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1章
皇帝卖关子不肯把话说清楚, 让江容好奇了一路,路上的风景似乎也没那么好看了。
狗男人的嘴实在紧,他想卖关子吊人胃口的时候, 不管用什么方法都别想从他嘴里得出半个字的答案。江容试探来试探去试探不出什么所以然, 不能拿他怎么样, 只能自己生闷气。
紫藤的时间估算得挺准,中午在路上找了个酒楼吃了一顿饭,他们傍晚才到的行宫。
到达目的地时,又到了吃晚餐的时间。时值初夏,吃过晚饭后天还亮着, 皇帝摆驾去飞霜殿,把江容也叫了过去。
“什么?和你一起住?”
两人一前一后走在九曲回廊上,身后还浩浩荡荡跟了一群宫女和太监。
皇帝腿长步子大, 一点儿也不顾及身后之人的感受。江容迈着小步子在后面追得气喘吁吁, 又因为这个爆炸性的消息, 让她甚至忘了今早出发前他卖的关子。
江容:“怎么就要和——”
她话说到一半,皇帝突然停下脚步。江容没刹住脚, 整个人撞了上去, 鼻子撞在他硬挺的后背上, 差点没疼出眼泪。
揉了揉发酸的鼻子,她抬头看着近在咫尺的男人, 视线不是很清晰。
女孩眼睛湿漉漉的,像极了行宫里养着的各种小兽, 它们自幼被人养着, 也喜欢用这种可怜又可爱的眼神看着每一个接近它们的人。
想到她在镜子里时就喜欢招惹那些猫猫狗狗, 李晨瀚心底有了主意。
“不愿意?”男人声音低沉,听不出情绪。
江容连忙摇手, 否认道:“不是不是,就是有些奇怪。臣妾听闻骊宫很大……”
不至于要两个人合住在同一个寝殿里吧?
再说了,这骊宫的飞霜殿就相当于皇宫里的长乐宫,是专供皇帝住的地方,她一个小小昭仪住进去不合礼数。
虽然这皇帝本来就不怎么管礼数。
两人原本离得近,江容刚才说话的时候悄悄后退了小几步。她努力这么久才拉开的距离,皇帝只消上前一步,就轻而易举地把她逼到了墙角。
他要是再把手撑在她身后的墙上,就是个标准的壁咚姿势。
“可还记得朕与你说过的‘好戏’?”男人凑近了,低声在她耳边问道。
要问问题,问就是了,凑这么近做什么?
江容心中腹诽,面上一片平静:“记得。”
她说完,抬眼飞快地横了皇帝一眼,嘟了嘟嘴。
“陛下不肯告诉臣妾,害臣妾好奇了一路,来的路上那么多风景都没心思看了。”
她话音未落,皇帝抬手掐着她的脸。
“胆肥了,敢给朕脸色看?”
他既然能直白地说出这句话,说明他并没有真的因她的不敬生气,江容的胆子就更往肥里去。
脸上好不容易才养出来的一点点小肉肉还在皇帝手上,江容捉住男人的手自救,一边说道:“臣妾怎么敢呢?就是有些不高兴。不过陛下告诉臣妾是什么好戏,臣妾就一个笑给您看。”
男人轻嗤一声,好看的凤眸里似有丝嘲弄的意味,静静地打量着江容的脸。
“朕倒忘了爱妃是天香公主,越国第一美人,回眸一笑有倾国之姿。”
江容笑了笑,很上道地表忠心:“那些都是虚名,臣妾只要陛下喜欢,就心满意足了。”
皇帝眉梢微挑,慢条斯理道:“那真是可惜,朕对美色并不感兴趣。”
江容:“也是,陛下俊美无俦,仙姿逸貌,器宇轩昂,玉树临风,风流倜傥……”
这么好看的一个人,想看美人的时候照照镜子就可以了,普通的庸脂俗粉入不了他的眼,就比如后宫里的那些女人。长得好看的人也不一定对他的胃口,比如被他用来“杀鸡儆猴”的盛清河。
想用美色迷惑他,那简直比登天还难。
“行了。”皇帝打断她的话,同时也后退一步,放开了对她的禁锢。
眼神似是在示意她跟上,江容跟在他身后继续往飞霜殿的方向走去,才听他解释原因。
“德妃的父亲盛国安你见过了,蔺嫔的父亲蔺宏博乃辅国大将军,掌管京郊附近的驻兵。”
话说到这里,江容也大概明白了他的意思。
皇帝贬德妃为婕妤,把盛国安那个闹事的儿子盛清江送去边疆,美其名曰为“历练”。
别说盛国安了,就连她也不信皇帝安的是好心。
听说那是盛国安最宠爱的孩子,盛国安爱子心切,皇帝此举简直就是在火上浇油,更可能会加深盛国安对他的恨意。
边疆虽无战事却也不平安,盛清江去的是晋鲁两国的交界处,她前几天给皇帝念奏折,奏折上提到了鲁国往其边城增设了不少兵力之事。
这两国一旦开战,盛清江能不能活下来,真的只能看他的造化了。
先是惹怒盛国安,又借着蔺静娴打压蔺宏博,他们一个是百官之首的丞相,一个是掌管京郊驻兵的大将军……
同时得罪这两个厉害角色,皇帝是想干嘛?
玩刺激?
“虽说德妃姐姐、蔺嫔妹妹和那个盛清江都是咎由自取,可陛下如此不给他们留颜面,丞相和蔺将军说不定会以为陛下是在故意针对他们……”
跟在他们身后的宫人们一直都和他们保持着一定的距离,江容可以放心地和皇帝说话,不用怕被听了墙角。
皇帝并不说话,江容继续猜测道:“再往深了想,他们会不会以为陛下是故意借此发难,把这当成是陛下想要动他们根基的讯号……”
江容话说的有些犹豫,心里也是有些忐忑的。
这是她第一次当着皇帝的面分析这么多。
此事涉及朝中大臣,还是那么重要的两个大官,她这么分析几乎可以说是涉政了,和以前那些小打小闹卖弄小聪明不一样。
自古当皇帝的都不喜欢太聪明的女人,眼前之人是不喜欢花瓶美人没错,但他的接受程度在哪儿?江容心里暂且没有定数。
这也算是她的一种试探吧。
在危险的边缘伸出试探的小脚脚,皇帝若是不讨厌她这样的聪明,她就可以继续理智分析下去,他们之间也能有更多共同话题了。
皇帝只“嗯”了一声:“继续。”
江容悄悄观察他的表情,见他神色淡然。本想就此放下心来,却又想起他这个人向来不动声色惯了,表情平淡不能说明任何原因。
她想了想,把到了嘴边的话吞回去,换了个方向问道:“陛下说的好戏,难道和他们二人有关?”
皇帝并不直接回答,而是提起了另一个话题。
“先帝去后,朕的那些好兄弟为争夺皇位,死伤惨重,只余朕与定王、怀王三人。怀王乃先帝宠妃郑贵妃之子,先帝若能多活十几年,这天下应是他的,只可惜先帝死的早。”
有些人,嘴上说着“可惜”,说话的语气里却一点可惜的意味都没有。
江容再悄悄看了看皇帝,见他表情仍旧如常,也不插嘴,竖着耳朵继续听。
“定王懦弱无能,平日里都缩在定王府,不轻易外出。怀王受惊成了痴傻儿,且年纪尚小还未婚配。皇家暂时无新君可立,哪怕朕已有嗜杀妃子的恶名,他们还要送人进后宫,不过是为了这一点皇家血脉。”
回想起以前看过的影视剧桥段,江容犹豫着插了句嘴:“那定王会不会是韬光养晦——”
说话间,两人已经来到飞霜殿的大门口。
皇帝停下脚步,侧头看向江容。
半晌,薄唇微启:“倒是聪明了不少。”
江容低眉顺眼表功劳:“都是陛下教导得好。”
皇帝挑眉:“朕如何教导你了?”
江容一脸正色:“陛下告诉臣妾盛丞相和蔺将军的事,让臣妾分析其中缘由,不就是在教导吗?有陛下这样的先生,臣妾若是不多长点脑子,岂不是愧对了您的栽培?”
她这彩虹屁愉悦了皇帝,向来冷俊的男人难得笑了笑,笑容很浅,稍纵即逝。
却还是被江容眼尖地看到了。
就是可怜了她的小脸蛋儿,又被皇帝掐了一把。
有些坏习惯就是这样不经意间养成的,偏偏她还不能纠正,只能由着他去了。
皇帝捏了她的脸,周身散发的气息似乎都温和了不少。江容揉着脸跟着他进了内殿,除了薛福和青栀之外,其他人都留在了外头。
青栀和薛福也只是侍立在内殿门口,殿内只有江容和皇帝二人。
皇帝不知从何处拿出一封信,递给江容。江容拆开粗看了一眼。
“定王妃生了个男孩。”
江容观察皇帝的表情,歪头想了想:“所以那些人要开始打歪主意了?那陛下前几日的举动,不就相当于间接推了他们一把?”
可是这和让她住飞霜殿有什么关系?
难道那两人胆大包天想直接刺杀皇帝?皇帝怕她这个打手小妹太早领盒饭,才勉强拉她一把?
“这几日兴许会有刺客,朕身边是骊宫最危险又最安全的地方。爱妃若是不想住这飞霜殿,也可自寻住处,至于能不能活下来……可就看爱妃你自己的造化了。”
“想!怎么会不想呢?!臣妾恨不得时时待在陛下身边,这么好的机会怎能错过?!”
江容狗腿地凑到皇帝身边:“就是臣妾的睡相不太好,怕吵着陛下。”
皇帝似笑非笑地看了她一眼:“爱妃莫非是有夜游症不成?”
“那倒没有,就是比较喜欢乱滚被子,偶尔翻个身什么的……不过臣妾自己盖一床被子的话,应该就不会吵到陛下了。”
李晨瀚看着女孩近在咫尺的脸,若有所思。
心难以自持地动了动。
是夜,熄灯后。
今天天气很晴朗,月色正好。躺在龙床上,李晨瀚微阖了眼,却怎么也无法入睡。
过了好一会儿,耳畔的呼吸声渐渐平缓,他才睁开眼,侧头看向床内侧的人儿。
让她与他同住飞霜殿,确实是为了护她安全。但他的本意是让她住在偏殿,而不是像这样,邀她与他同塌而眠。
他不敢高估自己的自制力。
更何况,心爱的人就躺在他身侧,他却什么都不能做,对他来说又何尝不是一种折磨?
但在听到她说那些话时,他却怎么也说不出反驳的话。
然后就变成了现在这样。
女孩的呼吸很平稳,看样子应该是睡熟了,李晨瀚悄无声息翻了个身,撑着头看她。
“爱妃。”
“容昭仪?”
“容儿。”
没有回应。
他掀开两人的被子,把少女从她的被子里捞过来,捞进自己怀里抱着。
好像心都被填满了——
作者有话要说:
憨憨:终于抱到了,快乐。
容容这就像是自己送上门的肉包子,热乎的
第42章
江容的睡眠质量好, 前世就总被江妈妈说成是小猪崽,睡起觉来打雷都吵不醒。
不知原主以前的睡眠质量如何,至少在穿越来这段时间里, 江容的睡眠质量没有变。
也没有认床的毛病, 到哪儿都能睡得香。
一觉睡到大天亮, 想到自己睡的是皇帝的床, 江容先是睁眼看了看旁边,发现床上只有自己一人,皇帝应该是早起走了,才放下心来,躺着抻了个懒腰。
这床垫也不知是什么材质的, 睡起来好舒服,一点都不热, 让她完全不想起床。事实再一次证明, 这皇帝宫里的东西就是好, 别的地方都没法比。
就是她身上盖的薄被,看起来和她昨晚盖的那床不太一样。
她拎起被角看了看, 明黄色的被子, 摸起来柔软又舒服。再抬起头看了看自己躺的位置, 连忙手脚并用往床的里侧挪。
她昨晚睡的就是里侧,也不知怎么睡着睡着就跑到皇帝的被子里来了, 也不知道是什么时候挪过来的。
还好皇帝已经起床了,不然她都不知道该怎么解释。
“公主醒了?”
不远处传来青栀的声音。
床太大了, 小短手伸出去够不着边, 江容不得已又往外侧爬了爬, 撩起床帘看去。
青栀正站在床前不远处看着她,见她撩了帘子, 快步朝她走来,还不忘往外喊道:“紫荆姑姑,公主醒了。”
江容:“……”她还想再赖会儿床来着。
不过一想到皇帝今天可能要去打猎,再赖着不起说不定会误了大事,她一个鲤鱼打挺爬起来,自己撩了帘子下床。
一边问道:“现在什么时辰了?陛下呢?”
紫兰迎上来,与青栀一人一边要扶她,被她摆手挥开。
“我都说了我没这么娇弱,不用每次扶来扶去的,扶久了身子骨都懒散了。”
紫荆趁着整理床单的机会,将两人的被子都掀开来看了看。
紫兰道:“娘娘别急,陛下还在练武场舒展筋骨呢,走之前还吩咐我们不要吵醒您,说等您起来用了早膳再做安排。”
紫兰说完,状似不经意地回头看了紫荆一眼。
紫荆动作轻微地摇了摇头。
紫兰又退到一边,由小宫女服侍江容洗漱,自己在旁仔细观察江容的神色。
少女面色红润,精气神十足,看着也不像是初承恩宠的样子。
再想想早上起来从青栀那儿套的话,听说昨晚房里什么声音都没有。也就是说,昨晚是真的什么都没发生?
陛下只是简单地搂着娘娘睡了一夜?
血气方刚的青年男子,和自己喜欢的女子,都同床共枕了,却什么都不发生……
陛下这干的是什么事?
