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61章 第 61 章
夏家主话音未落, 便听见有人前来禀报,“老爷,县令周大人派人前来了。”
几人对视一眼,似乎都有些讶异, 又似乎在情理之中。
“正好, 可以按我们所商议的办, 看周大人态度如何再进行下一步。”陈家主道。
几人都赞同, 便与夏家主一同去见来人。
来人是周尹的心腹之人, 之前几次也都是他跟在周大人身边。
几人见礼之后, 夏家主还未开口提及自己降价一事, 就听那人说道:“周大人派小的前来告知几位家主, 已经不需要再购买粮食了,望几位家主知悉。”
“什么?不需要购买粮食了?”胡家主豁然站起身来,“周大人所需粮食不是极多的吗?他这是买到粮食了?”
那人笑笑, 说了一句无可奉告便告辞离开。留下三人被打击得风中凌乱。
之前他们猜测沈家必然不会有太多的粮食, 可现在,周大人此举,无疑就是打脸,也从侧面说明,沈家并不是他们所想的那般故弄玄虚,而是实实在在真的有很多的粮食。
只是, 他们怎么也想不透,沈家是怎么弄来这么多粮食的?
之前商量的办法不管用了,他们还得另想办法。
就在他们还想要垂死挣扎之时, 有下人来报:凤宁县城外又有粮食送过来, 还是沈家的。而且据打听来的消息说,不用担心凤宁县没有粮食卖, 沈家可不止这么点粮食,以后还会有源源不断的粮食送过来。
这下子,三人彻底慌了,如此说来,只沈家一家的粮食就足以跟他们比肩了。如果跟沈家硬碰硬,只有两败俱伤的。
“不行,我要回去将粮食降价卖!”陈家主坐不住了,站起来说道。
抢先一步看看能否减轻一点损失。
他不能让这些粮食烂在手里,如果因为沈家粮食便宜,他们的粮食卖不出去,这样的后果,想想都后怕。
夏家主沉声问:“你打算如何降价?”
陈家主咬牙,“跟沈家一样,他卖多少,我卖多少。”
即便心中在滴血,他也顾不得这许多了。
夏家主点头,“如今也只能这样了。”
胡家主急了,“这……这……那我们得亏多少啊!”
陈家主恨铁不成钢,“现在亏一点总比以后血本无归的好!这么多粮食不卖,砸在手里,还能卖给谁?”
见胡家主呐呐不能言,又说道:“你该不会是想再运回去,或者送去别的地方卖吧?”
胡家主脸色一红,这个想法他不是没有想过。
陈家主却嗤笑一声,“花费大量人力物力运来,又花费功夫送到别的地方去卖,你就能确定别的地方能卖出去,而且卖出大价钱来?你要知道别的地方人生地不熟,贸贸然前去,别到时候血本无归。”
胡家主沉默了,陈家主说得在理,他们之前为了赚钱,不惜高价收购粮食,现在低价卖出,本就亏本了,还要花银钱运往别处,还不一定能卖出价钱,算来算去,还不如就低价处理,亏点也就亏点了,免得亏得更多。
夏家主叹气,“只希望沈家别太过分,能给我们留一条活路。”
是啊,如果沈家低价出售粮食,凤宁县的百姓定然是优先选择去沈家粮铺的,不为别的,就因为沈家的名声在外。
“你说,我们要不要再去找找沈家?”
“沈家主咱们不是没有领教过,即便去找他,也多是没用的。”
“那就跟沈家干一场,我们粮食不少,就算是亏本买卖,咱也要拉沈家下水!”
“说的是,去打听了沈家粮食卖多少,咱们比他少几文钱卖,我就不相信,咱们卖不过他。”
……
街上行人匆匆,大多数人都面带菜色。
王铁柱神色焦急,急匆匆的,差点就撞上了人。
“咦?王柱子,你这匆匆忙忙的干什么去?”被撞的是个熟人,见王铁柱如此,不由询问。
王铁柱拘谨的捏了捏衣襟中的钱袋,面有难色,“我,我赶着去买些粮食,家中老母等着救命呢。”
他家里仅有的一点粮食都留给病中的老母亲。近两日已经断粮了,无可奈何之下只能四处借了些银钱,打算再买些粮食回去给母亲吃用。
他也听说了粮价一天一个样,也不知道自己身上这点银钱能买多少。
“你买粮食,往这边走做甚?”那人奇怪问。
王铁柱被问懵了,夏家粮铺不就是往这边走的吗?“不走这边走哪边?就夏家粮铺离着最近,我早些买了还要尽快赶回去给母亲熬些粥喝。”
那人皱眉,“你傻啊,现在还跑去夏家粮铺买粮食。”
“不去夏家粮铺去哪里?陈家还是胡家?不都是一样的吗?”王铁柱不解。
“去沈家粮铺啊!你没看好多人都往沈家粮铺那边去了?”
“沈家粮铺?不是早就将粮食卖完了,许久都没有开店门了吗?”
那人嘿嘿一笑,“这你就不知道了吧?前儿个沈家粮铺重新开门了,你没看到那一马车一马车的粮食,全都送到了沈家粮铺中。而且啊,沈家公子放话说了,他家的粮食不涨价,还是按照几个月前的价钱卖!”
王铁柱简直不可置信,半信半疑的问:“你,你没骗我吧?”
这几个月来,自从沈家粮铺没粮可卖了之后,其余的粮铺粮价疯涨,才几个月时间,就从几十文一斗,涨成了几百文一斗。
就算沈家粮铺重新开门经营,涨点价也无可厚非,可是刚刚那人却说,沈家粮铺还以几个月前的粮价卖,这怎么能让人相信。
那人摇摇头,“你若不信,自己过去看看不就得了?”
看来是真的了?王铁柱欣喜若狂,他这次借来些银钱,就怕粮价又涨了,买不了多少粮食。如果沈家真的没有涨价,那么这些银钱就可以支撑一阵子了。
他迫不及待转头就往沈家粮铺那边跑,果然见到不少人都往这边来,一打听之下,都是去往沈家粮铺买粮的。这让他更是加快了脚步,就怕去得迟了,排到后面买不了了。
来到沈家粮铺,长长的队伍已经排了好几条了。
不时有巡逻的衙差路过维持秩序,还有管事模样打扮的人大声喊道:“各位不必慌乱,不用担心买不到粮,我们沈家粮铺如今粮食供应充足,而且粮食价钱绝不会涨,大家可以安心。”
听到这话,王铁柱松了一口气,哪怕排在后面,他也安心等着,不时翘首看看队伍的进度。
“沈家真是仁义商户啊,这个时候居然还能不涨价,不像那几家黑了心肠的,将粮食价钱捧得老高,害我们都吃不起饭了。”
“谁说不是呢?前儿个我实在没办法了,在陈家粮铺那边买了一斗米,结果居然要我四百五十文。而且那掌柜伙计还一脸傲慢,要买买,不买就滚蛋,说是今儿个四百五十文,明儿个说不定就要五百文才能买得到了。”
有人好奇,“那你可有买?”
那人摇头叹气道:“没办法,咬咬牙不也得买下来?家中还有孩子呢,大人忍上一忍可以,可孩子呢?孩子可受不住啊。”
“啧啧啧,那几家真不是人干事。亏得还是乡里乡亲的,欺行霸市,简直是令人唾弃。”
“那你可是亏大发了,四百五十文买一斗米,现在沈家这边,也才八十文一斗。”
“谁说不是呢?谁的银钱都不是大风刮来的不是?要是早知道沈家这边等两天就开门了,我说什么也不会去那边买。”
“哈哈哈,有钱都难买早知道,现在好了,有沈家在,也不用担心买高价粮了。”
“正是,正是!反正以后我们是只认准沈家铺子里的东西买了。”
就在这时,队伍中有人说了一句,“哎哎,你们知道吗?那边夏、陈胡三家的粮铺也降价了。米价七十八文一斗了,可是比沈家这边便宜些呢,这里排队可要等老久了,还不如去那边买更便宜的粮食。”
众人纷纷看向出声的地方,就见一个青衣打扮的年轻人。
那年轻人似乎是怕被人盯着,忙以袖捂脸。
然而已经晚了。人群中有人认出人来,骂道:“这不是胡家粮铺的那个小二吗?竟然敢来这里捣乱。”
众人闻言大怒,就有人将他从队伍中拉了出来。
“对,就是胡家的人,我还在他手上买过粮食,一斗米被他一经手,抖落了不少出来。找他理论,他却趾高气昂,说什么一斗米他给多少就是多少,不服气那就到别的地方买去,反正他家粮食不愁卖,多的是人要。”
“他跑这儿来做什么?”
“还能做什么?定然是瞧沈家买卖火爆,所以来这边搞什么幺蛾子来了!”
“可不能放过他!”
眼看着群情愤怒,纷纷上手,胡家小二抱头鼠窜,“冤枉啊,我可没有搞事,我说的是实情,我们家的粮食确实降价了,绝对比沈家的便宜。”
“哼!早点没见你们降价?你们三家就是不安好心。”
“就算你们三家粮食比沈家的便宜,我们也不会去你们那边买粮的,大家伙说是不是?”
“正是,我看你们就死了这条心吧,叫你们的主子抱着那些粮食哭去吧!”
“哈哈哈……”
胡家小二被打得鼻青脸肿,好不容易才从人群中脱身,跑回去复命去了。
沈沐此时也正好乘着马车过来,看到这一幕不由莞尔,那三家能跟着降价,看来确实是被逼急了啊!
这样也好,吃了百姓这么多黑心银,是时候该吐出来些了。
第062章 第 62 章
沈沐这边还有源源不断的粮食, 只要府城那边的人需要冰块,他的粮食就不缺。即便炎炎夏日就这么几个月,但是这已经足够了。
而且,最为重要的是, 陶溪制作冰块的成本极低。用以换取十倍的粮食, 简直就是暴利。
那三家想跟沈家斗, 还要看看他们有没有那个本事。
所以对于其余三家的降价, 对沈沐来说是丝毫没有影响, 甚至是喜闻乐见的。
“既然他们七十八文一斗, 那我们便七十五文一斗米罢。”沈沐微微一笑, 吩咐下去。既然他们还有降价的余地, 沈沐自然是不惧的。
反正他们如此龙争虎斗,到时候受益的是百姓,这样一来, 自己的目的也就达到了。因着灾年, 百姓已经够苦了,如今这样正好。
粮铺管事欲言又止,沈家卖的粮食已经是良心价了,怎么公子还要降价啊?这些可都是上好的粮食啊。
他虽然不知道自家公子从哪里弄来这么多粮食,却也知道,现在外头的粮价可不便宜。公子能和之前一个价已经是仁至义尽了, 现在还要再降价,怕是本钱都拿不回来了。
他在沈家几十年,自然是要为沈家着想的。
“公子, 我们这价钱已经是极为公道的了, 没必要再跟着那些人降价吧?沈家的仁义,凤宁县的百姓都看在眼里记在心里的, 他们也都不可能因为这点价钱抛沈家于不顾的。”
管事劝说着,又怕沈沐是赌气,踌躇道:“降价之事可不是儿戏,没必要争这一口气,要不然咱跟家主再商量商量?”
沈沐明白他心中所想,却是道:“父亲将粮铺之事交由我全权负责,你不必管这么多,只管照我说的去做就是。放心,我既然这么说了,便怪不到任何人头上。”
管事无奈,公子既已决定,只能听命行事。
很快的,沈家粮铺外面的价牌就换了。
“沈家米价又降了,七十五文一斗了。”
顿时引得一片欢呼。
“沈家高风亮节,这个时候不仅不涨价,还降价,不像那几家,不顾我们的死活。”
“居然还降价?沈家这个价钱只怕已经是亏本买卖了吧?怎地还降,虽然一斗降几文不算多,可是架不住数目多啊,这得亏多少?”
“沈家为了百姓,宁愿亏本做买卖,不管了,以后我都只认准沈家商铺买东西了。”
“谁说不是呢?以后我也只买沈家的东西了。”
……
这个消息传到那三家耳中时,三位家主脸上都欲哭无泪。
他们还想与沈家在价钱上拼上一拼,可现在沈家这么一来,他们还拿什么拼?
更何况,就算是降价,百姓也都不一定买他们的账啊!
一连两三日不开张,几人如同热锅上的蚂蚁。实在没有办法了,三人只得找上了周县令。
杯中的茶水续了一次又一次,连茶水味儿都没有了,这才总算是见到了周尹。
周尹一身官服,危襟正坐。三人心中一凛,忙不迭跪下磕头问安。
周尹喝了一口茶水,抬手让三人起身,这才缓缓开口问:“三位前来,不知是为何事?”
