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51章 第 51 章


    夏家主, 胡家主与陈家主从衙门出来,几人对了一个眼色,便先后朝着一间酒楼而去。


    他们自以为隐蔽,却不知螳螂捕蝉黄雀在后, 他们离开后没多久, 就有一个灰衣人跟着尾随而去。


    会仙楼, 正是夏家的产业, 在这凤宁县是第一大酒楼。


    很快马车停在酒楼外, 几位家主鱼贯而入, 进了楼上一间最为华丽的包间。


    “哼!这个周大人, 真当自己是个人物了不成?想要拿捏我们, 还要看我们答不答应。”胡家主一坐下来便嚷嚷开来。


    陈家主也附和道:“谁说不是呢?也不看看这凤宁县到底是谁的地盘,便是条龙来了,也得给我盘着。”


    夏家主微不可察的皱了皱眉, “行了, 今日之事,你们可有什么看法?”


    “什么看法?还能有什么看法?周县令妄想让我们降价售粮,你说说,这不是异想天开是什么?”


    “哈哈哈,他真以为官大一级能压死人不成?看看咱们只一句关门不卖粮,他便吓得跟个龟孙子一样, 看得人真是舒坦。”


    夏家主听两人嘲笑的话,却笑不出来,“可我总觉得事情好像并没有那么简单。”


    他也说不上来为什么, 心中总感觉不踏实。


    陈家主拍拍他的肩膀, “夏兄,你就是思虑过多, 周县令再大的本事,也不可能因为粮价的问题治我等的罪吧?”


    胡家主也接口道:“我们合理买卖,又不犯法,他周大人又能把我们怎么样?”


    夏家主摇摇头道:“可你们想过没有,还有一个沈家。今日你们也看到了那沈家哥儿的态度,明显就站到了周大人那边。由此可见,沈家主是不会跟我们站在一起的。”


    提起沈家,胡家主是大为光火,之前他们就已经找过了沈家主,商量粮食涨价的问题,可是沈家主一直不肯松口。


    他们不得已找上了沈家二房这一支,都已经跟沈老二说好了一起合作赚钱。没想到,沈老二却是个不中用的,不仅没有将沈家粮铺的买卖接手,反而不知为何被沈家大房给赶出了沈家。


    沈老二是靠不住了,沈家主又是个死活不肯开窍的。说什么祖宗留下的规矩,不能破坏,沈家做买卖也也要遵循仁义诚信,不能昧了良心之类的。总之言下之意就是不愿跟他们同流合污。


    好几次都无功而返,他们也只能放弃。


    胡家主本就是个火爆性子,“不过一个沈家而已,还能斗得过我们?”


    夏家主道:“沈家我们倒是不怕,可他跟官府周大人站在一起,就有些麻烦。”


    “官府?”胡家主不屑的道:“呵呵,官府里出了内贼而不自知,等县令大人赈灾出了岔子,上头追究起来,咱们的县令大人只怕都自身难保呢,还能管其他的?”


    夏家主知道他说的是什么,皱起了眉头劝诫道:“胡家主,慎言!此事关系重大,要是传出去还要不要命了?”


    胡家主被这么一说,有些讪讪,不过却也不怕,徒自强硬说道:“怕什么?我这是在自家地盘上才说这么两句,不过是天知地知你们和我知罢了,哪里那么容易就传出去了的?”


    夏家主看他似乎并没有将自己的话放在心上,不由气急。正要再说些什么,就见陈家主站出来打圆场,“夏兄所言不错,这种事可是关乎性命的,咱们虽然做得隐蔽,就算有人查也很难查到我们头上。可是,事无绝对,咱们以后说这些话还需要仔细谨慎才是。”


    胡家主倒也不是个一味知道胡搅蛮缠的主,听了陈家住的劝便也收敛了些,点头道:“行了,知道了,不说这个,还是说说沈家吧。”


    陈家主沉吟了一会儿,“沈家的确有些麻烦,听说沈家很早就派出商队前往北边买粮食。算起来,应该也要回来了吧?如果沈家这次回来的粮食还是以之前的价钱卖,对我们来说影响不可谓不大。”


    “陈兄说得没错,我所担忧的也正是这一点。”夏家主说道。


    胡家主想了想,不以为意的道:“沈家大老远运回来粮食,还照之前的价钱,岂不是要亏本?这亏本买卖谁愿意做?”


    “这可说不准,想想看,拉着沈家赚钱的买卖都不做,他万一拗起来,专要与你我作对,又该如何?”


    胡家主闻言一时说不出话来,复又恼道:“沈家商队又能运回来多少粮食?大不了像之前那样,让人去将沈家粮铺的粮食耗买一空,他不是就白忙活一场?”


    夏家主摇头,“此事可一不可二,之前沈家都有察觉,这一次,他定然会有万全准备。另外还有一个周县令在沈家背后,我们不得不防。更何况,之前因为沈家维持原价,只我们三家涨价一事,凤宁县的百姓对我们已经口诛笔伐了。这一次如果沈家的粮食还是不涨价,对我们可是大为不利啊!百姓若是因此被煽动,只怕我们就得成了过街老鼠,人人喊打了。等以后,灾荒之年过去,我们还能在凤宁县立足吗?”


    “这……”听到这话,陈家主也犹疑了,“如果任由沈家这般做法,确实是让人头疼至极。关键沈家还难缠得紧,咱们得想想办法,看怎么才能解决此事。”


    胡家主咬咬牙,发狠道:“那我们就让沈家商队回不来不就得了?”


    这话一出,屋子中静默了一瞬,夏家主与陈家主都齐刷刷的看了过来。


    胡家主被两人看得有些发慌,“怎么了,你们看我干什么?我说的有什么不对么?”


    陈家主哈哈笑了起来,“妙啊,这也不失为一个好办法。沈家商队回不来,岂不是从根子上解决了问题?”


    夏家主也点头,没想到胡家主虽然一根筋,但是今日这话,却是一语中的。


    胡家主也没想到自己不过是随口一说,竟然得到了另外两人的认同,顿时也高兴起来,翘起二郎腿,得意的道:“这下子,还有什么可担心的?”


    夏家主道:“话虽如此,可怎样才能让沈家的商队回不来?总要想个万全之策才是。”


    胡家主眯了眯眼睛,作势比划了一个手起刀落的架势,“派人去将商队干掉,然后再将粮食偷偷运回来,咱们三家分了,这可是无本的买卖咱又得赚一大笔。”


    “不行!”陈家主第一个反对,“我们不可能亲自动手,不然只需要随便一查,就能查到我们头上,到时候没抓到狐狸,反倒惹得一身骚。”


    “陈兄此言有理。”夏家主赞同的道。


    “那……那你们说怎么办?”胡家主气闷的道。


    “我这里倒是有一个办法。”夏家主思索了一番,有了主意。


    “快说快说!”胡家主早就按耐不住了。


    夏家主微微一笑,“如今因为旱灾,世道大乱,咱们借刀杀人,根本不用自己动手。”


    其余两人心中一喜,连忙凑过去,窃窃私语着商量起来。


    不大一会儿,商量似乎有了结果,几人都面露喜色。胡家主不由拍掌笑道:“果然还是夏兄有办法,这下子,我们便能高枕无忧了。”


    “哈哈哈,没错,看来回去后咱们还需要加紧再想办法多弄粮食回来。毕竟这可是难得的赚钱机会,错过了这村可就没这店了。”


    “正是如此!”其余两人附和着。


    心下却早已经开始盘算起来,哪里还有更多的渠道,弄更多的粮食回来,只要有粮食,甚至可以不计成本。


    他们早就在这旱情中嗅到了商机,也早就在暗地里偷偷找各种渠道将粮食运送过来卖高价,为的就是趁着灾情大捞一笔。


    可是人心不足蛇吞象,这些都还不够,他们还想要更多。当然了,这就要看谁都本事更大了。


    包间外,一个小二打扮的人在擦拭着窗棂,等擦到一尘不染之后,方才满意的将帕子甩到肩膀上,一溜烟儿的下了楼,往后门走去。


    等到了门口,小二左右看看,见没人后方才打开一道门缝,钻了出去。


    门外早就有一个灰衣人候着,两人低声说了几句什么,随即分开,小二回到酒楼,而灰衣人则快步朝着来时的方向而去。


    那灰衣人行色匆匆,在人群中左右穿梭,不多时就到了县衙门口。他并没有停留,只跟着衙门口的守卫点头打了声招呼便径直走了进去。很明显,这人也是衙门中的熟人。


    不多时,周尹就接到了禀报,与魏先生对视一眼,便扬声让人进来。


    灰衣人行了一礼,便将自己尾随三位家主的所见所闻都说了一遍。


    周尹越听越心惊,沉吟道:“他们真如此商量的?”


    灰衣人点头,“属下当时不好进去,便托了属下的一位同乡打探消息,他是会仙楼的伙计,也没人防着他,很轻易便听到了几人的话,一一转述于属下。”


    “信得过吗?”周尹问。


    “这人与属下相交甚笃,是绝对可以相信的。”


    周尹点头,等人下去后,才转头对魏东篱道:“没想到这帮人竟如此大胆,先生,你看此事如何?”


    他们早就料到这伙人会有行动,周尹这才在三人离开后派人跟踪,为的就是想知道这三人面对他的打草惊蛇会有什么样的举动。


    只是没想到,这三人竟想出了釜底抽薪,借刀杀人的计谋,想要对沈家的买粮商队动手。


    “此事尽快告知沈家,不过,老夫倒觉得不是不能利用此事。”魏东篱想了想说道。


    “愿闻其详。”


    魏东篱喝了一口茶水,方才说道:“不妨将计就计……”


    周尹听得连连点头,“好,就这么办,我立马派人去给沈家送消息过去。”


    “听刚才所言,他们说官府中出了内贼,而且事关重大,序之啊,你可想到了什么?”魏东篱神色肃穆的道。序之是周尹的字,私下里的时候,魏东篱便是直接唤其字。


    周尹心中一咯噔,“先生莫非猜到了什么?”


    魏东篱点点头复又摇头,“老夫也不是很确定。不过听到这些,又联想到沈沐曾提醒你的话,关系重大,莫非就是县仓廪中的粮食出了问题?”


    “唉呀!”周尹恍然大悟,他竟然没有想到这一点,他站起身来,已经显得急不可耐。“不行,我这就过去一趟。”


    说完,就大踏步往门外走去。


    “且慢!”魏东篱在背后叫住他,等他回过身来,就见到魏东篱也站起身来,说道:“我与你一同前去。”


    周尹自无不可,就要唤人过来准备马车。


    魏东篱却阻止了他,“既然都说有内贼了,你难道还要大张旗鼓前往?”


    第052章 第 52 章


    周尹想想也是, 此时可不能打草惊蛇,但是粮仓都有人把守,如果要不惊动衙门中的人,就只能借助外力。


    想到这里, 他抬起头来, 两人心照不宣的轻轻一笑。


    沈沐回到沈家后, 还沉浸在对陶溪身份的讶然中, 后来想想也就慢慢释怀了。他既然都能有重生这种离奇的事情, 那么陶溪所说的, 来自另外一个世界的孤魂也就不足为奇了。


    只是, 此陶溪非彼陶溪, 对他来说又是福是祸?他也不可能再将前世陶溪的恩怨加诸于这人身上了。


    沈沐很是烦恼,以后他要怎么面对这个陌生又熟悉的陶溪?


    既然同住在一个屋檐下,相处如陌路人也不可能的。可是看到他那张脸, 自己又无法安然面对。


    沈沐纠结中, 手中的账本都没有心思看进去。一抬眼间,就见到窗外陶溪晃晃悠悠又朝着小厨房去了。


    不多时,手中不知道端了什么东西走出来,正巧遇上一个小丫鬟,没心没肺的跟小丫头说笑几句,小丫头也不知道听他说了什么, 一脸兴高采烈的往厨房去了。而陶溪摇头晃脑的一边吃着碗里的东西,一边往回走。


    沈沐气不打一处来,凭什么自己在在这里伤神, 对方却没事儿人一样?自己在纠结什么啊?既然这人不再是那个陶溪, 那么就跟寻常人一样,该怎么处就怎么处啊。


    沈沐想通了这一点, 便也放下了。


    过了没一会儿,小丫鬟捧了一碗吃食进来,喜滋滋的说道:“公子,这是姑爷亲手做的,刚刚吩咐奴婢给公子送过来的。”


    小丫鬟对沐公子忠心耿耿,公子以前心心念念陶郎君。可现在,也不知道两人间到底怎么了,眼看着两人成亲以来,自家公子待姑爷冷冰冰,就像陌生人一样,姑爷也好像无所谓的样子,怎不让人心急?现在姑爷主动示好,亲自动手做了吃食让她送过来,那是不是就表示这两人很快就能和好了?


    公子与姑爷和好,他们这群底下的人日子才好过,也能给夫人一个交代了,小丫鬟哪有不高兴的?


