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瓜文学 > 古代言情 > 娇软小皇后(清穿) > 87. 澄长 几多新绿
    福临牵着岁岁小公主站在阿哥所门口。


    岁岁小公主几乎将整个紫禁城都逛遍了。她认得这里是大阿哥住的地方。


    她仰着头,笑得一脸灿烂:“汗阿玛,大哥哥。”


    福临轻轻点了点头:“嗯。你大哥哥病了。朕带你来瞧瞧他。”


    “大哥哥真可怜。药苦。”在岁岁小公主看来,大阿哥真可怜,病了就要吃苦药,这个她是知道的。


    她见过额娘生病,额娘最怕喝苦药了,都要阿玛哄好久,额娘才肯吃一点点的。


    岁岁小公主虽然身体好,但是为了预防很多的疾病,也会喝一点点预防的药,她对药汤很苦的印象也是很深刻的。


    “是啊。”福临淡淡应了一声,药苦,只怕心里更苦吧。


    大阿哥身边的人跪了一地,福临叫了起,便让人在外头候着。


    这些人筛选过许多遍了,都是忠心可靠的人,没有什么长了歪心思的奴才。只是大阿哥各处行走,见的人实在是太多了。保不齐就容易遇上心思不纯的人。


    巴氏倒是没有在这些人里头做手脚,大阿哥身边也没有巴氏的人,褫落了两个这次照管大阿哥不利的奴才,其余的人自然就能办好自己的差事了。


    屋子里通风了,也还是很凉爽的。大阿哥这回病了,热不得也冷不得,照顾的奴才们还是要精心伺候的,福临来瞧一回,觉得还是不错的。


    岁岁小公主一进门,就皱着一张小脸:“阿玛,好苦呀。”


    她说的是药味,这药味闻着就苦,更别说要一日三次的喝了。


    大阿哥醒着的,见福临来了,忙要下床行礼,福临几步走过去,把他摁住了:“这时候就不必拘礼了。躺着吧。”


    大阿哥是又中暑又着了冷邪侵袭,这病不大好治,喝药也要些时日才能养好。


    这会儿小脸有点红,躺在那儿有点不自在,喊了一声汗阿玛,又叫了一声岁岁,换得小公主甜甜一笑,甜甜一声大哥哥。


    瞧着汗阿玛温和的神色,大阿哥也不知怎的松了一口气,可对上阿玛深邃的目光,大阿哥的心又提起来了。


    这次的事情——到底是因他而起的。


    皇额娘那边应该对他很失望吧?汗阿玛此来,是不是要骂他不中用了?


    岁岁也在这里。当着妹妹被教育,好没有面子的。大阿哥沮丧的想。


    “先帝去时,朕只六岁。与你这个时候的年纪差不多。朕没有了阿玛,就只能自己坐在龙椅上,被人摆弄。大清江山不由朕做主,那时候就连朕自己的生活,也由不得朕做主。”


    福临看着大阿哥的眼睛,“你比朕强。朕还活得好好的,也没有什么摄政王摆弄你们。你们自己的生活,虽是朕和皇后安排的,但瞧着你们,似乎也是乐在其中的。到了这个年岁,读书习字,弓马骑射,也是应当要学的。”


    “可是牛钮,你在着急什么呢?有什么事情,值得你耗费自己的身体康健去熬夜读书学习的?你明明可以按部就班的来。大清的一片天,还有你的安稳日子,朕都会为你撑住的。”


    大阿哥前儿入了玉牒。玉牒上的名字就是牛钮。


    牛牛算是大阿哥的小名儿了。寻常叫一叫是亲近之意,福临如今称呼他的大名,是当真将他当做大儿子当做是成丁了的皇子对待的。


    这份关爱与呵护几乎不用明言,大阿哥这样敏.感的心,一下子就能体会到了。


    这些话,旁人不是没有对大阿哥说过。甚至含璋都是说过的,身边的人也都劝过。只是没有人会说的像福临这么直白。


    而恰恰就是福临这个汗阿玛这样直白的话,正正戳中了大阿哥的心坎上。


    “儿子,儿子做的不好。”