该不会是……
紫兰心里有了不好的猜测。
江容并不知道紫兰脑子里能有这么多想法。彼时青檀正拿了一盒子的钗子让她挑选,被她挥手拒了。
“打猎戴这些做什么?用纶巾束起来就行,之前尚宫局不是送了一盒来?正好拿出来用。”
她这话音未落,青檀却突然跪在地上:“娘娘恕罪,奴婢、奴婢准备的时候,不小心把纶巾都忘在宫里了。”
江容坐在椅子上,稍一弯腰就扶着她的手臂,以不容拒绝的力度把她托了起来。
“之前就说过了,我这儿不兴下跪,我不喜欢。以后也别动不动就求我恕罪,小事不总犯就没大问题,大事你求了我也不会轻饶。再说了,一块纶巾而已,忘了就忘了,又不是什么要紧事,随便拿根绳子绑起来也行。”
紫兰道:“娘娘金枝玉叶,怎么能用那种伤头发的东西?待奴婢去问问薛公公,看有没有多的纶巾或者玉冠,先拿来应付一下,再差人去买女子用的玉冠纶巾。”
江容:“去吧。”
紫兰领命去了。
不一会儿她回来,身后跟了个小太监。
太监手上捧了根暗金色的发带,跟在她身后趋步走到江容面前。
“陛下不喜女子靠近,这些年来身边用的都是太监。”紫荆在江容耳边低声解释。
江容点头,拿过纶巾在眼前打量。
绛紫色的纶巾,摸起来不滑,但是手感特别舒服。上面绣着暗金色的云纹,乍看一眼似乎没什么特别的地方,仔细观察才能看出其中不同,变换角度的时候可以看到上面隐隐有流光滑动。
低调中透着奢华,不愧是皇帝用的东西。
等青檀给她束好头发,江容站起来活动筋骨。
“快把我那身绛紫色的骑装拿来,正好配陛下赏赐的这条纶巾。”
换好衣服,看着镜中英姿飒爽的少女,江容总觉得少了点什么。
她左右看了看:“佩剑呢?给我戴上。”
青栀连忙捧了她之前挑选好的女式佩剑,帮她挂上。
“我觉得背后还要背一把弓,才比较有味道。”
紫荆正要接话,外头传来太监的通报声。
是皇帝回来了。
江容迎上去:“陛下回来了。”人还没走到皇帝面前,被他抬手按着脑门定在原地。
臭男人只留下一句:“别动。”就消失在原地。
眼看着他转身进了内室,江容还是有些摸不着头脑。还是薛福走到她面前,小声说道:“陛下刚从校场回来,习惯先沐浴再用早膳。”
江容点点头,没有再说话。
紫荆走到江容身边,压低了声音安慰道:“陛下定是怕身上的汗味熏着了娘娘,才没让您靠近的。”
江容继续点头:“陛下待我好,我知道。早膳可都备好了?带我去看看。”
用过早膳后,李晨瀚带着江容离开,只带了年纪小的青梅和青栀随身伺候,紫荆和紫兰留守在飞霜殿。
他们一走,紫荆和紫兰就凑到了一起,关起门来说悄悄话。
“你可与青栀确定过了,确定娘娘以前没有交好的人?”紫兰问。
江容还不知道,她所处的虽然是古代,男女大防并不严。
尤其是晋国。
没有所谓的守宫砂,没有新婚之夜用来证实女子是否是处子之身的元帕,更没有女子婚前必须是黄花大闺女之说。
婚前私会之事虽不光彩,但只要保守好秘密不让人知道,不闹出人命和纠纷即可。
他们只在保护自家血脉方面严格些。
保护自家血脉的方式很直接,就是女子入门后一个月不与其同房,确定肚子里没揣别人家的种,再放心与其洞房。
不止普通百姓,就连皇室子弟娶亲,也大多奉行这个不成文的规矩。
对女子的贞洁与否要求不严格,晋国有不少国君都娶过二嫁女进宫为妃,甚至还有个三嫁女凭借贤能当了皇后。
江容和皇帝睡了一夜,这可是江容第一次侍寝,守夜的青栀说没听到动静,龙床上没有落红,江容看起来也跟没事人似的。
不敢轻易相信是自家陛下“那方面不行”,紫兰只能先从别的地方找找理由。比如他们可能是因为第一次太害羞,所以放轻了动作还自己收拾了床铺。
又比如……
江容可能不是处子?
“我探过青栀的口风,那孩子性子单纯,嘴却紧得很,还是娘娘表现出对我的信任后,我才从她嘴里套出点话来。”
紫荆回忆着说道:“她说娘娘在越过皇宫时不受宠爱,一直都幽居在她所住的芳菲殿,几乎不曾出过殿门,应该是没办法认识外男的,除非是宫里的侍卫。但是娘娘今年才及笄,你知道的。她年纪小,月事都没来,若是没有外男刻意勾引,怕是还不知道情爱为何物呢。暂且不说这些有的没的,你看娘娘像开了情智的样子吗?”
紫兰摇头:“我看不像。”
末了,又补了一句:“陛下也不像。”
还有一句话被她藏在心底,不敢说出来——
二十岁的人了,对女人还不感兴趣,让人不得不怀疑他是不是那方面有问题。
晋国皇家多情种,后宫独宠的事时不时发生,若是在以前,她们还可以给皇帝找理由,说他是没找到喜欢的人,宁缺毋滥。
可现在呢?
他对江容的宠爱,大家都是有目共睹的。喜欢的女人睡在他身边一整个晚上,他却能忍着不动……
太引人怀疑了。
紫兰越想脸色越白:“总不能真的是陛下——”
紫荆连忙捂住她的嘴,比了个噤声的动作。拉着人往屋里走了几步,确定不会被门口的人偷听到声音,才小声说道:“陛下是真的喜欢娘娘,他的眼睛不会说谎,娘娘在他身边时,他的眼神从来没有掩饰过。只是娘娘不懂,才看不出来,我和紫藤两个在一边都都看得很清楚。你看久了也能懂。但是陛下毕竟第一次喜欢女人,像个毛头——”
她话说到一半,没继续往下说,只给了紫兰一个“你懂的”的表情。
收到紫兰同样的表情后,才继续说道:“他不动声色讨好娘娘,我和紫藤也都看在眼里。要说陛下那方面……”
她又给了紫兰一个“你懂的”的表情。
这回轮到紫兰比噤声的动作了。
紫兰:“我懂。”
紫荆道:“也许是太疼惜娘娘了,才不舍得在这个时候让娘娘承宠。娘娘月事还没来,严格来说,还是个半大的孩子呢。只有来了月事,才能算是真的长大了。”
紫兰:“那他血气方刚,憋着不难受?”
紫荆没好气地横了她一眼:“都到主子跟前来侍候了,你还不改改你这性子,什么都敢说。”
紫兰:“我也是担心陛下。再说了,我们六姐妹一起进宫,朝夕相处这么久,有什么不能说的?要是紫萝在就好了,她知道的多,可以出出主意。陛下爱说假话刺娘娘,我们得想想办法,让娘娘知道他的苦心。”——
作者有话要说:
憨憨风评被害。
第43章
出了飞霜殿, 江容十分自觉地跟在皇帝身后上了龙辇,然后就发现了不方便之处。
龙辇再宽敞也只是轿子而已,佩剑挂在腰间, 坐下来会卡住,调整姿势把佩剑斜倚着放的话又显得有点傻气。
想从皇帝那儿学点经验, 却见这人根本就没带佩剑, 身上干干净净什么也没带,两手空空看来就像是去郊游的。
偷师失败,她收回目光,又各种方法试了好一号儿, 最后只能认命地把佩剑解下来, 才能勉强维持自己的端庄形象。
她和佩剑作斗争,皇帝作壁上观看热闹。等她把剑横担在腿上坐稳了, 才开口问她:
“怎么不背弓箭了?”
江容正低头摩挲剑柄上的纹路呢, 听他这么问, 动作慢了下来,抬头看向他。
“臣妾现在还不会骑射, 带了弓箭也没用, 此行是去打猎的, 自然要轻装出行,不给陛下添麻烦, 防身的话有这柄剑就好了。等以后臣妾学会了骑射,再带弓箭也不迟。”
皇帝微微勾起唇角, 看着她似笑非笑:“你还想学骑射?”
这表情江容都看腻了。
总喜欢用这种瞧不起人的眼神看着她, 声音却该死的好听, 偏偏还长得这么帅,让她每一次都恨不起来, 只能偷偷翻白眼。
颜控,声控,无可救药。
江容视线下移。
要是再配上这双手……
算了。
没什么是她不能原谅的。
收回目光,江容点头道:“骑射骑射,二字不可分离。既然要学骑马,射箭肯定也要一起学。再说了,陛下的女人岂能连骑射都不会?听说那北国的女子个个都会骑射,尤其是他们的皇后,更是女子中的骑射冠军。”
皇帝道:“北国乃游牧之国,其国人生长于马背上,会骑射是自然的。”
江容昂首道:“臣妾不管。同样是皇帝,臣妾不允许陛下比别的皇帝差,别国妃子会的臣妾也要会,以后说不定还能给陛下长脸呢。”
皇帝:“朕听闻,越国女子入宫选秀时,会游水的更可能被留牌子。”
江容:“臣妾也会!臣妾不但会游水,还会跳水,以后跳给陛下看。”
皇帝没有纠结什么是“跳水”,转口说道:“齐国妃子琴棋书画样样精通。”
江容:“臣妾会琴棋画,书法还在学。臣妾的书法可是陛下亲手教的,学成后写出来的字肯定比她们的好看。”
皇帝顿了片刻:“不论是哪国妃子,她们都会为皇家绵延子嗣。”
江容挺起胸膛,拍了拍自己的小胸脯,斩钉截铁道:“等臣妾调养好身体,臣妾也会!”
皇帝轻笑出声。
“脑子不大,想的倒是挺多。”
江容佯作生气,嘟着嘴道:“陛下好生过分。臣妾事事为陛下着想,不怕辛苦也要学习骑射,就是为了陪陛下一起打猎,日后有机会给陛下挣脸面。陛下却屡次嘲讽臣妾,还说臣妾没脑子……”
皇帝眉梢微挑:“当真只是为朕?”
江容支支吾吾片刻:“也有一点点原因是臣妾喜欢运动,想趁机锻炼身体。若是每日都待在宫里不活动,长时间下来就会变得弱不禁风,风一吹就倒了。臣妾想和陛下白头偕老,自然要有一副好身体。”
白头偕老。
怎能如此轻而易举地说出这样的话?
才刚说了要给他生孩子,又说这种白头到老的话,简直就是在挑战他的忍耐力。
李晨瀚眸色微变,漆黑深邃的瞳子里氤氲翻涌着常人看不懂的情绪。看似平静的目光在少女身上慢慢游移,最后落在江容头上那块属于他的纶巾上。
不止纶巾。
这纶巾是他的,她现在整个人也都是他的。
好想抱抱她。
掩在袖子下的手稍稍握紧,他压抑着心中翻涌的情绪。
少女低头自顾自地说话,让他可以肆无忌惮地打量她,不用怕被察觉发现。
过了好一会儿,那股冲动才被压制下去,李晨瀚伸手捏了捏少女的脸,然后改为捧着她的头乱揉。
“朕说错了?你这脑子难道不小?”
江容捉着他的手,掰又掰不动,也不敢用指甲去掐他,只能无力挣扎。
“陛下别转……别转了,这是臣妾的头不是球。再揉发型就乱了……”
求饶不成,江容急中生智:“哎呀我头好晕。”
男人丧心病狂的动作终于停了下来,江容捂着脑袋靠在一边继续装柔弱。
“臣妾的头好晕呀,陛下,怎么办?”
她刚开始说头晕的时候,李晨瀚确实慌乱了一下,想抬起她的脸看她是不是装的,又怕她是真的难受会伤到她。
眼下仔细观察她的表情,见她脸上的痛苦不像是真,才稍稍放下心来。
满嘴甜言蜜语的小女人还在装,李晨瀚眼底划过一抹淡淡的笑意,声音却很冷淡。
“爱妃既然身体不适,那便回去歇着吧。”
江容动作一僵。
喊晕的声音渐渐小了下来,她借着理鬓角碎发的动作缓解尴尬,手顺着往上揉揉太阳穴,又做出惊讶的样子。
“哎呀,又不晕了哎,好像只是刚才有点晕,现在缓过来了。”
皇帝也不拆穿她:“真的不晕了?等会儿在马背上颠簸,也许还会晕。”
江容连连摆手:“不晕了不晕了,在马背上也不会晕的,适应了就好。臣妾刚才那样也是不适应才会发晕,陛下若是不信,您现在再转转我的头,保证不会晕了。”
皇帝轻嗤一声,没再说话。
等到了马场,马场主事已经吩咐人选了好几匹宝马在候着了。
纯白的,纯黑的,浅金色的,棕色的,或是黑中带一点白,或是白中带了点黑……数十匹宝马散布在不大不小的马圈里。
江容一下马车就被它们吸引住了目光,连佩剑都忘了,还是青栀给她带上的。她眨也不眨地看着它们,怎么也舍不得移开眼,差点没忍住直奔过去。
好在心里还有点理智。
站在原地等皇帝先抬脚,她才跟在他身后亦步亦趋走过去。
路上也没心思看脚下,注意力全在马身上。
“陛下,这些马都好漂亮呀,应该都是汗血宝马吧?臣妾以前在越国可没见过这么好看的马,不知陛下想骑哪一匹?”她问。
等皇帝挑了马,她就可以趁机找他求一匹。
哪怕不曾了解过马,单从马儿的外表和它们的精气神来看,她也能看出这都是万里挑一的好马,不管是哪一匹她都喜欢。
当然,她最喜欢那匹黑中带了点白的马。那匹马的身体也是纯黑色的,但是额间有一点白,看起来非常有感觉,像是以前看过的神话传说中的黑龙三太子。
马脖子上的鬃毛长长的,很飘逸,风吹过来的时候,鬃毛在空中飘舞,就像洗了飘柔一样自信……
要是能带回皇宫就更好了。
皇帝没有马上回答,而是顺着她的视线,看到了那匹黑马。
说话间,一行人已经走到了马圈前。马场管事向皇帝行礼,皇帝随手示意他们起来,指着“黑龙三太子”道:
“这匹。”
江容愣了愣,马上反应过来:“看来臣妾和陛下的喜好一样呢,臣妾也觉得它很好看。”
马场主事马上介绍道:“陛下,娘娘,这些都是纯种的汗血宝马,这匹是今年年初才刚刚长大,被筛选出来的,还未有名字。”
皇帝看向江容:“爱妃既然喜欢,觉得该给它起什么名字?”