三人呐呐不肯言,最后还是夏家主站了出来,“周大人,还请周大人救救我等。”
“救你们?”周尹佯装吃惊,“三位好好的在此,缘何需要本官来救?你们莫不是与本官开玩笑呢?”
周尹自然是知道这三家的情况的,也亏得他们三人脸大,居然还能找上门来相求。若不是想到后面计划还用的上他们,他今日绝不会出面。
“不敢,不敢!我等如何敢与周大人开玩笑?”夏家主连连摆手,“实在是我们有难事,还请周大人相助。”
周尹心中畅快,当初他去找上门的时候,这几人可不是这副嘴脸呢。现在要求他办事了,这态度可谓是今非昔比了啊!
他面上并没有表露出来心中所想,右手只轻轻捻着茶盏盖,有一下没一下的撇着茶水上面的浮沫。
周尹没吱声,三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竟不知该如何是好。如果周大人都放任不管了的话,一个处理不好,那么他们三家根基也都会动摇了啊!如果不是事关紧要,他们三人又如何能厚着脸皮找上周大人来。
三人“噗通”跪下来,“大人,小的实在是没办法了啊,大人若能帮我们这一回,我等日后必然结草衔环以报。”
周尹等的就是这句话。
他沉吟了半晌,才说道:“你们且先起来。话说,你们到底什么事情需要本官相助啊?本官虽为一地父母官,也只不过是管一地民生安稳而已,你们所求之事,本官能不能帮上忙还是未知呢。”
三人爬了起来,夏家主才道明来意,说了沈家粮食回来后低价卖粮,导致了他们三家粮食卖不出去之事。
周尹冷笑,“你们的意思是,让本官出面,叫沈家也跟着你们涨价不成?”
夏家主闻言冷汗涔涔,连忙道:“大人,小的不是这个意思。小的是想,大人之前不是需要大量的粮食么?现在我们愿以最低价卖与大人,不知大人可否愿意?”
“这……”周尹手上动作一顿,有些后悔的道:“唉!本官的确是需要大量的粮食,心急之下,竟不惜以高价购买……只不过嘛,本官听说沈家粮食价钱低,已经打算跟沈家购买了。”
三人互看一眼,夏家主连忙道:“大人,之前高价卖粮食我们也是迫不得已啊,不过,大人只要肯要我们的粮食,我们愿意将之前的高价部分如数退还。”
“额……”周尹似乎在考虑。
三人见有戏,更是苦苦哀求,“周大人,咱们三家在凤宁县没有功劳也有苦劳啊。这一次如果血本无归,就真的没有退路了,大大小小几百口子人,只能去讨饭了。”
“周大人,您大人不计小人过,以前有什么得罪之处,还请勿要见怪。”
“周大人,您帮我们这一次,日后我们必然什么事都听您的。”
“周大人……”
“咳咳……”周尹清了清嗓子,“行了,你们说的本官需要考虑考虑……”
“周大人,我们愿意在沈家的价钱上再少一成。”夏家主咬咬牙道。
周尹却做出一副为难的样子,“夏家主,你要知道,这不是银钱的问题,之前沈家就帮助过本官……唉!你们知道,要是言而无信,于本官来说……”
“周大人!”夏家主颤颤巍巍,“我们愿意再少两成!”
周尹看着三人已经承受不住了,知道这已经是他们的底线了,于是这才松口道:“既然你们如此有诚意,本官不接受也未免有些不近人情了。”
三人眼看有希望了,不由大喜,却听周尹继续说道:“你们应该知道本官素来不喜强迫别人,这价钱嘛,也是双方自愿……”
“那是,那是……周大人肯帮忙购买粮食,我等感激都来不及。”
周尹满意的点点头,“既如此,白纸黑字,立据为凭吧。”
三家如今是巴不得手中的粮食甩出去,能捞回一点成本是一点,当下没有任何的犹豫便签字画押了。
“只是不知大人还需要多少粮食?等我们回去后亲自准备好了送过来。”夏家主问道。
周尹收好字据,慢条斯理的道:“本官需要粮食自然是多多益善。”
夏家主一怔,他原本以为周县令只需要将仓廪粮食补足便行了,可这话听来显然不至于此。
不过对于他们来说却是好事,他们囤积了那么多粮食,如果不卖,将来行情只会越来越低。
既然周大人说多多益善,那么他们趁现在卖出去,还能回一点本钱来。尽管心在滴血,他们还是答应下来。
而周尹,低价收到这批粮食,便能做许多实事了,至少他可以保证治下之民不会因为旱灾家破人亡。
皆大欢喜!
钱大富半躺在马车中,晃晃悠悠自在的哼着小曲儿。
换做以往,一到炎炎夏日,他是半步也不愿意出门。今儿个宽大的马车中装上了冰块,不仅可以冰镇饮品,还能驱暑降温,实在是一大享受啊。
“现在到哪里了?我们还有多长时间到?”钱大富出声问赶车的车夫。
车夫抹了抹汗,连忙回答:“老爷,我们已经到了凤宁县地界了,应该不出一个时辰就能到沈家庄子了。”
钱大富“唔”了一声,表示清楚了。先前从府城到凤宁县这一段路太过于颠簸,害他都没能好好休息。现在路倒是平整了些了,倒是还有些时候可以打个小盹。
若不是沈家公子相邀,他才不会跑来这穷乡僻壤来呢。
就在他准备闭眼小睡之时,马车突然停下来了。紧接着是一阵吵嚷的声音,钱大富正不耐烦,就听见一个熟悉的声音响起,“哟!我道是谁,原来是钱家的,你家老爷不是时常龟缩在家中纳凉吗?怎么突然跑到这地儿来了?”
钱大富越听越耳熟,听到后来,憋不住了,一把撩起车窗帘子,“啐”了一口,“李老三,你会不会说话?老子出门子难道还要经过你的同意不成?也不看看你自己什么德行,也敢出来丢人现眼。”
车窗外面另外一辆豪华马车正跟他的并肩停在路中间。不出所料,这马车中乘坐之人正是李家排行老三的李宜。
这李家可以说与钱家旗鼓相当,而且很多生意买卖上都是对手,因此钱家与李家素来不睦,钱大富与李老三更是死对头。
此时路上碰上了,难免就要冷嘲热讽一番。
李老三脸上一副笑盈盈的模样,半点看不出来两人中间有什么不对付。
“钱老大,你这是做什么?我只不过碰上了好心好意问一句罢了,不领情就算了,何必出口伤人来着。”
钱大富一噎,明明是这个不要脸的先说他龟缩在家中的,现下说起来倒成了自己的不是了。
钱大富几乎跳脚,“李老三,你敢不敢下车来,有本事来打一架!”
李老三瞥他一眼,“钱老大,你看看大热天的,也不怕把你的龟壳给晒化了?你敢丢了冰块下马车吗?不过,你要是敢下马车,我便敢!”
钱大富探出半个头去,顿时热浪扑面而来。他立时缩回头去,不禁嘿嘿一笑,“李老三,你想用激将法,老子偏不上当!老子还有事,先走一步了。”
说完便放下车帘,也不再管李老三说什么,只催促车夫速速赶路。
第063章 第 63 章
马车“哒哒”奔跑起来, 钱大富此时却已经收敛了神色。
他原以为只有自己一个人收到了沈家公子的请柬邀请来此。可是从刚刚碰到的李老三来看,沈家怕是邀请了不少人来呢?
因着之前冰块的买卖,府城中的商贾对于这个突然冒出来的沈家颇感兴趣。其中也不乏有与钱大富目的一样,想要合作冰块买卖的。
也是这样, 钱大富在接到沈公子的请柬之后, 即便不想出门, 却也不得不走这一趟。
请柬上只说了请他来沈家庄子会晤, 其他并未提及, 因此, 他也就不知道沈公子请他前去的目的是什么。
李家也派人来了, 而且是李老三, 可见李家对于此次邀请的重视。
那么自己也该有所准备才是。
很快就到了沈家庄子,外面早有人迎接,而且还挺眼熟的。
钱大富稍微一想, 就想起来这个年轻人正是当时站在沈公子旁边的那位俊朗郎君。他后来也打听过了, 这位不是别人正是沈公子招赘的夫婿。
当初沈公子能带着赘婿夫婿一起前去府城,与他们谈买卖,想来是对这个赘婿看重的。
既然自己对沈家有所求,那便要注意了,可千万不能疏忽得罪了人,沈公子的夫婿自然也不能看轻了。
钱大富心中盘算, 脸上早堆起了笑容,朝着迎来的陶溪见礼。
“钱老爷大驾光临,陶某有失远迎, 还请见谅。”陶溪迎来送往的客套话自然不缺的。
“哪里哪里, 是我叨扰了。”钱大富笑得和蔼可亲。
陶溪正要让他里面请,他却一把拉住了陶溪, 凑近了低声问道:“陶郎君,不知沈公子让我前来是为何事?可是我之前所提出来的冰块合作之事有了决定了?”
他也是想要先了解一下沈家的打算,毕竟李家人也来了,必定也不会放过这个机会的。如果可以,他当然希望这其中没有李家插手。
陶溪笑而不答,只说请他进去就知道了。
眼看确实问不出个所以然来,钱大富只能随着迎客的小厮进去。
进了正厅中,钱大富深觉头皮发麻,此时的厅中已经坐着不少人了,而且还都是认识的老熟人。没错了,这些人都是府城有头有脸的商贾。
尽管他心中嘀咕,脸上笑容却不减,笑着打了个招呼,就随便挑了个位置坐下了。
“哎!你可知道沈公子请我们来做什么?”钱大富抬手轻轻撞了一下身旁之人,询问道。
那人摇摇头,“这却是不知,不过听说是有什么合作买卖。”
钱大富眼睛一亮,“可是那冰块的买卖?”
“没说,不过沈家除了这冰块买卖,其他的买卖恐怕也入不了咱们的眼吧?”
他们已经调查清楚了,沈家不过是凤宁县一个小小的商贾,岂是能与他们相比的?如果不是冰块这个稀罕物,只怕他们正眼都不会瞧上一眼。
钱大富点点头,这么多人都是奔着冰块来的,自己要出什么样的条件才能打动沈家,这可是个难题。
他环视一圈,对上了李老三的目光,两人同时轻哼一声,不屑的转过头去。
等到人陆陆续续到齐了,沈沐这才姗姗来迟。
众人疑惑,怎么还是沈公子出面?这么大的事情,沈家家主都不露脸的吗?
沈沐朝着众人一礼,笑道:“在坐诸位都算得上是前辈了,今日能拨冗前来,不甚感激。”
“沈公子,客套话不必多说,咱们在商言商,还是请沈老爷出来一会如何?”有人直接说道。
对于此言,沈沐并不生气,解释道:“家父本应该前来迎接诸位,只不过家父却另有要事脱不开身,因此全权交由我负责今日之事。”
“嘶~”众人闻言都倒吸了一口凉气,沈家主还真放心得下?
有人哈哈一笑,“沈公子,你一个哥儿,真能做主?到时候可别说我们欺负人。”
今儿个没有府尹大人在,沈家也没一个能主事之人。因此,即便是在沈家地盘上,他们这些人精也就没什么顾忌了。
沈沐轻笑一声,“生意买卖,讲究你情我愿。何来欺负一说?”
那人顿了一顿,不确定的又说道:“你所言是真?”
见众人似乎十分关心这个问题,沈沐便道:“诸位想来应该也调查过我们沈家了吧?”
众人鸦雀无声,对此以示默认。
沈沐继续道:“我们沈家很简单,人丁单薄,目前沈家只余下大房一支,且沈家家主只有我一个子嗣。”
这些都是明摆着的,有心之人稍微一打听也都知道了。
“而且我也招赘夫婿回来,不出意外的话,以后沈家也会由我接手。所以诸位觉得我是否能做得了主?”
“这……”众人窃窃私语,似乎也接受了沈沐的说法。
有人嘿嘿一笑,“沐公子都这般说了,那么我们也没什么问题了。”
也有人在心底盘算起来,他们可都是商场上的老手了,看沈沐年纪轻轻涉世未深的样子,说不定好糊弄。
“既然如此,那我们废话就不必多说了,直接进入正题好了。”沈沐说完,便拍了拍双手。
紧接着,就见陶溪领着一众丫鬟进来了。
两人互相点了一下头,陶溪一挥手,一众丫鬟手中托着托盘,托盘上似乎有纸笔,呈一字排开。
“这是做什么?”众人懵了,都不由得嗡嗡低声议论起来。
“相信诸位一直想要与沈家合作冰块买卖,今儿个请大家前来,也是为此。”沈沐说道。
众人一听,也都振奋起来,果然不出所料,看来他们都来对了。
有人迫不及待的站出来,“沈公子,你说的没错,我们前来的目的确实如此,不如说说看,到底如何合作法?”