    大阿哥有点脆弱,眼睛红红的,可忍住了没有哭,“儿子好像什么都没有做好。”


    福临体验过了那个‘混账’的一生。知道他的长子在那边可能夭折了。总之到后来,这孩子不曾出现过。


    先前待孩子们的心,此时再看这几个不是含璋所生的孩子,他的心中就多了几分疼爱与怜惜。


    他手掌沉沉的在大阿哥的脑袋上碰了碰,他说:“你是朕的长子,你从未令朕失望过。你不需要这么着急,朕容你慢慢来,你可以慢慢来的。”


    “只是有些事情,你要想好。什么事情是可以慢慢来的。而什么事情你不可以再逃避,也不可以再犹豫下去了。”


    “这日子一天天的过去,你也会长大。你是朕的长子,是大阿哥,后头的阿哥们,妹妹们都看着你呢。你如不做出决断,他们也会和你一样分不清的。”


    “在皇家,六岁已经不小了。牛钮,该拿出你的勇气与担当来了。”


    很奇怪的。先前大阿哥若听见这样的话,他就会觉得压力很大,会觉得很难受很痛苦。然后就会去读书,去学习,去试图屏蔽掉这些。


    可如今听见汗阿玛说这些话,看着汗阿玛的眼神,还有那手掌压下来沉沉的一重,就有一种他是被捧在了心上关爱的感觉。


    他好像就不怕了。


    风雨之中,高大的阿玛站在他的身前,为他遮挡风雨,而小小的他,也在努力撑起属于自己的黄桐伞。


    “儿子闹脾气了。”


    大阿哥低声道,“皇额娘是不是对儿子很失望啊。”


    福临坐在床榻边上,岁岁乖巧的依偎在他的怀里,福临轻轻抚了抚岁岁的脸蛋,目光落在了大阿哥的脸上:“你皇额娘很担心你。她和朕一样,从没有对你失望过。她一直都认为你很好。”


    “牛钮,你皇额娘说,你熬过天花的时候,她就盼着你一生顺遂平安。不管是她还是朕,都不能干涉你的人生和决定。我们都希望你能快乐与自由。哪怕是你的亲生额娘也不行。你明知道你皇额娘的性子,却因为心思敏.感,对她的误解太多了。”


    大阿哥的眼泪终于还是忍不住,他哭了起来。


    大约还是觉得丢人,大阿哥的哭都是默默的流眼泪。


    岁岁看了一会儿,然后伸手抹掉大阿哥的眼泪:“大哥哥别哭啦。大哥哥不难过。很快大哥哥的病好了,就不用再吃苦药啦。”


    她还小呢,并不能听懂自己阿玛与大阿哥的对话。只是听见他们提起皇额娘,她也想用她自己的方式来安慰她的大哥哥。


    福临眸光温柔的望着他的岁岁,也望着慢慢止住哭的大儿子,他说:“岁岁是你的亲妹妹。她是朕的幼女。将来,朕或许还会和你皇额娘有孩子。但是,朕不会再和别的嫔妃有孩子了。”


    “你,包括二阿哥三阿哥,还有四公主,你们是朕过去的拥有。日后似你们这样的孩子不会再有了。你们同样是珍贵的。你们皇额娘也将你们看做是亲近的好孩子。可你们心中,这一生才刚刚开始,总有一些人或者事,是你们一开始就认定了的。对你们是很重要的。以后再变,恐怕就会失去了。”


    大阿哥的心结,无非便是那么几样。


    他迷茫彷徨烦恼逃避多日,他们那些人却还是变本加厉。


    他知道,很多的时候,汗阿玛与皇额娘都在尽力的保护他,但是这世上的事情,哪怕是皇上与皇后也不能尽数掌握。


    或许也是可以尽数控制的,但是那样,他将接触不到真实的人生。


    大阿哥从很小的时候就看见了,皇额娘不也是从太后与阿玛的保护中慢慢走出来的么?