    沈沐嘴角不自觉的上扬,原来刚才他拉着小丫头说话是让她送吃食过来啊。这人一点诚意都没有,让人送过来也不亲自走一趟。


    虽然如此,沈沐还是点点头,让人拿过来,自己尝了一口,这是加了冰块的酸梅汤,酸酸甜甜的趁着暑热喝正好。


    只一口沁凉下肚,沈沐之前心中的焦躁全然抚平了。其实在陶溪之前做那什么西瓜冰沙之时,他就早该想到的。口口声声君子远庖厨的陶溪,怎么可能亲自下厨,还能做出那般可口的吃食来?


    “公子,外面有人找,说是请公子和姑爷一起前去相见。”有仆从前来禀报。


    “这个时候会是谁过来?怎不请进来?”沈沐疑惑道。


    “小的本让他们在厅堂等候,可两人都说不进来,还有急事要处理。”仆从说道。又将两人的形貌描述了一遍。


    沈沐闻言一惊,听这话,门外那两人应该就是魏先生与周大人了。他与陶溪刚才从衙门回来,这贱人怎么又找上门来了?当即也不多想,连忙派人去叫上陶溪,自己则快步前去。


    沈沐猜的没错,这两人正是魏东篱和换了便服的周尹。


    沈沐连忙行礼,就要请两人进门。


    周尹神色郑重,摆摆手道:“不进去了,本官来此,是有事想请沈家帮忙。”


    “周大人只管说,只要是沈家能办到的事,绝无推脱。”


    周大人将事情说了一遍,“本官打算立马前往积谷仓查看,只是不想惊动县衙中人,所以才想借调沈家护卫。”


    沈沐心中惊讶,难道这个时候,县仓廪的粮食已经被调包转买出去了吗?还是说县令大人是因为他的提醒察觉到了什么?不过不管怎样,都不是一件坏事,这种事,当然是越早查清楚越是有利。


    他心中想着,面上却不显,点头道:“草民这就去安排。”


    如今但凡是家大业大的家族都养着护卫,沈家自然也不例外。因为沈家有商队,经常出远门,所以沈家的护卫也是精挑细选过的。虽然比不上军队出来的,但是对付一般的盗匪之类的还是绰绰有余的。


    陶溪也施施然出来了,见到两人询问了一番情况,便跃跃欲试的也要跟着前往。


    周尹既然通知两人出来说明情况,那也是有意要让两人跟着的。沈沐还有些顾虑,毕竟县仓廪是重地,他们这样的普通老百姓,怎么能随意跟着进去?


    陶溪却不管这许多,有心要瞧热闹去,沈沐便也硬着头皮跟上了。


    县仓廪位于城南位于城南以外五里地,一个叫南平山的地方,因此这积谷仓又被称之为南平仓。这里地势较高,地理环境比较干燥,才能更好的存储粮食。


    一行人打马出城太阳已经快要落山了,南平仓依地势而建,有一小半在地下,一半则是露在地面上,墙体宽厚无比。


    外围又一圈高大的围墙,还有一排矮屋,在这里的守卫便住在矮屋中。


    “砰砰砰!”一名护卫前去打门。


    不一会儿,里面响起一个慵懒的声音,“谁啊!天都快黑了,怎么还有人过来?”


    里面声音吵嚷着,又有人道:“麻二,快去看看,莫不是黄大人派人来了。”


    里面的人对这个时候来人似乎并不感到奇怪,只以为是黄主薄派人过来了。


    接着便传来那个叫做麻二有些微不满的声音,“每次都是我去。”


    “怎么?你有意见?让你跑腿是抬举你了,你还敢不从?”先前那声音强势起来,已经带上了威胁之意。


    “哪里哪里?我马上去,马上去。”那个叫做麻二的,不敢再有忤逆的话,顺从的道。


    大约是听得敲门声急促,麻二扬声道了句“来了”,接着就是一阵骂骂咧咧声越来越近。他不敢惹里面的人,可这外面的人撞到他火气上,被骂几句也是活该。


    周尹朝着身边护卫使了个眼色,那护卫点点头,站到了门侧边。


    开门的是个三四十岁的汉子,扫了一眼外面的人,发现并不认识,直接喝问道:“什么人?干什么的?”


    周尹走上前,取下腰间的腰牌一亮,“本官今日过来查看仓中粮食,还不快给本官让路!”


    麻二看了牌子,心中一惊,再借着天边余光仔细看面前之人,才发现这人果然是周大人。


    麻二吓得一颤,连忙行礼,“小的……小的见过……见过周大人。”


    这是什么情况,这仓廪之地,之前的县令大人为官一任都不曾踏足过一次。这位周大人上任以来,也就刚来的时候过来过一次,这里就直接交给了黄主薄经管了。周大人这么久都没有来过,怎么突然心血来潮想起过来了?


    他突然想起他们做的事情,心下一慌,难道周大人知道了些什么?


    周尹点头,“你去带路,不必惊动其他人。”


    麻二答应着,又颤着声问:“黄……黄大人可来了?”


    周尹眯眯眼睛,“怎么?这县仓廪难道是黄主薄的?本官还不能来看看了?”


    麻二眼珠子骨碌碌的转,在转身之际,就要往里跑。突然早就站在门边的护卫动了,一个踢腿,就将麻二绊倒,他顺势往前,一套动作麻利的将麻二制住,还未免他大喊大叫引起注意,顺手就用鞋袜将人的嘴给堵上了。


    “你若敢通风报信,本官立马就能将你就地正法。”


    麻二早就吓破了胆子,此时哪里还敢有别的想法,只一个劲的点头。


    “本官问你,你要老实回答。”周尹道。说完就示意人将口中的破布取下。


    麻二不敢有违,“是,小的绝不敢有任何隐瞒。”


    “你刚刚跑什么?通风报信?”


    “小的,小的想通知弟兄们前来迎接大人。”


    这话是真是假恐怕只有他自己知道。


    周尹不以为意的随口问道:“黄主薄最近常来?”


    “是的,黄主薄每月都会来一次,不过上个月来得次数频繁一些。”


    “最近粮仓可有异常?”


    “异常?没有什么异常啊。”


    “黄主薄都是一个人来的?”


    麻二摇摇头,“那倒没有,黄主薄身后总会跟着好几个人,还会带不少美酒美食让弟兄们吃喝。”


    不仅如此,黄主薄还会让他们多数人回家去休沐探亲,这里很多人都很感激黄主薄的。


    “所以,黄主薄来的时候,你们都不派人看守巡逻的?”


    麻二讪讪,“这……这也没出什么事,黄主薄体恤小的们看守辛苦,所以才……”


    其实这么多年来,这里清闲得紧,之前他们也是三天打鱼两天晒网,晚上根本就懒得巡逻,不过上面有人来时候装装样子而已。


    现在周大人突然出现,想来是知道了些什么,若是将他们这些人巡防不利,吃空饷的事儿查出来,那也是大罪了。


    “大人,小的家中有妻儿老小,知道的都说了,其他什么都不知道啊。”麻二开始哭诉。


    “行了,现在这里的守卫还有多少人?”


    麻二哭丧着脸,心中哀叹,果然,周大人什么都知道了。“目前二屯……不足一屯。”


    周尹皱眉,据他所知,这里驻扎二屯近百人,每月饷银也是照百人发放,可现在却不足五十人,这其中空饷已近一半。


    虽然军中早有吃空饷之说,可周尹是万万没有想到会差这么多。好个黄主薄,平日里看他兢兢业业倒没什么错处,背地里居然如此大胆。


    “他们都在哪里?”


    “就里面左手边的那排矮房子里,都在那里了。”麻二用手指了指说道。


    周大人很满意,对着身后的人点点头,“按计划行事。”


    所有人都开始鱼贯而入,一部分人朝着矮屋所在的方向过去,并没有发出太大的响动。


    另一部分人则跟着周尹朝着粮仓而去。


    周尹心情沉重,之前他的确忽略的这个地方,如果不是遇到旱情,没有沈沐的提醒,他到现在还被蒙在鼓里。


    到时候上头下达命令赈灾,他若是拿不出粮食,或者粮食有问题,那么上头追究下来,就全是他一个人的罪责。


    而下面之人,抛出一两个顶罪的,剩下的人什么事没有。好啊!好啊!真是好算计啊。


    很快就来到了粮仓门前,一个五六十岁的老头子坐在门口,看到有人来了,颤颤巍巍的站起来,“谁啊?”


    周尹脸色黑沉,这群人,简直没有个样子。就派这么个风都能吹倒的人守大门,自己反而躲起来斗虫赌博。


    刚刚麻二已经交代了,周尹是越听越生气,已经暗自下了决心,不管粮食有没有问题,这批人都得给他一个交代。


    麻二已经走上前去,“福伯,这位是县令大人,要进去看看。”


    听到这么说,福伯拿出了钥匙,又晃悠悠缩了回去,不一会头就开始一点一点的打瞌睡。


    “仓廪钥匙怎会在这么个人身上,不是应该领队掌管吗?”


    麻二解释道:“曹领队那里也有,不过因为仓廪也要时不时的打扫,他嫌麻烦,就多弄了一把钥匙,交给看守大门的福伯了。”


    周尹咬牙切齿,“好!真是好啊!”


    此时麻二已经上前利索的打开来仓廪大门。


    厚重的木门缓缓推开,麻二点头哈腰请人进去,“大人小心,里头昏暗,有明文规定了的,里头不允许带火烛进去。”


    粮仓重地,怕万一失火,才有了这条禁令。


    周尹点头,率先走了进去。


    借着通风窗口透下来的微光,众人还是看清了里面一摞摞堆放着的满袋的粮食。


    周尹松了一口气,粮食都在就好,他就说黄主薄就算有天大的胆子,也不敢对储存粮下手的吧?


    沈沐看周尹的神色,心下却没有放松半分。


    他是前世听说过粮食被调包之事的,都已经是官府发放赈灾粮时才爆出来,如果不打开看看,恐怕很难让人心安啊。


    “大人,粮食都在这里了,数量除了损耗,都是正常的。”麻二说道。


    周尹看了一眼大概,但是因为天色昏暗,粮仓里面就更是看不真切,不过,既然粮食都存放妥当,那就没什么问题了。


    放心下来,周尹便开始想着要立马整顿那群不像话的看管守卫。依照他的脾气,玩忽职守,罪加一等。


    “本官先去找那些人算账!”


    正要转身出去,就听到一个声音响起,“且慢!”


    第053章 第 53 章


    出声的不是别人, 却是陶溪。


    他与沈沐一直跟在周尹身后,只是想瞧瞧热闹来着,根本没想过插手此事。


    之前陶溪与沈沐说开之后,两人之间总算是冰释前谦了。


    即便沈沐心中别扭, 但好歹没有继续再以一副冰山脸面对他。


    就在刚刚, 沈沐突然凑近他耳边, 低声说道:“我怀疑这里面的粮食有问题, 得想办法让周大人查验查验。”


    陶溪耳边被沈沐温热的气息包围, 竟有些耳热, 不过听到沈沐话中所指, 不由一愣, “你知道粮食有问题?可是上一辈子发生了什么?”


    这些东西在书中是半个字都没有提到过的,陶溪有理由怀疑这个世界并不仅仅是书中世界。沈沐说他重生一世,陶溪也没有怀疑, 他这般说, 定然是知道什么。


    沈沐“嗯”了一声,“只不过时间段推后了几月,等到县令大人开仓放粮时,才知道里面都被换成了霉烂的陈粮。只是不知道现在是否已经出现问题了。”


    沈沐说得笃定,陶溪依然没有怀疑的理由,也是因此, 他在看到周尹打算退出去时,才出言阻止。


    周尹已经看过来了,眼中带着询问。


    陶溪上前几步, 笑道:“听说这仓廪之中储存的粮食, 每年都会换成新粮?”


    “是这样的没错。”周尹点头道。


    陶溪拍拍手,捡起角落边一个生锈的专门钎样的探子器具, 插进粮食袋子中,然后抽出来带出一探子粮食出来。


    陶溪拿在手中,仔细看了看,颗粒饱满,又放到嘴里尝了尝,没有霉烂的味道。这应该是正常的粮食。


    想了想,陶溪给周大人,魏先生以及沈沐都分了一些。


    沈沐看着手里的粮食,微微蹙眉,难道是他弄错了?调换粮食的事情还未发生?


    周尹心已经放下一大半,也整个人也轻松了一些,笑道:“走吧,正事要紧,那群吃空饷的蛀虫,本官必然不会饶了他们。”


    说完就举步往外走去。


    沈沐怔愣了半晌,陶溪察觉到他没有动,便轻轻拉了拉他,“走吧,这里闷得难受,味道也不好闻,快些出去呼吸呼吸新鲜空气才好。”


    “不对!”沈沐突然出声,倒是将陶溪吓了一跳。


    “怎么了?”陶溪不明所以的问道。刚刚不是已经看过粮食了吗?都是好好的呢,怎么又不对了?


    沈沐吸吸鼻子,空气中有一股久不见阳光的发霉的味道,“这外面的没问题,那里面的呢?”