“是啊,是啊,沈公子,我们都知道你这冰块定然是有秘法制作而出,我愿意花大价钱买冰块秘方。”
明人不说暗话,索性摊开了来说。
沈家的冰块这些日子每日里送到各家中,他们也都有暗中观察,冰块送来之时,都未曾融化多少,应该就是制作出来不久。而且,这方法应该也不太复杂,否则不可能这么快就做出来且还未融化。
虽然各家都在仔细琢磨,然而,琢磨来琢磨去,依旧不明白这是如何弄出来的。
没办法,那就只有花银钱买了,只要沈沐肯松口,花再大的价钱也是可以的。
毕竟冰块在夏日里实用性可大了,如果能将冰块买卖做大,相信不少富贵人家都会跟他们一样,去大力的追捧。
只不过现在这么多人,都是竞争此物的,要胜出只怕很难。
所以全看沈家如何行事了。
“沈公子,你开个价,不管如何,我李家对冰块之法志在必得!”李老三也开口说道。
见李老三如此说,钱大富也站了出来,“沈公子,你将冰块秘方独独卖与我钱家,你什么条件我都答应。”
此话一出,立即换来众人侧目,只卖给你钱家,那他们来干什么?
钱大富嘿嘿一笑,也不以为杵,拱手道:“诸位且先让让,都知道我钱某人怕热,如今有了这冰块,才算是有了奔头,所以诸位便可怜可怜我钱某吧!”
“呸!”李老三顿时不屑的啐了一口,“钱大眼子,你也忒不要脸了。你可怜个屁,不就想独吞吗?你问问在坐诸位答不答应。”
“是啊,钱老大,这么大的一份买卖。你一个人吃得下吗?也不怕被噎死啊?”
“我们可都想分一杯羹来着,总不能让我们白跑一趟空手而归吧?”
钱大富也冷笑,“不让也没关系,那就看看谁出得起价钱呗。沈公子你说是不是?”
沈沐笑盈盈的看着众人你一言我一语的将他们来自己的目的道破,并未曾阻止,此时听钱大富提到自己,方才说道:“冰块制作的确是有秘法,今日我也有打算售出售卖权。但是你们这么多人,是否都能合作,却是有待商榷。”
众人面面相觑,努力从沈沐的话语中分析出他的意思来。
“沈公子,你这话是什么意思?难道这买卖还要挑人?”有人憋不住了,总算问了出来。
沈沐笑了笑,“我是怕有人不接受我的条件。”
“沈公子,什么条件你只管提就是了。”
沈沐点点头,“那好,我便先说说我的条件,如果大家觉得合适,便可进行下一步,如果不合适,好聚好散也无妨。”
厅堂之中顿时鸦雀无声,沈沐清了清嗓子道:“我知道诸位的产业遍布整个大衍朝,所以不愿意大家伤了和气,我想以地域划分,选出代理人。”
众人都傻了眼,这沈公子说的话,一个字一个字拆开来,他们能听懂,可是这一整句话合在一起,怎么就听不懂了呢?”
各自猜测了半晌,钱大富站起身来,急切问道:“沈公子,代理人是什么东西?啥又叫做地域划分?”
沈沐看向一旁的坐着磕瓜子的陶溪,“大家不必着急,便由陶溪替大家解惑罢。”
正在嗑瓜子看戏的陶溪茫然对上沈沐的眼睛,然后伸手指了指自己的鼻子,“我?”
沈沐勾唇一笑,“没错!”
陶溪无语,区域保护,代理人这些东西,昨儿个他不是已经解释得很清楚了吗?今日只要照搬着跟这些人解释清楚就行了,干嘛还要他出面?
沈沐眼中有一抹戏谑,一副我就是见不得你无所事事的样子,怎么了?反对也没用!
众人都不言语了,眼巴巴的看向陶溪,都等着他的解释。
第064章 第 64 章
陶溪:人在屋檐下, 不得不低头。算了算了,与他计较那么多做什么?
看他服软,沈沐得意的端起茶盏抿了一口,露出脸颊旁两个浅浅的梨涡。
这还是陶溪第一次在沈沐的脸上看到揶揄的笑容, 他有些怔忪, 原来沈沐笑起来竟是这般可爱。
陶溪摇摇头, 将自己一瞬间的想法晃出脑海。
他只得无奈的站起身来, 笑道:“这个东西, 顾名思义, 区域规划是为了起到一个区域保护的作用。举个例子, 一个人加盟了冰块买卖, 那便只给他一个区域去经营,不管好坏,别人都插不了手, 也不能抢了你经营的买卖, 这个就叫区域保护。
而代理人,就是我们所选出的合伙人,可以代理售卖冰块一事。简单说来就是你与我合作,你便是我沈家代理卖冰块之人,划定一个区域经营,盈亏自负。”
这么一说, 众人也都明白过来了。沈家冰块买卖不可能只跟一个人合作,而沈家已经打算好了,要将冰块买卖放到全天下去。
也对啊, 冰块这样的稀罕物, 不推广出去实在是可惜了。
他所说的区域经营,倒也是个不错的选择。大衍朝这么大, 一人经营一个地方,也能赚得盆满钵满了。
不过这也有人有疑问,“那怎么保证别人不会在我的地盘上抢买卖?”
“这就要签订文书交保证金了,如果违约,沈家有权收回售卖权,并且保证金不会退还。”
“什么是保证金?”
“……”
陶溪将大家的疑惑之处一一解释清楚。对于这种新奇的加盟方式,大家也是前所未闻。不过仔细想想,似乎并无错漏之处,而且这种模式,一样可以套用在别的地方。
众人听到后面不由惊叹,沈家能想出这样的法子来,足见眼光之长远,以后必然前途不可限量,看来以后还是要交好沈家才是。
“沈公子,你这想法的确是好,也杜绝了某些不正当的竞争,但是保不准有些人认为天高皇帝远。就算有违约,沈家知道也得几月乃至小半年了,这期间岂不是由得胡作非为了?”
“还有各地区域不一样,人有富贵贫贱,地也有好坏之分,就像江南富庶之地,有钱人也多,买卖自然好做,而北地贫瘠,百姓食难果腹,谁又会有钱买其他奢侈稀罕物?因此区域不一样,这买卖自然就有好坏,若是有人瞧了眼红,或者好些人只为了争一个区域,又该如何?”
沈沐认真听着众人的话,不时侧头与陶溪低语几句,甚至偶尔还用纸笔记录些什么。
“我们会专程派人监督。如果发生不正当竞争,可以当场收回售卖权。”
“至于区域问题,自然是每个区域价格不一样了。我们准备了投标文书,标注了每个区域不同的底价,你们想要哪个区域,可以将自己能给出的价钱写于文书之上,这边收上来之后会进行比对,出价高者得。”
沈沐与陶溪一一解答众人的疑惑。
众人又是一片哗然。
沈家整一出是一出,却又合理得找不出任何的破绽来。而且,这些规则,也给了他们不少的启发。
主动权掌握在沈家手里,他们是有求于人,必须按照沈家的规矩来,否则那就只能自行出局了。
等大家都了解了所有的规则后,沈沐轻轻挥了挥手,一众站立着的丫鬟便缓缓走到了众人身前。
钱大富从托盘上拿起文书,仔细看过上面写的规则,在最后的位置看到了一个空白之处,应该就是在此填写银钱的数目了。
他抬头四下张望,就见不少人都抓耳挠腮,人人都想要一个好的区域,但是这个价钱自然不菲。最重要的是,底价虽然摆在这里了,可谁又知道旁人会出多少银钱?哪怕是一两银子之差,只怕就得败北而归。
这就需要根据自身财力,量力而行了。
然而他提起笔,却怎么也落不下去。
如果写少了,那就与之无缘了,而写多了,那自己岂不是亏了?一向钻到钱眼子里,爱财如命的钱大富纠结了。
直到他看到李老三动笔了,这才不情不愿的开始下笔。想了想,怕一个难以如愿,又写下了第二个区域的标银,用作保底。
等到众人都写好之后,丫鬟便将文书收回托盘,送到了沈沐手里。
沈沐将文书都交给了陶溪,这暗标之法是陶溪想出来的,他也是最懂这其中的关窍之处,由他来处理是最好不过的了。
“结果还没那么快出来,在这里,我还有一件事,是有关于整个彰铭府的买卖经营,且与诸位息息相关的的。”沈沐郑重其事的说道。
众人本来心不在焉,一双眼睛只盯着陶溪的动作。此时听到沈沐说与自己息息相关的话,总算是回了一丝心神来。
“什么事?”
“正如你们刚刚所言,同行之间,不正当的竞争,为了自己的利益,扰乱买卖秩序等等。大家都是深恶痛绝,然而却没有什么好的办法可以制止。因此,我想成立一个商盟,用于规避这样的情况出现。”沈沐十分坦然的说道。
“商盟,那是什么?”
“恶性竞争自古皆有,怎么可能规避掉?”
“扰乱买卖秩序之人,实在是可恶。”
“谁说不是呢?有些人自己不好过,也不让别人好过!真真是损人不利己。”
提到这,简直就是群情共愤,在坐诸位生意买卖之人或多或少只怕都遇到过。
钱大富与李老三怒目而视,两家没少起争端,当然了,也各有输赢,到最后两家都吃了不少的亏。
然而,他们却从未想过要停止,要不然,怎么有个说法,叫人争一口气佛争一炷香呢。
现在沈沐竟然提出来规避这样的问题存在,这两人都不由有些意动起来。
“沈公子,你说那商盟是啥?这个真能避免这些?”问话之人明显不相信沈沐所说的能规避恶意竞争。
沈沐不慌不忙的解释道:“商盟便是由商户组成的联盟,大家可以商量着制定规则,底下的商户必须按照规则行事。否则大家可以联合起来抵制他,给予惩罚,这样就能最大限度的避免不守规则之人破坏规矩。”
众人议论纷纷,都觉得沈沐说的这个方法似乎也不错。
如果众人齐心,抵制不守规则之人,做生意买卖的环境会好很多。
“而且成立商盟的好处不止于此。”沈沐继续说道:“它不仅可以维护经营买卖秩序,还能加强商户之间的互助合作,更能拓宽信息渠道,令消息共享。要知道商场如战场,提早一步得到可靠的消息,便能提前掌握先机。”
所有人都倒吸了一口凉气,照这样说来,这个商盟的作用可大了,简直就是有百利而无一害。
“我觉得,我们的目光不应该只放在彰铭府这一隅之地,而应该放眼于整个大衍朝,以及大衍朝以外更远更大的地方。或许你们会有所担心,毕竟人生地不熟,所谓强龙不压地头蛇,不是自己熟悉的地盘,总会遇到各种各样的困难险阻。可是,你们要知道,做什么事情都需要一股子闯劲,不然如何能成就一番大事业?当然了,一个人或许很难闯出去,但是如果不是一个人的力量呢?如果有商盟,有商盟中的所有商户作为后盾呢?”
这些话,让所有人都沸腾了。
他们知道,沈沐这话的意思,却没有一个人出言讽刺,说他不切实际妄想的,因为沈沐的冰块买卖,早已经着眼于天下了。
而他们以前经营的买卖却只在彰铭府周围,根本没有想过这一点。如果真的放眼天下,那他们未来的成就将不可限量。
“放眼天下!放眼天下!”钱大富喃喃自语,面色潮红,眼睛放光。
一抬头就看见李老三正看过来,这一次,他们两人的眼中都没有争锋相对,更多的是对未来的野望。
如果可以,以后他们或许不再是对手,而是合作伙伴。连起手来,对外闯出一片天。
“唉!这个办法确实不错啊。大家联合起来,同心协力,走遍天下又有何惧?”
“怎么早没有想到这个方法?如果大家早些联起手来,局面也不会像如今这样。”
“谁说不是呢?这主意高明啊,啧啧啧,沈家哥儿有如此见识,我等自愧不如啊!”