江容当然不敢把自己偷偷给它起的名字说出来,这年代皇帝把自己视作真龙天子,“太子”这种字眼也很敏感,指着一匹马说它是“龙太子”,岂不是把皇帝和马相提并论了?
反正这匹马都被皇帝选了,和她无缘,不如把皮球踢回去。
“臣妾不善起名,还是陛下给它赐名吧。”
皇帝:“勿要推辞。”
江容一脸乖巧:“好的。”
她想了想,突然想到一个绝佳的主意。
“陛下觉得‘乌骓’如何?”说完,认真观察皇帝的表情。
“乌骓。”
皇帝将这两字噙在嘴中念了念,末了,转头看向江容,脸上难得露出赞许的表情。
“爱妃日后不必过分谦虚,这名字很不错。”
被夸奖了,江容忍不住笑开来,然后又听皇帝说道:“爱妃起的名字甚好,其他几匹的名字也都交给你了。”
江容:“……”
皇帝挑眉:“怎么?”
江容忙诚恳道:“陛下,这宝马必须配好名,名字不好会委屈了它们。认真想的话又务必要用太多时间,耽误陛下打猎可不好。不如先去打猎,等臣妾闲下来了再仔细想想,回头全写在纸上由陛下挑选。”
皇帝却说:“今日不去打猎,先教你骑马。”
骑马也行!
江容眼睛亮了亮,想到刚才的试探还没完成,就指着那些想好了名字的马,一一说道:“这匹纯黑色的叫‘追风’,那匹浅金色的叫‘绝影’,白色的叫‘白雪’,红色的叫‘赤兔’,白色带了点黑的叫‘的卢’,陛下您看如何?”
乌骓是西楚霸王项羽的马,皇帝听了这名字却不好奇,也不知道是不感兴趣还是如何。
韦应物是唐朝诗人,他既然知道韦应物的诗,不应该没听说过项羽和乌骓的故事。
如果他对乌骓这个名字不敏感,刘备的的卢、吕布的赤兔、秦始皇的追风、曹操的绝影……应该够引起他的注意了吧?
皇帝却只顾着点头。
“爱妃聪慧,甚得朕心,可有想要的赏赐?”
听到“赏”字,江容眼前一亮,也不纠结证实什么了,指着那匹浅金色的马:“臣妾想要这匹飞电。”
本以为皇帝绝对会答应她这个小小的要求,谁知臭男人却微微摇头,指了指她身后。
江容回头看去,看了一圈,目光最后落到刚才被她直接忽略了的那匹小马身上。
江容一脸问号——
作者有话要说:
容容:我说甜言蜜语哄你,你却让我骑矮马?人干事?
第44章
明显还没长大的小马, 就拉出来让她骑?
可怜小马驹,弱小无助被迫营业?
江容悄悄观察皇帝的脸色:“陛下不是在和臣妾说笑吧?马儿这么小,还没长大呢。”
马场主事解释道:“娘娘有所不知, 此乃上等的鲲鹏矮马, 产于南国鲲鹏岛, 数量极为稀少。这些马小巧玲珑, 成马就只有这么高,但是它们天资聪颖,性情温顺,非常适合不会骑马的人。是陛下特意命下官给娘娘准备的。”
江容仔细观察了一会儿, 才发现这确实不像小马驹。可爱是可爱, 但她喜欢的是像追风、飞电那样的大马啊。
这马的马背都没皇帝的腿高,仔细一比较, 好像也就到皇帝的大腿根那儿。
这种小矮马骑起来有什么意思?
“也太矮了。”江容说着, 走到小矮马旁边, 掐着腰比了比。
她现在是矮了点没错,但也没矮得那么夸张, 矮马的背大概到她的腰间。骑上这小矮马, 要是跑快了拉不住缰绳, 说不定还能拿脚刹车。
脑补出拿脚刹车时尘沙四起的场景,她又忍不住笑了, 回想起小时候骑的四轮儿童自行车,她回头看向马场主事。
“本宫若是没有猜错, 这种马, 应当是给皇家的小主子们准备的吧?”
马场主事给江容作了一揖。
“回娘娘的话, 是的。”
江容转头看向皇帝,臭男人正好看过来, 两人目光在空中相接,她明显看到他眼底还未曾散去的笑意,可见他是故意这么安排的。
她眼珠子转了转,突然跑到皇帝面前,扑进他怀里,抡起小拳头在他胸膛上乱捶一气。
“陛下欺负臣妾,臣妾不要骑小马,臣妾要骑大马,和陛下一样骑大马!”
投怀送抱。
还这么会撒娇。
不需大脑指示,李晨瀚的手已经自觉地环上了她的细腰。
他低头看着怀中少女,看着她似花一般的玉颜,听她娇娇地说着撒娇胡缠的话,觉得这马场上的风都是甜的。
“那爱妃想如何?”
他自己都不曾发现,他现在的声音有多温柔。
胡搅蛮缠撒娇中的江容也没注意。
只有青栀和青梅相视一眼,露出会心一笑。马场主事看江容的目光,更多添了一份尊敬。
江容:“臣妾想要飞电,它好好看。”
皇帝道:“越好的马性子越烈,爱妃不懂骑术,它可能会伤到你。”
江容从男人怀里退出来,改为捧着他的手。她抬头看着李晨瀚,目光坚定又真挚:“陛下那么厉害,有陛下在,臣妾什么都不怕。”
李晨瀚轻“啧”一声,微微勾起一边唇角。他抬起手,指背在她白嫩光滑的脸颊上轻轻划过,滑至下颌处,改为捏着她的下巴,轻轻摩挲。
江容眨巴着眼睛,给他抛了个媚眼。
“陛下就答应臣妾吧。”
经过这些天的相处,她是越来越不怕他了。
李晨瀚心下失笑。
“就这么喜欢大马?”他问。
“嗯嗯嗯!”江容忙不迭地点头。
皇帝放开她,朝厩丞勾了勾手。
厩丞会意,牵了乌骓上前,双手捧着缰绳递到皇帝面前。
江容看他拣起缰绳,和乌骓熟悉了片刻,就得到了它的认可。他拍了拍乌骓的额头,一个翻身上马,那姿势别提有多帅了。
男人穿着长衫就是好看。
李晨瀚骑着乌骓在原地小踱了两圈,等彻底与马儿适应了,才骑着马漫步走到江容面前,稍稍俯身朝她伸手。
皇帝:“上来。”
江容愣了愣,欢快地把手递给他,被他拉上马。
少女个子娇小,坐在马背上,乖乖巧巧地依在男人怀里,头大概只到他的下颌处。
画面和谐美好,完全就是一对璧人。
男人骑着马只是踱步而行,似乎有意给少女习惯的时间。眼看着他们掉转马头慢慢离开,青栀两只眼睛都快冒星星了。
怎么这么般配呢?
般配到她都没那么害怕他了。
而且,她之前猜想的果然没有错。陛下就算是个暴君,就算他以前杀了很多妃子,遇到公主这样的美人,还不是拜倒在公主的石榴裙下了?她的公主那么美,也只有陛下这么英俊的男子才配得上她。
皇帝从来都爱冷着脸,俊朗的脸上表情甚少,青梅自幼成为暗部影卫中的一员,多多少少见过他几次。
从没想过陛下会有这么温柔的一面,周身散发的也不再是往日那种生人勿近的气息。
“真少见。”青梅道。
两位主子走远了,青栀收回目光,侧头看过去:“什么真少见?”
青梅朝二人离开的方向抬了抬头:“陛下呀,他以前从不用正眼看女人的。”
青栀与有荣焉,挺了挺小胸脯,笑着说道:“我家公主可是越国第一美人,她长得那么好看,自古英雄难过美人关,陛下肯定也无法免俗。他们这叫天造地设,是天生一对。陛下宠爱公主,对公主自然是要有多特殊就有多特殊啦。”
“你这小丫头,知道的词还挺多。”青梅说着,回想自家陛下总喜欢捏江容的脸,看着青栀滑嫩的小脸蛋儿,也有些手痒痒。
心随意动,她伸手捏了捏,发现手感果然不错,也难怪陛下会有那嗜好。
另一边。
适应了在马背上的感觉,江容悄悄调整了一下坐姿,完全靠在身后之人的怀里。
身后之人一声不吭,目光所及之处又少有人影,她没话找话:“好高呀陛下,臣妾觉得这马背上的空气和臣妾刚才呼吸的空气都不一样,这难道就是站的高的优势吗?陛下长得那么高,每天呼吸的空气一定也很清新吧?”
男人没理他。
过了一会儿。
“陛下,我们要一直这样慢慢走吗?能不能让乌骓跑快点?”
皇帝:“要多快?”
江容本来只想叫他稍微快一点,至少让马儿跑起来,此番听他这么说,她蠢蠢欲动:“可以有多快?”
皇帝轻笑一声,慢慢加快速度。
马场建在一座山脚下,横着走可以跑马,绿茵草场一望无际,能让人骑个尽兴。
往山上走可以打猎,这一整片山区都是皇室特用的打猎场地。山上有不少野生的小动物,像熊虎之类的猛兽则会被拦在外头,免了贵人们受伤的危险。
江容被皇帝带着跑了一会儿,由慢至快,感受纵马驰骋的快乐,笑声从未停止过。
这是她自穿越来第一次这么爽快。
而且皇帝带着她骑马,把她牢牢地护在怀里,左右两边是他结实有力的长臂,身后是他宽厚的胸膛,她一点儿都不用怕会不小心摔下去。
这种安全感来得莫名,却让她十分安心。
她甚至敢闭上眼睛,张开双臂,感受迎面而来的风,幻想自己在天上飞。
臭男人患直男癌的时候是很讨厌没错,可他展现出这种男子汉魅力的时候,还真是让人容易产生依赖感。
过了一把骑马的瘾,日头还不大。她又试探着找皇帝撒娇,想上山打猎。
身子往后,她娇娇地缩在皇帝怀里,抬手抓住男人的袖口扯了扯,后仰着头,目光落在他坚硬的下颌上。
“反正还有一个下午的时间,陛下你就带臣妾去吧。”
在她的记忆里,自她进宫后,他好像很少拒绝过她的请求。
就算偶尔不同意,她稍微撒个娇,他就松口了。
这样不经意的纵容,让她试探的小脚脚不断往外,再往外……到现在反应过来的时候,她好像已经有点恃宠而骄了。
这种情况也不知是好是坏,再这样放任自己习惯下去,万一他哪天不这样纵容她了,她会不会很失望?失望到难以接受?
这个设想让人心里发堵,心情突然沉重起来。
江容瘪了瘪嘴,利用眼前人的美色,把不好的念头都赶出脑海。
专心等他回答。
男人低头看了她一眼,抬手捏了捏她的脸颊。
“朕是不是太纵着你了?”
男人的声音有些低沉,听起来好像并不是在生气,反而有些不宜察觉的愉悦。
江容还没说话,就听他又说道:“马场没有用膳的地方,现在回骊宫用午膳,一去一回要用的时间可不少,如此,在山上打猎的时间最多只能有两个时辰,朕玩不尽兴,不想去。”
江容:“那陛下以前都是怎么安排的?”
皇帝道:“用过早膳后直接上山,在山上玩一天,尽兴了再下来。”
江容:“午膳怎么解决?”
皇帝道:“自然是就地解决。”
江容又问:“怎么就地解决?”
皇帝摇了摇头,轻笑道:“上午猎的战利品,随便挑一只想吃的烤来吃。”
江容:“那我们——”
皇帝打断她的话:“爱妃,现在已近正午,上山要时间,打猎要时间,处理猎物、将肉烤至成熟都需要时间。你为了满足自己的私欲,想让朕陪你饿到何时?”
江容:“这……”
她刚想放弃,却见皇帝掉转马头,带着她往山脚下跑去。
江容:“陛下?”
皇帝下颌靠在她耳畔,低声道:“爱妃若真的想玩,朕又如何舍得让你失望?”
不管他说的是真是假,江容这次是真的被感动到了。也不管他是不是别有用心,至少她现在快乐到了。
从某些方面来说,她是个肤浅的人,他让她感到开心,他在她心里留下的印象就是好的。
“陛下真好,谢谢陛下!”
皇帝答应了她的请求,她还皇帝一声谢谢,这是人和人之间最基本的信任。
不过,上了山之后,被山上寂静的环境所影响,听着那些各种各样的鸟鸣声,她江容又想起了另一件被她忘了的事。
她左看右看,看不见半个人影。
“陛下,这山上只有我们二人吗?”
皇帝:“怎么?”
上山后,江容因为好奇,向前倾着身子到处乱看。听皇帝这么问,她身子往后倚进皇帝怀里,压低了声音说道:“您之前不是说,可能会有人刺杀您吗?山上要是只有我们两个人,那岂不是给了那些贼人机会?”
皇帝轻笑一声,并不说话。
江容有些着急了,回身看着他:“陛下?”
皇帝目光仍在四周巡视,似在寻找猎物:“爱妃怕了?”
声音淡然,好像在和江容寻常聊天。
“都什么时候了,陛下您还这么淡定。”江容更是急得皱起了眉头。
她双手抓着皇帝的手臂,苦口婆心:“陛下,臣妾不怕死,但是臣妾担心陛下的安危。上山打猎是臣妾求陛下的,陛下若是真的出了什么事,臣妾肯定也不能独活。”
皇帝又是一声轻笑:“朕若死了,爱妃要么与朕同被刺杀,要么给朕陪葬。你还想独活?”
