆带着礼物找爹,结果府里太大把自己搞丢了?
理顺不是离家出走,洛青更放心了,只等找人的时候让小崽子出去就行了,只是在此之前……“咳,叔叔跟你打个商量行不行,叔叔也是迷路了,等下你家人找来的时候,你别说见过我,就当叔叔不存在行不行?”
小崽子努力仰着脖子往后去瞧洛青,洛青赶紧伸出手在他脖子后垫了垫,吓了一跳,结果刚碰到,小崽子咯咯咯笑了起来,却又舍不得离开,又小脑袋重重砸在洛青怀里,突然就哭了起来。
洛青吓了一笑:“哎呦喂小祖宗,怎么突然哭了?刚刚不还乐吗?是想爹了吗?”可他这一具尸体也不能出去啊,小孩不认识他,但这府里肯定是认识的,就这么诈尸……会吓死人的。
更何况,他来这里是有任务在身的,还真不能暴露,否则会当成妖怪烧了,别说任务,这府里走得出去都不一定。
小崽子大概是刚刚情绪上来才哭了,只哭了两下就坚强冷静下来,睁着通红的大眼,委屈巴巴瞅着洛青,摸着肚皮:“饿袅……”
洛青环顾四周,除了杂草和狗洞,真的是家徒四壁。
他只能捞过来小崽子带来的包袱,想着去找被管的爹总要带点吃的吧?结果打开却看到木雕的小风筝,还有一盏纯金的灯,一颗很大的夜明珠,再就是杂七杂八的东西,但都是好东西,只除了没有一点吃的。
洛青欲哭无泪:“你出来找爹没带吃的?”
小崽子疑惑歪了歪小脑袋:“爹爹不用吃……”说着,抱着金灯盏,咧嘴乐呵呵的,“纯金的,爹爹喜欢……”
洛青误了,是个爱钱的,跟他喜好一样。
“那现在要不直接送你回去找你父父?你自己能去吗?我送你回狗洞好不好?”洛青只能耐心劝,也不能让小崽子这么饿肚子。
小崽子不知想到什么,顿时泪意又涌了上来,呜呜咽咽:“不要窝袅……”
洛青赶紧哄,但也不会啊,只能耐心道:“没有不要,你看咱们头一次见,我这不是怕你饿着么。”
小崽子顿时停下抽噎:“尊的?”
洛青重重点头,生怕这小崽子再哭。
小崽子依依不舍松开小胳膊,顺着洛青的腿爬了下来,就拽着洛青的衣袖要往一个方向走。
洛青连忙起身,顺手捞起对方的宝贝包袱:“去哪儿?”
小崽子拍着小胸脯:“窝知道哪里有好吃哒。”
洛青瞧着像是他来时的狗洞,倒是也没阻止,跟了上去。
小崽子没了背着的大包袱影响,从狗洞爬的快很多,洛青紧随其后,好在小崽子对他很是依恋,从狗洞爬过去后还探着小脑袋等他,等洛青爬过来,顿时放心露出一个喜滋滋的笑,继续颠颠拽着洛青去另外一边的墙。
然后继续爬狗洞。
一连爬了好几个狗洞,瞧着院墙也越来越不荒凉,洛青心里没底:方向是对的,但怎么瞧着越来越像是有人住?
就在洛青想阻止的时候,突然听到了叽叽喳喳和哦哦哦的声音。
洛青:???
他难以置信跟着小崽子最后趴在一个更大的狗洞前,探出小脑袋,一大一小朝前头看去,果然,正对着一个栅栏,里面关着好多雄赳赳气昂昂的毛色花里胡哨的鸡,以及仰头哦哦哦的大白鹅。
一看就养得很……香。
洛青和小崽子忍不住齐齐吞了下口水,小崽子巴巴看向洛青:“香……烤……”
洛青欲哭无泪:“这是别人养的,能随便烤吗?”他本来还没觉得饿,但找路找了这么久,这会儿瞧见大白鹅,也饿了。
小崽子却是拍着小胸脯:“窝家的!吃!”
一副都吃了也行的架势。
洛青想想也是,小崽子一看就是这府里小主人,这应该是后院专门给他养的,否则也不能这么熟门熟路,他瞧着小孩巴巴的眼神,心软了:“那……烤一只?”
小崽子重重点头!香!
于是,洛青伸出手闭着眼,想着这可是你们小主子说的要烤你们,不是我,等猛地拽着一只大鹅的腿一扯,迅速扯着刚撕下一条的白纱缠住嘴和腿、翅膀,一手倒提着,另外一只手抱着小崽子提着包袱就迅速跑了,生怕被养鹅的仆人发现拦下来。
送小崽子回去前,至少让他吃一顿烤鹅,不枉他们一大一小相识一场。
于是,洛青重新回到一开始从密室跑出来的破败房间,专门寻了一个隐秘的墙角,用屏风挡了光,用小崽子从怀里摸出的火折子点燃捡来的坏掉的窗棂门框,开始了……烤鹅。
与此同时,冰室里不知何时出现几人,为首的男子戴着全面的面具,一身明黄色的龙袍,将整个人衬得气势威严,透着一股子肃杀之气。
两边站着的同样戴着面具的属下单膝下跪:“是属下无能!皇上惩罚!”
男子没开口,戴了面具看不清神情,但周身的气息瞬间比冰室还要冷,尤其是瞧见地上被随意扔着的白色衣袍。
属下咬牙,其中一个没忍住:“是属下失职,没想到那人竟然能寻到开启密室的办法,避开我们的陷阱将……带走了。”甚至衣服都扒了,他们甚至能想到皇上现在的平静表象下该是多生气。
谁知一直没说话的男子终于开口:“密室是从内打开的。”
属下愣了下:“从里面打开?”这怎么可能?密室里除了皇后的尸体可就没别人了,谁还能从里面打开?莫非上一次他们过来时里面藏了人?
男子却没解释,而是平静将已经冻成一坨的衣袍捡起来,转过身,目光落在四周消失的白纱上,突然声音甚至带了笑意:“他……回来了。”
属下莫名打了个寒颤:谁、谁回来了?皇上不会生生气疯了吧?