……
沈沐看众人议论得热火朝天,已经知道今日之事成了。
他以冰块的买卖吸引来人,主要目的还是在商盟。冰块制作简单,而且季节限制严重,他并没把握能长久依靠这东西,所以他也不知道冰块买卖能专营多久,他也志不在此。
在陶溪跟他说起商盟之事时,一开始也是不以为意。可是到后来,他越听越心惊,却也明白,这个商盟,用的好,是可以改变当今商贾地位的。
陶溪曾跟他说起过他们那个世界的商人,市场以及资本,都是他想都不敢想的。
他说在他们的世界,商人不仅能够主导一个地区的经济发展,甚至国民经济也是依靠这些商人支撑起来。
‘能影响一个国家,翻手为云覆手为雨。’一想起这句话,沈沐的心情就激荡不已。
不管陶溪所言是真是假,在他的心里埋下了一颗种子。如果他也能这样,是否就不再惧权贵的逼迫,等他站在高处,皇家公主又能把他怎么样?只有这样,他才能保全沈家,万无一失。
组建商盟是一件大事,因为没有前车之鉴,许多规则,都需要征求大家的意见,从头开始制定。
他们正好也都聚集在此,可以趁此机会将事情敲定下来,如果真的要组建好,初步可能也要几个月之后去了。
很快的,沈家冰块的投标结果也出来了,在场之人不可能人人都中,毕竟各家实力不同,有人高兴,有人垂头丧气。却也怨不得别人,沈家定下的规则是很公平的,要怪也只能怪自己实力不济。
好在沈沐也跟他们说了,以后成立了商盟,他们合作赚钱的机会是只多不少的。
如果只是一般的推脱之言,可能大家都不会相信,只一笑置之罢了。
可是沈公子说了,要不了多久,朝廷对于北边的局势法令可能会有不小的变动。他们成立商盟之后,团结起来,就是一个整体。说不定可以抓住时机入局,届时可是他们想都想不到的大机缘。
第065章 第 65 章
大家都想不通, 为何沈沐说的如此笃定。难不成他知道什么内幕?沈家到底有什么地方是他们不知道的?
沈家家底很简单,他们都调查过了。然而,看似简单,却又不那么简单。
不然一个小小的县城中的商户, 什么样的面子能劳动府尹大人亲自出面, 为沈家牵线搭桥?
而且现在, 关于北边朝廷的局势, 他似乎也都了然于胸, 不然也不会说出这样一番话来。
令他们不解的是, 如果单单只是一个边县小城的商户, 怎么可能得知朝廷动向?这种事情也算是属于朝廷机密了吧?就连京城的人都未必能知。偏偏沈沐仿佛是早有预料一般, 要说他没有背景,这怎么也说不过去吧?
众人猜来猜去,也没个结果, 不过却有了一个统一的结论, 那就是沈家最好是以巴结为主,万不可得罪了去。
沈沐提到着眼于北方,众人却也纳闷。
众所周知,北方一直在跟鞑罕人打仗,北地边民简直就是民不聊生,这里面能有什么机会?难道过去捡废铜烂铁卖吗?这也不行啊, 要知道,铜铁之类的物资是由朝廷管控的,百姓私藏那也是天大的罪名呢。
所有人都想不通沈沐这话的意思。
“北方?入局?沈公子, 听你这话似乎是有什么门路啊?”有人状似不经意的问了一嘴道。
沈沐笑了笑, 却没有过多解释,他知道, 这种事情,说多了反而不妙。他也正好趁此时间,可以看看这些人中,哪些是值得以后再一起合作的。
李老三想问,想了一想似乎与他并无甚相关,他既然投中了冰块买卖,那就要先将手里的买卖好生琢磨琢磨,才能利益最大化。
另外就是商盟一事,也是重中之重,他们李家务必要在商盟中占一席之地。
只是他却不知道,今日这么个决定,竟差点让他错失机会,等他好不容易挤进去,却是落后人一步。须知生意买卖就是一步落后,便步步落后,等到他后来追上,却是已经损失不少了,每每思及此,总令他扼腕不已。
而沈沐提醒这么一句,也并非是无的放矢。借着前世的记忆,他也知道朝廷对于北方的局面是有心想要改变整顿的。只不过他所知道的是,在前世朝廷最后的政令出来,却是要在几年之后了。
而他现在之所以这么笃定,是因为有了陶溪这样一个变数。
陶溪遇上了魏丞相,并且还与魏丞相相谈甚欢,魏丞相似乎也真拿陶溪当成了无话不谈的知己。令他难以置信的一点是,陶溪夸夸其谈,对北方的见解与策略竟然得到了魏丞相与周大人的赞同。
他曾听周大人亲口所言,说是要将陶溪的建言献策禀报给朝廷。
他一个小小的县令如何敢言上达天听?唯一的可能便是魏先生了。魏先生跟他们一起去了府城之后便没有回来,只留下了口信,说是不日后就要进京一趟。
虽然没有说进京干什么,可算算时间,前世也基本是这个时候,皇帝重新召回魏丞相。然而魏丞相却一直推脱不应,直到两三年后方才接旨入朝执掌朝政。等他入朝之后,更是着力于解决北地边关事务。
当然了,前世陶溪并不认识魏丞相与周大人。这一世换了一个灵魂的陶溪会对此产生怎样的影响,现在还说不准。可他知道,魏丞相此次回京,必定是与陶溪有关。
他也问过陶溪关于这份建言之事,陶溪却一副什么都不知道的样子。
他只说是大家一起聊得来,听魏先生他们谈起国事来,自己便多说了几句。这也并没有什么吧?他去的泓文书肆中,不少读书人也都时常在谈论朝政啊?也没见人怎么着。
沈沐一噎,却无可辩驳,他总不能将自己猜测的魏先生身份贸然说出来吧?就算说出来了,对方会相信他么?
在他的仔细追问之下,陶溪想了想,也没想着隐瞒,说出他们的确也提到了大衍朝内忧外患,北方局势的问题。他也没想太多,只照着他们那个世界的历史上一些相似问题,以及解决办法说了一些见解而已。
魏先生和周尹似乎对此很感兴趣,听他说起,便也询问了不少关于这些事情的问题。
都是朋友,他也不好藏着掖着,便将他所知道的都说一些,也尽量都说得详尽。不过,他实在不知道的便也没办法了,只能由得两人自行脑补。
“你说解决两国争端,只需要设立榷场,增加两国贸易?”沈沐当时疑惑问道。
“这只是一个途径,你说鞑罕部族为何年年犯边?”
“自然是看我大衍朝富有,他们鞑罕人眼红。”这是三岁小孩儿都知道的事,大衍朝不会没人不知道。
“对啊,他们鞑罕人眼红,是因为他们物产没有我们的丰富,他们想要我们的东西,就只能来抢。
可如果在边境设立榷场,不仅可以安定边疆,绥抚远域,还能互通有无,繁荣经济。这样一来,你想想看,可以不用出兵打仗,就能换取想要的东西,你还愿意动用武力吗?”
这道理是一套一套的,难怪魏先生与周大人都能信服于他了。
“可是,这样一来,不仅边地繁荣,对方也一样能发展啊,将来要是敌人发展壮大了,那我们大衍朝岂不是岌岌可危了?”
“所以啊,这边也不能任由敌人发展壮大啊。不仅要自己抓住机会发展军中的军备力量,还要外交联盟他国,多多交好对鞑罕部族不满或者有仇的部落国家。最好能成犄角之势,联合起来威慑住对方,让鞑罕人心有顾忌才是。”
沈沐不懂军中之事,却也知道陶溪所言有理。
“前些天听周尹说起朝廷对边地贸易似乎有想法,还问我对此的看法。嘿,还真是巧了,这朝廷政令似乎跟我的想法大有异曲同工之妙,可谓是英雄所见略同啊。”陶溪感慨说道。
沈沐闻言一脸莫名,这个陶溪是真不知道还是假不知道?
已经都这么明显了,看来陶溪跟魏丞相的建议,魏丞相已经上书送到朝廷了,而朝廷似乎对这建言有意。这些东西本就是他自己提出来的,同一个人的想法岂不就是异曲同工了么?
思索良久,魏丞相隐瞒身份的事,沈沐还是决定将他的猜测说出来给陶溪知道。
现在他与陶溪是同一条船上之人,如果陶溪一味蒙在鼓里,万一那天不小心因为无状得罪了人,怎么死的都不知道,而自己与陶溪息息相关,岂不是要受到牵连?
说出魏先生的身份,陶溪应该就能规避许多错处吧?
有他重活一世的阅历,加上陶溪这样见多识广的异类,他相信他们联手是可以闯出一片天来的。
“你说魏先生竟然是前魏丞相?”听到沈沐提起了魏先生的身份,陶溪明显惊讶的无以复加。
“我也是猜测的,周大人是魏先生的得意门生,我听他好几次在魏先生面前自称学生。”
“那也不能说明魏先生就是魏丞相啊?”陶溪不肯相信。
沈沐摇头,“之前我也不相信,后来,他们问题治国良策,以及救灾之方。如今魏先生已经去往京城,据我所知,他应该是被皇帝召回,重新任职。”
陶溪皱了皱眉,“这些事情,你都知道的?”
“嗯,前世曾听闻过。”
“照这般说来,魏先生真是魏丞相的话,那他如果采用了我的建议,那么对沈家来说可是一个不错的机会啊!”
沈沐一愣,“什么机会?”
“哎!我说,如果朝廷真照我所说的,边地开通贸易,设立榷场,你不准备插上一手吗?我告诉你,这种机会可是抓得越早越好,那可是赚钱的大买卖。
你想啊,将其他国家的特产以及稀罕物品,拿到这边大衍朝来,还会不愁卖吗?再将大衍朝精美的丝绸瓷器,拿去给那些根本没有见过这些东西的国家去,他们会不抢着要?沈家从中赚取的利益会有多可怖。”陶溪慢悠悠的说道。
如果沈沐想要,他说什么也要想办法一力促成此事才是。
沈沐心动了,却又踌躇道:“这种大事,总会有人趋之若鹜,像我这种小商户,如何有机会插的进手去?”
“嘿!怎么会没机会呢?一个人的确能力有限,可若是许多人联手起来呢?”
“联手?如何联手?”
“商盟啊……”
……
沈沐听陶溪说这些,又结合上一世他所知道的情况,很是意动,于是才有了今日提出商盟之事。
好在他提出来,大家都很感兴趣,如果运用得好,说不定真能闯出一片天地来。
今日他提了一嘴北方,也是为以后做准备。
商盟之事自有人筹划,不消沈沐操心,毕竟这些人都是府城商户中的佼佼者。而他再怎么说也只不过是个后辈,提提意见可以,插手太多就会让人觉得不知好歹了。
这种事情,既然是由沈沐提出发起,以后就给他一席之地就仁至义尽了,不然区区一个沈家,恐怕连圈子都进不去。
沈沐倒是不在意这些,如果需要他自然会去争取,但不是现在。
可以说这一次的聚会很圆满,大家也都满意而归。
而在这之前,周尹特地邀请众位商贾去赴宴了一回,不为别的,就为了凑钱修建府城到凤宁县的这条官道。
这种事情,一般来说,实在是推脱不过的话,他们这些人也就是做做样子而已。
然而这一次却不一样,众人一听说县令要组织人手修路,竟纷纷表示愿意出钱出力。
原因很简单,府城到凤宁县这条路确实是颠簸难走。还有就是除了冰块,他们看中了沈家的躺椅,想要与沈家进行躺椅买卖的合作。更何况,沈家不简单,他们也不能就这么断了联系。这么一来,那不得来来往往不少趟?遇上走的路,这不是受罪嘛?
沈家与县令大人交情也不错,既然县令大人牵头,他们卖他一个面子也是可以的。
听县令大人介绍了情况,如今因为旱灾,许多灾民无所事事,之所以这个时候想要修路,也是为了以工代赈。一方面可以完善凤宁县的基础设施,另一方面也能安置灾民,一举两得。
在坐这么多人,都不住点头,这么算下来,一人也出不了多少银钱,还能赚取名声,何乐而不为?
到此为止,沈沐与周大人等人的计划算是划上了一个完美的句号。
第066章 第 66 章
半月之后, 一大清早就有一辆马车缓缓从彰铭府方向往凤宁县驶来。
“老爷,前面应该就是凤宁县了,不过这路可不太好过马车。前面有许多人,也不知道在干什么, 您要不要下去看看?”赶车的车夫问道。
一路行来, 自家老爷总喜欢到处看看, 遇到什么事情都不愿意放过。此时前路不平, 又遇上不少人, 正好让老爷下来透透气也是不错的。
车中人是个清隽的中年男人, 闻言便也下得马车来, “如此便过去看看去。”
他一路上看过了不少的灾民难民, 甚至还能看见在道旁走着走着,就一头栽倒在地,再也起不来之人。
实在是令人窒息, 然而他却毫无办法, 只能将这些所见所闻记录在册。
他原本以为这也只不过是灾民聚集一起逃荒,然而走近以后却发现自己猜错了。这些人虽然瘦弱,精神头倒也还好。并不像之前所见到的那些,瘦骨嶙峋,随时都可能饿晕倒地。
他们人数不少,正分工明确, 有抬泥土的,有打石块的,还有人正在烧制熟土……
“请问一下, 你们这是做什么?”他拉住一个年轻汉子, 询问道。
“没看见吗?我们这里正修路哩!怎么?你这是要去咱们凤宁县?”年轻汉子解释了一句,看了他一眼又问道。
中年男人点点头, 还未说话,就听那年轻汉子说道:“你要去凤宁县得走那边绕一段路才行,这边正在修路,坑坑洼洼的马车可过不去。”
中年男人并不急着赶路,笑道:“你们怎么这个时候修路?我一路过来,碰到不少因为旱灾流离失所的灾民,他们大多食不果腹,更没力气做这些体力活了。这般看来,凤宁县难道没有遭受灾情吗?”