江容:“……”狗男人。
她愤愤不平,也不想担心他的安危了。
然而就在这个时候,有箭矢破空,朝他们所在方向直直射来——
作者有话要说:
嘴贱一时爽,追妻火葬场。
第45章
人在遇到危险时有两个自然反应, 有的人会下意识避开,身体反应快过大脑。有的人则是被吓得呆在原地一动不动,等待命运的裁决。
江容就是第二种。
眼看着箭朝自己射来, 她却动都不敢动, 那一瞬间她的脑子几乎是空白的, 箭飞行的动作到了她眼里竟然成了慢动作。
阳光透过树叶的缝隙照在箭头上, 反射的光刺到了江容的眼睛,就在那电光火石的一瞬间,她突然想起身后之人给她的安全感。
“陛下——”
江容惊呼一声,身子拼命地往后挤, 想钻进他的胸膛里躲起来。
那一声后知后觉的惊呼声未落, 箭已经疾射到了她眼前。
被身后之人拔剑挡开。
“别怕。”
男人低沉的声音在她耳边响起,带了些不易察觉的安抚的意味。
他的动作若是再慢一点, 她的小命估计就要交待在这里了。虽然不是第一次直面死亡, 可这种感觉还是太刺激了些。
江容拍了拍自己的小胸脯, 还不忘向皇帝表示感激之情:“谢谢陛下。”
说完,又觉得不够, 忍不住加了句彩虹屁:“有陛下在, 臣妾什么都不怕。”
说话间, 山林各处飞出十几个黑衣蒙面人,悄无声息地从四面八方向皇帝袭来, 只能听到他们急促杂乱的脚步声。他们还没靠近皇帝,被另一群从天而降的黑衣人拦住。
两方人马缠斗在一起, 短兵相接, 清脆的鸟鸣声被同样清脆的利刃碰撞声掩盖。
暂时没了生命危险, 江容的理智回笼,敏锐地察觉到了场上局势的变化。
后面来的黑衣人面带银色面具, 数量虽少,武功却比前面那群要精湛许多,以少敌多却不吃力,眨眼睛已经有好几个蒙面黑衣人中了剑。
皇帝似乎已经习惯了这样的刺杀,一点都不害怕,带着她骑马站在原地看戏。
那些银面黑衣人也很厉害没有辜负皇帝对他们的信任,一旦有蒙面黑衣人想过来偷袭他们,都会被银面黑衣人及时挡住。
利刃刺进血肉里的声音不绝于耳,一声一声刺激着江容的小心脏。刚刚还鲜活的人眨眼间就变成了尸体,躺在地上微一挣扎就停止了动作,身上还有源源不断涌出的鲜血,染红了他们周围的土地和花草树木。
空气中弥漫着淡淡的血腥味。
生长在和平年代,也没经历过大型天灾人祸,这还是江容人生第一次直面这种场景。这种非死即活且必死一方的局面,这么多人死在她面前,给她带来的冲击不可谓不大,让她第一次如此清晰地感受到生命的脆弱。
她在心里不断做自我建设,是这群人先来刺杀皇帝和她的,今天不是这群人死,就是她和皇帝死。把自己立在受害人的立场上,她又不停地在心底念叨着诸如“死道友不死贫道”,“同情敌人就是对自己心狠”之类的话。
可是当又一个蒙面人倒下,倒在地上死不瞑目,瞪大了眼睛看着他们——
她的心理防线崩断了。
“陛下……”
她声音颤颤巍巍,向后挪了挪小屁股,紧紧地贴着皇帝而坐。末了还觉得不够安全,她又稍稍回过身子,倚进男人怀里。
“我们不走吗?陛下?”
娇怯怯的声音,全身心的依赖,让李晨瀚坚硬如石的心软成一片。
长剑回鞘,他一手扣着女孩的头轻轻地揉了揉,试图分散她的注意力,在她耳边低声细语:“有朕在,别怕。”
大手顺势挡住她的视线,给她更多的安全感。
牵着缰绳掉转马头,双腿一夹马腹,马儿疾驰而出,在杂木丛生的山林间如履平地。
有蒙面黑衣人想追上他们,被银面黑衣人挡住,两人毫无阻拦地逃离了刺杀现场。
打斗声被甩在身后,越来越小,直至听不见。过了好一会儿,当耳边又只剩鸟鸣声时,江容悄悄睁眼,抬头往二人身后看了看,确定没有追兵追上来,才恢复原来的坐姿。
眼前的景致很陌生,不像是下山的路。
江容疑惑:“我们不下山吗,陛下?”
皇帝语气淡然:“下山做甚?打猎。”
江容:“可是都有人来刺杀陛下了,陛下的暗卫被他们拖住了,要是再来一波刺客呢?”
皇帝拍了拍她的头:“爱妃莫怕,有朕在,要死一起死,我们做一对亡命鸳鸯,朕的皇陵里留了你的位置。”
江容:“……”那她是不是该说一声谢谢?
皇帝带着她继续往前,江容越想越觉得不行,忍不住劝道:“陛下,臣妾还是更担心陛下的安危,打猎什么时候来都行,陛下的安危却不能马虎。”
皇帝却说:“爱妃怎么突然如此胆小了?方才不还很胆大地看他们打斗么?寻常女子见了如此血腥的场面,早被吓得失仪尖叫了,朕生平最厌恶女子尖叫哭闹胡搅蛮缠,再好看的美人大叫起来都会变得庸俗无趣,让人不胜其烦。爱妃能保持镇定看那么久,朕甚喜欢。”
真难得。
这可是她和皇帝认识以来,他说的最长的一次话。
如果换成是其他时候,听到他这种不夹杂任何刀枪棍棒的纯夸赞的话语,她说不定高兴好一会儿。因为这毕竟很有可能会成为他们关系的突破口。
以前看过的电视剧里都是这么演的,男主角总会因为女主角一次又一次展现出的与众不同,而对她生出情愫,最后情根深种。
说不定从这以后,皇帝就开始真的对她另眼相待了。
然后他们就可以开启一场轰轰烈烈的恋爱。
但是现在不行。
想谈恋爱也要有命谈才行,命都没了拿什么谈?
“陛下乃一国之君,若是您有个三长两短,岂不是如了那些不臣之人的意?大晋又该怎么办?陛下英明,体恤万民,晋国不能没有陛下这样的明君啊!”
她字字发自肺腑,差点就没捶胸顿足了。
可惜她这么诚恳,皇帝听了却半点感动都无,而是拿起弓,瞄准不远处的一个草丛,一箭射出。
“咻”的一声之后,并没有响起小动物惨叫的声音。
江容还在好奇,在心底偷偷吐槽他是不是在耍帅,看起来很帅其实射的是空气。就在这时,不知从何处飞出一道黑影,落在皇帝射的草丛处。
那是一个黑衣护卫,戴着和刚才那群银面黑衣人一样的银色面具。银面护卫伸手一掏,从草丛拎出一只白兔,然后提着兔子转身,朝皇帝单膝跪下。
江容的目光不由被小兔子吸引。
皇帝那一箭射得准,正中兔子的头部。小兔子身上白白净净,一点伤痕都没有,若不是头上沾了点血迹,把箭拔了,一般人可能还看不出这是一只被射杀了的兔子。
关键是这兔子看起来很肥。
肥肥壮壮的小脚脚在空中扑棱了两下就没了动静,幼小可怜又无助……
还有点香。
兔兔那么可爱,做成午餐一定很好吃。
如此想着,她突然就觉得有点饿。
江容摸了摸自己的小肚子。
刚才还一点都没感觉饿来着,眼下饥饿感突然来袭,且来势汹汹,她觉得自己快被饿到前胸贴后背了。
银面护卫的出现,说明皇帝身边并不是没人保护,又或者他们已经解决了刚才那批刺客,又都回到了皇帝身边。
刚才那群银面护卫的武功她都看到了的,有那样武功高强的人在暗中保护着,安全感完全回归,江容也就不再担心皇帝和自己的小命不保。
如今又被饥饿感一刺激,她就完全只想着吃了。
她盯着小兔子目不转睛,银面护卫却一个闪身,带着小白兔消失在原地。
江容愣住。
不是?就这么走了?
她眨眨眼,想回头看皇帝是什么表情,也想问问他打算什么时候开始烤肉。
皇帝的声音先她一步,在她耳边响起。
“世人都知朕是暴君,喜怒无常,嗜杀无道,爱妃却说朕是个明君。这到底是因为你爱慕朕,被爱恋蒙蔽了双眼,才处处觉得朕好……还是在巧言令色哄骗于朕?”
男人声音是一如既往的低沉,低沉中又带了些危险,隐隐有风雨欲来之势。
换做是别人听了他这说话的语气,估计已经跪下来求他恕罪了。江容却一点也不虚,而是中气十足地反驳道:
“什么暴君?那些人什么都不懂!”
皇帝饶有趣味地“哦?”了一声,一手搂着她的细腰,轻而易举地把她提起来,在马背上换了个坐姿。
她侧身而坐,方便男人抬起她的脸。
看着近在咫尺的俊颜,江容一字一句,掷地有声:“臣妾不知道陛下以前都杀了谁,但是他们肯定都是该死之人。他们有眼无珠,只会看表象;也没脑子,没有半点判断的能力,只会人云亦云。陛下怎么不是明君了?陛下简化文字就是在为万民谋福,字体简化后,同样多的墨和纸就可以写更多字,读书人就能省下许多钱。有些穷苦百姓家也许本来没那么多钱买纸墨,说不定还会因为没钱放弃读书,简化文字后他们的压力就会少很多。而且这种好处不止是现在有,更会惠泽后世。陛下为您的子民,为后世做了这么大的贡献,难道还当不上‘明君’二字吗?”
说完这一长段话,江容悄悄在心底给自己颁了个“年度最佳彩虹屁小能手”的勋章。
刚才那段话,不管皇帝信不信,反正她是信了。
把彩虹屁吹到自己都相信了的地步,可不是一般人能做到的。
皇帝嘴角微微扬起,眉眼里都染了些淡淡的笑意,这样的表情在他脸上实为罕见,偏偏又帅得不行。
江容差点就看呆了。
他低头慢慢朝她凑近,在距她仅有几公分之外停下,手指在她下颌处轻轻摩挲,慢条斯理道:“朕却不知,朕一个小小的举动,在爱妃眼里竟然这么——”
他说到一半突然止住,放开江容,在江容一脸莫名的目光下,反手拿起弓。
一箭射出,银面护卫又凭空出现,从草丛里捉出一只肥硕的山鸡。
江容吞了吞口水,双手捧住男人的手,目露深情:“但是有一点臣妾要承认,陛下做什么都厉害,随手打的兔子和山鸡都那么肥,臣妾爱慕陛下是真的。”
皇帝脸上笑意未褪,抬手捏了捏江容的脸颊:“爱妃有所不知,朕烤的野兔野鸡也是一绝。”
江容朝他眨眨眼:“臣妾真的好想尝尝陛下的手艺呀,不知臣妾有没有这个荣幸。”
男人轻笑一声,在江容期盼的目光中,继续用那种慢条斯理的语气,一字一顿说道:
“那你就好好想吧。”
江容:“……???”——
作者有话要说:
憨憨在作死的道路上越走越远了
第46章
臭男人不是第一次行事说话这么狗,江容除了刚听到那会儿觉得有些不可思议之外,竟然很快就平复了情绪。
她暗地里翻了个白眼,摸了摸自己饿瘪了的小肚子, 懒得和他计较。
“臣妾说笑的, 陛下乃万金之躯, 臣妾又怎敢真的让陛下屈尊为臣妾做吃食?只是这天色不早, 陛下您看我们是不是要找个地方开始做午膳了?”
见皇帝低头看来,江容补充道:“臣妾也会一点点烧烤,陛下若是不介意,就让臣妾来为陛下烤制今日午膳吃的肉吧, 陛下想吃鸡还是兔?”
——江氏谈判第一准则, 跳过询问对方意愿阶段,直接甩出两个选择, 扰乱对方思绪, 让对方没有拒绝的机会。
皇帝果然没有拒绝。
“都要。”他声音淡然。
这会轮到江容挑眉了。
她收回目光, 若有所思地点点头,心想自己前世在网上看的那句话果然不假。
小孩子才会做选择, 大人都是全都要。
就算换一个世界, 哪怕是皇帝, 也逃不了这一真理。
皇帝的声音在耳边响起:“怎么?爱妃有何疑虑?”
江容摇头:“没有没有,臣妾只是在想等会儿是要生一堆火, 一只一只烤,还是生两堆火, 鸡兔一起烤。”
皇帝似乎被她的话逗笑了, 问她:“那爱妃可想清楚了?”
“没想清楚。”江容继续摇头。
她目光落在皇帝胸前衣物的纹饰上, 再一次把皮球踢给他:“陛下觉得如何?”
皇帝道:“朕只管吃,爱妃怎么做都可。”
这回答倒挺让江容满意的。
她点点头, 道:“不管怎么说,都得先找到合适的地方才行。陛下,我们快找一个有水的地方生火吧。”
皇帝说了声:“不急。”带着她继续往前走。
轻车熟路找到了一条山溪。
他们到的时候,溪边已经有了两个人,正在溪边忙碌。
刚才拎走野兔和野鸡的是银面黑衣护卫,眼前这两个人护卫的穿着和刚才那个不一样,他们身着玄青色的劲装,外面披着银色轻甲,看起来有点像正经侍卫,也没有蒙面。
应该是守在皇帝身边的另一队人。
他们其中之一在小溪边处理野兔和野鸡。
野鸡已经被处理干净了,内脏被悉数掏去,横放在溪边一块干净的石面上。
鸡肉白白净净,看着很喜人。
侍卫手上的野兔也已经被剥了皮,他动作麻利,正在往外掏野兔的内脏,场面看起来有点血腥,让江容想到之前在林子里的各种血腥画面,差点没忍住想干呕。
她飞快地转移视线,看向小溪对面的山林转移注意力,一边拍了拍自己的小胸脯,以缓解那种恶心的情绪。
不想竟意外得到了皇帝的关心。
男人大掌半托着她的后背,声音在她耳边响起。
“怎么了?”