就在这时,从外面又快速进来一个同样戴着面具的属下:“皇上,刚刚宫人来报,说是两个时辰前小殿下偷偷跑出寝殿。属下派人去查,发现小殿下一路避开宫人和禁卫朝着这边来了,但途中……出了点事。”
说到这,属下声音都带了不安。
男子没说话,只是看了他一眼。
属下只能硬着头皮禀告:“小殿下到了冷宫这边后为了避开宫人钻了好几个狗洞,最后不知从哪里冒出来一个白纱裹得严严实实的人,属下等人寻到的时候没敢打草惊蛇,一直远远瞧着。这人倒是没伤害小殿下,反而相处的很好,后来……他们就……”
男子终于有了动静,再次开了口:“怎么?”
属下心情复杂:“这人带着小殿下钻狗洞去太妃的宫殿后院,抓了太妃养的一只鹅,然后躲回这密室其中一个出口,在烤鹅……因为小殿下几乎与对方形影不离,属下怕冒然露面不妥,就先行一步来禀告皇上……”
只是还没等属下询问要不要立刻派人去抢回小殿下的时候,眼前站着的年轻君主已经越过他大步朝外走去:“吩咐下去,影卫全部出动,立刻将整个冷宫围困起来,不许放走任何一人。”
冰室中的属下愣愣的,其中一个还在恍惚,摘掉面具擦了擦眼角:“呜呜呜我就知道皇上是在乎小殿下的,一听说小殿下被陌生人带走了,就慌了……好感动,小殿下要是知道皇上这么爱他肯定老开心了……”
旁边站着的另外一个却是恍惚没动,半晌才道:“有没有一种可能,皇上把冷宫封住,是因为另外一个呢?”
属下觉得他疯了:“你脑壳没问题吧?”这世上能比小殿下还重要的,只有皇后了。
呜呜皇后如今的尸体还不知道被那个狗贼抢到哪里去了!
另外一人瞥他一眼,指了指冰棺:“有没有可能,陪小殿下烤了太妃大鹅的,是先前还躺在冰棺里的人呢。”
属下:“十六你疯啦,尸体还能烤鹅,不会把自己烤化吗?你清醒点,皇后都死了三年了……”
都冻得梆梆硬了。
十六神色古怪看他一眼,却懒得理他,克制住心头的激动,也纵身追了过去。
冷宫被整个围困成铜墙铁壁的时候,洛青刚烤好大鹅,深吸一口气,香!
他瞧着馋得在他怀里忍不住频频凑过去的小崽子,乐了:“你家这府里的人养得鹅还挺好!”不亏他一眼就选中这只最肥的,果然烤出来香得流油。
他确定大鹅熟了,赶紧熄了火,这才瞧着怀里跟他一直贴贴不舍得离开的小家伙,他猜测是因为自己怀里比较暖,撕下一只鹅腿递给他:“自己能吃吗?要我喂你吗?”
小崽子却是摇头,背对着洛青仰起头,狗狗眼亮晶晶的:“窝可以自己吃哒。”
洛青也是饿惨了,先把鹅腿塞小家伙手里,看他两只小手努力抱着鹅腿立刻啊呜啃了一口,含糊不清道:“爹爹烤得鹅鹅最好吃袅……”
洛青怀疑自己听错了,爹爹?
随即却被烤鹅的香味香的不行,也撕下一只鹅腿大口炫了起来。
果然香!
一大一小嘎嘎吃得香的时候,本来外面黑漆漆的院子,突然几乎是顷刻间亮如白昼,照得洛青下意识用袖子捂住小崽子的小脑袋:“卧槽,这天怎么亮了?”
只是下一刻透过破败的窗子看到外面哪里是亮了,是无数个火把将外面整个照亮了,不仅如此,不知何时整个院子里都是黑压压的人影,而正对着门的位置,则是站着一道明黄色的身影。
洛青下意识又咬了一口,整个人麻了:他怎么觉得……那明黄色的一片那么像龙袍呢?
因为太亮,他甚至都能看到上面绣着的五爪金龙。
这时候小崽子扒开衣袖,探出头看到前方,突然惊喜道:“父父,素父父!”
洛青回过神,猛地低头:???小皇孙?这里特么是皇宫?不能吧,谁家皇宫这么破败?不对,有个地方还是有可能的,冷宫……
可谁家冷宫养大鹅啊。
只是没给他机会,本来就破败的门摇晃一下,彻底歇菜,随着门倒下,也将外面的情况看得愈发清楚。
黑压压的影卫让开一条道来,一身明黄色龙袍的男子径直朝这边走来,小崽子终于仰头看过来,狗狗眼惊喜不已,大概急于想告诉父父秘密,终于从洛青怀里顺着下来,颠颠迈着小短腿就朝外跑去。
洛青下意识将白纱笼罩得更紧,只是盯着那道身影越看眉头皱得越紧,瞧着有点眼熟,再看一眼。
这面具也有点眼熟。
小崽子已经颠颠迈着小短腿跑到男子身前,一把用油污污的小脏爪捏着龙袍一角,仰头,忍不住掂着脚努力分享惊喜:“父父,窝给你留住爹爹袅……”他可聪明啦!
洛青这次清楚听到了爹爹两个字,再望着弯腰单手把小崽子整个抱起坐在他臂弯后朝这边一步步走来的人,对方抬眼看过来时,明明隔了一张面具,他的心脏莫名剧烈跳了起来:“!!!”