    沈沐来不及解释,拿起刚刚陶溪用过的粮探子,往更里面的粮袋去。


    陶溪已经明白了他的意思,低头嘱咐了几个护卫,让他们都各自拿着粮探子前去查探粮食。


    这里的动静已经惊动了走到门口之人,周尹回过头,就听见里面传来一声惊呼,“大人!大人,这粮食果然有问题!”


    周尹一惊,就见一个护卫跑了出来,手中的粮探子里,竟然都是发霉的粮食。


    周尹一见之下,几乎晕过去。


    接着又有人过来,“大人,最里面有的粮食袋子中一粒粮食都没有,全是米糠。”


    “什么?”魏东篱上前一步,接过护卫手中的粮探子,一看,果然是米糠。遂沉声道:“来人,都给我去查看!”


    众护卫领命而去。


    一旁的麻二吓得浑身颤抖,一脸不可置信的喃喃道:“怎么这样?怎么会这样?”


    他还记得去年收粮时,他们亲眼看着一袋袋粮食归仓。那都是才从地里收上来的上好的新粮,怎么可能变成这样?他在这里看守仓廪十来年,可从未发生过这样的事儿。


    很快,检查的人都已经回来了,确定了除了在最外面的这一批,里面的所有粮袋子中装的粮食要不就是霉烂陈腐的,要么就是用米糠充数的。


    所有人都震惊了。


    周尹蓦然回头看向麻二,麻二被这眼刀子一刮,哪里还站得住?“噗通”一声跪倒在地,“小的……小的什么都不知道啊。”


    魏东篱轻轻拍拍周尹的肩膀,“先将看守之人抓起来,一个个询问,总能找到蛛丝马迹,看看如何才能补救。”


    陶溪也劝慰道:“没错,亡羊补牢为时不晚,尽快查清楚此事,减少损失才是真。”


    周尹此时已经冷静下来了,事情已经发生了,光着急是没有用的。魏先生说的对,当前要务就是控制住人,尽力弥补造成的损失。


    沈沐沉默不语,想起前世此事,到最后也没有查出来幕后黑手。若不是几年后,偶然之下得知沈家二房插了一手,他也联想不到夏,胡陈三家来。


    最主要的原因还是那三家心思缜密,计划周详,硬是没有让人查到他们几家头上。到最后,周大人被罢官,抓了几个小角色顶罪,事情也就不了了之了。


    周尹听从魏东篱劝解,立马吩咐去抓人。


    他们之前就已经兵分两路。一队人跟着周尹来粮仓,而另外一队人则根据麻二所说的地方去监视这些人的一举一动。


    “麻二,茶水没了,也不知道添茶,是不是皮痒了?”有人在赌桌上输的急眼了,想喝口水定定心,端起茶杯一看,杯中早就没水了。


    这麻二在他们这里可以说是最底层的存在,无论什么事情都让他去做就是了。像现在,多数人都在赌,少数人在围观,只有麻二是个跑腿的,被吆喝着来来回回的添茶倒水。


    “咦?这麻二去开门,怎么这么久也不见人回来?也不知道来的是什么人呢?”有人想起了让麻二去开门的事,有些奇怪的说道。


    “这个麻二你还不知道吗?是惯会偷懒耍滑的。想来是谁敲错门了,将人打发了后,麻二这狗东西便趁机跑哪里躲懒去了。”有人猜测道。


    “这狗东西,等他回来,一定要好好教训一顿。”那人本就输得气急,便将气都撒在麻二身上了。


    “行了,要教训也不是现在,快点该你了。押大还是押小?”


    那人还是想要翻本,咬咬牙,“押大!”


    众人起哄,整个屋中乌烟瘴气,吵闹不已。却没有人发现外面有人影悄然接近,在屋子周围埋伏起来了。


    屋中不过也就三十余人,估计大多数的守卫都在这里了。


    听着屋中喧闹的声音,周尹黑沉着脸,猛地一脚将虚掩着的门踢开来。


    动静不可谓不大,屋里所有人都看向了门口。


    “他妈的!谁这么大胆子敢在爷面前动……”一个声音骂骂咧咧,然而在看到门外的情形之时,他话音戛然而止。


    周尹已经大步走了进去,护卫们也围绕他身边,一副守护的姿态。


    “哟!挺热闹的嘛?我看大家玩得挺开心的。”陶溪笑了一声,开口调侃道。


    “你们是何人?敢擅闯粮仓重地,不想要脑袋了?”


    “你们还知道这里是粮仓重地,你们看守粮仓,就是这样看守的?本官要不是亲眼所见,真是不敢置信。好!很好!”周尹冷声道。


    “这……这是周大人?”有人认出来周尹,惊声道。


    一句话,让所有人都安静下来,已经有不少人认出来了,有机灵的立马下跪。


    “小的不知道周大人前来,有失远迎,还望周大人见谅。”


    “见谅?如何见谅,你等玩忽职守聚众赌博,冒支军饷,恶不可赦!”


    众人心中一咯噔,周大人怎么什么都知道了?他们也知道周大人并不像黄主薄好糊弄,于是不敢大意,先请罪再想办法开脱。


    “大人恕罪,大人恕罪!我等也是不得已而为之啊。我们在这里几十年如一日,就那点饷银,要养活一大家子,实在太难了。也是没有办法的办法,我们才冒支军饷的。”


    “是啊,大人,虽然这件事我们做的不对,可是看在我能兢兢业业看守的份上,还请大人饶恕我等。”


    周尹闻言不由气笑了,“你们竟然敢说兢兢业业看守?那你们来看看,这是什么?”


    他说完,就将刚刚才从粮仓中取来的粮食摊开来,摆在众人面前。


    众人面面相觑,不明白周大人此举何意。


    陶溪笑道:“这些都是刚刚去到粮仓,探取出来的粮食样品,去年才收上来的新粮,你们看看,怎么就变成了这样子了?”


    沈沐仔细观察他们的表情,大多数人闻言脸上都是不可置信。唯有少数人流露出惊愕之色,很明显没想到事情会被发觉。


    “大人冤枉啊!此事我等确实不知。”有人喊冤。


    周尹已经不愿浪费时间了,招手让护卫前来,将一众人等都绑起来,分别关押,今晚他要一个个分开审讯。


    要查出幕后黑手,以及粮食的去向,这些就要看周大人的了。


    沈沐无凭无据,自然是不能多嘴的,然而陶溪却凑过来,“既然你知道粮食有问题,那你知道是谁做得吗?粮食到底去了哪里?”


    陶溪满脸好奇,等着沈沐答案。


    然而沈沐摇摇头,“此事以前闹得沸沸扬扬,所以我听过一耳朵,至少那个时候到最后也没有查出来,周大人因此受连累丢了官。”


    “唉?那这就有些麻烦了啊。”陶溪摇头叹息。“现在周大人虽然提前发觉,可为时已晚。现在灾情迫在眉睫,如果粮食追不回来,那么周大人身为一县父母官,照样脱不了干系,只怕一样会受牵连啊。”


    沈沐点点头,“这也是我所担心的。不过……”他看了一眼陶溪,似乎想说什么却又不知道该怎么说。


    “不过什么?”陶溪问。


    第054章 第 54 章


    “上辈子偶尔听到一个说法, 似乎沈家二房在这件事上插了一手。重生一回,我接手沈家后,便严令禁止沈家二房接管粮食买卖。而且二房也获罪发配,想来二房也是没机会插手的。据我所知, 上辈子二房的人与其余三家搭上了线, 走得很近。所以, 我怀疑……”沈沐说到最后有些踌躇。


    “你怀疑这是夏家, 胡家以及陈家的手笔?”陶溪接口道。


    沈沐点点头, “是有这个想法, 只不过没有证据, 什么想法也都是空谈。”


    陶溪摩挲着光洁的下巴, 似乎在思索什么。


    “周大人是好官,我也不希望他因此获罪。否则换成姓李的来凤宁县当县令,凤宁县百姓的日子更不好过。”


    姓李之人当初不问青红皂白就将他们一家子捉拿下狱, 并且诬陷定罪。他是恨不能将那狗官碎尸万段的, 怎么会让他顺利来凤宁县做县令。


    沈沐提到李县令,陶溪却是知道的,书上就写了沈家大房毁在李县令手中。


    陶溪一瞬间似乎明白了沈沐的想法,轻轻握住他的手,安慰道:“放心,有我在, 不会有那样的事情再发生在你身上了。”


    沈沐闻言微微点头,不知为何,陶溪说的话让他莫名有种心安。


    “你有办法解决此事吗?”沈沐问道。


    “如果粮食真流落到了这帮人手中, 我总有办法让他们怎么吃进去的怎么吐出来!”陶溪道。


    沈沐眼睛一亮, 没想到自己不过随口一问,竟换来这样的答复, “所以,你真有办法?”


    陶溪点头笑道:“不管怎么说,我与周大人相识以来,可以算得上推心置腹的交情。就算你不说,我也会不遗余力相帮。”


    沈沐思来想去也猜不到陶溪会用什么样的办法解决问题。


    两人的轻声低语,引来了魏东篱的关注,他此时也为周尹的处境担忧,如果审讯有结果也还好,尽快追回粮食,也能减轻罪名。


    可如果审讯结果不理想,那么周尹身为一县长官,是绝不可能置身事外的。


    他负手走了过来,“你们俩也看到了事情经过,可有什么想法?”


    沈沐想了想,实话肯定是不能说的,那就只能就事论事了,“要调换这么多的粮食,动静绝不会小,外人也不可能在众人的眼皮子底下行动而毫无所觉。我觉得应该是有内贼伙同作案,一切还需要等周大人审讯出结果了之后才能知道。”


    魏东篱点点头,他也是这么想的。


    那边周尹的初步审问进行得很快,很多人都说不知道此事,也说不上是什么时候开始被调换的。


    他们只说之前黄主薄常来,带来不少好酒好菜,任他们吃喝,好些都喝得不省人事。还有黄主薄一来,特意批准离家远的回去省亲,便是回去一两天也没事。众人都对黄主薄感恩戴德,怎么也不可能怀疑到他身上去更不相信他监守自盗。


    “这个黄主薄有很大的问题,本官回去立马将黄主薄抓起来审问。”周尹熬得通红的一双眼满是疲惫。


    此事关系重大,不仅牵扯到他将来的仕途,更是牵连到整个凤宁县百姓,怎不让周大人心急如焚?


    只一个晚上,周尹就已经憔悴的不成样子,嘴皮子上也急的满嘴的泡。


    周大人要捉拿黄主薄,这事儿自然与陶溪沈沐等人无关,两人便告辞离去。


    经过一夜,沈沐与陶溪回到了沈家,一到家便朝着沈老爷的院子而去。


    沈老爷看着两人联袂而来,之前僵硬的关系明显缓和了不少。心下很是欣慰。果然小年轻都是这样,闹闹矛盾什么的,用不了多久也就好了。


    想想他年轻的时候不也一样?不过嘛,作为男人,就该多包容包容嘛,以前不都是他先低头,哄得夫人高兴了才算完。


    所以,此时他以过来人的身份,语重心长的对陶溪道:“阿溪啊,不是为父说教,作为男人就应该多多包容忍让自己的夫郎。”


    陶溪低着头一副虚心聆听的模样,却不时拿眼角瞟一眼一旁的沈沐,忍不住憋笑。


    沈老爷不由感慨,“我知道,你是个好的。可沐儿啊,就跟他娘年轻时一样,任性惯了,可又有什么办法呢?既然娶了,那就得呵护着。想当初我与你娘……”


    “嗯哼!!父亲!”沈沐在一旁,听着父亲越扯越远,加上陶溪一副巴不得看他出糗的样子,不禁脚趾抠地,连忙阻止。


    沈老爷这才收住了话头,有些尴尬的笑道:“看看,人老了,提起年轻时候的事就收不住。”


    陶溪笑眯眯的道:“父亲这是说的哪里话?您这不是正值壮年,哪有人老之说?”


    一句话将沈老爷子捧得笑得合不拢嘴。


    最后还是沈沐看不下去了,瞪了陶溪一眼,说道:“父亲,我们今日来是有要事,说这些干什么?”


    沈老爷看沈沐已经有了羞赧之意,可不敢将人惹恼了,便从善如流,“好好好,不提这些,说正事,说正事!”


    沈沐这才将昨儿个跟着周大人前去粮仓的所见所闻都说了一遍。


    沈老爷闻言惊讶万分,“什么人这么大的胆子,竟然敢动官府的东西?不要命了么?这些可都是百姓的救命粮啊。”


    “那些黑了心的东西,哪里会管百姓的死活?他们只想着自己的利益。”沈沐忿忿不平的说道。在自己的家人面前,他也没有太多顾忌,想说什么就说什么了。


    沈老爷捋着胡须,也有些担忧,“遇到这种事,周大人如何处理?”