提到灾情,小伙子不由叹气,“唉!谁说没有遭灾啊?正是因为地里没收成,家中没吃的了,这才来这边干活来着。”
中年男人更是惊奇,“这是怎么回事?”
“这你就不知道了吧?咱们县令大人拿出钱粮来,说什么‘以工代赈’。也就是说,让凤宁县的百姓都来做工,就可以领取钱粮。有了县令大人这样的政令,咱们每日里做工,好歹都能领到粮食,够一天的口粮,不至于饿肚子。”
“凤宁县这么多人,都在修路?”
“哪儿能啊!咱们这儿可还有好些的做工地呢。除了修路,那边还有通河道,筑堤坝,还有建水窖,挖水渠的呢。总之县令大人说了,只要干了活上了工,就有粮食。”
中年男人捋了捋胡须,“如今因为旱灾,地里的庄稼到处都绝收了,你们县令大人哪里来的粮食?供这么多人吃。”
那小伙子也是个健谈的,看出来对方的惊讶之色,更是抑制不住的得意,“我们县令大人可是将县仓廪中的粮食拿出来了。不仅如此,还找粮商买了不少的粮,照这样看来,支撑两三个月都是不成问题的。”
“粮商?”中年男人更奇怪了,他一路走来,各地粮商要么是没有粮食卖的,要么就是将粮价抬高,普通百姓根本就买不起粮食。区区一个县令,哪里来的银钱购买粮食,而且还不是一星半点的量。
他还想再问,就听那边高声喊着名字,那年轻汉子回头应了一声,连忙道:“可不能再说话了,得去干活儿了,不然被扣了工分,那今儿个可就白干了。”
说完便匆匆忙忙的走了。
中年男人尽管心中疑惑,却也不敢再打扰这些人。反正已经来了凤宁县了,先进了县城再找人问也不迟。
这么想着,也不再耽搁,寻了刚才那人指的路,便进了凤宁县。
这里好像真的没有灾民,也不知道是真没有还是被赶到了其他地方。这种事屡见不鲜,很多地方官员,听闻朝廷钦差要过来,便特意将流民灾民统一朝外头赶。就为了自己的政绩漂亮,为了自己治下的地方能好看一点,殊不知这样自欺欺人的做法早就被人给看了个一清二楚。
“老爷,我们直接去县衙吗?”赶车的车夫问道。
孟弘想了想,便道:“先不去衙门,在街上逛逛。你去问问这城中的粮铺在哪里,我们先去看看粮铺再说。”
这两人不是别人,正是之前在城外问路的主仆二人。
车夫听了这话,忙不迭应下,便随便找了人问路。
不多久,车夫回来,“这城中有四家粮铺,我们是挨过去看还是选一两家去问问?”
孟弘看了看天色还早,“那便一家一家的看过吧。”
车夫自然没有异议,之前已经问得明白了,便直接赶车过去。
“这里就是陈家粮铺了。”停好了马车,车夫拉开车帘,请孟弘下车。
孟弘四下里打量了一番,只见这里来来去去只有过路的行人,粮铺门口却并没有什么人进出。
他正打算进去,就有一个路人叫住了他,“哎!这位爷可是要买粮食?”
孟弘回过头来,就见一个老伯朝他摆手,“你可莫要去这家买哩,要是买粮,就这边直走,然后拐两个弯,去那沈家粮铺买。”
孟弘闻言诧异,“这有什么区别吗?”
老伯道:“你不知道,这陈家,夏家和胡家粮铺的粮食根本就买不出去。凤宁县百姓都不愿意在这几家买,就是因为这几家是黑了心肝的。之前旱灾刚起的时候,这几家就昧着良心涨价,害老百姓都吃不起粮。”
“那沈家?”
“沈家那可是仁义商家,咱凤宁县百姓能有今日,还全靠了沈家。”
孟弘很好奇,“老伯,能不能详细说说?”
那老伯见人愿意听,他也不推脱,兴高采烈的道:“从旱情一开始,沈家粮铺便没涨过一文钱,哪怕是那三家涨价,他们也一直以以前的价卖。直到后来,沈家粮铺的粮食都被卖光了……
……后来啊,沈家也不知道哪里来的本事,竟然买回来不少的粮食,几乎每日里都有粮车源源不断的送粮过来。那几家囤了好些粮,准备卖高价的,哪里能想到这一出?等到沈家的粮食一回来,所有人都一窝蜂的跑沈家粮铺去买粮食了,哪里还会在那几家买?那几家见状慌了,怕自己的粮食卖不出去,无奈之下也只能跟着降价了。所以啊,我跟你说了,要买粮食,只消去沈家粮铺买是准没错的。”
孟弘听了这些,心中也不由感慨,这凤宁县能有沈家这样的仁义商贾,实在是凤宁百姓之福啊。
“我一路过来,看很多人都在忙着修路什么的,听说是县令大人发起号召,只要去修路的都能领到粮食?”
“何止修路啊,城外凤溪河边,也都召集了人手筑堤修渠。县令大人说了,趁现在人手足,将这些基础设施修建好,以后咱们凤宁县就不用担心旱涝灾害了。可惜,也是老头子年纪大了,否则也一定报名前去做工了。”
“这些都是你们县令大人主张的?”孟弘问。
“可不是嘛!不过听说这里面还有沈家出力。”
“看来沈家与你们县令关系挺不错嘛?不然如何能如此不遗余力相帮。”
“是,也不是。”老伯摇头。“之前也没有听说过沈家与县令大人有什么交情,不过是因为旱灾,为了百姓才通力合作罢了。”
孟弘点头,又问了些别的风土人情等,这才谢过老伯离开。
车夫跟在他身后,疑惑问道:“老爷?不进陈家铺子看了吗?”
孟弘微微一笑,“不去了,走,咱们去沈家粮铺。”
这一路行来,他的心情是沉重无比的,可现在看到凤宁县的景象,他的心总算轻松了不少。
如果灾害之地都能像这凤宁县一般……唉!
沈家粮铺门前熙熙攘攘,跟之前陈家粮铺那边可谓是迥然不同。
买粮之人井然有序,排着长队,人人脸上都带着满足的笑容,即便队伍老长了,他们也不着急,反正都能买得到的,不愁没粮食。
“哟!王婶子,好久没见你了,今儿个你也来买粮?”
“可不是嘛,昨儿个当家的拿回些银钱,想着买点米给俺家小孙子熬点粥喝。你怎么也来买粮?你家当家的不是在堤上吗?”
“嗐!我家跟你家不一样,干活的人少吃饭的人多。当家的领回来的粮哪里够一家子吃的?只能再买些回去了。”
“周大嫂,你也别抱怨了,换做之前,咱们这样的哪里能买到粮,只怕到现在早就逃荒的逃荒,饿死的饿死了。”
“哎!说的也是,你没听那些逃荒过来的流民所说,一路都不知道死了多少人。咱们这里要不是县令大人还有沈家,哪里还能在这里安安稳稳的说话?”
“照我看啊,碰上这样的灾年,一家人能平平安安就不错了。现下有的吃有得喝,咱们呀!可真应该感谢县令大人和沈公子。”
“可不止沈公子,我可是听我那当家的说县令大人很多的方法都是听从沈公子那位入赘夫婿的建言呢?”
“那位赘婿?”
“可不就是那位赘婿,人家可是读书人,听说那什么‘以工代赈’就是他想出来的。以后河堤水渠水窖那些建好了,就不用怕旱涝之灾了。”
“这是真的?”
“我当家的可是衙门做事的,岂能有假?”
“哎呀!那可真是太好了!县令大人可真是咱们的再生父母。”
孟弘在一旁听着这些人的对话,面露笑意,倒是有意思得紧。
第067章 第 67 章
周县令在河堤上简易搭建的遮阴处, 此时账目已经对得差不多了,他大口喝了一盅凉茶,毫无形象的一抹嘴,正要再四处看看, 就瞥见躲在不远处树荫下闲着的陶溪。
他嘴角抽了抽便疾步走了过去。
“我说怎么到处找不到人, 原来你竟在这里躲懒。”周尹指责道。
陶溪嘿嘿一笑, “周大人, 你别老盯着我啊。你看我这不过才刚歇上一歇就被你发现了。”
这大热天的, 他本来应该好好在家中享受清闲时光的, 结果周大人突然找上门来了, 让沈沐前去查验河工那边的账目。
如今动工的这些工程, 府城中商贾的投资纳捐占了一多半,其中还有一部分是沈家所出。周尹提出这些所得俱会罗列出来,每一笔都会用在该用的地方, 绝不会贪墨一文银钱。
此言一出, 众人闻言纷纷叫好,大赞周大人深明大义。账目必须要人监管,那些商贾自然不可能在此地逗留,因此便交由沈家代为监管。
为了清明账目,每一旬日便会让沈沐前去清理账目,也就是对账。
而今日便是那对账的日子。
只不过他们对他们的账啊?关他什么事?干什么要拉着他一起上堤啊?他刚要拒绝来着, 沈沐却发话了,让他也跟着一起去。
他吃沈家的,用沈家的, 可不能不知好歹的连沈沐的话都不听啊!谁叫他吃人嘴软用人手短。
所以, 他才在这里。
“我让你跟着来,是为了看看这些工事营造还有什么需要改进的地方, 可你呢,却躲到这里来了。”周尹气呼呼的道。
也是陶溪脑袋瓜子聪明,提出来的建议又颇有见地,他才在这些方面诸多信任陶溪。
陶溪拍了拍他的背,笑嘻嘻的道:“你急什么?你身后跟着那么多工匠工师,有什么问题大可问他们便是了,问我这个门外汉岂不是拜错了庙门?”
听闻这话,周尹身后跟着的几个工匠工师都站了出来,“陶郎君,我等也还有问题要请教于你。”
“陶郎君,你说这渠首应该立碣,壅水筑堰,这地形要如何利用才好?”
“陶郎君,这水渠的斜度该当如何?”
“陶郎君,你所说的河堤护坡的材料用哪种好些?”
“陶郎君……”
“……”
陶溪被这群人围住问东问西,是一个头两个大,“停!”
待众人都顿住了,他才扶额道:“大哥们,你们才是这方面的专家啊,这些东西难道不是应该你们亲自去实践出来的吗?”
陶溪现在是万分后悔,他不过就是嘴快,说了几句自己的看法,就引得这些人是一有空闲便向他提问题。最重要的是他真就是门外汉啊,不过就是看了点关于史记上关于这方面的书,其他是什么都不懂,怎么这些资历都是老得不能再老的人反而都跟他请教起来?
他求助的眼神看向周尹以及沈沐,两人却给了他一个无能为力的眼神。
周尹确实也无奈,这些人听了陶溪的建议,一个个惊为天人,说什么也要跟陶溪请教一二。要不是这些人的要求,他又怎会费功夫将陶溪从沈家家中弄出来?
你既然有能力,那便多担待一些也无妨。
陶溪“……”
就在这时,突然有人前来禀报,“周大人,有人要强行闯进来。”
“什么人?”周尹疑惑问道。
这里是施工重地,很少会有闲杂人等进来。
“这却是不知,只说姓孟,要亲自见大人您。”
周尹还未发话,陶溪却一脸高兴的道:“既然是来找你的,那便快去,快去!”
说完便迫不及待的拉着周尹过去。“我与周大人去看看,你们自己商讨着办就是了。”为了躲这些人,陶溪也算是不遗余力了。
在陶溪的嚷嚷催促声中,实在是令沈沐暗自好笑。这人行事,向来是怕麻烦至极。却能够为了他,违背自己的本心,说起来也委实不错的了。
如今他在这人身上已经完全找不出前世那人的影子了,他也已经接受了他所说的,他是来自异世界的另外一个人。
这些日子,他与他相处很是舒服,前世那人的印记似乎已经很淡了,他似乎已经快忘记了那人的神情动作了,面前这人,是全新的,全然不同的陶溪。
“那就一起过去看看到底是何人吧。”周尹无奈的道。
等三人跟着出来,就见一青衣人,背负着双手,正望向河堤那边。
“我们周大人来了,还不快来见礼。”领路的下属提醒道。
孟弘却没有动弹,只收回视线看了过来。“你就是周尹?”
陶溪饶有兴味,这人好装B啊!有个性!在整个凤宁县,就没人敢这样对周尹无礼,当然,他排除在外。
“大胆!竟然敢直呼我家大人名讳……”
下属呼喝了一声,却被周尹拦住了,“我正是周尹,不知你找我有什么事?”