第78章
洛青整个人都是麻的。
他想过会遇到裴洵,毕竟他这次穿来的依然是先前的书中世界,更不要说他就是为裴洵来的,先前死前的一幕萦绕在心头这么久,即使在休眠仓时也无法忽略。
可没想到刚穿来竟然就遇到了,还是在这种情况下。他下意识摸了摸自己的脸,他醒来后还没机会看到这张脸,他一直以为这具身体是不同的,毕竟当初狗系统说的时候,说了第一个选项是一具死亡但保存完好的尸体,死的时候十九岁。
他下意识以为是刚死没多久,加上十九岁……更加具有迷惑性。
他死的时候那具身体的确是十九,但书中世界在他看来已经过去三年,他下意识压根没往那里想。
怪不得系统当时极力推荐23,感情是从一开始就不想让他选1吧,只是没想到他是个看脸的,果断选了第一个。
洛青怔怔坐在那里,手里还捏着吃了半只的鹅腿,目光随着一大一小朝这边走来恍惚出神,目光忍不住落在被裴洵抱着朝他咧嘴乐的小崽子。
这就是他当初生的那个孩子吗?先前天黑看不真切,这会儿借着亮光倒是能瞧个大概,尤其是一双眼像极了裴洵。只是裴洵平时不苟言笑,小家伙倒是像极了他,极力保持着小大人的模样,没多久就破功,光与他相处的这段时间就不知道笑了多少次。
洛青一颗心仿佛浸泡在酸甜的汤汁中,又是酸涩又是欣慰,当初他提前撒了谎,没想到倒是有效,裴洵真的把他们的孩子养得很好。
原来父父是父亲的意思……
小家伙都三岁了,如今是初冬的模样,那岂不是生辰已经过了?也不知道他还有没有机会陪小家伙度过四岁的生辰。
洛青思绪乱飘,竟是就那么瞧着越来越近的一大一小想七想八,最后直到裴洵在他两步外站定,垂着眼,居高临下瞧着还蹲坐在破凳子上仰着头维持着先前动作的洛青。
对方逆光站着,像是整个遮住外面的火光,一时间洛青即使仰着头也没能看清他的神情,更不要说从头到尾裴洵都戴着一张面具。
倒是小崽子等不及,本来匆匆跑过去就是想邀功,想告诉父父他好厉害的,是他第一个发现爹爹,这会儿又忍不住想和爹爹贴贴,蹬着小短腿扭来扭去,等父父松开手,一溜儿烟顺着裴洵的腿爬了下来,一转身就一头扎进洛青的怀里。
洛青下意识怕他摔倒紧紧把小家伙抱住,低着头,再瞧着小崽子,觉得哪哪儿都好,果然不愧是他的崽,怎么长得这么好看?太会长了,专挑了他与裴洵的优点,先前他怎么就没想到三四岁的模样,可不就跟他生的崽子一般年纪?
“你在想什么?”突然,一道低沉不辨情绪的声音响起。
因为太过低,仿佛喃喃一般,洛青的注意力还没从小崽子脸上移开,下意识回道:“在想怎么有你这么当父亲的,竟然真的让这么小的孩子去看尸体。”就不怕给小家伙留下心里阴影吗?
小家伙能通过狗洞这么远的距离就认出他,肯定是常常见到这张脸,再想到当时自己躺着的冰棺,洛青不难想到小家伙是怎么认出他的。
裴洵的声音依然没有任何起伏,仿佛比他还像一具尸体:“哦?你还知道你是具尸体?”
洛青抬眼看去,不知何时裴洵已经弯腰凑近,这么近的距离,光泄露进来,他几乎能通过面具看清楚那双漆黑如墨的的瞳仁,正直勾勾盯着他,有那么一瞬间洛青有种自己像是被野兽盯住的猎物。
他的心脏再次剧烈跳动起来,想到自己当初干的好事,心虚又故作淡定:“怎、怎么了?我不是说了等你助庆王除掉敬阳帝,我就能得到还魂丹吗?你瞧,我这不是还魂了吗?”
因为涉及到以前的事,洛青的声音压得有些低,好在裴洵敢带着过来见他,也不怕有人泄露出去,应该都是自己人,倒是也不怕。
裴洵没说话,就保持着这么怪异的姿势静静瞧着他,在洛青以为对方不会开口被说服的时候,裴洵:“可敬阳帝一年前就死了。”
洛青叹息一声:“这不是时间不对等吗?我们那里一个月你们这里一年,我当时回去修养了一段时间,谁知道你这么速度,等休息好才开启还魂丹,这不就赶紧过来了?怎么,你这是质问我吗?你变了,你是不是已经要给崽崽找后爹了?我回来你竟然一点都高兴?我好伤心。”
演戏演全套,还捏着一脸茫然看看这个看看那个的崽崽的小肉爪,往心口一放,眼神要多怨念有多怨念。
没办法……谁让他心虚呢。
裴洵终于叹息一声,蹲下身,握住了他另外一只手,感觉到温热的触感才静静道:“我等了这么久你不回来,我以为你当初在骗我。”
洛青咽了一下口水,实际上……还真的是,只是没想到这书中世界崩了,刚好给了机会他就过来了。
但实话肯定不能说,否则,总觉得此刻这么平静的裴洵有种山雨欲来风满楼的不安感。
只希望是自己想多了。
亮如白昼的院子里,黑压压的影卫间,十六和十七终于挤到了前头,就远远看到里面的情况,只是因为裴洵背对着站着,刚好将洛青挡了个严严实实,二人没看清,十七皱眉道:“里面怎么回事?”
就近的影卫也是一脸懵,小声道:“属、属下也不清楚,皇上让人将这里围了水泄不通后,就过来了。然后小殿下看到皇上来就跑来说了好奇怪的话……”
十七疑惑顺嘴问道:“什么奇怪的话?”
影卫对视一眼:“小殿下说,先前跟他在一起的年轻男子是他的……爹爹……”
可皇上不是小殿下的父皇吗?小殿下的生母是大公主,怎么又跑出来一个爹爹?但偏偏皇上的态度让他们也不敢说不敢问。
十七整个人都懵了,想到冰棺里消失的尸体,倒吸一口凉气,猛地偏头看向极为淡定的十六:娘诶,不会公主真的活了吧?天啊,这怎么可能?公主可是冻了三年了啊!
三年的尸体活了,这说出去怕是整个天下都要疯狂了,这特么……
但想到一旦消息传出去带来的危险,立刻抬起手捂着嘴,一个字也不敢说不敢问了。
影卫虽然知道皇后难产诞下小殿下后一直被皇上放置在冰棺里,但他们从未敢多看一眼,这次也是发现尸体不见了这才前去禀告,也是头一次踏进冰室。
洛青还在想着要怎么回裴洵,突然身下一空,竟是直接被裴洵拦腰抱了起来,他本来就抱着小崽子,如此几乎一大一小被抱了起来,洛青整个麻了:“我腿没问题,能自己走。”
裴洵却是看过去:“是吗?你确定这种形象出去?”
洛青低头瞧着自己裹着的白纱,虽然一层接着一层,加上先前天黑也看不出什么,但如今借着院子里的光,发现这会儿经过一番狗洞折腾,散了不少地方,他裹了裹:“行吧。”左右脸一挡,谁也不认识他。
倒是怀里的小崽子稀奇不已,还在洛青怀里颠了颠,洛青怕他摔了,赶紧抱紧了,小崽子立刻伸出小胳膊紧紧搂住洛青,没忍住小脑袋在他脖颈蹭来蹭去,毛茸茸的像是一只小狗崽。
虽然没说话,洛青却能感受到他那种很简单的高兴,洛青也没忍住笑了下。
只是偏头不经意对上裴洵此刻静静垂眼看过来的光,他看过去:“怎么不走了?”他现在可是一肚子话想问,裴洵三年前不是去帮庆王对付敬阳帝了吗?怎么他自己登基为帝了?庆王呢?敬阳帝是怎么死的?