江容摇摇头,勉强扯了个笑容:“臣妾只是想到刚才在林子里看到的那些……”
眼看男人的脸色沉了下来,江容连忙说道:“不过没关系,臣妾只要看看别的地方就能缓过来了。臣妾的接受能力很强的,陛下不信的话可以看看。”
皇帝盯着她看了好一会儿,最后只说了一句:“不要逞强。”就由着她去了。
不知为何,江容竟然鬼使神差地,从他刚才的举动里看出了一丝男友力。
她往处理野兔的侍卫的上游走,打算去洗洗手,边走边抬手挠了挠后脑勺。
也不确定这是不是自己单身久了产生的后遗症。
单身久了的后遗症很多,比如说会习惯性单身,会看条狗都觉得它眉清目秀。
也会患阶段性臆想症,看个直男都能看出男友力来。
在溪边找了个好下脚的地方,她撩起衣袍蹲下。
女式骑装与男式骑装的区别不大,只是各种码数相较男式的小了点而已,基本可以看作是男装,行动起来很方便。
她先伸手进水里划了划,听到身后传来脚步声。
“好凉快。”
清凉的溪水让她身心舒畅,完全忘了刚才的不适感。
看着皇帝在她的上游不远处停下脚步,她忍不住开口邀道:“陛下要先净净手吗?这溪水好凉,还有解暑之效呢。”
皇帝屈尊蹲下,也撩起溪水净了净手。
溪水是流动的,江容倒不嫌弃他在上游污染了水,转头正想问他是不是真的很凉快,猝不及防被他泼了一脸的水。
江容惊了。
这是……什么情况?
死直男突然幼稚搞偷袭?
她抹了把脸。
眼睛里进了点水,让她视线有些模糊,眨了眨眼刚刚把焦点聚拢,她才看清皇帝:“陛——”
又是一泼水,还有几滴进了她的嘴里。
古代没有污染,山溪基本是可以直接喝的。江容砸吧砸吧嘴,也不知是不是潜意识作怪,她竟然还尝出了点甜味。
被溪水淡淡的甜味分散了注意力,江容这次仍没有生气,甚至还想和他分享溪水的味道:“这水还——”
“哗啦——”
江容愤怒了。
她恶狠狠地抹了把脸,转头看着皇帝,见他嘴角正噙着浅浅的笑意,回了他一个同样浅而又浅的笑容。
然后趁机捧了一大捧水,泼向皇帝。
被躲开了。
狗男人反应极快,似乎早就预料到了她的小动作,起身后撤,动作连贯迅速,眨眼间就退到了好几米外。
江容又气又怒。
她要是不回击也还好,不会像现在这样生气。回击了却被轻易躲开,她咽不下这口气,捧了一捧水又追上去。
“看招!”
还是被躲开了。
江容更气了。
皇帝似乎被她气鼓鼓的样子逗笑了,站在原地张开双臂,做出随她反击的样子。
江容双手叉腰,一方面想再袭击一次,试试狗男人是不是真的在好心让着她。一方面又在想,这人表面上好像很冷漠很残暴的样子,内里仍有着幼稚的一面。
他现在极有可能是假装做出这个动作,等她泼水的时候他肯定会躲开,然后笑看她累兮兮的样子。
恶劣又可恶。
会武功就是了不起,她要是也会点武功就好了。
“生气了?”
男人说着,收回双臂,信步走到江容面前。
见江容把头扭到一边不说话,他低头轻笑一声,抬手盖在她头上,轻轻地拍了拍。
江容头扭得更厉害了:“哼!”
一个摸头杀就想安抚她,她是这么好安抚的人吗?
好吧……
确实被安抚到了一点点,但是她还是生气。
皇帝放开她的头,改为捏着她的下颌,动作温柔,把她的脸转向一边。
另一只手指向不远处的一棵大树。
“想不想去看看?”
江容勉为其难地顺着他所指的方向看去,看到了那棵特别的大树,心下疑惑。
“树林里有不少果树,站在那棵树上,可以看到哪里有成熟的果子。”皇帝说。
回想起刚才那些来无影去无踪的银面黑衣人,再想到古代有“轻功”这种东西,江容彻底破了功,完全忘了自己上一秒还在生气。
她回头看向皇帝,眼睛亮晶晶:“陛下能带臣妾飞上去?”
这么好哄。
怕再笑会惹怒女孩,让她产生不必要的误会,李晨瀚敛眸掩去眼底笑意,颔首道:“对。”
声音温柔,带了点安抚的意味。
他话音未落,耳边就响起少女迫不及待的回答。
“要!”
她张开双臂索求拥抱的样子甜到了他的心坎里,李晨瀚揽住她的细腰,把她扣在怀里,脚下发力,带着她跳上了离他们最近的一根粗树枝。
不出意料地听到女孩的惊呼:
“哇,我不是在做梦,我飞起来了!”
李晨瀚嘴角含着笑意,带她在树枝间跳跃。
两人一高一矮紧紧相拥,一个橘黄,一个绛紫,如双飞燕,形影不离。
女孩清脆好听的笑声传遍整个山林,仿佛刚才那个被逗得气鼓鼓的人不是她。听着她这样清越的笑声,他也是从未如此舒心过,更想让她一直这样快乐下去。
在他的怀里永远这般快乐肆意。
……
江容被皇帝带着飞上他所指的那棵树,往上可看高山之顶。
他们上山后没多久就遇到了刺杀,然后被皇帝带着来到溪边开始准备午膳,一路下来,走得并不远。至此为止也只到了此山的半山腰之下,离山顶还有很长一段距离。
山腰到山顶之间距离不近,其上有云雾缭绕,似虚非虚,看起来如若仙境。
江容气性不大,看着眼前的美景,就完全消了气。
不过凡事都有美中不足的地方。
在树顶上赏景好是好,就是太阳晒得热了点。江容收回目光,开始四处张望,找寻皇帝刚才所说的果树。
不一会儿,果然让她找到了一棵。
江容兴冲冲地指着那棵树,向皇帝汇报她的发现:“陛下,那儿有棵树,树上好像结满了黄色的果子。”
皇帝二话不说,搂着她的腰,带她往那边飞去。
江容自觉地回抱住他,尽量减小自己给他带来的负担,直到被他带着飞到那棵树上站定,才试探着从他怀里退出来。
她定眼一看:“是枇杷树!”
一颗颗沉甸甸的金色枇杷,把树枝都压得弯了腰,看起来特别喜人。江容不自觉地回想起枇杷的味道,酸酸甜甜还很水,顿时口齿生津,没忍住舔了舔嘴唇。
她回头看向皇帝,一脸跃跃欲试:“果子都好大呀,黄色的应该是熟透了,臣妾去摘点来给陛下吃。”
皇帝抬首示意她去,江容又兴冲冲地撸起袖子,试探着在粗壮又结实的树枝上坐下,趴在上面开始摘附近的枇杷。
此情此景,若是被后宫里的那些女人看见,就算她们不直接说出来嘲讽她,肯定也会觉得她有失大雅,不够端庄,在背后诟病她。
皇帝却喜欢她这幅真性情,毕竟以前就在镜子里也见过她上树下河的样子。
少女小时候浑起来可不比男童乖多少。
回想起记忆中的画面,小女孩头上扎了两个冲天鬏,还不到大人的腿高,就天不怕地不怕下河摸鱼。
结果不小心摸了一条细细的水蛇上来。
小水蛇在她细嫩的小胳膊上咬了一口,把她咬得哇哇大哭,一边哭还不忘把小水蛇放进抓鱼的篓子里,哭着让大人把坏蛇做成药酒,给患有风湿病的爷爷喝。
固执,可爱,孝顺,还引人心疼。
每每想起那人仰马翻的场面,他都忍不住觉得好笑。
也是她那样跳跃活泼,给他枯燥阴暗的生活带了些色彩。他喜欢她这样充满活力的样子,让他觉得自己还活着。
看她伸长了小短手努力往一串枇杷枝上够,却怎么也够不着,一张小脸儿都被憋红了。
可爱之外带了些傻气,令人哑然失笑。
李晨瀚目光一转,在周围的树之间找到一根合适的树枝,折下来当钩子。
把江容看中的那一串枇杷勾到眼前,江容及时捉住,将上面的枇杷尽数摘了下来。
狗男人竟然还会主动帮忙,可把江容感动了一回。看着怀里又大有黄的枇杷,她嘴上说着:“谢谢陛下。”
并勉为其难地做了个决定。
“臣妾把最大的那颗留给陛下。”
皇帝没有说话,而是按着她的指示勾了另一串枇杷。
那串枇杷足足有十个之多,个个都又大又圆,让江容摘了个够。
她一手捧着枇杷,另一手颤巍巍地撑着脚下的树干,想要站起来。起身的时候却不小心脚滑了一下,好在皇帝及时托住了她的背,帮她稳住了身形。
如此一来,她难免倚进了男人怀里。
枇杷树很高,想到自己若真的这样摔下去说不定会破相,江容还是有些害怕的。再加上刚才那一滑,她肾上腺素飙升,腿脚还在发软。
男人轻扣在她背后的手让她觉得无比安心,她干脆把全身的重量都倚在男人身上,说道:“还好有陛下在,不然臣妾就要摔下去了。”
皇帝声音淡然:“害怕了?”
江容点点头:“有点害怕,不过是因为第一次才害怕,多试几次肯定就不怕了。”
皇帝又问:“有朕在,还怕?”
江容:“若陛下能一直在臣妾身边,臣妾就不怕。只是臣妾刚才差点摔下去,是真的被吓着了,现在腿有点软,站不太稳……陛下您能抱着臣妾吗?”
这么娇。
娇娇柔柔地倚在他怀里,嘴上说着这样惹人怜爱的话,这根本就不是女孩,怕是山里的狐狸精变的。
李晨瀚扣着她后背的手往下滑至腰间,稍稍收紧手上力度,扣紧她的细腰,把她牢牢按在自己怀里。
“这样可好?”
江容把头埋进他怀里,深吸了口气。闻着他身上熟悉的龙涎香,她点了点头:“好。”
这样的安全感,她很喜欢。
两人在树上相拥,江容不说要下去,李晨瀚便不提,全然当忘了要回去烤肉一事,享受她的投怀送抱和依赖。
不过他只抱着女孩温存了一会儿,理智最终还是战胜了贪念。
担心在这耽搁久了她会饿肚子,他抱着江容,脚尖一点,带着她稳稳落在地上。
想她刚才差点在树上摔倒,怀里捧的枇杷却一颗都没掉,现在回到地面上的第一反应,也是调整姿势不让枇杷掉落,十足的吃货加守财奴的模样。
他眼底闪过淡淡的笑意,本想刺她两句,却在看到她甜甜的满足的笑容后改变了主意。
罢了。
女孩虽然很好哄,但是逗她的次数多了,让她真的生气了,最内疚最着急的还是他。
她现在高兴,就让她多高兴一会儿,他虽然喜欢逗她,把她逗不高兴了再哄她开心,但更喜欢看她笑。
她想做什么就去做,他在旁边看着便是。等她哪天过了那个度可能会伤到自己,他再阻止也不迟。他想让她做事随性,无论做什么都不用考虑那么多。
江容数了数怀里的枇杷,心里美滋滋。想起皇帝之前说的话,她转头看向他:“陛下,这林子里还有别的果树吗?”
皇帝嗤笑一声:“贪心。”
江容张了张口,发现自己竟然无法反驳。
怀里的枇杷够吃了,四个人吃都不嫌少,再摘别的水果她也吃不了多少,摘多了只能“吃不了兜着走”。
她现在高兴,做错了事也乐于承认错误。
收拢怀里的枇杷,她朝皇帝福了福身:“陛下说的是,是臣妾贪心了。眼下天色不早了,我们还是赶紧回去烤肉吧,误了陛下用膳可不好。”
皇帝这才瞥了她一眼:“方才也不知是谁在喊饿。”
江容配了个笑容,说道:“臣妾确实饿了,只是这枇杷长得太喜人,臣妾被分散了注意力,饥饿感才没那么明显。”
皇帝又是一声轻嗤,倒是没有多嘲讽她。
两人回到小溪边,银甲护卫中的另一个已经生好了火。
刚才江容下马的时候,他正在开一个包袱。等他们两个摘了果子回来,包袱布也已经被银甲护卫打开并摊平在原地,上面摆放着几包纸包的东西。
江容若是没猜错,那应该是烧烤用的调料。
烧烤的准备工作都被护卫做完了,野鸡和野兔也被分别串在了粗粗的树枝上,她只要上手烤就行。
江容一般翻转着插着野鸡的树枝,一边找皇帝说话。
“陛下,轻功难学吗?”
皇帝手上也有活,他此时正翻转着兔肉。
因为两人都饿了,原本说了不会动手的皇帝,还是屈尊拿起了兔肉串,和江容分工,一人烤兔,一人烤鸡。
听江容这么问,他抬眼看了看她。
“难。”短短一个字的回答,听不出半点情绪。
江容没有看他,也就错过了他眼底淡淡的笑意。听他这么回答,她动作微微一滞,不肯死心,又问道:
“有多难?”
皇帝:“很难。”
江容:“……”她总觉得这人的回答不真心。
套不出话,没有了和男人说话的兴致,江容瘪了瘪嘴,注意力全放在了手上的活上。
那两个护卫在他们回来之后就自动隐去了身形,也不知是去哪儿躲着了。四下只有他们二人,两个人都不说话,就只能听到柴火燃烧的声音。
过了好一会儿。
不知是不是她的错觉,江容总觉得,臭男人烤的肉似乎比她烤的要香。
听他自夸烤肉好吃,江容倒没有多疑。
有这样一个现成的师父在,她撒调料的顺序都是跟着他的步骤来的,他放什么她就放什么,他翻转兔肉的时候,她也会跟着把鸡肉翻过来。
可这明明是和他同一个步骤烤出来的东西,怎么就是没他的香呢?
难道是肉的问题?