    “也只能先查清楚情况了,能找回来最好,如果找不回来……”沈沐看了一眼陶溪,顿住了话头。


    沈老爷叹息,“如果找不回来,周大人只怕难逃罪责。”


    “我也是这样想的,周大人是好官,为民做了不少事实,如果因此获罪,实在是可惜了。”沈沐说道。“如果可以,我想倾力相助。”


    “倾力相助?”沈老爷皱眉,他想得更深一层,“我不反对咱们沈家相助一臂之力,不过还是要量力而行才好。”


    沈沐自然不会拿沈家的未来开玩笑,点头道:“这个我省得。”说完他又似乎是想到了什么问,“父亲,您查铺子亏空之事,可有查到什么?”


    之前沈家二房被赶出沈家,沈沐就要求父亲彻查沈家名下的所有产业,想看看二房插手到底有多深。他前世就知道沈家二房插手沈家产业,从中谋利,许多亏空的产业,都是二房捣鬼,暗度陈仓变成自己的私产。


    因着父亲太过相信二叔,根本毫无所觉,直到几年后父亲才有所察觉,可等父亲想要出手整顿之时,早已经无力回天了。


    现在,沈沐也不知道二房插手多深了,可他知道,这些事情并不是一朝一夕就能成的,只怕早就开始计划渗透了。


    他之所以没有自己动手查,而是请父亲出马,还是因为二房出事后,竟有人蠢蠢欲动。不知道是想从中谋利,还是收了什么好处,变着法儿地想要替二房说情。


    他听到此事时,还有些怀疑,已经是铁板上钉钉的事,竟还有人说情?真是可笑。


    沈沐知道父亲是个重情义之人,二房出事以后,他一直自责愧疚,认为是自己的疏忽,才造成了二房如今的结局。


    尽管谁都知道,这件事与父亲无关。可是,当他听到流言蜚语,说二房这事儿只怕是有什么误会,谁会算计人将自己人给算计进去,被算计之人反而毫发无损的?


    也有人说沈家主家毕竟人丁单薄,这沈家二房被逐出家门,沈家那么多的产业连个帮忙打理的人都没有。到底是自家人,能有多大仇多大怨?


    更有甚者,说什么沈家大房是看二房有威胁,故意陷害二房,将二房除去后,将所有产业交给自家哥儿,才能无后顾之忧。所以啊,沈家二房是被人算计,挺冤枉的。


    沈沐听了嗤之以鼻,然而,他却是怕自己父亲听了会多想,此事却不得不防。


    想了许久,沈沐才决定请求父亲去彻查沈家产业。因为,只有让父亲亲自看到二房的野心,父亲才会彻底死心。


    果然,听到沈沐的问话,沈老爷脸色立马阴沉下来了,“你说的没错,老二狼子野心,不查不知道。原来他早就不安好心,不仅在账面上做手脚,将大量公钱私贷用之。还买通人手,故意说是经营不善铺子亏空,却将这这些产业都划拨到他自己私人名下。”


    看父亲气不打一处来,沈沐走过去,轻轻替他顺气,“爹,您别生气,为这种小人气坏了身子可不值得。”


    “亏我还在为老二找理由,或许他有什么不得已的苦衷,又或者之前那件事他也不知情,是不是有什么误会之类。”沈老爷愤愤然说道:“哪里知道,哪里知道!他是真的没有给我留后路啊!要是再多等上几年,真不敢想象到时候是否就真如了他的愿。哼!之前判他们父子流放发配真是便宜他们了,早知道就该请县令大人重判个死罪难逃。”


    沈沐轻轻一笑,看来父亲这下子是真对二叔失望透顶了。呵!死何其容易,难的是活受罪。


    “父亲,您应该庆幸,我们提前发现了他的阴谋,及时止损。”陶溪也劝慰道。


    沈老爷此时方才觉得后怕起来,点头道:“没错,倒是这个理。”


    “那爹之后了有什么打算?”沈沐问道。


    沈老爷捻着胡须,“沈家产业不整顿不行了,还有那些吃里扒外的人,该驱逐的便驱逐,我们沈家可容不下这样的人。”


    沈沐点头,“此事的确刻不容缓,除了爹也没有别的人选能镇得很住场子。”


    底下的人,多是资历很深的老人,一个个俱是圆滑精明之人,能被沈二叔说动,必然会牵扯到自身利益。如果沈沐去,不能服众,这些人势必阳奉阴违,毫无意义。只有沈老爷威望在那里摆着,才有可能一举肃清整顿万无一失。


    “只是爹您要整顿家中产业之事,那周大人那边?”沈沐皱眉,两边都是大事,不容缺失,父亲一个人分身乏术,很难两全其美啊。


    “那就兵分两路,为父整顿沈家产业,你与阿溪协助周大人。不仅是仓库存粮,还有周大人一直想控制粮价的问题,这些都不是轻而易举的事情,你自己好好跟着多学学。”沈老爷子一锤定音后,又语重心长的嘱咐。


    第055章 第 55 章


    沈沐自然是听从的。


    沈老爷很是欣慰, 沐哥儿自从成亲以后,就懂事多了,也不像以前那般任性了。


    “父亲,我还从周大人那里得知了一件事, 那三家有可能对我们出去购粮的商队下手?”沈沐将周大人告知的话说了出来。


    “什么?他们敢!”沈老爷听到这个消息, 怒目圆睁, 恨不能就要去打上门去。“这么多年, 我们井水不犯河水, 他们要是敢欺上门来, 我们沈家可也不怕他们。”


    “他们不可能亲自动手, 有可能躲在背后使什么阴暗的手段, 我们只需要防着他们一手就行了。”


    “可是明枪易躲暗箭难防,他们明枪明刀亮出来,我们还有应对的办法。可他们要是下暗手, 我们如何能防备?”沈老爷无不担忧的道。


    沈沐微微一笑, “不用担心,与其处处防备,不如先下手为强,等我与陶溪已经商量好了计划,总要让这些人自食其果。”


    “这……话虽如此,这三家联手起来可是不太好对付呢。就你们俩, 能应付得过来吗?”


    “放心好了,我们沈家背后还靠着周大人呢,他们无论如何也不敢明目张胆跟我们作对的。只要我们了解了他们的动机, 知道他们下手的方向, 我们便有应对之策的。”陶溪说道。


    “如此便好。”沈老爷点头,将两人的手牵起放在一起, “好,你们夫夫二人同心,我也就能放心了。”


    沈沐与陶溪对视一眼,也无法立时将手松开,只心中有些别扭,撇开眼去。


    陶溪不动声色,笑道:“父亲放心,沐哥儿很好,有担当有责任。只要我们帮官府渡过难关,以后周大人必定会倚重沈家,到时候的沈家可不是能同日而语的了 。沐哥儿将来一定会将沈家发扬光大的。”


    沈老爷哈哈大笑起来,“说得不错,我的儿子,并不比任何人差。加上有你在,常常提点提点,沈家将来就靠你们年轻人了。”


    他相信陶溪,以这些时日他对陶溪的了解来说,陶溪的聪明才智,绝非一般人可以比拟的。有他在沐哥儿身边出谋划策,他相信沈家只会越来越好。


    他也不奢求沈家能发扬光大,只希望沈家在沐哥儿手里,不败落下去就是好的了。


    从沈老爷那里出来,两人沉默的并肩而行。沈沐背在身后的手捏了捏,企图将刚刚的异样感挥退。


    “过几天商队就回来了,你真有办法,让那些人被我们牵着鼻子走?”为了缓解两人间尴尬的气氛,沈沐没话找话。


    陶溪一副高深莫测的样子,“试试看不就知道了?”


    沈沐“……”


    第三天后,周大人那边传来消息。说是在黄主薄的外室那里搜到了不少的金银财物,另外在他家地下的密室里,还藏了好几箱银子。以黄主薄的家底,根本不可能有这些东西。


    经过审问之后,黄主薄交代了,金银珠宝都是一个外地客商送过来的,为的是请他帮忙找寻买粮的渠道。


    这种事情于他而言就是举手之劳,他从中牵线搭桥就能获益,何乐而不为。


    只是人心不足蛇吞象,他见到人家买卖粮食大把大把的赚银子,心思竟也活动开了。偶然之下听人说了一句县仓廪中那么多粮食,要是拿出来卖,得卖多少银子。


    只这一句话,他便听进去了。是啊,他管着的仓廪中满满的都是上好的粮食,如果将这些粮食拿来卖给那客商,自己便能赚不少的银子吧?反正仓廪中粮食那么多,少上一星半点的谁也看不出来不是?


    加上那客商的撺掇,他心一横,便下决心干了。一开始他只不过小打小闹,拿出来的粮食也不多,旁人也发觉不了。


    可后来,又听人在耳边吹嘘,就这点胆子能发什么财?要干就干一票大的,直接将粮仓的粮食都卖给外地客商,再用不要的米糠霉烂的粮食充数,神不知鬼不觉。反正每年粮食都会换成新粮,等到了时候,谁还能知道换出来的粮食是怎样的?


    得了好处的黄主薄哪里还收得住手?这话可是很有道理的。于是他就这么被说动了,并且付诸行动。


    他买通了几个看守粮仓的首领,分批次行动。由于怕人多嘴杂,所以每次换粮都会让无关紧要之人回家或者直接用下了药的酒水将人迷晕。


    用了一个多月的时间,就将粮食调换得七七八八了,未免人发现问题,还特意在外层留了些好的粮食。这也是周大人他们一开始没有发现异常的原因。


    黄主薄万万没有想到,自己的银子还没捂热乎呢,事情就被翻了出来。他没想通,过去几年,都没人去查过仓廪中的粮食,怎么这个节骨眼上周大人心血来潮就去查了呢?


    黄主薄被下了大牢,可粮食的下落却不知道。那个外地粮商来自哪里,叫什么也都一无所知。


    “看样子,这粮食很难追回来了啊。”陶溪叹道。


    沈沐冷笑一声,“何止追不回来,我看黄主薄恐怕也是入了人家的圈套了。”


    结合前世所知道的,他现在是想明白了。难怪上辈子这件事也是不了了之,那三家根本就是金蝉脱壳,直接隐匿于暗处操控。什么外地客商,只怕都是假的吧。


    周尹已经没有办法了,粮食追不回来,他也只能如实上报,与其到时候上头追究下来,还不如他自己请罪。


    “周大人你大可不必急着上报。”陶溪劝阻道。


    周尹看着他,一脸苦笑的摇摇头,“事已成定局,我监管不严,造成如此局面,罪责难逃。只是苦了老百姓,没有了这些存储的粮食救济赈灾,不知道会因此饿死多少人。”


    “那如果之后能将粮食补上呢?是不是就不用但罪责了?”沈沐想了想说道。


    “什么?”周尹怀疑自己听错了,又重复了一遍,“你说补上粮食?”


    看沈沐点头,周尹恢复冷静之后摇摇头,眼神有些黯然,“这么多粮食,哪里能够找补齐全的?现在南方旱情影响太广,到处都缺粮,已经没有希望了。”


    如果换做往年,他便是侵家荡产也要在这方面想想办法,可现在,他也是自知不可能的。


    陶溪踱步过来,“不尝试一下,怎么知道没有希望呢?”


    周尹还待说什么,沈沐也笑道:“是啊,不如等上些时日,真到了山穷水尽没办法的时候,再上书如何?”


    周尹犹豫了,“你们可是有什么办法?”


    沈沐笑着道:“还需要周大人配合行事才好。”


    既然都这么说了,周尹自无不应之理。只是在心中好奇,沈家粮铺的粮食也早就售卖一空,哪里还有粮食?难道他们真能凭空变出粮食来不成?


    ……


    沈家去外面购粮的商队就要回来的消息不胫而走,一时间,凤宁县城内竟然躁动了。


    沈家之前的粮铺一直不曾涨价,人们但凡买粮,都朝着沈家粮铺而去。后来沈家粮铺无粮可买,大家才不得不捏着鼻子去其他三家粮铺买粮食。


    然而其他几家着实有点心黑,自从沈家粮铺宣告粮食售罄之后,那粮价是节节攀升,已经翻了两三倍不止了。


    所有人都盼望着沈家粮铺重新开始卖粮,现在沈家商队回来了,而且是带着一车车的粮食回来的,那么沈家粮铺重新开门也指日可待了。


    以现在的情形,哪怕沈家粮铺的粮食涨点价钱,他们也愿意去沈家粮铺购买。


    然而,等来等去,他们并没有等来商队回来,而是等来了沈家商队被劫的消息。


    事情还要从几天前说起,凤宁县往北几十里外有一座凤来山。这些日子因流民陆陆续续过来,加上当地一些吃不起饭的人也都聚集到了这里,就是想要某一条生路。


    不知什么时候,他们听说沈家商队买粮回来了,这个消息一出,好多人的心思浮动起来。


    那些可都是粮食啊,能活命的东西,如果能将这些粮食弄到手,那他们就能支撑一段时日了。


    也有人不同意的,沈家可是仁义之家,从未亏待过乡里乡亲的。如果打这批粮食的主意,怕是会受人唾骂。


    争执了两天,没争出结果来。


    然而,有人故意撺掇,命都没有了,哪里还用讲什么仁义道德?难道要眼睁睁看着这些粮食打眼前过去,自己等着饿死不成?