这些系统不肯说的,他问裴洵就行了,肯定知道。
先前还担心会不会被府邸的主人误以为诈尸,现在却是不怕了。
新帝从冷宫带回一个男子的消息不到一个时辰就传遍整个皇宫,毕竟新帝没遮掩,就这么一直抱着人从冷宫出来的。
因为今晚上有人要闯宫,整个皇宫守卫森严,时时有禁卫走来走去,只除了冷宫,毕竟这是太妃住的地方,加上冷宫除了太妃的宫殿外早就荒废不久,也就没太查,谁知道竟是出了事,让小殿下不小心透过狗洞这个之前没发现的漏洞差点丢了。
结果还没等他们请罪,就看到皇上让只听从他的影卫将整个冷宫围了个水泄不通。
宫中的禁卫宫人还是头一次见到所有的影卫出动,也是第一次知道整个宫中的影卫竟然数量这么多,吓得不轻。
偏偏这还不算,在重重禁卫影卫之下,竟然还真的有人闯了进来,但众人都没能看清面容,只知道是个身高腿长的男子,全身裹得严严实实的,这就算了,也不知道怎么哄得小殿下竟然与他一见如故,张口闭口就是爹爹,俨然是认了干爹的架势。
小殿下那可是皇上唯一的子嗣,后宫更是虚设,那小殿下就是板上钉钉的太子。成了太子的干爹,以后这不知道哪个宫里的太监可是发达了。
众人没敢非议,但心里已经觉得能突然出现在冷宫的,只能是哪个宫的小太监误打误撞进了冷宫,遇到离宫出走但迷路的小殿下,就一飞冲天了。
但各宫回头对了一下,发现他们宫里的小太监没有少的,就想着不是自己宫里的肯定是别人宫里的,羡慕不已。
他们怎么就没这么运气刚好撞到小殿下呢?听说也不知道是不是伤到了,还是皇上亲自将人抱出来的。
肯定是因为小殿下,毕竟皇上多重视小殿下啊,这人救了小殿下,竟然能得到这种殊荣。
可又觉得哪里奇怪,就算是为了感激,这么多影卫,怎么就皇上自己抱着呢?
而被羡慕的洛青这会儿已经随着裴洵回了他的寝殿,所有影卫都震惊了,心里一大堆疑问都不敢问,最后被留在殿外时,迟疑一番还是小声问十六十七二人:“皇上是不是还忘了一件事?”
十七这会儿正在心理建设,还没想到怎么冻得硬邦邦的尸体就这么复活了呢?这合理吗?这可能吗?
乍然听到影卫的问话:“啥事?”这会儿还有什么事能比公主死而复生更重要?
影卫咽了下口水:“皇后的尸体……还失踪着呢。”皇上就不管了?
十七麻木脸,最后与十六对视一眼,开始忽悠:“你要知道,你看到的不一定就是真的,皇上这么在意皇后,怎么可能不管?有没有可能,皇上已经在你们围困冷宫的时候已经把皇后找了回来且放到安全的位置?如今不过是迷惑外人的举动?”
没办法,这个借口总比对外说死人复活更好接受一点。
影卫恍然大悟:“是我们越矩了。”
十七望天:不,是你们脑洞太小,想不到此刻宫里的那位带回来的就是皇后本尸。
洛青还是头一次来养心殿,原身当了十八年的公主,但大部分时间要么待在永寿宫,要么就是在后宫,压根没来过这里。
这养心殿倒是与普通的寝殿没什么不同,但就是很空,到处都很空,甚至半点装饰也没有,他牵着乖巧跟着他的小殿下,等打量完,低头和小殿下对视一眼,一大一小都是浑身脏兮兮的。
洛青记忆里与裴洵分开也不过是三个月,他倒是没什么生疏感,转头看去:“浴室在哪儿?我先带着崽崽去洗漱。”
小殿下眯着眼乐,飞快点着小脑袋,随即仰头期待瞧着裴洵:爹爹要给窝洗白白哦。
裴洵没开口,只是看着洛青。
洛青奇怪回看过去:“还是你想一起洗?这不好吧?”他们结婚这么久都没坦诚相见过,这会儿这么直接的吗?
分开三年这厮这么粘人了?
好在这时候裴洵开了口:“好,我带你们过去。”
洛青牵着一跳一跳的小殿下去了后殿的浴室,一看到热气腾腾的浴室,整个像是游泳池,他一把抱起小殿下,边往里走边闹着小崽子,逗得小殿下咯咯咯鹅叫。
裴洵站在门口静静瞧着里面看不清情绪,直到洛青要脱衣服回头的时候,他才缓缓关上了石门。
石门彻底合上的同时,他还是听到里面传来的嬉笑声,他低着头站在那里不知在想什么,不知过了多久才转身走了出去。
洛青和小殿下父子两完全没有隔阂感,一个是觉得愧疚加上三个月的分开并没有一种真切感,就有种不久前刚生出来的软软小婴儿突然就变成了软萌可爱的小奶娃。
尤其是这小崽子长得还这么像他和裴洵,笑起来更是让洛青心都化了。
小殿下这边更没觉得不适,他从记事起,就是待在父父身边看着爹爹的画像长大的,后来父父在生辰的时候带着他去了冰窖,后来一年去一次,其余时间他撒泼打滚也不行,只能睹画像思人。
好在父父说了他只要乖乖的,爹爹终有一天会恢复温度,会抱着他哄着他陪他弯了,会重新活着站在他面前的。
小殿下深信不疑,果然父父是对的,爹爹活着回来啦,是温热的,有心跳的。
他本来是打算偷偷钻狗洞去冷宫找爹爹的,父父不带他去,但他可以自己去啊,他见过太妃祖母从冷宫的宫殿从这里去过冰室,所以他这次故意避开父父,没想到他竟然运气这么好。
想到这小殿下更是瞧着爹爹傻笑。
洛青没忍住抱着小殿下湿漉漉的小脸蛋在脑门上亲了口。
小殿下震惊捂着嘴,眼睛睁得圆圆的,小脸通红,别扭又忍不住想贴贴,纠结的时候,一眼看到不远处站着的父父,更是埋头在水里,咕嘟嘟吐着气泡。
洛青回头看了眼,看到裴洵也吓一跳,这厮怎么走路没声音的,不过看到他手里拿着的衣服想起来自己先前的白纱肯定不能穿了:“放那里就行,我等下帮崽崽穿。”
裴洵没说话,等洛青再次看过来时,才很轻点了下头。
洛青怕小崽子憋气,回头把害羞的小崽子抱起来,回头发现裴洵已经不在原地,也没多想。
洛青与小殿下收拾妥当一大一小牵着手往外走,裴洵就站在不远处,因为寝殿灯很暗,一开始洛青没看到裴洵,还是小殿下先看到,喊了声父父。
洛青看过去,裴洵走出来,依然是先前穿的龙袍,脸上的面具依然没取下来,洛青心里担忧:“你的脸……不会出什么问题了吧?”