她还没想出个所以然,周围竟然又来了一波刺杀的黑衣人——
作者有话要说:
张嘴吃糖
第47章
隐藏在不知何处的阴面黑衣护卫同样鬼魅出现, 与刺客缠斗在一起,打得难舍难分。
“陛下。”
江容不动声色地朝皇帝那靠了靠。
他们在的这块位置周围没有人,刺客都被银面护卫拦在了外面。但是这一波刺客的武功似乎比之前那波高, 数量也多了些, 他们和银面护卫对上, 基本上都是二打一,把银面护卫逼得连连后退。
还有刺客几次三番想抽身前来直接刺杀皇帝,银面护卫又要对付眼前人,又要防止刺客偷袭,一时间分身乏术, 还有的因为分心被刺了一刀。
人都是自私的。那些刺客死了, 江容除了刚开始那会儿有点难以接受之外,后面都希望他们越早被杀死越好, 同样也希望所有银面护卫都能完好无损地活下来。
此番见银面护卫受了伤, 她心里着急, 却没有办法。
除此之外,她半点武功都没有, 只能依赖皇帝带她逃命。这种时候, 不多说话, 不给身边人添乱,是她唯一能做的事。
眼下场面如此混乱, 身边人却一点反应都没有,江容转头看去, 见皇帝还在翻转手中树枝, 不紧不慢地往兔肉上撒调料。云淡风轻的态度, 完全就不像是被刺杀的人该有的反应,不把自己的性命当回事不说, 还辜负了那些银面护卫的牺牲。
气得江容差点没忍住翻白眼。
再待在这里不动,只会让银面护卫更加不能专心对敌,还会有被刺客伤到的危险。
如此想着,她忍不住推了推皇帝的手臂。
“看来我们得换个地方吃午餐了,陛下。”
她说完,也不等皇帝反应,自己先开始收拾起来。
刚才摘完果子回来之后,她把所摘的枇杷全都放在了包袱布上,此时正好方便她打包。
皇帝不搭她的话,双手却行动起来。
他的动作看起来慢条斯理,速度其实很快,不一会儿就从木棍上取下完整的兔肉和鸡肉,再动作灵巧地用刚才包调料的油纸勉强将其包住,打包好递给江容。
江容没想到他会这么配合,一回头见他把东西递过来,不由盯着油纸包愣了愣。
两大包肉捧在手里沉甸甸的,很烫手。只是包袱已经被她打包好了,她手上捧着肉,抽不出手来拆包袱上的蝴蝶结。
正想喊皇帝帮忙,就见一双白皙的手伸过来,三两下帮她解开了包袱。动作优雅,白皙颀长的手指就像在跳舞,真是解个包袱都能被他解出仪式感来。
等她把包袱背在肩上,皇帝牵着她的手,往乌骓所在的那棵树下走去。
这种时候,江容心里倒不会去在意什么牵手不牵手,她迈着小细腿跟在他身后,看着他的背影,只觉得被他这样牵着很有安全感。
……
他们要离开,骑马是最快最方便的方法。当然也可以让皇帝施展轻功带她走。
但这毕竟要耗费他的体力。
逃跑的时候,体力能省就省,天知道还有几波刺杀在等着他们?若是这次就把体力耗光,下次再遇到刺客,他们又该怎么逃?
她腿短跑不快,打也不能打,希望全都寄托在皇帝身上。若是没有代步工具,皇帝一旦没了体力,他们就成了任人宰割的羔羊。
不巧的是,乌骓旁边正好有两个人在对战,二人旗鼓相当,打得难舍难分。
江容刚想说话,就见皇帝大掌一翻,一粒石子从他指尖射出,直击刺客的太阳穴。
有皇帝的突然助力,银面护卫也不拖延时间,手疾眼快地挥起刀,砍下了刺客的头颅。
圆圆的脑袋在空中旋转飞远,让江容想起了前世在短视频上看到的地球真正的运行轨迹,和它现在的状况有异曲同工之妙。它只飞了一小段距离,很快落在小溪旁的一颗大石头上。
关键是它竟然还特喵的弹了起来,在地上“砰砰砰”地弹跳着往前滚,最后落进了小溪里。
像球一样被溪水冲着咕噜咕噜往下滚走了。
江容:“……”
真特么……
越来越刺激。
问题是她被刺激得失了智,目光竟然下意识地一路跟随那颗脑袋,看完了它全部的运动轨迹。等她收回目光,被皇帝拉上马,她眼前不断浮现出来的,还是刺客那双仅露在外面的死不瞑目的双眼。
她吞了吞口水,发现自己怎么甩脑袋,都没办法把刺客那颗圆滚滚的头甩出脑海。闭上眼睛就能听到“砰砰砰”的声音,好像那颗头还在跳。
搞得她突然怀疑人生。
……
二人上马,一旦有刺客想攻过来,都会被银面护卫及时拦住。两人倒也没没有经过太多的阻拦,轻而易举地冲出了重围。
似乎察觉到了她的异样,男人自身后贴近,在她耳边轻声问道:
“被吓着了?”
皇帝不说话,江容可以自己一个人撑着,与脑海中挥之不去的“砰砰”声响作斗争。
现在他开口,江容才发现她的倾诉欲是如此的强烈。
“护卫的那一刀太狠了,刺客的头直接被砍下来飞啊飞啊飞,还好不是往我们这边飞。人头好有弹性,竟然可以在地上‘砰砰砰’弹好几下。头掉到溪水里的时候,他的眼睛好像在看着我。人的头掉下来之后眼睛还会动吗?我看他掉了脑袋之后身子好像还走了一步。”
她的话说得有些乱,皇帝却听懂了。
他并不直接回答她的问题,而是问她:“你既然在看他的头,为何会发现他的身子在动?”
江容一愣。
对哦,为什么?
皇帝又说:“看到他的身子往前走了一步,你又如何知道他的眼睛在看着你?”
江容眨眨眼:“所以你的意思是,我刚才看到的不是真的,都是我自己脑补出来的?”
皇帝没有马上回答,而是稍稍歪了头,下颌在她的鬓角处蹭了蹭。
这个动作非常轻,如果不是她现在还在敏感状态,精神和注意力都高度集中,说不定会错过。
错过她这人生中的第一次。
第一次与人耳鬓厮磨。
好暖啊,这个动作。
皇帝好像把她当成小动物来安抚了。
“你今天受到的惊吓太多,会有这些错觉也正常,朕带你去山顶,那里有个亭子。你用了膳之后,在那儿睡上一觉,就不会再多想了。”
这是男人第二次一口气说这么多话,还都是安抚她的话,江容心里暖暖的。
她点点头,往他怀里缩了缩,侧耳半贴着他的胸膛。
听着他沉着有力的心跳声,与哒哒的马蹄声此起彼伏。过了好一会儿,她彻底平静下来。
“陛下武功很高吗?”她问。
皇帝反问道:“问这作甚?”
江容:“就是有些好奇,两次刺杀,陛下都站在原地看戏,好像一点都不把那些刺客放在眼里。”
如果不是因为有她在,不是她催促着他走,他估计都不会离开。
皇帝轻笑道:“不过是见惯了这种场面罢了。”
不知为何,听他这样云淡风轻的语气,江容心中竟然生出一丝心疼。
皇帝果然不是好当的。
他得遇到过多少起刺杀,才能变成现在这样,完全不把刺杀放在眼里。
不把刺杀放在眼里,是不是也说明他看淡了生死?
“这次的刺客好像有点多,武功也比刚才的好,我看到银面护卫身上或多或少都受了点伤。护卫们都被刺客缠住了,短时间内可能没办法回到陛下身边,若是再来一批刺客,陛下身边岂不是——”
她话没说完,就从前方不远处杀出一堆黑衣人。
江容:“……”
“爱妃这嘴莫非开过光不成?”男人的声音在她耳边响起,似乎还带了点笑意。
江容:“…………”别说他了,她自己也怀疑。
皇帝没有多说,也不像刚才那样带着她在原地看戏,而是调转马头换了个方向直接跑。
乌骓不愧是纯种的汗血宝马,在地形复杂的山林里奔跑,一点都不显狼狈,速度也和那些用轻功在山林间飞跃前行的刺客不相上下。
皇帝带着她一路往前,看着像是在上山。江容想不明白,这种时候不应该下山吗?
皇帝这次虽然轻装简从,只带了她出来,该带的卫兵却还是带着的。他们上山的时候,山脚下就围了至少三圈的卫兵,全部都在待命状态……
对哦,那些卫兵。
皇帝在山上遇到了三波刺杀,第一波就在山脚不远处,卫兵应该能察觉到异动,就算没察觉到,也应该有人下去报信的。
为什么不见他们来支援?
她才想到这里,就听身后似乎传来急促的脚步声。
“在这里!”
“保护陛下!”
“杀啊啊啊啊啊——”
喊话只持续了一会儿,很快被打斗声取代。
江容艰难地探头往后看了看,见他们也是打得难舍难分。卫兵的武功虽然不如刺客的好,却胜在身上披了轻甲,好歹多了些防御力。
再加上他们人数多,还特别懂配合。刺客空有精湛的武艺,一时间拿他们没办法。
“陛下,来支援了。”江容忍不住开口。
皇帝只是淡淡地“嗯”了一声,仿佛刚才那个在她鬓边厮磨的人不是他。
耽搁了这些时间,银面护卫应该能回来了,江容终于松了口气,又把心放进了肚子里。
“已经是第三批刺客了,也不知这是同一个人请的,还是不同的人请的。若是同一个人请的,那这个人想杀陛下的心也太坚定了。若是不同的人请来的,说明想谋反的可不止是盛丞相和蔺将军。”江容说。
皇帝又是淡淡地一声:“嗯。”
江容看了看周围,想开口,又止住。
如此欲言又止,止言又欲,来回两三次,她终于忍不住说道:“应该不会再有刺客了吧?”
听她这么说,皇帝终于换了台词。
他冷笑了一声:“呵。”
江容:“……”
她屏息凝神等着,等了好一会儿都没见刺客从哪儿飞出来,才悄悄松了口气。
“看来是没有了。”她拍了拍自己的小胸脯。
又试图为自己洗清罪名:“这次没有刺客,说明臣妾不是乌鸦嘴。陛下,你说在山上睡觉,山上有躺椅吗?还是只是个小亭子?”
皇帝:“你到了便知。”
江容:“哦。”
说这么多话,她其实也渴了。
她不说话,皇帝更不可能主动说话,两人一路沉默,直到山顶那座小亭子出现在他们面前。
亭子不大也不小,标准的六柱小亭,两边是与柱子连在一起的长木凳。
中间有一张圆石桌,带了四根石凳。
这亭子仿佛就是胜利的曙光,意味着她终于可以吃上烤肉和枇杷了,还能在这里吹着暖风睡一觉,彻底放松心情。
她这一天经历了太多,亟需休息。
她目光不错地看着小亭子越来越近,皇帝却突然拉住缰绳,停了下来。
第48章
周围的气氛突然变得凝滞, 温度似乎都降了好几个度,这还是江容这段时间以来,除了在紫宸殿上被他故意唬了一次之外, 第一次如此清楚地感受到皇帝的情绪变化。
第一次看他这么严肃, 让她不由跟着紧张起来。
她手下意识地抓着皇帝的袖口, 也不说话, 聚精会神地观察着四方的异动。
皇帝稍稍俯首在她耳边,压低了声音:
“等会儿记得抱紧朕。”
在这种气氛紧张的时候,江容当然不敢多问什么,十分乖巧地点了点头:
“知道了。”
不止为何, 她总有种置身在武侠剧中的感觉。
她和皇帝这对亡命鸳鸯被一路追杀, 逃到高山之巅。本以为终于可以喘口气了,其实不然。
小亭子及周围虽然空无一人, 山顶的气氛却非常紧张, 因为四面八方都埋伏着武艺精湛的刺客, 等着在这里实行最后一场也最为致命的刺杀。
这个时候,应该响起一些让人精神更加紧张的背景乐。再过几个呼吸的时间, 就会有刺客突然出现, 把他们团团包围起来。皇帝会带着她拼死搏斗, 尽管武功高强却难以一敌众,再加上有她这个累赘在, 让他处处受制,节节败退。
乌骓很有可能会在打斗中英勇牺牲, 无辜的马儿身中数刀, 在镜头特写中高高抬起前蹄, 发出凄烈的嘶鸣。
响彻山谷。
就是这样有穿透力的嘶鸣声,给正在满大山寻找他们的银面护卫提了醒。
在最关键的时刻, 银面护卫终于赶到,皇帝也松了一口气。可变故往往会发生在这个时候。
会有刺客趁所有人不注意来偷袭皇帝,也就到了江容的表现时间。娇柔貌美的妃子,平日里走路都一步三喘,却会在那一刻迸发出无尽的勇气,她会张开双臂挡在皇帝前面,帮皇帝挡了那一刀,牺牲自己以命换命,最后香消玉殒,成了暴君心里的白月光。
悲情又感人。
——电视剧里都是这么演的。
这种套路的剧情,她作为一个不太看电视剧的人,都能从头到尾背下来。
然而剧情和她想的不一样,看起来好像是另一个套路。
皇帝确实和刺客缠斗了很久。
他骁勇善战,以一敌百,哪怕带着江容这个累赘,面对那么多刺客的围攻仍不露败意。那凌厉的剑法,超然的气势,若是生在江湖,不知道会成为多少江湖女儿的梦。
乌骓是匹聪明的马儿,关键时刻竟然还会用马蹄补刀。有个刺客被皇帝一剑刺倒在地上,本来还剩一口气,在那儿苟延残喘,甚至还想伺机偷袭皇帝。江容看得很清楚,她都没来得及提醒身边人,乌骓一蹄子踩在刺客胸前,刺客等大了眼睛,猛地吐了一口血。
她甚至能听到打斗声中掺杂的骨头碎裂的声音,很小,却能让人感同身受,想想就很疼。
银面护卫的增援也很快,没一会儿就找到了山顶上,随之而来的还有轻甲兵,把刺客围在中间,插翅难逃。
刺客见势不妙,想拼死偷袭,江容都还没来得及反应,一回头就发现有把刀正朝她胸口刺来。
还是皇帝替她挡的刀。
那一刀砍在皇帝手臂上,耳边同时响起男人的一声闷哼。江容瞪大了眼睛,还没来得及惊呼,慌乱间又是一个变故,皇帝搂着她跌下了马。
两人在本就倾斜的地上翻滚数十周都停不下来,最后双双坠入悬崖。
讲道理,有一点江容想不太明白。
刺客出现后,她如皇帝之前交代的那般,紧紧地抱着他,在不给他添麻烦的前提下,偷偷观察周围的情况。
她记得很清楚,那个刺客来偷袭她的时候,她正好被皇帝带着原地转了一小圈,几乎能确定周围除了那个刺客外并没有别人。
那么,皇帝帮她挡了那一刀之后,是谁在旁边推的他们?