    沈家仁义也只不过是假仁假义罢了,他要是真仁义,那么乡亲们受灾,他们就就应该将粮食拿出来,免费送给乡亲们啊?偏偏他还要拿粮食卖钱,虽然说价钱比其他几家要低些,可到底也是以赚钱为目的。沈家不过是嘴上说一套,背后做一套罢了。


    这样的话听多了,人云亦云,绝大多数人都心思动摇了。


    人不为己天诛地灭,最后有人下了决心道:“愿意去的就去,不愿去的就别跟着。当然了,到时候得了粮食,可别怨人有自己无!”


    于是,当商队路过凤来山时,就被一群难民挡住了去路。


    商队护卫正要喝问,然而这群人眼睛早就落在了粮食袋子上,他们早就饿得很了,便是生的,他们也能嚼下好几口去。


    “还等什么?这些都是粮食,大家都抢啊!谁抢到算谁的!”带头之人一句话,众人便一哄而上,很快就将车队装载的粮食哄抢一空。


    等人都散去之后,逃跑的商队护卫气喘吁吁停下脚步,四下看一眼周围没有人了,这才呸了一口嘴里的灰,“这帮孙子,真是手下半点不留情啊。”


    “啧!要不是主子特意嘱咐了不得跟难民起争端,让咱们留下粮食,咱会灰溜溜夹起尾巴跑?”


    也有人替主子不值,“你说大老远买回来的粮食,就这样放手给这些人了?主子是怎么想的?”


    “你管主子怎么想?咱们只需要奉命行事就得了。好在咱们商队分成好几批伪装运粮,就我们这点损失还不算大。”


    “说得也是,走,回去复命去。”


    当夏,胡,陈三家得知沈家商队的粮食被人哄抢一空,心中大快,这下子,沈家没有了粮食,看沈家还怎么跟他们作对。


    既然没有了后顾之忧,那么他们囤再多的粮也不怕了,不趁此机会大捞一笔,就真的是傻子了。


    而与此同时,沈沐与陶溪已经跟魏东篱到了彰铭府府衙之中。


    彰铭府府尹张大人对魏东篱敬如上宾,陶溪心中好奇,这魏先生当真交往广阔啊,不仅县令大人,就连府尹大人也是至交。


    他原先还想着怎么才能在府尹面前混个眼熟。现在好了,根本不用混,人家府尹听说他们是跟着魏先生来的,也是客气有加。


    沈沐如果说之前还对魏先生的身份存疑的话,现在便更加相信自己心中的猜测。


    张大人听了他们的来意,二话不说便直接应承下来了,让准备了长篇大论说辞的沈沐陶溪二人顿觉没有了用武之地。


    不过这也是一件值得高兴的事情,他们也有了更多的时间去准备。


    没过多久,彰铭府府衙中传出消息来,说是府尹大人举办盛会,邀请彰铭府中有头有脸的商贾参加。


    彰铭府中的商贾得到这个消息简直不敢置信,一时间,众商贾奔走相告,竟大喜若望。


    要知道这世界的商贾地位普遍都低,能见一面府尹大人已经是造化了,更别提能得到府尹大人的邀请宴会,那可是几辈子的殊荣啊。


    不论如何,这次盛会必须参加。即便没有在邀请之列的,也四处找门路,削尖了脑袋也想挤进去。


    第056章 第 56 章


    钱大富爱不释手的将手中的请柬看了又看, 就是舍不得放下。


    钱夫人没好气的道:“不就一个破请柬吗?值得你这么看重么?以前又不是没有收到过请柬,也没见你这么重视啊。”


    钱大富晃晃肥大的脑袋,不满的道:“你懂什么?你可知道这请柬是谁送来的?你就这么瞎嚷嚷?”


    钱夫人还真不知道谁送的请柬,闻言不由道:“还能有谁?不就是你那些狐朋狗友么?怎么这回吃席, 又要准备什么大礼了?”


    “妇道人家, 妇人之见!”钱大富叹息道。怎么就没人能理解自己呢?被这么一打击, 他此时雀跃的心情瞬间消下去一半。


    “呵!那你倒是说说啊, 谁送来的请柬啊?”钱夫人不屑的道。


    钱大富又开始得意的道:“这你就不知道了吧?这可是咱们彰铭府的府尹大人给我派发的请柬。”


    “什么?”钱夫人惊得一个趔趄, 却又冷静下来, 还以为自己丈夫是白日里发癔症了。“你没发病吧?做什么白日梦呢?笑话, 人府尹大人会给你发请柬?啧啧!你先去瞧瞧自家祖坟可是冒青烟了?”


    钱大富道:“我骗你做甚?呐!你要不信, 自己看看。”


    钱夫人不信,却也凑了过去,等看清楚上面的字迹, 这才信了, “这?这真是府尹大人的请柬,府尹大人请你去干什么?”


    “也不只是请我钱家,府城中还有一些商贾也收到了请柬。不过,我可告诉你,这可是只有有头有脸的商户才有的。”


    钱夫人也喜滋滋的道:“这可真是太好了,能在府尹大人面前露脸是好事, 到时候你一定要多表现表现,争取让府尹大人注意到你,也好混个脸熟。”说完, 她似乎想到了什么, 轻蹙柳眉,“那你可知道府尹大人请你们前去是为何事?”


    钱大富摇头, “这倒是没听说,不过不管什么事,总归是好事儿吧?”


    钱夫人却不赞同,她想了想说道:“也不一定,现在州府以下,旱情严重。你说府尹大人早不请晚不请,偏偏这个时候请,而且请的都是商户,会不会是盯上了咱们的钱袋子?”


    她之所以往这方面想,是因为朝廷但凡有灾祸,都会让民间捐纳财物,商人更是首当其冲。


    钱大富这个时候似乎也想到了这一点,他抹抹额头上的汗珠,“哎呀!夫人说的是啊,这么说来,岂不是鸿门宴?那咱还去么?”


    钱大富脸上的肉抖动着,露出一副心疼的表情,他素来是只进不出的。让他捐纳,岂不是要了他的命。


    “去!怎么不去!”钱夫人掷地有声的道。


    “可是……”


    “可是什么,府尹大人也不可能按着你的头让你捐纳吧?到时候视情况而定便是了。”


    “哎!说的也是哈,行!就照夫人说的办!”


    张大人举办宴会的地点就在府城第一大酒楼——迎客来酒楼。


    按照请柬上的时辰,钱大富早早就到了。期间自然不乏认识不认识的同行,他对任何人都是一脸堆笑,在圆润胖胖的脸上显得特别喜庆。


    “哟!这不是郑兄吗?怎么这么早就过来了?”钱大富见到熟人主动打招呼。


    “嗐!也没多早,跟钱兄你也不过是前后脚的功夫。”说完上下打量了一番道:“不过钱兄你也不遑多让啊,今儿个也不怕热了?早早就出门来了?”


    所有人都知道钱胖子最是怕冷不经热的主儿,一入夏,就很少出门子,今儿个倒是早早就来了。


    “呵呵!这不是府尹大人相召,我哪里敢怠慢来着?”钱大富呵呵笑几声,复又有些奇怪的道:“说来也奇怪,刚刚在外头明明热得要死,一进这酒楼厅中,似乎凉爽许多呢?”


    几乎所有来的人都感受到了,有人道:“原来不是我的错觉啊。我也算是这迎客来酒楼的常客了,以往似乎也没这种感觉啊。”


    众人纷纷点头,都不知道为何这迎客来酒楼比外头凉爽。


    “咱们在这里瞎猜有什么用?待会儿见到东家问个明白不就得了?”


    “说得也是!哎,对了,你们说说,府尹大人这次邀请我们前来,到底是为了什么?”有人转移话题,问出了自己最为关心的问题。


    看来也不是只有钱大富一人在猜测啊。


    “为什么?除了为一个银钱,我还真想不通其他还有什么。”他们可都是商户啊,除了钱一无所有。


    “这……真要是这样,那这顿饭可不好吃啊!”


    “那如果府尹大人真是这个目的,那你们可有什么应对之法?还是说咬咬牙,给就给了?”


    “嘿!这银钱谁不是辛辛苦苦赚来的?难不成有银钱还犯了王法?府尹大人再怎么样,他也不可能明抢吧?”


    “嘘!慎言!咱们到底身份所限,言多必失,言多必失啊。”


    众人脸色变了变,却也在心底盘算起各种可能来。


    “哎!你们在这里胡乱猜测个什么劲呢,这不等府尹大人来了,咱们不就能知道了。”有人笑眯眯的打圆场。


    现场气氛又活跃起来。


    等到张大人过来的时候,众人正谈得热闹。也不知道是谁眼尖,“张大人来了!”


    众人齐齐朝着大门处看去,就见当先一人身着官服,神色威严,便是府尹张大人了。他身后还跟着三人,一名布衣老者,两名衣着普通的年轻人。


    众人也猜不透这几人的身份,不敢妄自揣度,都纷纷朝着张大人行礼。


    张大人脸上露出一抹笑意,“本官在门外就听见里面热闹的很,大家都在聊些什么。”


    见张大人很是亲和的闲话家常,众人一开始的拘谨也逐渐消失,有人笑着答道:“也没聊什么,也就是平日里各忙各的,今儿个好不容易齐聚一堂,便肆意了些,还请府尹大人见谅。”


    张大人摆摆手,“今儿个邀请大家前来相聚,本就没那么多规矩,大家先入座吧。”


    等所有人都坐下来,有人忐忑不安的笑道:“大人,不知今日大人相召,是为何事?”


    张大人轻笑一声,“看来诸位对今日来的目的都很好奇啊?不过,本官可以告诉你们,今儿个是有笔好买卖要与诸位共享。”


    “嘶~”竟然是做买卖吗?先前大家的猜测也都落了空,不过张大人此言也更增加了众人的好奇心。


    做买卖?这不是正好吗?在坐诸位哪个不是做买卖的好手?


    钱大富心痒难耐,“好买卖?却不知道是什么买卖?”说到这里,他话锋一转,补充道:“那个……张大人,小的说一句实话,做买卖,一向讲究的是你情我愿,只要是好买卖,想来大家也都会积极参与。”


    他这话也算是给自己留条后路了,张大人所说得买卖,谁知道是什么买卖。要是他利用官威相压,来个强买强卖,他们不得吃哑巴亏?


    只要是你情我愿的买卖,他愿不愿意做就是两说了。


    钱大富这人一向都是行兵先行败,不做那亏本买卖的,他冒着得罪府尹大人的风险,也要提前说清楚,也免得到后来吃亏。


    众人一听也是这个理,也都纷纷附和起钱大富来。


    张大人却没有半点不虞之色,点头说道:“这是自然,做买卖断没有强买强卖之理。你们也都是买卖人,当然是以利益衡量,要是觉得不妥或者没必要,自然可以不参与。”


    有了张大人的这一句话,在场的所有人也都就放心下来,也有人开始拍马屁,“既然府尹大人说的是好买卖,那就是准没错的。”


    也有人心中开始盘算,不管张大人所说的买卖是什么,都打算插一手,就当是卖给府尹大人一个面子。


    “说的是,不管什么买卖,算我城东李家一份。”


    钱大富见此情形,心中很是不屑,别看这些人,现在口号喊得响,到时候真要伤及自己的利益,只怕躲得比谁都快。


    不过张大人闻言倒是很高兴,侧头与旁边的布衣老者低语了几句,神色不见半分倨傲,反而全身上下都带了几分恭谨之意。


    有心思通透之人不由暗暗琢磨起来,这位老者究竟是何人,竟能担得起府尹大人恭维。


    张大人与人说了几句之后,便抬起头来,玩笑着说道:“你们也不问问是什么买卖,就承诺下来,万一这买卖不如意,那你们岂不是要怪本官来着。”


    “岂敢岂敢。”


    就有心思迫切之人连忙问道:“张大人,你说的买卖到底是什么?”


    张大人不紧不慢得道:“其实本官也只不过是一个中间人,负责牵线搭桥罢了,真正要与诸位做买卖的是这两位。”


    说完,他就指向了一旁跟着他一道进来的两个年轻人。


    众人的目光也都随着他手指的方向看了过来,心中疑惑不解,这两个年轻人?双十年华了没?就敢跟他们这些人精谈买卖?


    也有人心思活络,这两人,年纪轻轻的,就能得府尹大人看重,莫非身份不一般?还是说这两人是张大人的子侄,所以才值得张大人出面?


    这两人不是别人,正是跟着魏东篱前来的沈沐和陶溪。


    他们在所有人的灼灼目光中,从容不迫的站起身来,朝着众人行了一个晚辈礼,简单介绍了一下自己后,沈沐才开口说道:“没错,今日正是我要与诸位谈一笔大买卖。”


    众人这才看清楚这竟然是个哥儿,一个哥儿竟然抛头露面,说要跟他们谈买卖,这确定不是个笑话吗?


    第057章 第 57 章


    于是就有人脸色讪讪, 却又碍于在府尹大人跟前,不敢说出伤人的话来。有府尹大人牵线搭桥,你敢说这小娃子什么不是来?


    原本他们还以为府尹大人找他们谈买卖,应该是什么重大的买卖才是。可现在府尹大人推出这么个小娃子出来, 这算什么?拿他们这些人开涮?