裴洵答非所问:“出了问题如何?不出问题又如何?”
洛青把小殿下抱起来:“你看你父父,爹爹问话他还非要先问一个,心痛,难受。”
小殿下立刻替他捂着心口:“不痛痛……”
洛青额头抵着他的:“以前啊,你父父很老实的,我问什么肯定回答,现在爹爹已经不是你父父第一放在心尖尖上的人了……”
小殿下也忍不住皱起小眉头:“不是第一惹……”
洛青话锋一转:“因为被你父父现在放在第一心尖尖上的……已经是我们最最最可爱的崽崽了。”说着双手托着小殿下往上飞了一下,惹得小殿下尖叫一声后咯咯大笑起来。
显然是察觉到爹爹刚刚就是在逗他,忍不住在半空晃荡着小短腿,眼神期待着再来再来。
洛青就这么一路带着小殿下往膳堂走,他一出来就闻到食物的香气了,刚刚的半只鹅腿压根没吃饱,这会儿饿得不行,也就没继续坚持先前与裴洵的问题。
只是一大一小这么闹腾绕到膳堂前,那里早就摆了一桌的御膳,旁人都已经挥退,只有一个总管抱着拂尘等在那里,听到动静惊讶抬头,他还是头一次见到小殿下这么高兴。
他首先看到的是小殿下,随即朝抱着小殿下的人看去,发现并不是皇上,反而是……他本来已经要下意识转开低头的目光,下一刻又猛地抬了起来,难以置信盯着洛青那张脸。
大概是他的反应太过让人忽视不了,洛青也下意识看过去,等看清站在那里的总管是谁时也是怔在那里,竟然是高升。
三年不见,高升本来就花白的头发彻底白了,但精神还还不错。
但此刻一双眼瞠目结舌,满眼都是震惊,随后却是不安又恐慌看着小殿下,欲言又止:完了,皇上才三年这就背着公主开始找替身了吗?呜呜公主诶,皇上才三年就找了一个这么像你的,竟然还是个男的!
呜呜呜不久前听说皇上亲自抱着一个被小殿下喊爹爹的年轻人,他还以为真的救了小殿下,如今看……什么干爹,这明明是后爹预备役!
高升想着小殿下年纪小,没见过公主,不怪小殿下,要怪……只能怪皇上。
但高升一个当奴才的也不敢,只能偷摸瞪一眼,再瞪一眼。
裴洵发现他的小动作也没说什么,倒是洛青没忍住抱着小殿下绕着高升转了一圈:“我这脸有什么问题吗?你看到我好震惊的样子。”
高升低着头,老实巴交摇头,支支吾吾:“没,老奴不敢。”
洛青:“是不是觉得我特别像一个人?”
高升抿着唇,没吭声。
洛青却是叹息一声:“哎,我知道我像崽崽生母,但谁让崽崽这么可爱,当替身我也认了。”
小殿下仰着小脑袋满头问号:咦?神马素替身?
洛青不知道裴洵是怎么和旁人说的,但高升不一样,以前是顾忌敬阳帝不敢让更多的人知道,但敬阳帝如今死了,洛青刚想寻个理由,殿外突然响起一声禀告:“皇上,太妃娘娘过来了,想见皇上。”
洛青疑惑看向裴洵:太妃?是谁?
裴洵则是深深看了洛青一眼,朝外道:“宣。”顿了顿,“只许太妃一人前来。”
洛青听到这眼底的疑惑更深,与此同时心头莫名有种预感,他抱着小殿下的手臂忍不住收紧,目光紧张看着门口的方向,不知过了多久也可能很快,外面有动静传来。
裴洵不知何时走到洛青身后,从他怀里将小殿下接了过来,同时揽上了洛青的肩膀。
洛青没察觉到他这小动作,呼吸都忘了,只是瞧着缓缓打开的殿门,随即一个穿着素色宫装的妇人缓缓走了进来,的确是一人,几乎是她进来的同时,殿门关上。
妇人抬眼担忧迫不及待问道:“听说小殿下不久前失踪了,怎么会……”只是随着抬头看清前方的情景,妇人的声音戛然而止,她怔在那里,等再三确定眼前站着的人不是幻觉时,突然没忍住捂着嘴,难以置信落下泪,喃喃道,“皇儿……”
第79章
洛青从裴洵刚刚的反应猜到一种可能性,可真看到出现的姨母还是没忍住红了眼眶。
在他印象里上次一别还是去永寿宫表明要随同裴洵回宣州府的时候,那时候他没敢告诉康贵妃这一去可能是永别,也不敢说他是抱着必死的可能性。
路上的几个月,加上休眠仓的三个月,如今加一起明明只有数月的功夫,却恍如隔世,他眼圈也没忍住红了:“母妃……”
一声母妃彻底让康太妃失控,她疾走两步,与同样匆匆过来的洛青紧攥着手,康太妃一眼不错瞧着近在咫尺的洛青,半晌才哑着声音轻轻道:“瘦了……”
洛青摸了摸脸,他还没能好好看这具身体,但他知道自己离开时的模样,那时候因为知晓活不长,加上没胃口,已经瘦了一些,但被裴洵当时费心寻了很多好吃的好玩的,瘦的并不多。但儿行千里母担忧,在康太妃眼里,即使瘦一点,那也是让她心疼的,更不要说当初听说皇儿难产而死的时候,她差点大病一场没能撑过来。
好在那时候裴王爷派人带来一封信,说对外提及的都是假的,皇儿是假死,并没有真的离世。
是想让皇儿日后再以男子之身再堂堂正正的出现,那时候她信了,拼了一口气撑了下来,她想着如今局势不稳,她不能这时候出事让皇儿在外也不安心。
但两年过去,她没等来皇儿归来,只等来一个稚童,以及登基为帝的裴洵。