可惜当时情景太过混乱,慌乱中她什么都没看清,只记得一阵天旋地转,皇帝抱着她,替她挡了大部分的撞击力,等她恢复意识的时候,她正躺在这个山谷里。
艳阳高照,晒得江容有些出汗。她眯了眯眼睛,环视四周,确定周围都没有人,才挣扎着爬起来。
正巧看到躺在杂草堆里的皇帝。
这个山谷里只有杂草,什么枯枝巨石一律没有。杂草生得特别茂密,有成年人的膝盖那么高,把皇帝掩盖在其中,远了看说不定看不到这里面躺了个人。
男人面色尚好,脸上沾了些泥,双眸紧闭,躺在地上不省人事。江容手脚并用爬过去,先是下意识地探了探他的鼻息,确定还有气,才轻轻地拍了拍他的脸。
“陛下?”
没人回应。
她用袖子轻轻替他揩掉脸上的泥土,又仔细看了看他的伤势,确定他身上只有手臂上的那一处剑伤,且伤口并不深,才稍稍松了口气。
从裙摆上撕下一条布,替他包扎好伤口,江容又拍了拍他的脸,抬头看了眼陡峭的悬崖,目光四处观望,最后落在自己胸前沉甸甸的仍热乎乎的包袱上。
她和皇帝在地上滚了那么多圈,又掉下悬崖,包袱竟然没有掉。唯一不好的一点是,兔肉和鸡肉的油透过包袱布,沾湿了她的衣服。
夏天的衣物本就单薄,胸前的衣服被油浸得有些透,显出了她里面穿的粉红小肚兜的形状。若是小肚兜再被油浸透,那她有得恶心了。
解下包袱放在皇帝身边,看看散发着香味的两大包肉,再看看昏迷不醒的男人,江容发现自己竟然没什么胃口。
经历了那么多刺激的事,她竟然不饿了。
估计是饿过头了。
她随手剥了个枇杷吃,一边吃一边思考接下来的对策,想着想着,突然想到一个被她忽略了的点。
她和皇帝一起掉下悬崖,她之所以半点事都没有,是因为皇帝抱着她,替她挡掉了大半的伤害。
他在地上滚了那么多圈,又从那么高的地方摔下来,就算没有被利石枯枝划出外伤,内伤肯定是少不了的。
严重点说不定会被摔成脑震荡或者植物人。
也就是说,别看他躺在地上,还有呼吸,好像只是昏迷了而已。实际上说不定已经凶多吉少了!
江容越想越害怕,扔掉枇杷核,再次爬到皇帝身边。
“您醒醒啊,陛下。”
她拍了拍皇帝的脸,扒拉开他的眼皮看了看,又放轻了动作贴在他胸膛,听他的心跳声。
这一系列动作下来,别说装昏迷的李晨瀚了,就连她自己都不知道自己在做什么。
回想起前世学过的急救知识,除了不能随便挪动伤者之外,好像没别的用得上的地方。
她思来想去,一拍脑门,开始扒拉皇帝的衣服。
但是……
看着男人身上的骑装,她一时间竟然有些难以入手。
她不了解古代男人衣服的构造。
别说男人的衣服了,女人的衣服她都搞不明白,平日里穿衣脱衣完全依靠青栀她们服侍,她唯一会穿会脱的就是肚兜、中衣和睡衣。
更何况男人衣服外还披了一层像轻甲一样的东西,想脱他的衣服,必须先把轻甲解开。
“没有什么能难得倒善于观察的勤劳人民。”
江容说完,深吸一口气,开始四下观察。
轻甲上绳带的系法十分不同,有点像死结但又不是,她研究了好一会儿才将其解开。
解开了轻甲,开始脱他的衣服。
她嘴上说着:“我可不是故意要轻薄你的。”
从男人的衣带开始解起。
解开衣带后,她的动作慢慢停了下来,目光在他脸上稍作停留,再看看周围空无一人的环境,忍不住叹了口气。
“其实看看你身上有没有伤,也只是求个心安而已。没有伤自然最好,有伤我也不能做什么。这里前不着村后不着店,不知道有没有老虎和狼,说不定还有刺客在追杀我们……早知道就不缠着你上山打猎了……难道我就是传说中的红颜祸水,专门拖累君王的那种?”
但是也没办法,与其干坐着不动,还是先看看他的伤势比较好。她开始从上往下剥男人的衣服。
只是这剥着剥着,她发现自己的思维开始不受控制起来。
这男人的皮肤怎么这么好?摸起来一定很滑很舒服吧?
脖子和衣服里的皮肤一个肤色,白得像和田玉一样,这人不会全身都这么白吧?还是那种晒不黑的体质?
卧槽好像有胸肌。
胸上没有淤青……再往下就要看到他的小红豆了,要
是他这个时候醒过来,她该怎么解——
江容艰难地把目光从男人的身上拔下来,抬眼去看他的脸,不巧正好撞上男人深沉的眸子。
把她吓得一激灵。
她整个人往后跳了一下,连忙收回手,手足无措。
“陛下……那个,您醒啦!”
皇帝:“怎么?我醒得不是时候?”
“很是时候,很是时候!陛下醒来真是太好了。”江容继续手足无措了一会儿,顺着他的视线往下,看到他仍露在外头的胸膛,飞快地帮他把衣服拉到锁骨处。
“臣妾真的非常担心你,陛下。你带着我从那么高的悬崖摔下来,我怕你身上有内伤,就想……就想看看有没有什么地方有淤青,给你揉揉……”
皇帝轻笑一声,声音和往常一样低沉好听,只是他这一声轻笑带出了几声轻咳,看样子是真的受了内伤。
他稍稍抬起手,江容会意,凑过去扶起他。
周围没有能让他倚靠的东西,江容挪到他身后,让自己当了回人肉靠垫。
她刚刚坐好,就听皇帝说道:“爱妃坐在朕身后,朕胸口疼,你怎么给朕揉?”
第49章
“胸口疼?”
江容一听就急了。
结合他刚才那两声轻咳, 她完全不疑有他,以为他真的受了内伤。
她想回头,却又不敢轻举妄动, 怕不小心摔着他, 或者扯到他的伤口,给他来个二次伤害。
她艰难地换了个姿势, 让皇帝靠在自己怀里,伸手去掀他的衣服,想看看他胸上的伤有多严重。
衣服才刚掀开一个角,就被男人的大手压了回去。
“你做什么?”
男人的语气与寻常一样清冷, 似还带了些不易察觉的防备, 也不知是不是她的主观臆断在作怪。
不过,她的注意力更多集中在他的手上。
修长好看的手, 在阳光下显得格外的白, 压在纹理繁复的深色布料上, 再配上他现在这一副病娇美人的模样……
怎么好像更让人有撕开他的衣服的冲动了呢?
江容吞了吞口水,默默地放下手。
“我只是想看看你的伤严不严重。”她控制语气, 尽量让自己显得有底气些。
男人却道:“严重如何?不严重又如何?爱妃难道还会治伤不成?”
江容:“……”臭男人真不识好歹。
她无言以对, 只能气嘟嘟地坐回去, 心想不和他说话了。
只是才坐下没一会儿,就开始觉得热。
刚才满心都在担忧他的安危时, 倒也没觉得太阳有多晒,现在他人醒了, 一些被忽略的小问题就开始冒出头来。
除了太阳晒得厉害之外, 周围的草也有些扎人。夏天的衣物单薄, 有些杂草叶子尖尖的,稍微在身上一划, 就会留下一条红痕。
她的皮肤太嫩了,几乎可以和婴儿的皮肤相媲美,长长的红痕留在白皙的肌肤上,看起来醒目又刺眼。
就在这时,皇帝低咒了一声:“热死了。”
江容七秒钟记忆,听他这么一说,就忙附和道:“我也觉得有点热,再晒下去说不定会中暑,得找个阴凉的地方避一避。但是你受伤了,能走吗?”
完全忘了自己刚才还在和他赌气。
她话音未落,就见男人皱着眉头,一手捂着胸膛,一手撑地想要起身。
她又连忙抱着他的手臂,顺手把包袱挽在手上,然后扶着他慢慢站起。
一边关切地问道:“会不会难受?”
回答她的是男人的两声轻咳,与他以往虽然清冷低沉却不失中气的声音相比,显得有些无力。
咳嗽都这么有气无力,听得江容不由着急起来。
“你到底是哪儿受伤了?有没有伤到骨头?”她语重心长,苦口婆心:
“陛下,这种时候不能逞强,若是伤到了骨头,我们就不要动了,不然会加重伤情的。”
只可惜她说了这么多,男人却只道:“无事。”
“陛下——”江容还想再劝。
皇帝站在原地,圈起拳头掩在嘴边,神情恹恹,语气却很强势:“朕说了无事。”
固执己见,完全无视了她一片拳拳关切之心。
还显得她的关心很多余。
不过她转念一想,又释然了。
皇帝向来是发号施令的人,更何况她面前的还是个任性妄为惯了的暴君,他会固执己见也是正常。
再说了,他不但是皇帝,还是个成年人,有自己的判断,能对自己做的事负责。他要是实在不想顾念自己的身体,有什么后果也是他自己的事。
再往深里想想,她现在只是名义上是他的妃子而已,和他没有感情基础,就算有那么一点点,也是她见色起意后的一厢情愿。他现在对她应该也只是利用而已吧?然后偶尔闲着无聊逗弄她一下……
之前没仔细想,现在仔细想想还挺伤人。
和他没有感情基础,没有资格管他;和他没有夫妻之实,也没立场管他。
还是算了吧。
江容只瘪了瘪嘴,调整心情,压下心中的不满和委屈,问他:“那我们往哪边走?这个地方前不着村后不着店的……那些刺客会不会追来?”
皇帝没回答她后面的问题,只随便指了个方向。江容也不多问,扶着他往他所指的方向走。
走着走着突然有了新的发现。
“陛下,你的剑!”
她停下脚步,把皇帝也拉着停下来,指着上前方的峭壁,兴冲冲地对他说道。
峭壁上插着的正是男人之前用来斩杀刺客的剑,这把剑沾染着敌人的鲜血,保护着她和皇帝的安全,在她和皇帝双双坠崖的时候,是皇帝把剑插进峭壁上的土里,稍稍减缓了他们的下坠速度,两人才没有被摔成肉饼。
这样的救命之剑,和她腰间那把纯粹用来装饰的佩剑不一样,在她心里有着不一样的地位。
皇帝侧头看她:“怎么?你能帮朕取下来?”
江容拿手在眉骨上搭了个凉棚,认真计算了一下长剑到地面的距离,十分有自知之明地摇了摇头。
“臣妾够不着。”
皇帝:“那怎么办?”
江容:“……”能怎么办?
她能有什么办法?
电视剧里的悬崖峭壁上基本都是怪石嶙峋,这边凸一块那边凸一块,四处参差不齐,到处都是下脚的地方。
如果是那种地形,她说不定还能勉强试试能不能攀岩上去。
眼前的悬崖虽然又高又陡峭,但是它的壁上全是黄泥土,看起来还软趴趴的……就这样的山壁,下雨的时候应该很容易造成山体滑坡,严重点还可能会整个山崖都崩塌下来。
那么问题来了,这悬崖是怎么保持住的?
而且还有个问题。
之前不观察她都没发现,现在仔细看看,这峭壁上的泥土看起来似乎有点新,不像是那种被风化风干的旧泥土,而是刚挖出来没几天的新土。她小时候去农村玩过,自己种过树,旧土和新土还是能勉强分辨出来的。
而且这山壁上的泥土那么软,就算撞上去应该也不会受伤,只会把土砸出一个坑。
她和皇帝从那么高的地方摔下来,没有摔个一伤半残,除了那把救命之剑缓解了他们下降的速度之外,和这无害的峭壁应该也有脱不了的关系。
再加上山谷底下有那么多软绵绵的杂草……
这个山崖好微妙啊。
就像是那种摔不死人的悬崖,天生就适合坠崖……
江容掐着自己的下颌若有所思,开始思考自己是不是天选之人。
也不知道这附近有没有山洞。
要是有山洞的话,她是不是就可以根据以前看过的剧情,推测一下接下来的发展?比如在山洞里翻找前人留下来的绝世武功秘籍,让皇帝学习。
皇帝通过几天没日没夜的闭关学习,学成武功,成为天下武功第一人……
也不太对。
他是皇帝,不混江湖,武功再好也没用。
总不能放着好好的皇帝不当,去当武林盟主吧?
“爱妃?”
皇帝的声音打断她的走神,江容下意识“哦”了一声,跟着他往前走。
走出一步,才想起长剑的事还没解决。
“那剑就不要了吗,陛下?”
听她这么问,皇帝再一次停下来,侧头看着她。
“爱妃很喜欢这把剑?”
江容:“那是陛下的剑。”
皇帝轻轻推开她,抬头看向那把剑,在江容莫名的目光下,突然脚上发力,整个人飞身而起,在峭壁上如履平地一路向上,完全不像是受了内伤的样子。
只是一眨眼的功夫,他就到了长剑面前,伸手拔下剑后又飞身下来。
整个拔剑的过程都非常潇洒,身姿飘逸,只有在降落在地面的时候略显狼狈,一手拄着剑半跪在地上,另一只手紧紧地捂着自己的胸口,低头咳嗽。
被他突然的动作惊到,被他飘逸的身姿帅到,江容从头愣到尾,直到听到他的咳嗽声,才猛地回过神来,冲到他面前。
“陛下!!!”