    皇额娘可以,他当然也是可以的。


    阿玛的话仿若清风,涤荡了他心中仅存的犹豫和迟疑。


    看着岁岁清亮的和阿玛如出一辙的眼眸,小小的人儿掌心温热柔软,令大阿哥想起皇额娘柔软的笑容,还有皇额娘也会这样伸手摸摸他脸蛋的温情。


    大阿哥的心松出一口气来,他哭的有点嗓子哑,涩声却坚定道:“阿玛放心,儿子知道该如何做了。现在,我应当好好的读书习字,将我该做的事情做好。那些其他的声音,不必再去听了。阿玛和皇额娘会保护好我的。”


    大阿哥顿了一下,才继续道,“额娘那里,我也知道该如何去相处了。她的心太大了,要安安静静的养一养。近一段时日,我都不会再过去了。额娘的心太热了,要冷一冷再成。”


    “她热的不是地方。那你的呢?”


    福临深深望着大阿哥,“你和她热的是一个地方吗?”


    福临要的取舍,就在此处了。


    大阿哥只是被那些声音烦扰了,却并没有被那些声音动摇他的心性。否则也不会只管自己沉湎读书,也不会和巴氏争吵了。


    这会儿被福临解开心结,尽管身上还是有些不舒服的,他的心却清凌凌的透着直透灵魂的清明。


    他含了一点浅笑,握着岁岁小公主的手,语声温柔:“阿玛,儿子被皇额娘带领着,已经见过这个世界的模样了。”


    “儿子的心中,装着的不再只是大清的疆土,还有这个世界的样子。他们说,大清尚未一统,可儿子相信,有汗阿玛在,大清必然一统。他们眼里,只能瞧见眼前的东西。儿子能看见的,他们却看不见。儿子志不在此。”


    “儿子想长大以后,出去看一看。儿子想在世界浪潮的冲击下,护佑大清的平安。”


    大阿哥用心听过含璋的话。


    知道当初前明没能保住那些海上得来不易的资料。几乎是拱手送给了那些外来的人。


    皇额娘既然将那些东西要回来了,大清自然不能再重蹈覆辙了。


    南边战事若结束了,还会有对海岛的征伐。


    南明小朝廷的四处逃窜,也不影响他们与海岛上郑氏的联系。


    他的汗阿玛英明神武,必然是不会止步于南边战事的结束的。最终是要消灭南明那些残余的势力,但最后的结果,也一定是一统大清。


    皇额娘的意思,是不愿意再有海禁的。皇额娘说,若海禁,只怕大清将要往后倒退五十年。原本在前明那样繁盛的海事之后,就已经是在倒退了的。


    大阿哥不愿意看见那样的结果。若不海禁,若在一统大清的前提与支持下发展海事,那势必会引来各国的瞩目和试探。


    到了那个时候,大阿哥想,他也长大了,他是应当尽一份力量的。


    至于储位,他是压根没有想过的。他太知道自己的能力了,不论从哪个方面来说,他都做不好汗阿玛的继承人的。


    做不好的事情要懂得退位让贤,就这么几十年的人生不如干点自己喜欢的事情。这个是宝日乐格格教给他的。


    不过他想,宝日乐格格的信条,也是他皇额娘教的吧。


    福临浅浅一笑,手指轻轻点了点大阿哥的额头:“朕就说了,你是个好孩子。”


    岁岁小公主有样学样:“大哥哥,好!”