裴洵说那个孩子正是皇儿所出,皇儿之所以没一起回来是带去治病了,她那时候才知道当初寻来能改变身形的药物竟然是有毒的,长年累月下来,需要专程调养,等治好病就能回了。
康太妃信了,可半年过去,一年过去,皇儿依然没回来,她不敢想那个可能性,但又不敢问,她怕真的问出口,真的再也没了自欺欺人的希冀……
康太妃紧紧搂着洛青:“我以为皇帝在骗我,他说你去治病了,这么久都没回,我以为、以为……”如果不是担心日后皇帝重娶皇后,怕以后的新皇后对小殿下不好,她怕她甚至不能撑这么久。
洛青没多解释,接过裴洵递过来的帕子给她擦拭泪水。
小殿下也从裴洵怀里挣脱下来,抱着康太妃的腿,眼泪汪汪仰着头:“祖祖……不哭……”
康太妃这时候已经恢复一些,蹲下把小殿下抱起来:“祖母这是高兴的,太高兴了……”
小殿下仔细瞅着康太妃眼底的笑意,这才咧着小白牙也乐了,他知道,就像他看到爹爹一样,也可开心了。
一旁的高升整个都是懵逼的,从太妃喊出那声皇儿,他当时只觉得完蛋了,不仅他觉得像,连太妃都觉得像。
可太妃只是一时觉得像,很快能发现这压根不是公主,毕竟长在再像,可这身形一看就是正儿八经的男子。
但紧接着洛青的一声母妃,让高升整个人都恍惚了,难道是他记错了?公主不是公主,而是皇子?
很快高升意识到一种可能性,尤其是庆王先前与皇上兵临城下围困先帝的时候,曾经例数敬阳帝几大罪状,其中一条正是当年定国公府楚氏一门灭门惨案,通敌叛国是假,敬阳帝惧怕定国公功高盖主意图构陷污蔑为真。
当时证据确凿,桩桩件件让世人震惊,讨伐之声不绝于耳。
更不要说当时还是康贵妃的康太妃也站出来坦白当年之事,将敬阳帝另外一桩恶行公之于众,觊觎臣子之妻,不惜困于宫中,最后康氏一死反抗,但却留下楚家唯一血脉。
因为当时太过震惊于敬阳帝的累累恶行,众人并未太过关注那位还存活于世的楚家血脉,但如今想来,敬阳帝当年将这件事瞒得如同铜墙铁壁,怎么可能让那个孩子活着留下来?除非……那孩子是瞒着敬阳帝活下来的。
在宫中一个孩子想活下来,还是在一国之君的眼皮底下,何其艰难?除非……
高升知晓的事情比旁人要多很多,很快想通一件事,那个只存在于传闻中的楚氏血脉,极有可能正是公主。
当初北武太子说的是真的,公主真的是……男儿身。
可小殿下又是怎么回事?
但这些已经都不重要了,重要的是,眼前的年轻人真的可能是他的主子,真的是公主!
高升没忍住腿一软,跪在那里,抬起袖子擦着眼,呜呜呜公主诶,他的公主竟然还活着,他有生之年竟然还能看到公主好好回来,当初听说公主难产的时候,可哭死他了!
洛青与康太妃已经止了情绪,毕竟这是好事,结果一偏头就看到高升哭得鼻子一把眼泪一把,乐得他没忍住:“高升,刚刚不还好奇我是不是替身,现在怎么哭这么惨?”他是故意逗高升的,毕竟年纪不小还情绪波动这么大,也不怕伤身。
高升果然听着熟悉的调侃,老泪纵横:“公主,您还逗老奴……”说什么替身,吓死他了,真的以为皇上变心,小殿下要有后爹了。
最后这一顿膳食一直吃了一两个时辰,众人的情绪都稳定下来。
康太妃本来还想多待的,她好不容易与皇儿重逢,但如今皇儿想要恢复男儿身不便以公主的身份出现,只能依依不舍离开先一步回了如今所住的冷宫。
冷宫是她自己要求住的,那里清净又自在,她前半辈子一直住在后宫,对那个地方很是不喜,只觉得压抑,后来留在冷宫,寻了一处清净之地,亲自养了一群小动物,种种花种种菜,很是自在。
等高升也退下后,洛青牵着吃得肚子溜圆的小殿下朝后殿走去,裴洵跟在身后,没开口,但存在感十足。
整个养心殿仿佛只有他们三个,静得出奇,好在还有个小家伙对好多事都好奇,走一步仰着头问一句,仿佛要把前三年没能和爹爹说过的话一次都说完。
“爹爹,祖祖说不能对外喊爹爹……是尊么回事?”小殿下想喊爹爹,他一直这么喊的。
洛青对于小崽子很是耐心:“喊是能喊,不过可能有人会到你面前说我是后爹,不过你记得我是你唯一的爹爹就行,这事情说起来很复杂,爹爹不能以你生母的身份出现,要用另外一个身份,但实际上还是一个人。”
小殿下脑袋瓜不太够用,不过有一点听懂了,都是爹爹就对啦。
小崽子今个儿又是离宫出走又是钻狗洞消了食,重新去洗漱后就困得小脑袋一点一点的,但小胳膊搂着洛青的脖子却不舍得松手,睡着了也迷瞪一下努力睁开眼看到爹爹还在,咧嘴迷糊笑了笑,又闭上眼睡着了。
没多久又睁开眼,这样重复几次,看得洛青心疼不已,干脆将人搂在怀里,轻声哄着,没多久,小家伙就在他怀里睡得像小猪仔一样。
洛青低头听着小家伙平稳的呼吸,没忍住露出一个温柔的笑容,等抬头,却发现裴洵就坐在不远处,静静看着他们,不知看了多久。
洛青被他看得不自在,头皮也有些麻,尤其是回来后裴洵都没将面具拿下来,洛青总有种山雨欲来风满楼的感觉。
果然,如今小的也睡着了,大概是……该算账的时候了。
洛青摸了摸鼻子:“很晚了,你现在是皇帝了,明个儿不上朝吗?”