想扶起他又无从下手,她整个人都陷入手足无措的状态。
“陛下,你没事吧,陛下。”
回答她的是皇帝的两声轻咳。
就在这时,身后传来马蹄达达的声音。江容忙回头看去,发现来的不是别人,竟然是乌骓。
她和皇帝在这里待了这么一会儿,刺客没有找来,他的护卫也没找来,如果不是亲眼所见亲身经历,谁敢相信,最先找到他们的竟然是一匹马???
“陛下,是乌骓。”江容说着,扶起皇帝。
皇帝的身体似乎更羸弱了,转个身都得咳两声。江容张了张口,忍了又忍,实在忍不住唠叨。
“只是一把剑而已,陛下何故不顾自己的身体上去拿?您本来就受了内伤,这一运功又得加重伤情了。不是臣妾唠叨话多,实在是心疼您的身体……这世间还有好多美景臣妾都没见过,想和陛下一起看,陛下也说喜欢臣妾胆子大,应该也是有点喜欢臣妾的吧?既然如此,您就当是为了臣妾,多关心一下自己的身体,好吗?”
这么一场段矫情的话说下来,要说她一点都不害羞,那是不可能的。
江容借着低头的动作,掩饰微微红了的脸,却被皇帝一根手指勾了起来。
男人稍稍俯首,凑近了,静静地注视着她的眼,眼底氤氲着江容看不懂的情绪。
被他这样专注地看着,那双狭长好看的凤眸里清晰地倒映着两个小小的她。他的呼吸轻轻地打在她脸上,两人气息交缠,如此亲昵。
正午的风微微热,吹起他垂在鬓边的一小缕长发,调皮的发梢轻挠她的脸,挠得她脸痒痒。
心也痒痒。
江容觉得自己的脸快烧起来了,心跳也越来越快。
就在她快要坚持不住,想低下头掩饰情绪的时候,他才轻笑一声。
“爱妃的心意,朕都知道了,朕以后会注意的。”——
作者有话要说:
憨憨:被撩到了吧
容容:死直男花样挺多
第50章
乌骓不愧是神马, 皇帝抬手朝它勾了勾手指,它就哒哒哒跑上前来。
更让江容惊讶的还在后头。
似乎知道皇帝受了伤,它竟然屈起两只前蹄跪在地上, 等皇帝带着她坐上马背之后, 才慢慢站起来。
江容不懂, 是纯血汗血宝马都这么聪明, 还是皇帝正好挑了一匹聪明的马?
“也太聪明了。”她忍不住夸了句。
她同之前一样坐在皇帝怀里,抬手拍了拍乌骓的头,不想竟得到了乌骓的回应。
马儿的两只耳朵高高竖起,偶尔轻轻摆动一下, 看起来很是悠然。它用头蹭了蹭江容的手, 鼻子里发出咕噜咕噜的吹气声,哪怕在这之前没接触过马, 不懂马儿的肢体动作各代表什么, 江容还是能感受到它的好心情。
“他喜欢你。”
皇帝的声音在耳边响起。
说话时, 他一手从后头伸过来,轻拍了拍乌骓的头。
乌骓似乎更高兴了, 高昂着马头打了个响鼻, 带着他们慢慢往前走。
“我们往哪个方向走呀, 陛下?”江容问。
皇帝神情恹恹:“随它。”
江容“哦”了一声,闲着没事, 开始找话题:“它刚才还打了个响鼻,它也喜欢你, 陛下。”
皇帝:“她也喜欢我?”
江容点了点头:“是呀, 比喜欢臣妾还喜欢你。”
皇帝轻笑一声, 没再说话,另一只手环着她的细腰, 从身后慢慢向她靠近。下颌搭着她的肩,几乎把上半身的重量都压在她身上。
女孩的皮肤白皙细腻,他凑得这么近,都看不见半点瑕疵,还那么嫩,嫩得像能掐出水来。肌肤下淡青色的血管肉眼可见,甚至还能看到它在轻轻地跳动。
细细长长的脖颈,形状如此优美,裸露在他眼前,他只用一只手,稍稍用力就能拧断,脆弱又无辜,能同时勾起男人的毁灭欲和保护欲。
男人眼眸深沉似海,眸色似波云诡谲,几番变换之后,就只剩无尽的怜爱了。
辛辛苦苦求了那么多年才等来的心肝宝贝,他疼爱都还来不及,又怎么舍得伤她一分一毫?
眼前的美景不但是视觉享受,也勾起了男人一直以来都压在心底的欲念。
温香软玉在怀,还是他放在心尖上的人儿,他若是真的半点非分之想都没有,那他就不是男人。饿了许久的猛兽一旦开了荤,想控制住不伤到她,太考验他的自制力。
在这方面,他对自己没有太大的信心,也不敢赌。
怕会伤到她,更不想让她太早受孕生子,避子汤那种会伤到她的东西,从来不在他的考虑范围内。各种因素结合在一起,最好的办法就是先不碰她,静静地守着她,等她真正长大了,再慢慢品尝这等待已久的美味。
只几个呼吸的时间,他脑子里闪过这么多念头,怀中少女却全然不知。
……
感觉到他从身后压过来的重量,江容只当他是太累了撑不住,才会这样靠着她。
女孩善良又单纯,不知道男人有多卑劣,甚至坐直了身子,尽量让他靠得更舒服。
就是这样的相拥显得亲昵了点,和他之前规规矩矩带着她骑马时的感觉不太一样。
不过话说回来,被他这样抱着,被他的气息笼罩,她不但不排斥,反而有些喜欢。
他能这样把身体的重量压在她身上,也说明他是信任她的,头一回体会到他的信任与依赖,她心里的小鹿活蹦乱跳,渐渐加速的心跳也无不泄露着她的小欢喜。
为了掩饰心里的那一点小别扭和小尴尬,江容假借咳嗽清了清嗓子,四处张望以分散注意力。
乌骓走的速度虽然不快,这样慢慢走着,也走了一长段距离了。前方不远处似乎就是山谷的出口,不过还是看不见半个人影,连小动物都没几只。
两个人都不说话,只能听到达达的马蹄声。这样沉默久了,好像有点尴尬的样子。
江容忍不住开始想话题。
男人趴在她背上,一言不发,显得有些乖巧。想他刚才明明不舒服,还用轻功飞到山崖上去取剑,又耗费了那么多体力,现在肯定很累,亟需休息。
于是她又调整了个姿势,试图让他靠得更舒服些。
之前她不舍得把剑就丢在这里,却没想过拿下来后怎么处理这把剑,因为剑鞘一直挂在乌骓的马鞍上,要不是乌骓聪明跟了过来,剑取下来了还没地方收,丢也不是,不丢也不方便。
总不能让他一个伤员提着把剑到处乱走。
让江容提剑也不太可能。
皇帝的剑介于重剑和轻剑之剑,剑身看起来挺薄,重量却一点都不容小觑,让江容拿,估计只能拖着剑走,让她一路提着走是不可能的,她没这个力气。
低头看了眼马鞍上的剑,江容终于找到了能聊的话。
江容:“还好乌骓来了,不然剑都没地方收。”
皇帝懒洋洋地“嗯”了一声。
江容:“那为什么乌骓都能找到我们,您的侍卫却还没影呢?他们武功那么高,总不能连一匹马都比不上吧?”
皇帝还是:“嗯。”
江容:“……”
她总觉得他没在认真听她说话。
她安静下来,仔细听身后之人的动静。好在他虽然安静了些,但是呼吸声是平稳的,后背能感受到他胸膛的起伏频率也很平稳。
“陛下可有哪儿难受?”
皇帝:“尚可。”
江容:“不然我们回去吧?就是刚才那个地方。乌骓都能找来,护卫说不定也很快就会找过来。”
皇帝:“刺客也是这么想的。”
江容不太明白他的意思,不过他的态度明显是不想回去的,她没就再纠结往哪走,拍了拍乌骓的头。
“乌骓啊乌骓,你这么聪明,带我们去一个安全的地方吧。要是能直接带我们回骊宫那就更好了。”
皇帝轻笑一声:“这么喜欢他?”
江容认真地点点头:“喜欢。”
皇帝:“有多喜欢?”
江容眼珠子转了转,试探着说道:“一眼就看中它了。”
皇帝:“一见钟情?”
江容:“唔——”
“一见钟情”这四个字能用在这种地方?
她本来还以为皇帝这么问她,是想把乌骓送给她呢。现在看来,他也是闲着无聊才这么问问。
是她白激动了。
不过……
乌骓这么聪明,飞电它们应该也差不到哪去。
飞电的颜色她也挺喜欢的。
“对了陛下,乌骓喜欢臣妾,是不是因为臣妾身上有亲和力?这样的话,飞电会不会也喜欢臣妾?”
皇帝轻笑一声:“倒是很有自信。”
他的声音与往常一样清冷,那深不见底的眸色却昭示着他的真实情绪。
少女清脆好听的声音简直甜到了他的心坎里,身上的馨香在鼻尖缭绕,更引得他心神荡漾。
他暗自忍了那么久,也不想让她太好过。
他假咳了两声,做出呼吸不顺的假象,借机在女孩颈窝处轻轻喘息。
温热的气息打在她身上,看着她微微发红的耳尖,俊朗的脸上露出一丝恶劣的得逞的笑容。
对于江容而言,亲密的拥抱已经是一种甜蜜的折磨了,颈边的骚扰更可谓是第二重刺激,引得她从脖颈处至整个后背都酥酥麻麻。
似乎有一千只蚂蚁爬过,在她身上轻轻噬咬。
她不自觉地扭了扭后背,试图转移注意力。
想到乌骓本来是她先看中的,它聪明,也说明她有眼光。
她正暗自得意呢,男人突然问她:
“怎么了?”
说话的声音十分淡然,仿佛刚才使坏引得江容“背痒”的人不是他。
她以为自己的动作已经很小了,也知道皇帝很敏锐,却没想到他能敏锐到这个地步。
她缩了缩脖子:“没什么,突然觉得背后有点痒。”
皇帝:“可要朕给你挠挠?”
这她哪里敢?
江容连忙拒绝:“不用了不用了,只是有一点点痒而已,现在已经不痒了。”
皇帝“嗯”了一声,没有再坚持讨论这件事,让江容悄悄松了口气。
她尽量稳住正常语气,反问他:“陛下方才说臣妾自信,臣妾说的难道不对吗?若不是因为臣妾有亲和力,乌骓怎么会这么亲近臣妾?”
皇帝:“你说是便是。”
语气里竟然有些纵容的意味。
江容:“……”
他顿了顿,又道:“宝马都有灵性,聪明且随主。”
这话说的越来越犯规了……
什么叫“随主”?
臭直男什么时候学会撩人了?
而且不得不承认的是,无意识的撩往往最为致命。
两人一马慢慢走远,待他们完全消失在山谷出口,从山谷的另一个方向渐渐走来两个人。
两人一男一女,一高一矮,若是江容还在这里,看到他们的装束,肯定会大吃一惊。因为男人身上穿的衣服和皇帝的一模一样。
除了没有佩剑之外,就连首饰都是一样的。
那女子也穿着与江容一样的衣服,关键是她认识。
此人不是别人,正是留守在皇宫里的青茶。
“主上从来都喜欢以身试险,拿自己当诱饵,引敌人倾全力一博时再绝地反击。”青茶说着,不由回忆起从前。
当初前成王还在,他除了贪恋美色之外,没有别的大缺点,就是资质平庸了些,很适合当傀儡皇帝。
前丞相乃先帝重臣,官居丞相十余年,朝野内外都非常有名望,可谓是一呼百应。宫中有前淑妃在,与前丞相父女同心里应外合,试图毒杀皇帝,拥立前成王继位。
停止回忆,青茶继续说道:“前丞相等人狼子野心,暗地里也拉拢了不少朝中重臣,若不是主上兵行险招,以身试险,换用其他方法,很难将他们一网打尽。”
男子道:“以往主上不惜命,你总比任何人都着急。怎么现在他会用金蝉脱壳之计了,你又遗憾起来?”
青茶当即反驳道:“怎么可能遗憾?主上如此,我高兴都来不及,就是有些感慨,果然英雄难过美人关。”
男子问她:“你觉得娘娘如何?”
青茶稍作回忆,许多夸赞的词语在脑海中闪过,最后只汇聚成几个普通的字眼:“是个很好的人。”
男子凝眉,看着江容和皇帝里去的地方,没有说话。
青茶又道:“希望盛国安的动作能快点,不要拖太长时间,娘娘身子孱弱,在宫外流离太久无法调理身体,药也得停个几天才能续上,也不知主上会怎么同她说……早知道我当初就不该练什么缩骨术,该让孑孓练,这样我就能跟在娘娘身边伺候了。”
男子笑道:“你敢在她面前这样叫她?”
青茶轻嗤一声:“又不是打不过,我怎么不敢?之所以让着她,不过是不想惹麻烦罢了。”
男子仍笑着:“那这次你可趁这机会好好挤兑她一翻,主上和娘娘回来之前,她都不敢和你动手。”
青茶也笑了:“这倒是。”
她说完,从衣襟口袋里拿出一张**糊在脸上,就完全成了另一个江容。男子见此,也同样从衣襟处拿出一张**,摇身一变成了另一个皇帝。
待他们变身完毕,银面护卫从四面八方而来,落在二人周围,纷纷跪在地上向“皇帝”行礼。
不一会儿,轻甲卫兵也都到了,纷纷跪在皇帝面前。
随之而来的还有一个年轻将领。
那将领走到离皇帝跟前,单膝跪下。
“臣救驾来迟,望陛下恕罪。”
“皇帝”抬手,免了他的礼:“无事,回宫吧。”
一行人浩浩荡荡护卫着“皇帝”离开,山谷又恢复平静。只有两道黑影一闪而过,追随皇帝与江容离开的方向而去——
作者有话要说:
大家元宵节快乐呀
也祝我生日快乐(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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