陶溪手轻轻戳了戳沈沐,小声问道:“这人谁啊,看样子倒像是大有来头呢。”
沈沐摇头,“管他来头怎样呢,反正也是来找周大人的,与我们无关。”
陶溪点头赞同,“说的也是。”
孟弘上下打量了他一番,这才从腰上取下来一块乌黝黝的牌子,递到周尹面前,“我是奉朝廷之命,巡察各地旱情的巡察使,名孟弘。见此御牌者,如见陛下!”
周尹一惊,“钦……钦差大人?”
见这人微微一点头,也顾不得身上一大早堤上堤下摸爬打滚裹上的满身泥土,连忙跪下,“凤宁县县令周尹见过钦差大人。”
陶溪看着这戏剧性的一幕,还没反应过来,就被身边的沈沐也拉着一起拜见钦差大人了。
沈沐对此并没有太过的惊讶,因为他知道,前世就听说过钦差大人来过这一遭。只不过,上辈子周大人因为仓廪中粮食的问题被问罪。这辈子,他早就提醒了周大人,周大人也早将那批被换的粮食给补齐了,就算钦差大人查,那也查不出什么来。周大人应该也不会再像上一世那样被获罪罢官了吧。
想着这些有的没的,那边孟弘也和煦的让他们都起来说话。
周尹已经跟孟弘介绍了沈沐与陶溪二人。
孟弘目光扫过来,带着一丝诧异的问:“你们就是沈家那公子与其赘婿?”他没想到,这二人竟然这般年轻,而且俱都是丰神如玉倜傥出尘之姿。
沈沐行礼回道:“正是。”
孟弘捋了捋胡须,笑道:“本官一路过来,没少听人说起你们。年纪轻轻,就能有家国大义,为百姓所称颂,实在很不错。”
“大人谬赞了,这些草民只不过都是以沈家家训行事,只能说是尽我之本分罢了,算不得什么。”沈沐谦逊道。半点不以此邀功。
孟弘闻言更加赞赏有加,“不错,不错!谦逊有礼,不骄不躁,有大家风范。”他很少夸人,能如此赞赏,足以说明孟弘对于沈沐印象是很好的了。
“本官奉旨巡察地方,监察民情监督赈灾,有过者查办,有功者亦会上奏朝廷,请功论赏。”孟弘将自己的来意说清楚。众人自是不敢怠慢。
周尹本打算引着钦差大人去往县衙,然而孟弘却不答应,扬言要上堤看看,更点名让沈沐夫夫二人作陪。
周尹本来还想劝说一二,这堤上到处都是泥沙尘土,一不小心就怕出什么事来。然而孟弘却来了这么一句,既然周大人去得,那本官自然也去得。
钦差大人铁了心要去,众人也不敢多说什么。当即由周尹带路,沈沐等跟在后面。
陶溪凑到沈沐耳边,低声道:“这钦差倒是跟我想象中的大为不同。”
温热的呼吸萦绕耳廓,让沈沐心跳乱了一拍,耳根子不由有些泛红。沈沐不动声色悄然挪开了些,平复了心情这才侧目看他道:“有何不同?”
“钦差不都应该八面铜锣开道,威风凛凛……”
“你听谁说得?”
“电视里不都这么演。”
行了,沈沐无语了,这些日子常常听这人许多稀奇古怪的话。也知道他所说的这个什么电视,是他们家乡那里的产物,听他说来,不过就是戏台如此演戏罢了,哪里用当真?
“瞎说什么?”沈沐悄然踩了他一脚,疼得陶溪龇牙咧嘴。沈沐心情大好,嘴角弧度上扬,露出一边小小的梨涡来。
那边孟弘边走边看,一边问周尹的话,“你这‘以工代赈’倒也是个不错的法子,是你想出来的?”
“回大人……”
周尹还未说完就被孟弘打断了,“唉!周大人不必如此拘谨,又不是正式场合,咱们只不过随意聊聊罢了。”
周尹定了定神,闻言便点了点头,说道:“这并非是怎么想出来的,而是陶郎君的提议。”
“哦?”孟弘转头看向陶溪,“竟是你的提议?”
陶溪没那么多规矩,笑道:“当初听周大人提及如何赈灾之事,草民一时嘴快提出以工代赈来。没想到周大人竟听进去了,草民一时无状之举,实在是惭愧。”
“不,你这个办法很好,既能安抚灾民,也能让灾民有事可做。最重要的是这些工事,可以说功在当代利在千秋,往后凤宁县百姓多少代子孙都能受益。”孟弘感慨道:“你们做得很好,只可惜之前没有将此法推广出去,不然,其他地方倒也可以学学此法。”
“大人过奖了,这也是没有办法的办法了。”周尹谦虚道。
“凤宁县这么多工事,几乎全县的壮劳力都来做工了,就算不用多少工钱,用粮食抵,单凭县仓廪中的粮食只怕是远远不够吧?你又是如何解决这个问题的?”
提到仓廪中的粮食,周尹不由一阵后怕,如果之前没有沈沐的提醒,没有及早发现粮食有问题的话,现在钦差查下来,自己只怕就会获罪了。幸好,幸好啊!想到这里,他不由给了沈沐一个感激的眼神。
此事孟大人问起,周尹也不敢隐瞒,又将自己请沈家帮忙,购买回来不少粮食,让城中哄抬粮价的几家粮商整治了一番,让他们不得不低价将囤积的粮食卖出。以及后来,沈家召集府城的商贾来此,又号召这些人纷纷慷慨解囊相助的事都说了一遍。
“就这样七七八八凑了不少,还有沈家大力资助,凤宁县勉强算是度过了难关。也幸好有沈家这样的仁义商家相助,才令百姓受灾依旧能够安稳下来,”
周尹的话让孟弘对沈家的观感直线往上提升,他以前也自认为商人刻薄重利,可现在,沈家的做派让他对此有了改观。
“的确如此啊,本官还想从你这里取经,让别的地方也好好学学。可惜啊,像沈家这样的为国为民不惜付出的商户实在是太少了。”孟弘感慨道。
周尹连连摆手道:“取经什么的可不敢当,不过像以工代赈这样的方法还是可以广泛使用的。可以根据地方自身的条件酌情改变。”
孟弘点头,似乎在思索其中的可行性。
“咦,这是什么?”孟弘一抬头,就看到了一块木板立起来的墙,上面似乎还写了字,画了些线条样的东西。
“这是公示墙,是沈公子夫夫二人提出来的,工事中每日里的开支用度都会在这墙上公示出来,让每个人都可以监督,用以杜绝贪墨浪费等。”
孟弘十分感兴趣的走上前去,竟也仔细看了起来,一边看还一边点头赞赏,“这个好,这个好,不止于此,其他地方也可用得上。待我一一都要禀报于皇上为你们请功。”
沈沐上前一步,“不敢当,其实也不是我一个人的功劳。这也是大家一起商量出来的,还有也是周大人从谏如流,才能实施得当。”
沈沐有些脸红,不敢居功,因为这个提议也是陶溪跟他说起的。
沈沐微微抬眼看向陶溪,正好对上陶溪也看过来的眼神,他伸手捏了捏自己的耳垂,不由自主的移开了视线。
沈沐这一句话不仅谦逊,还没落下周尹的功劳,让周尹也沾了光。
周尹心中也舒坦,笑道:“今日之所以沈公子夫夫也在这里,其实也是每一旬日会做一次清理对账,将来也能跟那些出钱出力的商贾以及做工的百姓们有个交代。”
孟弘连连点头,自己难巡以来,唯有如今心怀大畅。
……
孟弘这一趟十分的满意。
回去之后,连夜便将自己来凤宁县的所见所闻写成奏折,快马送入京城。
第068章 第 68 章
“听说你找我?”陶溪一进门便毫无形象的坐下来, 并且自顾自倒了一杯茶水,一边喝一边问道。
沈沐正在看账本,见他这般,不禁摇了摇头, “你怎么就没半点规矩?”
陶溪笑嘻嘻, “这里又没人看见, 讲什么规矩?要成天像那些老学究, 不得把人给累死?”
沈沐手上的动作顿住了。
想到前世的陶溪, 不正是这人嘴里的老学究么?成日里规矩不离口, 自己但凡有一丝越矩之处, 便是好一顿说教。
他本就是被爹娘捧在手心, 任性肆意的性子。然而,终究是在天长日久的淡漠中被磨平了棱角,他早已变得不像他了。
看着面前的陶溪, 他眼中有了一丝艳羡, 不过很快就收拾了心情,“周大人让人送了一封信来,你可要看看?”
陶溪诧异,“周尹送信做什么?不是前两天才见过吗?有什么事当面说不行吗?”
话虽这样说,还是凑过去,拿过沈沐手上的信。
“咦?”一看到信封上的字迹, 陶溪轻咦了一声。随后又了然的笑道:“原来是京中来信啊!难怪要让周大人转送过来了。”
说到京中来信,自然指的也就是魏先生了。
陶溪将信取出来,一目十行, 很快就看完了。
他抬起头来, 见沈沐也正看着他,放下信, 他轻声问道:“你看过了?”
沈沐点头,的确,这封信他早就已经看过了。
陶溪打量了一番沈沐的神色,并没有发现有什么异常来,不由松了一口气,带着些小心问道:“那你可有什么想法?”
沈沐似笑非笑,猛的凑近陶溪,在他耳边道:“你是希望我有什么想法?”
“啊咳!咳咳!”突如其来的近距离让陶溪吓了一跳,猛地退开一步,这才发现沈沐正好整以暇的看着他。
“最好什么想法都不要有。”陶溪嘀咕道。
刚刚陶溪的反应,让沈沐沉重的心稍微松了那么一些。他收敛了神色,“魏先生让我们一起进京,你说说你的想法吧。”
陶溪狐疑的看着他,“你真想听我说?”
陶溪是知道沈沐的心结的,他看过书中沈沐的结局。也听他说起过上辈子因为大长公主与那位陶溪之事才惹祸上身,最后死无葬身之地。
也是因此,沈沐对于京城,对于皇族是有着抵触的情绪的。
如果就在这偏远的凤宁县也还好,一旦进京,如果真无可避免的碰上那位又该如何是好?
也是因此,陶溪才会对沈沐一副小心翼翼的姿态,就是不想伤了他的心。
沈沐点点头,做了一个请说的手势。
陶溪隔着沈沐几步远的距离坐了下来,“先说好啊,我只是分析现在的情况,你可不能生气什么的啊!”
沈沐深吸了一口气,“说吧!”
“你要知道,我现在已经不是那个陶溪了。我是另外一个人,是有着跟那个陶溪完全不一样的思想,这你应该是知道的,所以你根本不用担心什么。”
沈沐脸色一僵,“我能担心什么?”
陶溪如何能不知道他心中的顾虑,见他不肯承认,也不点破,继续说道:“根据你所说的情况,既然魏先生是魏丞相,他入京,必然是有了一定的把握,实施一系列的政令。而且他在信中也提到了关于设立边境榷场之事,并且有想法未来一步步实施对外贸易。
你是应该明白对外贸易一事其中会有想象不到的利益空间的,你难道不觉得这是一个机会吗?沈家只要抓住了那便能一飞冲天呢。”
“你想进京?”沈沐问道。
“这不是我想不想进京的问题,是你想不想进京的问题!”陶溪双手环臂的说道。
沈沐不说话,低着头不知道在想什么。
“你想不想将沈家发扬光大?想不想成为大衍朝的第一皇商?如果不想的话,沈家偏安一隅,在这里我随随便便帮你想出几个商业点子来,也能风生水起……”
陶溪还没说完,沈沐蓦地抬起头来,眼神里带着一抹坚毅之色,“不!”
绝不可能!上辈子沈家的覆辙绝不能重蹈。他知道上一世就算没有陶溪,没有长公主,他们沈家大房也支撑不了多久,因为没有继承人,他父亲不可能保得住沈家。不止二房狼心狗肺,凤宁县其他的商户未必就没有虎视眈眈,想要分一杯羹。
他重生回来,就必然要让沈家站在峰顶,只有这样,沈家才不会坍塌,他也才能安心。
的确,对于京城沈沐是有一丝畏惧怯懦的。因为那位高高在上,只一个眼神就能定人生死之人就在那里。
在看了魏先生的来信之后,魏先生邀请他们进京一事,他一直有些迟疑不决。所以他才想问问陶溪的想法。
然而,陶溪却是早就看懂了他心中所想,也一语中的,直击他内心深处。
陶溪微微一笑,“这不就得了?顺从你心中的想法就行了,反正有我在,就没有什么解决不了的事。就算解决不了,那咱们早点跑路不就得了?”