裴洵:“上。”
洛青松口气,还肯回他,那就是没气得这么狠,他打着哈欠:“我也困了。”
裴洵嗯了声,站起身,径直朝龙榻走来。
洛青一开始是真的困了,这会儿听着大殿里极轻的脚步声,却像是一下下踩在心头,他莫名咽了下口水,直到裴洵在床边站定,然后开始脱衣服。
洛青脑子翁了一下,下意识抱着怀里睡成小猪仔的小殿下翻了个身,背对着裴洵躺着,明明看不到了,身后的动静却愈发清晰传入耳朵里,要不是怕这动作太显得他没底气洛青真的要捂耳朵了。
随后身后的床榻往下陷了一些,很快没了动静。
洛青一直担心裴洵会不会继续问什么,或者找茬当初为什么要自作主张的事,谁知裴洵躺下后就没了动静,不仅如此,下一刻对方不知做了什么,四周的壁灯暗了下来,甚至呼吸都平稳下来。
洛青松口气,没找茬,还这么淡定……是没生气了吧?这事就这么揭过去了?毕竟他现在活着回来,那就是“证明”他当初没骗他,虽然过程曲折了点,好在结果是一样的不是吗?
这么胡乱想着,加上着实累了,很快就沉沉睡去,只是睡梦中不太安稳,总觉得下一刻某人就会欺身上前,将他死死困住控诉他当初的种种“恶行”。
洛青就这么睡得安稳又不安稳,安稳是睡得很舒服,不安稳是做了一夜的“噩梦”,但醒来后又觉得记不太清楚,身边已经空无一人,他醒了下盹儿,觉得自己肯定是瞎想,他都回来了,先前种种肯定都过去了!
毕竟裴洵一向是个很大气的人,不能跟他这么计较吧?
但很快洛青总觉得哪里不太对劲,他觉得自己像是睡了很久,但四周还是黑的,只有四周的壁灯微弱的光,他疑惑,这跟他睡前都差不多,怀里的小崽子也不见了,四周静悄悄的,只有他一人。
洛青赤足踩在地上,皱着眉一直到了寝殿门前,偌大的寝殿静得半点人声也无,就有种毛毛的感觉。
等到了殿门前,先前天黑没太注意,这会儿凑近,发现不知何时殿门不太对劲,他伸出手摸了摸,竟然是假的,是极为逼真的画像。
他立马拨开这一幅幅画组合成的假象,等拨开看到外面的情况,直接气笑了。
第80章
洛青从回来后下意识以为裴洵消气了,毕竟从头到尾,他都表现得太正常。
谁知从一开始,这厮就在等着这一天。
否则不过一夜的功夫,绝不可能搞出这么一处“金丝笼”,将整个养心殿的寝殿困成铜墙铁壁。
说是“金丝笼”一点没错,因为的确是纯金打造的笼子。
只是此笼子放大无数倍,将整个寝殿环绕住而已。
洛青从寝殿门口的位置走了一圈,除了门口假象的画像,其余的地方倒是没做假。
窗棂是真的,只是打开后,外面景色依旧,却半个宫人也无,但伸出手,半掌的距离外,入地数米环绕着纯金打造的栏杆。
从窗户探出头朝上去看,顶部也是纯金的栏杆,直入天花板,汇入顶部,整个融为一体。
甚至还贴心为了赏心悦目,雕刻了繁复华丽的花纹。
在日光下,熠熠生辉,散发着夺目的金光。
好看是好看,特么再好看那也是金丝笼。
洛青深吸一口气,再次回到寝殿门前,刷的一下打开,探出手摸着坚不可摧的金栏杆,抬脚就要踹去。
这时一道声音适时响起:“踹不开还会伤到脚,你这么怕疼,真的要继续吗?”
洛青气笑了,刷的偏头看去,果然看到一道伫立在远处的身影,不是裴洵这狗贼是谁。
他因为太过震惊没注意还有一人,也不知这狗东西站在那里多久了,他双目几欲喷火:“你有病是不是?要是不稀罕我回来,那我还不回了!”
裴洵倒是没被刺激到,反而平静望着他,情绪淡定到诡异:“是啊,你想走就走,想回就回,我是拿你没办法。主人抛弃家奴还会有个理由,我在你心里怕还不如一个奴。”
声音没有任何起伏,像是陈述一件事,与他无关。
洛青本来高昂的怒火瞬间熄灭,抿唇瞥一眼,再瞥一眼,低咳一声有些心虚:“那你也没必要搞这种事,关着我算怎么回事?再说了,让崽崽看到万一留下心理阴影怎么办?”
裴洵:“相信他会理解,毕竟,与失去爹爹相比,这点阴影可有可无。”
洛青上前攥住金栏杆,意图说服对方:“你不能一直都这么关着我吧?”特么他回来还有正经事要办,任务不完成,鬼知道会出现怎么情况。
他现在知道这书中世界为什么会崩了,这不崩谁崩?
裴洵倒是好脾气,有问必答:“自然不会,我在你身边的时候,不需要。但其余时间,以防万一,自然需要做点有必要的措施。”
洛青瞅着他半晌,心想他要是想走,一具尸体也挡不住啊,他不会以为这金丝笼真的能挡住魂魄吧?
结果不知是不是看出他的心思,裴洵在金丝笼外面不知按动什么,刷的一下出现一道细金丝编织成的软金罩,不仅如此,上面的图案怎么看都像是符文。
洛青盯着看了半天,没忍住伸手摸了摸:“这特么不会是传闻中的锁魂符吧?”
裴洵还真的点头应了。
洛青再次气笑了,没忍住白他一眼:“你是有金子没地方用了是吧?你被骗了!哪个神棍给你出的主意?”
所以他当初给他提及关于苏玉嘉脑子里系统的前提是一点没听进去啊。
裴洵不知何时走到他面前,垂着眼静静看着他,声音平静而又带着一种死水般的无可奈何:“所以呢?除此之外,你来告诉我,怎么留下你?”
洛青本来喧嚣而起的暴躁重新被压下来,他抿着唇,嘟囔一声:“我这不是自己回来了吗?”
他是真的回来了,虽然过程曲折了点,可他可是主动回来的。
只是先前在裴洵面前信誉为负,显然这厮不信他了。
为了留下他,不仅干出把尸体冰冻这回事,还花了这么多金子打造这所谓的锁魂地想将他魂魄也留下来。
如果自己没回来,他还打算做什么?