    大阿哥一下子就笑了。心境澄明,仿若新生。窗外繁多新绿,在盛夏尽情绽放。


    -


    博果尔拖延成婚,半年一年的,或许还能瞒得住贵太妃。


    可两年三年的不回来,只管在外头领兵,哪怕是偶尔回来了,除了请安也甚少到贵太妃的宫里来,多半是去福临那里,或者在府中议事。


    贵太妃也不能妨碍他办差。可来一回闹一回,她逼着博果尔成婚,博果尔不肯,她就要打人,博果尔册为襄亲王后,就不让她打了,宫里的奴才们也不敢打战功赫赫的亲王啊。


    母子俩就彻底僵持住了。而且博果尔还在这僵持之中隐隐占了上风。


    博果尔今年就十八了。仍然是孑然一身,身边跟着的都是侍卫副将亲随,连个丫鬟都没有。回来府中,也没有伺候的丫鬟在,都是太监小厮。


    京中的人先前还不将博果尔放在眼里的。可等这位先帝的皇子真的干出一番事业来,那求亲的人就多了。想要与襄亲王结亲的人家更是数不胜数了。


    而且这位襄亲王洁身自好,连个侍妾格格都没有,听说十四岁的时候就不要教人事的宫女,至今还没有碰过人呢。


    这原本是隐秘事,不该叫外人知道的。可博果尔当年也是动静闹得大,把人给贵太妃送回来了,叫宫里的人都看见了。


    他是先帝皇子,盯着他的人原本就多,他有个什么动静,只要叫人瞧见了都能知道。况且这些年的成长这样惊人,哪能不叫人注意呢。


    他跟京城里满蒙汉八旗里的公子哥儿们都不一样。亲王贝勒里也少有他这样的。特立独行,跟当今皇上一个样。


    他洁身自好一个人,当今洁身自好只守着皇后一人,都说这亲兄弟真是不假,都是情深的人,就是不知道哪个女子会叫襄亲王看在眼里了。


    这话啊,是越传越多。说襄亲王这样洁身自好,是心里头有人,不然干嘛要跟皇上似的守着呢?可人家又问了,心里有谁不能直接娶,非要这么守着呢?这不是不靠谱么。


    这话一说出来。那有心人不就懂了么。


    有些话,坊间不能说,也不能传。贵人大人物,还是对大清的有功之臣,不能这么议论,可实际上呢,看破的人不在少数啊。


    原先是看不出来的,还以为襄亲王是任性,是眼界高呢。如今再转过头去看看,这哪是眼界高呢。是早早就盯上了人了。


    贵太妃性子高傲,她是当真恼这个儿子的,每次闹博果尔,那都是认真在闹的,她一心一意只沉浸在自己的想法中,博果尔在她这儿逆来顺受的,她要打要骂都行。


    后来博果尔有军功了,册了襄亲王,只待战事平定后,就回京入议政王贝勒大臣会议,贵太妃也不好再打他了。


    可这会儿有话顺着风传到她耳朵里,她才知道原来是这么回事儿。


    她叫儿子给耍了,给蒙骗了。


    她只顾着她自己痛快,竟没有睁开眼睛看一看,儿子早就盯上别人了。


    贵太妃一听见这个话,就直接摆驾亲王府,质问博果尔。


    见了博果尔,她就生气,博果尔倒是含着笑,给他额娘请安:“额娘,今儿怎么舍得出宫到儿子府上来了。”


    贵太妃恼着眉目,顺手就将手里的团扇砸了过去:“我再不来,等你又出京了,我难道还要去前线找你吗。”


    堂堂襄亲王身手了得,怎么会被一个团扇砸着呢。


    他稳稳地接住了贵太妃砸过来的团扇,慢慢走过去,在贵太妃跟前扇扇风,还给贵太妃倒茶:“额娘这话带着气,是谁招惹额娘生气了?额娘说出来,儿子替额娘做主。”


    “你替我做主?”


    贵太妃来的时候,原本气的身上都疼了。


    她这辈子经历过许多的事情,早就不大生气了,要是认真计较,年轻的时候就要气死了。


    这会儿看见她俊美高大的儿子待人接物沉稳持重,偏还有些骨子里的玩世不恭,可是又透着先帝处事的那种果敢有力,贵太妃心里的气,倒是慢慢的散了。


    罢了。带着气,生着气,还怎么好好说话呢?


    现在的博果尔,打不得骂不得,可不就只剩下好好说话了么。


    眼前的这个事,她就好好与博果尔说道说道。


    保养的极好的贵太妃,笑起来还是当年懿靖大贵妃的风范,风雅中藏着狠戾:“博果尔,你是不是打量着我是个傻子。由着你,由着太后,由着皇上皇后一家子人合着伙欺负我呢。”


    “是不是等着赐婚的圣旨下来了,我这个亲额娘是最后知道的?”


    “博穆博果尔,你还有没有心?你和他们是一家人,你和额娘就是宿世的仇人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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