    就是张大人身边的那名布衣老者站出来, 他们或许也不会觉得荒谬。可这么个黄毛小子还是个哥儿站出来跟他们谈买卖, 荒谬!没错, 的确是荒谬至极。


    众人的脸色随着各人的想法精彩纷呈。


    有人站起身来, “府尹大人, 您这?真不是跟我等开玩笑的吗?”


    张大人却好像并没有看出来众人的抵触情绪, 笑道:“你们看本官是开玩笑的吗?本官之前就说过了, 本官只不过起到一个牵线搭桥的作用。这买卖并不是强买强卖,不管愿不愿意,都在你们自己。而具体的, 你们只要与沈公子, 陶郎君两位商谈便是了。”


    看府尹大人这话,是明确了不管他们生意买卖之事了,能不能谈成,全在自己。


    这……在场之人也都有些拿捏不准了,


    钱大富呵呵一笑,“小娃子, 你说你要跟我们做买卖?”


    沈沐闻言,很认真的点点头,更引得众人一片哄笑。


    钱大富正了脸色, 也不怕得罪人, 直接就问道:“小娃子,你知道买卖是什么吗?你知道在坐的人都是些什么人吗?你一个哥儿, 好好在家等着嫁人,相夫教子就行了,出来做什么买卖,没必要抛头露面的,要是实在是日子过不下去了,跟叔伯们说一声,咱们可以赠你一些银裸子利是便好了,犯不着跟咱们开这样的玩笑。”


    沈沐并没有被他的话吓退,也没有因他的话生气,而是从容的说道:“我并没有半点玩笑之意,我既然说要跟诸位叔伯做买卖,那自然就是知道如何做买卖的,否则我也不会站在这里了。”


    众人看钱大富为难这哥儿,府尹大人也没有帮着说话之类的,也就没什么顾忌了。纷纷玩笑道:“小哥儿是哪家的?哪儿来的打哪儿去吧,要跟我们谈买卖,还是等几十年再说吧?哈哈哈。”


    “哈哈哈,小娃子,回去后可别跟你爹娘哭着告状,说我们欺负你。”


    ……


    多数人都出言不逊,更多的是抱着一副看好戏的样子。


    陶溪听得直皱眉,就要站起身来替沈沐解围,却见沈沐轻轻朝他摆了摆手。等到众人的奚落告一段落,这才朗声说道:“诸位难道都是以貌取人之辈吗?”


    众人静默了一瞬,钱大富不以为忤,反而哈哈一笑,“倒也不是以貌取人。要知道,你年纪轻轻,乳臭未干,一开口就说要跟我们谈生意买卖,你叫我们如何信服?”


    “呵呵!真是可笑,井底之蛙不外如是。”陶溪再也忍不住了,嘲笑道:“在座诸位可曾听闻过有人十二岁拜相,有人十几岁领军出征,也有人年纪轻轻一字千金?相对比之下,诸位空活了一大把年纪,做过什么丰功伟绩吗?与国与民又有什么利益吗?只知道坐在这里嘲笑旁人,却不知你们又何尝不是这个年纪过来的?”


    一番话说得众人哑口无言,倒是张大人拍掌赞叹,“说得好!”


    沈沐微微朝他一笑,心中却升起一丝熨贴来,原来有人帮自己说话,维护自己,竟是如此贴心的感觉。


    见场中静默一片,沈沐手紧紧捏成拳,又清了清嗓子,不愿将时间浪费掉,便直接说道:“诸位不妨听我将话说完,再决定是否与我谈这笔买卖,怎样?”


    小哥儿锲而不舍的态度倒是令众人稍微动容,做生意买卖之人,哪个不是脸皮子厚,能说会道精于算计的?只是听听而已,就当看在张大人的面上,陪小辈逗个乐子罢了。


    于是就有人摆摆手道:“罢了罢了,咱们就听听你有什么要说的,也免得被人说欺负小孩儿。”


    沈沐松了一口气,只要给他一个机会,他相信自己一定能如愿以偿。


    当即也不废话,直接进入正题,“相信你们进来之时也体会到了,这大堂中比起外头要凉爽许多吧?”


    众人不明白为何沈沐突然提起这个,之前他们就已经察觉到了,只是不明原因。还想着询问东家来着,没想到沈沐却主动提及了此事。


    “那倒也是,怎么?这其中难道有什么关窍不成?”有好奇之人问道。


    沈沐点点头,“没错,我要跟大家所做的买卖正是此。”


    “咦?”众人交头接耳,“这是什么买卖?”


    “到底是何物,能令整个屋子都凉爽下来?”


    “人于夏日,不胜溽热,如能有此物降暑,免受苦夏之难,倒也可。”


    “说的也是,家中老母一入夏便食欲不振,有这降暑良方,求回去讨老母亲欢心也是好的。”


    ……


    有人便站出来,疑惑道:“沈哥儿,你说你要做的这买卖跟降暑之物有关?”


    沈沐笑笑,拍拍手,就有早就准备好的丫鬟手中端着托盘鱼贯而入。


    每个托盘中都有一个玉碗,里面盛着一些东西,看着红红白白,煞是好看。


    “这是我为大家准备的消暑解渴饮品,大家可以尝尝。”说完自己亲自端了两碗给上座的张大人以及魏先生。


    众人面面相觑,不知道这是什么,直到那布衣老者与府尹大人都吃了起来,他们这才犹疑着动了勺子。


    只是,才入口,大家的眼睛就亮了,柔软而细腻的口感,搭配上糖水的甜,还有糯米、红豆、西瓜荔枝等颗粒层层渐进的独特风味,最最重要的一点,是下面有碎冰,还是没有化开的碎冰,只一口就让人犹如置身于清晨凉爽的微风中,一股沁凉从口滑到胃里,整个人都舒爽了不少。


    张大人也是第一次吃到这个东西,忍不住连连夸口。


    钱大富本就喜甜食,现在这个又冰又甜,还搭配香甜软糯的各种食材,甜而不腻,每一口都那么完美。


    很多人吃完之后都意犹未尽。


    “敢问沐公子,这道吃食是什么?”有人止不住好奇的问道。


    沈沐没想隐瞒,“这是一种木莲果做出来的叫做冰粉的吃食,相信大家也看出来了,里面都加了坚果,水果材料,更是加了碎冰,炎热的夏日里吃上一碗消暑解渴,那可是是美美的享受啊!”


    沈沐的一席话本就让不少人赞许,等听到里面加了碎冰时,众人这才醒悟过来。


    冰!里面竟加了冰,难怪这口感如此冰爽。这要是在冬日里,并不稀奇,可现在是什么季节?怎么可能会有冰来?


    只一句话,令所有人都惊讶了。


    “沐公子,你说我们的吃食里面,每一碗都加了冰?”有人问道。


    “没错啊!怎么?你们没有吃出来吗?”


    “可是……这……现在,你哪里来的冰?”


    沈沐故意卖了个关子,“我这冰哪里来的,却是无法当众告知的。而我所说的买卖,可就与此有关。”


    说完他又笑道:“你们不是好奇这里为何会这般凉爽吗?诸位请看……”


    正话音刚落,大堂中四角处的纱帘垂落,那里各自放着两个大盆,盆里隐隐有冷气散发开来。


    有离得近的看清楚里面的物事后,惊得瞪大了眼睛,更有人使劲揉了揉自己的眼睛,似乎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了。


    有人已经失声叫出来,“这?这是冰块?”


    此言一出,场中众人也都围拢过去,顿时凉气扑面而来。


    钱大富都忍不住想要抱住冰块了,大热天的,有一块冰,那该有多美啊?他长得胖,本就经不住热,每年一到夏天吃不下睡不好。哪怕家中专门在水面上建了个屋子供他乘凉,可该热还是热,哪有今日堂中气候舒适?


    这么多,这么大的冰块,据说只有皇宫中皇帝陛下和皇后娘娘才能在这样的大热天儿用的上。


    可现在竟然在一个府城中出现了。而且听那沐公子的语气,似乎想要谈的这笔买卖,也是跟这冰块有关的。


    “冰块在这夏日可是很少见之物,夏日里,一碗冰粉,一盅冰镇杨梅汤,或是将水果混着碎冰入腹,再或者在屋中四处放上些冰块降暑,敢问大家,如此舒适的日子谁不愿意享受?若是天天都能如此,大家还能不耐苦夏吗?”


    天天如此?很多人的眼睛都亮了。他们真的能过上这样堪比皇帝的日子来?


    他们这些人,钱多的花不完,这辈子如果不能多享受享受,那还有什么意义?


    钱大富眼睛早就亮了,迫不及待的说道:“沐公子,你那些冰块是拿来卖的?多少银钱?”


    沈沐闻言却摇摇头,“我的确是要卖冰块,而且大小都有,但是我却不卖银钱,而是要拿来交易其他东西的。”


    这是要以物易物了?这在大衍朝并不稀奇,只要物品价值相等,拿来交换也是很正常的事。


    不过,在现在来说,是万分稀有的冰块,也不知道沐公子想要拿来换什么?玉器?古玩还是稀有奇珍?


    钱大富对于沈沐卖关子的行为很是不耻,他对冰块是很渴望的。如果在他水榭中的住处四周摆上些冰块,他就不会被热到整宿整宿睡不着觉了。


    “沐公子,你便直说了吧,想要换什么?如果不是很离谱的东西,只要大家觉得值,那也是可以换取的。”有人催促着说道。


    沈沐看大家都随口附和那人的话,便笑了笑,也不卖关子了,直接说道:“用粮食换!”


    “粮食?”众人明显没有想到沈沐会提出用这么简单又便宜的东西来换,似乎还有些不敢相信。


    “沐公子,你还没有说错吧?这样稀罕的冰块,你说用粮食换?”


    沈沐气定神闲,肯定的说道:“我没有说错,你们也没有听错。我这冰块,暂时只用粮食交换。而且不管冰块大小都可以,随你们想换多少换多少。”


    “嘶~”众人闻言倒吸了一口凉气,想换多少换多少。沈沐敢这么说,那说明了什么?说明了他掌握了制冰之法啊!


    至于粮食,这些人却是不甚在意的,毕竟像这样的人,家家都是有余粮的。在他们眼里,这根本就算不上紧要的东西,即便现在南方之地有旱情,他们存的粮食也够他们吃好几年的。


    如果能用粮食来换冰块,这是再好不过的了。


    不过——


    “敢问沐公子,这以粮食换冰,是如何换法?”


    第058章 第 58 章


    “一升冰块换取十升粮食, 接受预订,也可包月。”


    一升换十升,在这些富豪商贾眼中简直就是捡大白菜了。原以为这沐公子会换什么奇珍异宝,结果一开口只要粮食。


    粮食他们有的是, 于是绝大多数人都有了想法。且不说天天用冰块降暑, 只需享受一次皇帝的待遇, 也算不枉此生了。


    在听了沈沐所说的换取之法时, 所有人都开始蠢蠢欲动了, 别说以一换十了, 就是以一换百也行啊!


    仿佛是生怕沈沐反悔一般, 钱大富急不可耐的道:“沐公子, 预订、包月又是怎么个说法?”


    这个说法其实是陶溪提出来的,此时沈沐照搬过来,“因为冰块存储不了多长的时间, 未免浪费, 所以我们接受预订,也就是说你之后的哪一天哪个时辰需要多少冰块,提前告知与我,我会安排人手在特定的时辰送上门去。至于包月,顾名思义,这一个月里每天我都会让人在固定的时候将预定好的冰块送上门。当然了, 包月的话我们会有优惠……”


    沈沐还没说完,钱大富已经开始定下来了,“我!我要包月, 一天最少要十升冰块。如果不够, 我可以再加!”


    听到钱大富这么说,众人也纷纷参言预订, 就怕到后面,没有了自己的份。


    一时间众人都挤上前来,哪里还有先前听到沈沐说跟他们做买卖时的不屑一顾?