洛青不敢想,可心头却莫名涌上酸涩的心疼,他攥着金栏杆的手指扣了扣一根栏杆,果然没扣动。
纯金的没错了。
不想承认但心疼某人的同时,又忍不住瞥了眼这些金栏杆,败家玩意儿,有被神棍骗的金子能给他和崽崽买多少只烤鹅腿。
洛青懒得计较,主要是瞧着裴洵这模样,心虚心疼之下压根气不起来,轻踢了踢栏杆:“你这会儿都在了,还不赶紧把这东西都收起来?万一让崽崽看到怎么办?”顿了顿,“还有,我饿了。”
崽崽昨晚睡成那样肯定不知道。
母妃肯定也不知道,毕竟母妃也不知道自己不是原身的秘密,他也没打算告诉对方。
一旦知道这些,即使康太妃是无意,可她间接给了原身药浴最后害他惨死,康太妃怕是也活不成了。
与其让原身死了也不安心,还不如藏着这个秘密。
他昨晚也与康太妃想好他如今身份的应对之策,之所以不直接顶替大公主的身份,是因为大公主对外是女子。
洛青不可能一辈子当个女的,他如果要恢复男儿身。
原本楚氏留下血脉这条也可以说得通,偏偏男子之身有孕太过稀奇,一旦传出去,并不妥当,也会给那个族落造成灭族之祸。
这么玄而未知的事情,镇组之宝可让男子有孕,一旦传出去,那些心生歹念之人不可能相信只有这么一件宝贝,肯定会继续去探。
到时候纷争再起,弊大于利。
更何况,还可能世人压根不信这种说辞,只当是小殿下身世有问题,生母不祥,被人背后非议。
所以洛青与康太妃裴洵商议过后,打算就按照外界的传闻大公主难产而亡。
重新回来的身份正是楚氏当年唯一的血脉,楚罗清。
昨晚商议时裴洵也是同意的,那时候洛青还以为对方三年早就想开了,谁知道……是想开了,想开用这些手段将他困住。
裴洵倒是听话将金丝笼打开了,仿佛一切与昨晚没什么区别,让高升传早膳,一脸笑意瞧着洛青吃,吃一口笑一下,心满意足。
洛青用膳的时候没理裴洵,想着这里是他的地盘,都敢把他关着了,他还能饿着自己?
结果等洛青吃完,因为膳食不少,他也只吃了一部分,随着裴洵问了句吃饱了他点头后,裴洵格外淡定开始收拾残局。
洛青正在喝茶水的动作一顿:?皇宫穷成这样了?皇帝都吃剩饭了?
高升吓得猛地往后退了一步:???
裴洵抬眼瞥他一眼,高升立刻寻了个借口退出去了,皇上吃公主剩饭这种事能围观吗?除非不想活了。
虽然算不上剩,毕竟大部分公主都没动过,但那是新帝啊。
洛青心里不自在:“要不让人换一桌?”
裴洵叹息一声:“刚结束内乱没多久,宫里还挺穷的。”
洛青想到太妃都自己养鹅了,倒是没怀疑:“这样啊……”回神一想,“不对啊,都这么穷了,你还用这么多金子打造笼子?你是不是骗我?”
骗他故意卖惨呢?
裴洵幽怨看过来:“这么做都是为什么你不懂吗?再说了,谁说那全部都是金子了?”
洛青:“??镀金的?”他就说,谁能这么豪横这么多金柱子,这得多少金子?感情只有外面一层金子啊,这么也就说得过去了。
裴洵没说是也没说不是,继续默默吃着。
洛青不知何时把凳子往他旁边挪了挪,越挪越近,瞧着裴洵的脸。
因为要用膳,换了半面面具,下半张脸瞧着也没露出伤疤的痕迹,但保不住是上半张脸。
洛青没话找话:“崽崽呢?”
裴洵:“在太傅那里,午膳时会过来陪你。”
洛青:“才三岁就开蒙了?他没闹?”
裴洵咽下最后一口吃食,偏头静静看着他:“我那会儿比他还早就在军营了。”随后叹息一声,“没娘疼的孩子,早熟一些。”
洛青不知道他这是娘是说他自己,还是内涵他。
不管怎么样,洛青的心软了一半。
另一半随着裴洵说出另外一件事也软了。
裴洵让人撤了膳食,才再次开口道:“用笼子困住你是一方面,另外一面也是保护你。你回来的时机不对,本来也是想用这个存放你的‘身体’。你不在的这三年出了很多事,陆秉忱三年前知道你‘难产而亡’后就失踪了,不久前我得到消息,他要带人潜进宫要带走你的‘尸体’。先前你突然在冰窖失踪,我还以为是他做的。”
洛青想到自己的尸体很可能落到陆秉忱的手里,打了个寒颤,那厮万一对尸体做什么。
他得有多大的心理阴影?
“你刚刚怎么不说?”要是还有这么一个理由,他刚刚也不对他发这么大的火了。
裴洵敛下眼,没说话。
但情绪明显低落。
洛青没忍住又凑近一些:“好了,我不生气了还不行吗?你脸怎么了?伤到了?”
裴洵没说话。
洛青上手自己去拿,裴洵退开一些,伸手攥住他的手腕,叹息一声:“不好看。”
洛青更加觉得自己猜对了,心更加软了,主动上前抱住他,拍了拍他的背:“我又不在意。”但也没提让他摘面具的事。
小殿下午膳的时候果然出现了,一来就冲进洛青怀里,喋喋不休小嘴叭叭说父父多狠心,一大早就把他与爹爹分开带去上朝。
好不容易下朝把他扔给太傅,他敬重太傅只能跟着去了,结果到现在才能见到爹爹。
呜呜呜他好可怜。
洛青抱着小家伙亲亲抱抱举高高,没多久就逗得小崽子嘎嘎笑。
等午膳后抱着小家伙午睡的时候,偷摸询问:“你父父脸上的疤痕严重不啊,当时是不是很疼?你还记得吗?”
小殿下在爹爹怀里格外放松,正迷迷糊糊之际,下意识摇头:“父父的脸……不疼惹……没事……好看的,和崽崽一样……”
含糊不清的话却被洛青听得清楚,皱眉想了半晌,才确定一件事。
于是等小殿下依依不舍去上课之后,洛青被裴洵带去御书房,出其不意一把扯了裴洵的面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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