一开始沈沐还觉得感动,然而听到最后,却哭笑不得,“跑什么路?天下之土莫非王土,你能跑到哪里去?”
陶溪嗤笑一声,“这你就不知道了吧?天下之大,可不一定都是大衍之地。”
“你真愿意与我在同一条船上共进退?”沈沐皱眉问。“到时候不会一见到那长公主就走不动路了吧?”
陶溪哈哈一笑,“说得好像现在没跟你一条船上一样,那什么长公主是圆是扁我都不知道呢,跟我又有什么关系?”
经过陶溪的插科打挥,沈沐心情也放松下来了,下定决心道:“那便搏上一搏。”
说完又转头看向陶溪,“如果……如果以后你真看中那公主,你跟我说,我会放你走的。但是,我不希望你一句话都没有,让我蒙在鼓里,最后被……”
陶溪急了,恨不得跺脚,沈沐怎么就不相信他呢?
“沐哥儿!你难道到现在都还没明白吗?我不是那个贪图富贵的陶溪,更与那公主八竿子打不着。就算以后真能跟那公主遭遇上,不是我心仪之人,我也一样不会看在眼里的。”
沈沐好奇问:“你心仪之人是什么样子的?”
“额!”陶溪被这句话给问住了。他母胎单身二十多年,突然又来到了这个陌生的地方,这几个月来,唯一接触的也就只有沈沐而已,现在问他心仪之人,他要怎么答?
看他迟疑的样子,沈沐却以为他不肯说,“不愿说便罢了……”
“其实也没啥,目前为止,我还没有心仪之人呢。”
沈沐奇怪,听陶溪说,他们那里很多都不用媒妁之言,父母之命,男男女女只要相互喜欢就能在一起,怎么也能找到自己喜欢的人吧?
陶溪想到自己的处境,摇头叹息,以前他喜欢男人,可是世俗观念却是不允许,他也只能将自己的感情放在心底,不敢表露一丝,就怕别人异样的目光。
现在他莫名其妙来了这里,没想到除了男女之外还有外表跟男人一样,却会生孩子的哥儿。
他看了一眼沈沐,心中感慨,可惜沐哥儿不待见他,不然他还挺符合自己的择偶标准的。
沈沐被他这一眼看得莫名其妙,“那以后呢?可有想过跟什么样的人在一起?”
陶溪摇头,“没想过,不过我还是想,既然是要相伴一生之人,那一定得是能谈得来,性子相合,能志趣相投的。”说完他自嘲一笑,“在这里也不知道有没有这样的人,不过那些什么娇小姐,你说的那什么长公主我是真的无感。”
自从两人说开了之后,两人相处也算得上是融洽。经历了种种,陶溪在心里也是将沈沐当成了无话不谈的朋友,所以他说这话也是实话。
沈沐轻轻一笑,“要求太高未尝是一件好事。”
“哪里是要求高,这叫不能委屈了自己。”陶溪笑道。“那你呢?”
沈沐闻言一默,抿着唇侧过头去,不知道在想什么。
陶溪一愣,这才想起身为哥儿的沈沐,在这样的社会中,与自己和离的话,以后只怕很难有人接受他的吧?
那他怎么还说放他离开?如果真和离,那么会受人指指点点的永远是沐哥儿,他就不怕世俗的眼光了吗?
沈沐不想回答这个问题,他这辈子不可能再接受别人了。陶溪离开的话,他想自己一个人,或许会过继一个旁支的孩子养大,再将沈家诺大的家业都交给他的吧?
陶溪定定的看着沈沐,突然说道:“不过话说回来,以后要是实在找不到合适的人,咱们可以凑合过日子啊!反正都这么熟了,又都很了解了,是再合适不过的了。”
沈沐一抬头,就对上了陶溪深邃的眼睛,他不自在的偏过头,想到他说的这个可能,心却不由自己控制的加速起来。
他深吸了一口气,努力不让对方看出自己的异样来。抿了抿唇,然后笑容荡漾在脸上,眉眼弯弯,回答道:“好啊!十年,十年后你若是还有这样的想法,也未尝不可。”
不管陶溪这话是真是假,他不相信一个人真能长情,十年,怎么也够他改变想法了。
陶溪却不明白沈沐心中所想,看着他笑容灿烂自己也不由被感染了,便也笑着伸出手来,“好,那咱们击掌为誓。”
沈沐不做他想,便也伸出手,双掌一击。
只是他却不知,他以为的玩笑,却成了两人羁绊的开端。
第069章 第 69 章
既然要去京城, 那就得先将家中的一切事务安排妥当。
沈老爷听说他们要去京城,有些诧异,在听了沈沐未来的计划时,他深吸了一口气。他们沈家祖祖辈辈在这凤宁县, 从来没有想过, 去别的地方发展, 更没有想过到京城去。
京城都是达官贵人, 里面水深着呢, 哪里是他们这样的小门小户能去趟的?
“沐儿啊, 咱们沈家的日子也不是过不去, 没必要跑这么远劳苦奔波的吧, 只要守好咱们的祖业就已经是幸事了。”沈老爷忧心的说道。
沈沐虽然也不想离开,但是他却又不得不离开,凤宁县就这么大, 他们沈家又将其余几家得罪得很了, 很难说以后会怎样,
现在周大人还在,因为沈家与周大人关系紧密,其他人或许不敢有什么想法。可是周大人如今政绩出众,钦差大臣已经上奏朝廷为他请功,不出意外的话, 应该很快便会升官了。
到时候周大人离开凤宁县,他们沈家没有了靠山,之前得罪了的那些人岂会不抓住机会报复回来?沈家还没有强大到可以以一己之力对抗这群恶狼。
即便他们沈家在府城有些合作关系又怎样?不说远水难救近火, 便是府城中皆是合作买卖关系, 也只为利益而已,人家也不见得真能为沈家撑场面。
说到底, 最为重要的还是打铁需得自身硬,只有自己发展到让人望尘莫及的地步。才能让人心服口服的膜拜,才会让人心生畏惧,不敢再有非分之想。
沈沐将这些都分析了一遍,也更坚定了去京城的决心,“这是一个机会,不去闯闯又怎能甘心?”
“可是,你才接手沈家产业,生意买卖上还有所欠缺……”
“爹,您还不相信我吗?我虽然才开始接手沈家产业,但是我已经很努力提升自己了,这么久以来,我所作所为可有一处令爹不满意的地方?”
“……”沈老爷还真就无话可说,这也是沈老爷骄傲无比的地方。
自家哥儿以前从来没有接触过生意买卖之事,他本来是想着一点一点放手,一点一点教,反正现在他还有精力,可以让沐哥儿慢慢成长起来。
然而,自己这个儿子的表现却让人瞠目结舌。他心思缜密,处事周全,处处都展现出一个经商之人该有的老练,很难让人相信这是他第一次接触生意买卖。
“京城那样的地方,可不是一般人能站得住脚的,没有半点人脉关系和根基,想要插足其中,只怕被人啃的骨头渣子都不剩。”沈老爷依旧忧心忡忡。
沈沐也知道父亲是担心他,他并没有告诉父亲魏先生的真实身份,也是考虑到这件事魏先生既然想要保密,那就是越少人知道的越好。
况且,他也是因为重生一世才将魏先生的身份猜透。自己总不能跟爹将这些狗屁倒灶的事儿都说出来吧?且不说父亲信不信这种事情,他却是不忍心父亲受这种事情困扰,有他独自一人承担就是了哦,不对,应该是还有陶溪帮他分担。
所以沈沐还是选择了继续隐瞒。
“爹,您就放心吧,再不济也还有陶溪一起去,你不是说他稳重有成算嘛?有他襄助此行是不会有什么问题的。而且,我们沈家什么家底我又不是不知道,此去京城不过是探探路子,未必就会跟人对上。”沈沐劝说道。
沈老爷其实也并没有一定要阻止的意思,他只是担心沈沐一个人在外,有什么闪失。既然话都已经说到这个份上了,他不同意也没办法了。
他也知道沈沐的想法是好的,年轻人就是要有一股闯劲。现在他年纪大了,闯不动了,却能替他们守成,让年轻人放心大胆的出去闯。
“也罢,年轻人多出去看看也好。”
沈沐一愣,随即又喜道:“爹,这么说您是答应了?”
沈老爷拍了拍他的肩膀,“自从你成亲开始接手打理沈家产业以来,就好像变了一个人似的。爹也不想你压力太大,只要人好好的,就没有过不去的坎,你可记住了。”
知子莫如父,沈老爷早将沈沐的变化看在眼里,却又不知该怎样跟他提起,只能将这些话先暂时放在心底。今日说起这些,也是因着沈沐就要出远门,该劝的还是应该好好劝一劝。
沈沐低垂下眼帘,遮住眼底的湿意。这个世界上除了父亲,再也没有谁能够如此巴心巴肝的为他好。
“嗯,沐儿记住了。”
“如此你便去吧,出门在外,照顾好自己,家中不必担心,你爹我身子硬朗着呢,还能撑好些年。”
沈沐点头应下,沈老爷又将陶溪找来,千叮咛万嘱咐,要他一定要护好沈沐,陶溪就差没写保证书了,才肯放两人离开。
沈沐又去看过了祖父,说明情况,没想到沈老太爷倒是开明,十分支持沈沐夫夫二人一起去京城看看,长长眼界也是好的。
沈老太爷都这么说了,沈老爷便更不敢多说什么。
沈沐将事情安排好,沈老爷精心挑选了一个黄道吉日便安排着出发了。
凤宁县是南边的一个偏远小县,一路顺风顺水到京城也要两三个月去了,加上陶溪来到这里后还是第一次出远门,大有一路游山玩水的闲情逸致。
因此比起预计的时间多了十余日才到达京城地界。
沈沐一共带了几十个人,有护卫有仆从,算得上是轻车简从了。本来沈老爷不管人还是物品,都塞了不少,是沈沐坚持不用带这么多,反正带上银票,缺什么等到了京城地界再置办就是了。
于是挑挑拣拣减少了一大半,人手也是够用就行了。
“公子!这里就是京城了啊!”小厮看着眼前巍峨的城墙,禁不住惊叹。
沈沐掀开马车帘子,看着眼前高大雄伟,气势磅礴的城楼,也心生震撼,这比起他们县城乃至府城仍有过之而无不及。
想想也是,毕竟是一国之都,如何能不恢宏大气?
“走了这么久总算是到了啊!”旁边一个懒洋洋的声音响起,陶溪伸了个懒腰,凑过半边脑袋说道。
沈沐见他看了一眼眼前的城池,并没有太过于惊讶的意思。这才想起陶溪说起过他家乡的高楼大厦,虽然沈沐想象不到这样的景象,不过从陶溪口中所言的两相对比之下,他如此态度也就不以为奇了。
“是啊,总算到了。”沈沐感叹一声,看着城门口排着长长的队伍,也不耽搁,随即吩咐道:“拿着关引去办手续,这么多人,也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进城。”
自然有下人照着沈沐的话去做了,沈沐看向陶溪,“都说京城寸土寸金,我们只能先让人找一个合适的宅子租住下来,等安顿好之后再看情况是否置办屋舍了。”
陶溪也点头,“以后真要去北边走商的话,其中要花用的可不少,先租住是最好不过的了。”
“这事一时半会儿只怕很难实行,我觉得还是应该先行将躺椅推行出去,最好是图纸打包卖,京城达官贵人多,这买卖想来会卖出个不错的价钱来。只是可惜了,这等买卖却是不能长久。还有冰块,这个时候也过时了,只能看明年了。”
两人隔阂解开之后,一起经历了不少,沈沐如今已经习惯性的征求陶溪的意见。
之前在凤宁县他们沈家推出躺椅买卖,一开始便风靡起来,后来又传到彰铭府,一时间风风火火,沈家赚了不少。
只可惜,现在的人也都不是傻子,躺椅制作并不难,只要明白了关窍,很快就有人仿制出来了。如今,躺椅在凤宁县已经是很稀松平常的物事了,一般人家也都能买一两张回去。
沈沐初来京城,肯定也是需要一笔银钱花销的,便将主意打到了这上面,如果操作得当,说不定还能赚上蛮大的一笔。
至于以后,旁人做出来仿制品,那也与他们无关了。
“唉!可惜这里没有申请专利,否则拿去申请专利,下半辈子咱也能靠这个养活了。”陶溪玩笑的说道。
沈沐早已经习惯了陶溪话中古里古怪的词句,或者应该说陶溪在外人面前谈吐风姿依旧中规中矩,只是在他面前,可能是因为各自知道了对方的底细了,他说话便没有了什么顾忌,自己怎么舒服怎么来。
这样的区别对待,沈沐很受用。所以对于陶溪这话,沈沐是一笑而过。
他也想要长久买卖,但是想也知道是不可能的。
就像那冰块,即便是稀罕但是一语道破也就没什么稀奇的了。估计过不了两年,冰块制作也算不上什么秘密了。
正如陶溪所说,也是现在已经过了时节了,不然冰块说不定还能赚点钱。
他现在缺银钱啊,沈家家资虽然不错,但也仅限于凤宁县而言,在京城这点跟本就不够看的。有道是京城居大不易,来了京城,处处都要花钱,还要为以后行商一事打算,所以沈沐必须要早做打算才是。
沈沐轻叹,“这也是没有办法的事。”
陶溪摸着下巴想了一会儿,说道:“其实,如果我们做出我们自己的品牌来,就算有仿制品的冲击,问题也算不得太大。”
“自己的品牌?”沈沐疑惑,“也是你们家乡的说法?”