    陶溪此时便将报名预订之人的名字住址需求等等详细信息都一一填写到了纸上,只等着到时候粮食送来便能将冰块给客户送上门。


    一切都很顺利,沈沐看着争先恐后的众人,还有落于纸上一个个的数字,总算定下了心来,他们的计划到此算是完成了一半。


    陶溪注意到了沈沐的目光,一抬头,两人相视一笑,竟然有一种无言的默契在里面。


    魏东篱很满意的看着眼前的这一幕,他也没想到沈沐夫夫俩这么容易就将事情办成了。


    因为周尹的疏忽,导致县仓廪中的赈灾救济粮被人调换。现下凤宁县灾民嗷嗷待脯,如果这粮食无法补回去,那将是一笔巨大的损失,而他们后续的计划,也基本无法再进行。


    就在他们一筹莫展时,沈沐与陶溪前来说有办法将粮食补回来。而且,还有办法让那些囤积居奇的不良奸商将所有的粮食都吐出来。


    一开始他们并不相信这话,只不过现在也没有其他办法了,只能死马当作活马医了。


    也是因此,才有了他带着沈沐与陶溪府城一行。


    当他们将计划透露出来,要请府尹大人牵线搭桥,只要请来府城的富豪商贾,他们就能从这些人手中换取粮食,比县仓廪中的存粮只多不少。


    魏东篱对于他们的计划并不怎么清楚,见他们说得信誓旦旦,哪怕自己心中存疑,也只能暂时放到一边。如果真如他们所说,也能拯救凤宁一县的百姓。


    现在,他只一旁观望,就已经明了,沈沐他们所说的还算是保守了。


    交易买卖之事到此结束,接下来大家宾主尽欢,等到所有人都心满意足的告辞离开。钱大富这才磨磨蹭蹭来到沈沐身边,脸上堆满了笑容,一双绿豆般的眼睛这般一挤,几乎眯成了一道缝。


    他有些讪讪的道:“那个,沐公子,你看之前有冒犯之处,还请沐公子不要计较才好。我这人吧,就是这样,心直口快,有什么可千万不要往心里去。”


    沈沐轻轻勾唇,“以后大家都是合作买卖的关系了,这点小事,我又岂会放在心上?若是因一点言语便心生不快,那我也不配走这买卖一途了。”


    “嘿嘿!说得也是,难怪沐公子年纪轻轻便能独当一面,沐公子未来可期啊。”


    “哪里,哪里,钱老爷过奖了。”沈沐谦逊了一番,看钱大富似乎还有未尽之意,便询问道:“不知钱老爷可还有什么不明白的?”


    因为钱大富是第一个预订一月的主顾,所以沈沐对他印象深刻。


    “都明白,都明白了。”钱大富笑眯眯的道:“不过我有一个想法……这个不知道该不该说。”


    陶溪在一旁听得乐了,玩笑说道:“不知道该不该说可以选择不说。”


    “额!”钱大富顿时头上冒出好几条黑线来。


    沈沐瞪了陶溪一眼,柔声道:“不要理会他,钱老爷有什么想法,只管说就是。”


    钱大富嘿嘿一笑,知道沈沐这是不喜欢拐弯抹角,便直言不讳的道:“这个冰块的买卖,你看能不能合谋?我们钱家可是彰铭府商贾大家,若是咱们强强联手,这块买卖延伸到大衍朝大江南北,我能保证将来必定会有大作为。”


    钱大富是个惯会找机会之人,之前沈沐拿出那冰粉来时,他就已经注意到了。后来,沈沐直接揭秘降暑之法,拿出大块冰块时,他就知道,这是一次机会。


    很明显,这冰块的买卖还没开始做大,如果能趁此机会,从中插一手,其中的利益必然甚大。


    可他精于算计,旁人也不差。因此他在事情告一段落,等大部分人都离开了之后,便赶紧找到了沈沐,说了自己的意思。


    沈沐闻言沉吟了一会儿,便道:“此事事关重大,我一人也作不了主,容我回去回禀家父之后再做定夺。”


    “那是,那是!应该如此,如果有用的上我的地方,我必定不遗余力。”钱大富已经开始表态了。


    沈沐微微一笑,“放心,如果家父有这个意愿,我第一个告知于钱老爷。”


    “好好!那我就先行告辞了。”钱大富这才告辞离开。


    等他走后,沈沐便问陶溪,“你觉得此人如何?”


    陶溪有些无所谓的道:“先看看呗,反正还早,况且就算要合作,也不止一家。”


    沈沐想想也是,便将此事放在了脑后,等先将目前的事情解决再说其他的吧。


    ……


    此时的夏家主等人正聚在一起弹冠相庆。


    “这下子咱们可就无后顾之忧了啊。”陈家主高兴不已,红光满面。


    就连最为稳重的夏家主闻言都不由得面带微笑,点头赞同。


    “沈家商队损失了粮食,这么久的心血都白费了,可谓是竹篮打水一场空。你们说沈家主此时此刻会不会在家中吐血啊?哈哈哈!”胡家主一副幸灾乐祸的模样说道。


    陈家主笑道:“吐血倒是不至于,不过嘛,白花花的银子打了水漂,心疼是肯定的。”


    “谁让他专要与我等作对?当初要是答应和我们一起合作,不就没有今日这回事了吗?”


    “可不是嘛!沈家主这个老顽固,不知变通,哪有沈家老二精明?可惜了沈家老二了,他要是还在沈家,咱们将他扶植起来夺了沈家主的位,沈家不得听我们的?”


    “说他做什么?沈家这次的损失惨重,咱们要不要再踩上一脚?”


    胡家主眼中透过一抹凶狠之色,仿若一头蛰伏的狼,只等猎物虚弱的时候,再给予最后致命一击。


    夏家主闻言手指轻轻点了点桌面,摇头道:“沈家不足为虑,他就沈沐一个哥儿,能成什么事?等此间事了,我们再找机会对付沈家便行了。”


    “夏家主此言有理,现在要紧的是赚钱,沈家什么时候不能动手,不过是再让他多残喘些日子罢了。”陈家主附和道。


    胡家主也点头,“说得也是,说到赚钱,我们回来的这批粮食,现在价钱可以再‘适当’涨些了吧?”胡家主迫不及待的问。


    他早就等不及了,之前因为沈家粮食要回来的消息,他们也不敢太过。


    现在沈家商队被劫之事传了出来,整个凤宁县人心惶惶,沈家现在哪里还有本钱敢跟他们三家作对?


    至于周县令也已经自顾不暇。他虽然提前发现了县仓廪的粮食被掉包,可此事他们手脚做得很干净,根本就不会有人会怀疑到他们身上。


    他们已经不惧周县令了,因为他们知道,周县令早晚会因此受到牵连,轻则罢官,重则丢命,对于迟早要玩完的人,他们有何可怕的?


    夏家主与陈家主对视一眼,便都相互都点点头。


    胡家主一看两人点头同意,一拍大腿,喜道:“那行,明儿个便将涨价之事吩咐下去了。咱们共同进退,有钱一起赚!”


    “哈哈哈!”三人相视一笑,不约而同的举起了酒杯。


    就在此时,有下人前来禀报,说是县令周大人来了。


    “周大人?他来做什么?”胡家主不解的看向夏家主。


    夏家主心中隐隐有了猜测,“我以为,他怕是走投无路了,这才想起我们来了。”


    胡家主恍然大悟,不屑的道:“当初他不可一世要我们降价之事才过了多久,这就求到咱头上来了,嘿嘿!果然天道好轮回。我倒要看看今日他求人的姿态又是怎样的。”


    陈家主也笑道:“真是想不到,这么快就轮到他来求咱们了。胡家主说得没错,县令大人有求于咱们,将来便是在儿孙面前提及此事,咱也是面上有光呢。”


    夏家主闻言也笑了笑,察觉出这两人的迫切之心,漫不经心的抿了一口茶道:“急什么?今日是他上门来求我等,让他等等又能怎样?”


    陈家主听到这话,眼前一亮不由得竖起了大拇指,“高明,实在是高明,让县令大人等得失了锐气,自然便由得我们摆布了。”


    胡家主此时也才明白过来,哈哈大笑道:“那就听夏兄的。”


    第059章 第 59 章


    周尹等了许久, 待客的茶水都添了好几回了,都不见有人出来。


    抓住一个过路的仆从,询问夏家主何时过来,那人也支支吾吾说不出个所以然来。没办法, 周尹也只能耐着性子继续等。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 外面总算传来了动静。周尹循声看了过去, 便见到夏家主当先走了进来, 他身后跟着的正是陈、胡二人。


    “哎呀哎呀!不知周大人来此, 夏某有失远迎, 还请周大人恕罪则个。”夏家主一见到周尹, 满脸虚伪的笑, 嘴上说着恕罪的话,言语中却没有半分恭敬之意。


    周尹扯了扯嘴角,他做官多年, 今日还是第一次被人晾了这么久。像夏家主这种人, 在他跟前连话都搭不上,更别提敢如此放肆怠慢了。


    想起今日前来的目的,在心中默念几句大局为重的话,这才将等了许久的火气给咽了下去。


    “哪里哪里,是本官冒昧前来打扰,夏家主不必如此客套。”周尹脸上挤出一抹还算温和的笑来。


    夏家主一直暗地里观察周尹的脸色, 见他从一开始的僵硬到后来勉强的笑,更加证实了自己的猜想。


    呵!既然有求于人,就该有有求于人的样子, 县令大人又怎么样?不也得在他面前盘着?


    “周大人客气了, 我与陈家主,胡家主有要事相商, 让周大人久等了。这两位听说周大人过来了,便也要与我同来拜会,还请周大人不要见怪。”


    周尹心中冷笑,说什么同来拜会,怕是来看他笑话的吧?不过他到底没有表露出半分来,只又与几人客套了一番。


    几人落座之后,夏家主这才进入正题,“不知周大人今日上门来,所为何事?”


    周尹脸上有了为难之色,却又不得不说道:“最近衙门中出了内贼,损失惨重,不知各位听说过没有?”


    此事他自然是捂着的,就连黄主薄也是悄悄拿下大牢,但凡有人问起,也只说黄主薄犯了贪墨之罪,其余一概不提。


    而现在他主动提出来,也是有他的目的的。他话一落,便悄然打量起几人的神色来。


    夏家主脸色如常,但是看不出什么来,倒是陈家主与胡家主,脸上的得意嘲讽之色却是没有瞒过他的眼睛。


    果然,他们定然是知道些什么的。


    夏家主故作惊讶的道:“内贼?啊!怎会如此,我等却是没有听说过半点风声啊。不知有何损失,与大人今日前来何关联?”


    胡家主哂笑一声,“周大人,衙门出了内贼,理应严查才是,却来这里做甚?”


    “唉!本官也是没有办法了,县仓廪中的赈灾粮被黄主薄伙同他人全调包卖了。如今本官能找的人只有你们了。”


    “嘶~”陈家主惊道:“竟然有这种事?不过,周大人找我们又能怎样呢?之前我们三家都已经捐纳过粮食了啊,您不可能让我们再捐纳吧?”


    胡家主也道:“是啊,那县仓廪的赈灾粮可不是少数,这个窟窿,我们如何能帮大人您填满?”


    周尹道:“但也不是要你们捐纳,本官是想从各位手中购粮。”


    “购粮?”夏家主摸着胡须,十分好奇。


    周大人这是打算自掏腰包,将亏空的粮食补上了?这可是得花费不小的一笔啊,他一个人有这个能力吗?


    陈家主听了这话也惊了,“周大人您的意思是?”


    周尹苦笑一声,“不瞒各位,此事关乎我的前程,若是无法将这些粮食填补上,只怕命都保不住了。没办法,便是侵家荡产,也只能想办法尽力填补了,只希望,到时候治罪能轻一些罢了。”


    “这个……周大人,如今到处都缺粮,粮食的价格也是水涨船高,怕只怕周大人您倾家荡产也购买不了多少粮食啊。”胡家主幸灾乐祸的说道。


    周尹仿佛是破罐子破摔了,“管不了这许多了,如今凤宁县也只有你们三家有粮食了,我愿意比市价高两成收购粮食,你们以为如何?”


    几人眼中都露出喜色来,这个价格可以说很不错的了,可见这周大人是真的被逼急了啊。


    其余两人都看向夏家主,很明显,这事儿还是得夏家主做主才是。


    夏家主脸上有一丝踌躇,似乎在想该怎么回话。


    就听见周尹急切的道:“上浮三成,最多不过四成,如何?”


    此时,就连一向老成持重的夏家主都不由得有了一丝喜色。


    此时,胡家主再也忍不住了,“好!我觉得这买卖成,周大人需要多少粮食,我们三家必然鼎力相助。”


    夏家主皱了皱眉,不过看陈家主也是一副激动的样子,便也点点头。


    周尹闻言大喜,“好,过两日待本官筹集好银钱便开始这笔买卖。”


    “一言为定!”


    几人击掌为誓,约定好一切,周尹这才告辞离开。


    “哈哈哈!”待周尹一走,胡家主就忍不住大笑起来,“没想到啊没想到,老天爷竟然送了这么一大笔横财给我们。”


    陈家主面带笑容,“确实没想到,这下子可好了,那批粮食,咱们还能如此高价卖回去。”


    反倒是夏家主脸上不见喜色。


    两人见夏家主如此,不禁奇怪,“夏兄,你这是怎么了?这不是一件值得高兴得事情么?怎么你反而不高兴的样子?”


    夏家主摇摇头,“此事似乎有些蹊跷,我总觉得心中不踏实。”


    胡家主哈哈一笑,浑不在意的道:“有什么蹊跷的?周县令走投无路之下,找上门来高价买粮,这很正常啊?换做是我,我也会这么做。”


    陈家主也点点头道:“没错!如今这凤宁县只有我们三家有粮食,他不来找我们还能找谁?想想看啊,到底是钱重要还是命重要?他能想到这个办法,足以证明他现在却是理智尚存,并没有病急乱投医。”


    夏家主沉吟不决。


    胡家主摆摆手,“我看夏兄是想太多了。我还真不信周县令会给我们使诈。难不成县仓廪中的粮食还能有什么标记,他此举是为了找出那些粮食来?哈哈哈,这岂不是天方夜谭?”