“对,就是能让人耳熟能详的,人们只要一提起来,就马上能想到这是沈家商铺出来的东西。嗯,大概就是这么个意思吧。”
沈沐皱眉思索,这么说起来,似乎很有道理。“只是这样说来,没有几代人的积累也很难有此成就吧?”
陶溪摇摇头,“那也不一定,比如说沈家如果能成为皇室的代表,成为大衍朝的皇商的话,那天底下还有谁能不知道?这样一来,也可以说形成了品牌效应。”
“皇商?品牌效应?”沈沐之前是听都没有听说过这个词。
“对啊,你不知道吗?还是说这大衍朝根本还没有这样的玩法?”
沈沐摇头,表示不知道。同时也好奇万分的道:“大衍朝重农抑商,岂会扶持一个商贾作为代表?”
陶溪想了想,之前他闲聊之时跟魏先生提起过,魏先生似乎也很惊讶的样子,看来大衍朝是真的还没有产生皇商这样的职业代理人。
他看沈沐一副要追根究底的模样,只能解释道:“嘿!怎么说呢?如果代表的皇商对朝廷有好处呢?比如说能让国库充盈,能为朝廷运送军备等各种军需物资并承办军备的生产,或者是代表朝廷主持对外商贸事务等等,你说朝廷愿不愿意扶植这么一个商贾呢?”
“嘶~原来还可以这样。”沈沐闻言手底不由捏紧,陶溪的话让他有了更大的思考空间。
他以前想着如何才能将沈家发扬光大,让旁人不敢轻易觊觎,现在陶溪这话让他蓦然如醍醐灌顶,仿佛一瞬间找到了方向。
“嘿嘿嘿……我只不过随口说说而已,你看看沈家,目前来说有这个资本吗?”
“那倒也是,不过以后可就说不准了。”沈沐深思陶溪的话,口中不由道。
“以后的事情,以后再说呗,反正现在也不急。话说回来,皇商的事情,我也曾跟魏先……哦,那魏丞相提过一嘴,只是不知道他有没有当真。”陶溪皱了皱眉说道。
沈沐眼睛一亮,“这般说来,你说这是这事说不定还真有可能?”
陶溪一摊手,“谁知道呢?不过有了目标,以后总能实现,你也不看看我是谁,有我帮你,就没有不成的事。”
第070章 第 70 章
两人正说着话, 却看到刚刚前去办事的小厮却回来了。后面还跟了一名不认识的陌生人。
沈沐疑惑,他回来干嘛?明明队伍那么长,不可能这么快就办成了啊。
“公子,小的碰到了魏先生府上的人, 说是等候多时了。”
“什么?魏先生府上之人?”
沈沐一惊, 抬眼看去, 就见小厮身后的那人站了出来, 朝着他们行了一礼, 恭恭敬敬的道:“老奴见过沈公子, 陶郎君。”
沈沐奇怪, “是魏先生让你来接我们的?他怎么知道我们今日进京?”
他只不过在出发之时写了一封信带给魏先生, 并没有具体的到京时间,这路途中又行程缓慢,就连他们自己都不确定哪一天能到。
魏先生又是如何知道的?还专门派了人前来迎接?
他的疑惑还没问出口, 那老仆就已经解释道:“老爷自从收到公子您的回信, 算了算时日,就让我们每日轮流着在城门口等候。为了迎接沈公子,只要是从凤宁县过来的都过问一遍。这不,这位小哥一过来,老奴听了口音询问之下,果然算是等到人了。”
陶溪闻言咋舌, 没想到魏先生竟然会如此做,要是早知道,他就不应该在路上逗留了。
沈沐心生愧疚, “路上耽搁了不少时日, 倒是让魏先生久等了。”
“那到没什么,只不过我家老爷担心公子二人的安全, 怕万一路上遭遇到什么不测,不过公子既然安然到达,我家老爷也就能放心了。公子请与老奴进城吧。”
沈沐点点头,看着城门口排着的队伍。那老仆似乎看出来他心中所想,笑道:“老奴有老爷给的通行令牌,无须排队查验凭证,直接就能进城。”
原来如此,沈沐与陶溪对视了一眼,都从对方眼中看出一抹了然之色来。他想他果然没有猜错,这世上除了魏丞相,还有谁能有此能耐?
既然如此,沈沐便也不再耽搁,吩咐随从准备出发。
那老仆看了两人一眼,见两人都对于他的话似乎并不以为意,心中倒是有点诧异,这两人是凤宁县来的,小地方来的人,能有这份定力,是相当的不错了。难怪老爷对这两人似乎多有看重之意。
然而,刚要启程,前面城门处就传来一阵骚动。原本要进城的人也都快速避让开来,如果此时过去,势必会撞上。
沈沐便挥挥手让人停住,“也不急于一时,先看看什么情况再走吧。”
不多时,前面就有消息传出,说是当朝长公主要出城,未免冲撞了公主,让人避让开来,得等公主走远以后才能进城。
沈沐一听,脸色就已然变了,没想到,自己才刚到京城地界便与长公主撞上了,当真是冤家路窄。
陶溪第一反应是看向沈沐,见他虽然脸色难看,好歹没有做出什么过激的举动来。他心怜他,轻轻上前一步,握住了沈沐有些冰凉的手。
沈沐回过神来看他一眼,什么都没说,只是从紧抿着的唇看出他心中的不平静来。
‘别怕,有我与你一起。’陶溪无声说了一句。
沈沐却看懂了,心中莫名就安定下来。
那老仆疑惑的说了一句,“没听说公主要出城啊?想来又是心血来潮才有这一遭。沈公子,看来只有等公主车驾过去方才能成行了。”
沈沐点点头,静静等在一旁。
公主大驾,众人皆于道旁恭迎,不敢有丝毫的杂乱之声。
等了没多久,就有车轮辚辚声传过来,一辆豪华无比的鸾舆凤驾就出现在众人面前。
沈沐虽然想过一旦进京,就会遇上长公主,可没想过这么突然。他死死盯着公主的鸾驾,仿佛要将公主的模样刻骨铭心。
今日的确是长公主心血来潮去城外的皇觉寺祈福来着。只因为昨儿个晚上公主似乎做了个噩梦,被惊醒之后大发了一通脾气,心中犹有些不定,这才决定今儿个出城祈福。
本来皇家之人出行,是会让人沿途把守清理无关之人的。但因为是临时决定,所以没来得及让百姓回避,公主一意孤行,也不管这许多,她素来是我行我素的性子,谁又敢多说半句?
安平长公主心情不太好,最近父皇成天就知道忙,都抽不出时间来陪她。特别是魏丞相回来之后,更是三天一大朝五天一小会,也不知道在商量些什么。
她旁的人都不怕,唯独怕这位魏丞相,小时候入学,众多皇子皇女,哪位没有被魏先生笞打过的?之前他已经告老还乡多少年了,没想到父皇突然又将人给召回来了,害她都不敢在父皇面前放肆。
可能因为昨夜没睡好的缘故,她精神有些萎靡不振,一阵风吹来,正好将鸾驾上的绢纱吹起一角。
她百无聊赖间眼角一瞥,正好看见一个怔怔盯着她看的哥儿。哥儿身边一个俊雅的男子,牵着他的手,整个人却呈现出一副保护的姿态,避免那哥儿被身边的人碰撞到。
公主嗤笑一声,这乡下来的哥儿果然是没见过世面的,就这怕阵仗是已经将人看傻眼了。
绢纱落下,公主也收回了视线,倒是个好命的,有个处处护着他的夫君。
此事在公主心中根本就没有留下任何的涟漪,转身的瞬间便已经全然忘记了。
然而,沈沐却不可能忘记她的模样。
两辈子,这是第一次相见,然而她却是一直活在她的阴影之下。甚至可以说是因她祸起,因她而身死。
这一次,他还会与她有交集吗?
他转头看了一眼陶溪,这一眼,却包含了太多复杂的情绪。
陶溪只是担心的看着他,自始自终没有看鸾驾一眼,更不曾见到那绢纱后的美艳公主。
他全副心神都放在了沈沐身上,他知道沈沐悲惨的前世,以前看书的时候就曾为他唏嘘感慨过。
后来他穿来了,接触到了这个有血有肉,活蹦乱跳的沈沐,才明白感受到沈沐的悲痛。明明是应该被人捧在手心里呵护着的宝贝,却因为渣男的背弃,落得个凄惨悲凉的结局。
陶溪都替沈沐感到不忿。
此时碰上了公主的鸾驾,也不知道沈沐会不会触景生情,自己又没办法帮他,只能无言安慰。
沈沐看到陶溪投过来安抚的眼神,心底一下子就松了不少。
是啊,到底是不一样了,至少陶溪已经不再是以前的那个陶溪了。
手被一只温暖有力的手紧紧握住,沈沐眼睛有些酸涩,老天待他还是不薄的,给了他知道改变命运的契机,还给了一个新的陶溪。
等公主鸾驾走远,路边的人才敢小声说话。
那老仆也转身道:“沈公子与陶郎君请上车,老奴这就引两位入城。”
有魏先生的令牌,一行人一路畅通无阻,很快就来到了内城。
这里离着皇宫不远,几乎朝廷大臣都在此处有府邸,每日里上下朝入宫也方便。
老仆接到人便送了信回去,因此沈沐刚到,就已经有下人迎了出来。
“沈公子你们总算是到了,我家老爷等候多时了。”
听说了沈沐他们今日到京,魏东篱特意放下了手中的事情,专程接待。
魏先生的府邸不过三进院子,在这朝臣府邸扎堆的地方,一对比之下,算是小的了。府中装饰算不上豪华,却胜在布局雅致。
两人随着领路小厮一路来到了前厅,还未进门,就见魏先生已经迎了出来,哈哈笑道:“好小子,你们总算是到了啊,老夫日盼夜盼,你们倒好,不紧不慢游山玩水来着?”
下人都惊呆了,这两个年轻人到底是什么来头?竟能劳动他们老爷亲自相迎?便是皇帝来了,只怕也没这个待遇吧?
沈沐正要行礼,他身旁的陶溪已经走上前去,没有半分拘谨就是一个拥抱,“老头子,我还担心你进京会风餐露宿,凄凄惨惨戚戚,没想到你小日子竟过得挺滋润的嘛。看这高门大屋,仆从成群,啧啧啧,我要像你这样,就不用奋斗了。”
魏东篱对于陶溪的无礼并没有生气,反而笑眯眯的屈指敲了陶溪的脑门一下,说道:“你小子,你在沈家过逍遥日子,哪里奋斗了半点?”
陶溪摸摸脑袋,很是赞同这话,点点头说道:“那倒也是。我娶了个好夫郎,只需要吃软饭就得了。”
看他这惫懒不思进取的样子,魏东篱气呼呼的对沈沐说道:“沐哥儿,你看看他成什么样子,依老夫看啊,玉不琢不成器,你真要多多管教管教才是。”
沈沐被他们的互动给逗笑了,之前的拘谨与不安都在陶溪的插科打诨中给悄然抹去了。
他早就跟陶溪说过魏先生的身份了,就是怕陶溪无意中冒犯了。
可今日陶溪做派依然故我,仿佛是不知道魏先生的身份一般,还跟以前在凤宁县时一样,沈沐一颗心提着,就怕魏丞相会怪罪。
现在魏先生丝毫没有怪罪,他悬着的心总算是放下了。
众仆从已经惊掉了下巴,他们老爷素来都以威严著称,与人从来都是不苟言笑。就连皇帝面前,也是能犯颜直谏的。他们从来不曾见过老爷这幅和颜悦色言笑晏晏的模样。
他们也听说了这两位是从凤宁县过来的。偏远小地方来的人,到了这样的地方,全然没有拘谨之态,是真没见识,还是有过人之处?
向来会察言观色的仆从已经明白一个道理了,他们可一定要小心伺候这二位,万万不可疏忽怠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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