    “胡老弟言之有理,依我看,夏兄你就放宽心吧,凭周县令一己之力怎么可能斗得过我们,你要是真不放心,且看过两日他会不会守诺先买一批粮食再说。”


    见这两人说得有理,夏家主也算是放下心来,将自己心中的那一点不安丢到一旁,点头道:“行了,无论如何,这都是一笔大买卖。不过有了这一出,咱们之前的计划可就要打乱了,你们的粮食准备得如何了?”


    胡家主嘿嘿一笑,“放心吧,我早就让人加急调派运送粮食过来了,不愁没有卖的。”


    陈家主也点头,很明显与胡家主是一样的做法。


    既如此,夏家主便也不再多言。衡量再三,还是不愿意落于人后,看来自己之前还是保守了,应该跟他们一样,尽快将能调动的粮食都调派前来才是。


    就这么等了三日,周尹终于来消息了,首批粮食二十石,只等粮食送过去便现银结清。


    三位家主早就准备好了,自然无异议。


    等到银票到手,胡、陈二人早就乐的找不着北了,这批比市价上浮了四成价钱的粮食,他们可谓是赚得盆满钵满,再多来几回,他们什么都不用愁了。


    而夏家主到此时总算是松了一口气,看来果真是自己多虑了,这笔买卖完全没有任何的波折。


    周县令也很爽快的结清了银钱,并且还说等上几日,还需要更多的粮食。


    这下子,几人全然没有了任何的顾虑,想方设法调派粮食前来,甚至不惜花费大价钱。


    沈沐接到周尹送来的信,从头至尾仔细看了一遍,这才递给了一旁的陶溪。


    “周大人说鱼已经上钩,接下来就看我们的了。”沈沐轻轻勾唇,眼中有了一抹笑意。


    “不错嘛,周大人这一出戏演的挺真的。”陶溪一边看信。一边说道。


    “府城的事已经告一段落,我看我们也是时候回去了。”


    “嗯,择日不如撞日,不如就明天吧。”


    ……


    就在百姓们看着水涨船高的粮食,望而兴叹时,沈家的沐公子带着车队回来了。


    之前因为沈家商队的运粮车被劫,沈家也没有表态,只不过原本准备重新开门经营的沈家粮铺迟迟未能开门。


    百姓们都已经不报希望了,有银子的咬咬牙只能买高价粮。而没银子的,除了树皮草根,只能慢慢熬着,只希望能熬到衙门开仓放粮,或者朝廷派人赈灾了。


    而李庄村的李二娘便是属于买不起粮食的这类,哪怕前一阵子,她将自己的大女儿卖去给地主老爷做丫鬟,也买不起一斗粮食。


    看着一脸菜色的小女儿与嗷嗷待脯的小儿子,她的心已经麻木了。她都记不清多久没有好好吃顿饭了,每日里除了树皮草根熬煮着果腹,实在也没有其他能吃的东西了。


    其实这李庄村这种境地的不止她一家,她的丈夫去县城里了,说是去看看能不能找到赚钱的门路。这么久以来,只回来过一次,带回来一块发硬了的面饼。


    她将这块面饼掰成了数块,分成了几天的口粮,混着草根煮好后,分给了两个小的。


    现在她不知道自己还能熬多久,更不知道自己能不能熬过去。


    她只知道,现在就连树皮草根也都被人给扒拉完了,再过几天,恐怕只能吃土了。


    那种吃下去后会死人的土……


    第060章 第 60 章


    “砰砰砰!”敲门声急促的响起, “二娘!二娘!快开门!”


    李二娘顿了半天,眼珠子才轻轻转了转,这个声音?是谁的声音,有些耳熟。


    声音不停传过来, 又过了好一会儿, 李二娘才反应过来, 这是她丈夫的声音, 是当家的回来了。


    有希望了!


    跌跌撞撞的奔过去开了门, 李二一张蜡黄的脸上满是喜色, “二娘, 快!带着孩子, 咱们有吃的了。”


    听到吃的,李二娘浑身一震,迫不及待的问:“吃的?哪里有吃的?”


    李二已经进屋将两个孩子抱上了, 一边往外走, 一边说道:“就在沈家庄子那边,沈家老爷施粥了,只要是附近的村民,都能去排队领粥。”


    李二娘跟在他身后,闻言欣喜若狂,太好了, 有粥吃了,他们不用再挨饿了。


    沈家庄子外面,已经排了好几条长长的队伍了。


    所有人都翘首以盼, 只盼着这队伍能快些, 再快一些。


    也有人小声询问:“沈家不是说早就没有了粮食了吗?怎么今儿个却又开始施粥了?”


    “是啊,我前些日子还听说沈家购粮的商队被劫了, 沈家哪里来的粮食?”


    “这你们就不知道了吧,我可是听说昨儿个沈家公子从府城回来了,带回了一车车的可都是粮食。”


    “真的?”


    “昨儿个沈家公子回来,今儿个沈家就开始施粥了,你说这是真的假的?要是没带回来粮食,那边他们熬的是什么?”


    说话间,一阵风吹过来,带来空气中弥散开的米香味,让人不由得狠狠吸了吸鼻子。


    哪怕此时饿得很了,也没有人敢乱动。前方还有不少护卫庄丁在巡视,要是谁要敢寻衅滋事,那便直接拉出队伍,扭送官府,而且以后一粒沈家的米也别想得到。


    “大家放心,我们沈家粮食管够,只要按秩序排队,每个人都会领到粥。”巡视的护卫庄丁不时大声喊道。让所有的人都吃了一颗定心丸。


    “哎哟!这可真是老天有眼,沈家好人有好报,以后定然子孙满堂,福寿绵延。”有老太婆双手合十,诚心祈祷。


    与此同时,凤宁县城中的夏家,陈家,胡家几位家主又聚在了一起,几人脸色铁青,就差没有捶胸顿足了。


    “这是怎么回事?到底是怎么回事!”胡家主来来回回的走,焦躁不安。


    “我也想知道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明明沈家的粮食都被劫了,他到底是哪里来的粮食?”陈家主额头青筋直冒,恼怒万分的道。


    昨儿个傍晚,他们就听说,沈家哥儿回来了,带回来一马车一马车满满当当的都是粮食,一眼都望不到头。


    连县令周大人都惊动了,亲自去了城门口迎接。


    他们原本不相信,沈家的粮食买卖是没有他们规模大的,否则沈家也不会专程让人去外地购粮了。


    自从沈家购粮商队被劫,沈家那哥儿便出门了,说是要去府城一趟。


    他们得知消息后还在背后嘲笑,沈家在府城根本没有人脉,沈家那哥儿去了府城又能怎么样?难道要自掏腰包从府城购粮?可是据他们所知,府城的粮价也并不低,如果高价买来低价卖,那是傻子才会做的事。


    然而,谁知道就是这样一个在府城没有人脉的哥儿,竟然突然带回来这么多粮食来?


    不仅如此,沈家哥儿竟然当众宣布,沈家只要是沈家粮铺的粮食,一律还照着去年的价钱卖。


    并且,沈家还会在庄子上施粥,附近的百姓都可以前去免费领。


    就因为这话,原本他们粮铺络绎不绝来买粮的人,瞬间全都走完了。就连已经给了银钱买粮的人,也吵嚷着不买了,要退钱。


    “昨夜就已经有人连夜赶去沈家粮铺那边排队等着开门了,几乎整个凤宁县的人都等沈家粮铺的粮食,我们的铺子门前却门可罗雀,长此下去,我们的粮食还卖不卖了?”胡家主气得吹胡子瞪眼,却又无可奈何。


    夏家主阴沉着脸不言语。


    胡家主早失了分寸,不由催促道:“快想想办法啊,现在怎么办?”


    “怎么办,还能怎么办,只能眼睁睁的看着呗。”陈家主也没好气,“现在人家的粮食悄无声息都已经送到了,还能有什么办法?总不能一把火给他烧了吧?”


    呵呵!笑话,几乎所有人的目光都在沈家粮铺那边,只要敢派人去搞小动作,只怕还没接近,就已经被人给抓起来了。


    胡家主被陈家主的话怼得心烦意乱,“没办法难道就让他沈家骑在我们头上了?我们费心费力运来那么多粮食难道要堆在这里发霉发烂?”


    他们这些日子以来精打细算,未雨绸缪。不仅四处调派粮食过来,还不惜花大价钱从远地方运粮食回来,他们为了什么?不就是为了趁此天灾,赚更多的银钱吗?


    现下被沈家这么一搞,他们一下子就陷入了手足无措的境地,如果百姓们都不买他们的粮食,那他们怎么办?


    他们几乎用光了所有的家底囤粮,那么多的粮食,不可能亏本卖吧?如果将粮食原路送回,那么之前付出的心血以及本钱也都白费了,说不定还要花费一笔大价钱,才能将粮食运回去。


    想到这里,他们就快气得吐血了。


    眼看着胡陈两人就要有口舌之争,夏家主总算开口了。“稍安勿躁,你们现在急也没用。”


    陈家主素来对夏家主是有几分信服的,他胸脯起伏不定,努力平复了心情,然后恨恨的拿起茶盏一饮而尽,仿佛这样心中才能舒坦一些。


    “现在的粮价,府城照样不算便宜,更别说如今粮食紧缺,四面八方的商贩也都往府城购粮。我们也早就将府城能买的粮食尽量都买了,沈家落在我们后面,就算全部身家都用来购买粮食,又能抢买到多少?


    所以说,事情说不定并非传言的那般。”


    夏家主慢条斯理的分析,沈家突然冒出这么多粮食,根本就不合理,府城的粮食也并不好买,他们也是费尽了心思,三家联手,才算是从中插了一手。


    而在府城中没有人脉的沈家哥儿能弄来那么多粮食,他无论如何都不相信。


    陈家主闻言眼睛一亮,顺着夏家主的思路也想到了什么,“你是说?”


    夏家主微微点头。


    胡家主在一旁看得心热,不知道他们在打什么哑谜,“你们在说什么?沈家那哥儿带回来的粮食,总不会有假吧?你看今日,人都已经开始施粥了,他要是没多少粮食,敢这么干?”


    “这可真是说不准,若是那沈家故弄玄虚……”


    “故弄玄虚?”胡家主疑惑,“众目睽睽之下,这个要怎么故弄玄虚?”


    “这可说不好,现在什么时候?到处都缺粮,反正我不相信沈家能找出来这么多粮食。”陈家主说。“唯一的可能,就是他以粮食作为幌子,耍了一出空城计。”


    胡家主总算是明白了,不过他却没多高兴,他无论如何也想不通沈家这样做的目的。


    “沈家这么做于他又有何益处?难道是要故意恶心我们?可我们也没有什么地方对不起沈家的吧?用的着他们如此?”


    陈家主想了想说道:“我们之前与沈家二房走得过近,说不定这事儿被他们知道了,所以他们才想报复咱们。不然为何沈家始终不愿意跟我们结盟?”


    “说的也有道理。”胡家主点头道:“既然如此,我们也不用怕了。”


    夏家主插嘴道:“我也只不过是猜测而已,事情真假还犹未可知。”


    胡家主闻言也犹疑了,“如果是真的,怎么办?”


    夏家主道:“之前周县令不是找我们买粮食填补仓廪吗?如果沈家粮食足够,想来周县令便不会再找我们买高价粮食了。”


    胡家主点头,他担心的正是如此。


    因为周县令需要大量的粮食,还有凤宁县的百姓,每日里将他们三家的粮铺围了个水泄不通,就为了买到一星半点的粮食。如今粮铺中的进账可是以往的好几十倍,他们如何能放过这个机会?于是四处收粮,囤积粮食,大老远花费不少的人力物力运送粮食过来。


    如果因为沈家的插足,让他们的粮食卖不出去了,他们囤那么多粮食烂在手里,那可就亏了血本了。


    陈家主沉吟道:“夏兄所言甚是,那周县令要补齐粮食,所需的可不是一点点,沈家绝拿不出来那么多。咱们可以以此试探试探。”


    “如何试探法?”


    “那周大人不是说了近些日子还会再次购买粮食吗?依我看来,应该就在这几天了,不如我们主动去找周县令,降一成粮价与他。如果他还找我们买,那不就说明沈家粮食不够他所需吗?那么我们便不惧沈家了,到时候咱们合三家之力跟沈家争上一争,未必不能赢下。”


    “降一成?”胡家主的重点只在这一句上,他心疼得胡子乱颤,这一成,那可都是白花花的银子啊!


    夏家主缓缓点头,“这也不失为一个办法。”


    眼看着事情已成定局,胡家主也知道,不能因他一人之故坏了大事。


    断人钱财如杀人父母!这个沈家,单单一个举动就让他白白损失了一成银子,他胡某人与沈家不共戴天。


    “既如此,那事不宜迟。夏兄,此事还是由你出面的好,不论结果如何,咱们都是一条绳上的蚂蚱,共同进退才是。”


    “好!我这就派人前往周大人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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