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1章 殿下! 一更
折皦玉坐在地上仰起头, 怀里还抱着大大的花瓶。花枝簇簇盛开在她的怀里,延展在她的脸庞,脖颈,和着她绣满紫藤萝花的衣裳齐齐露在齐观南的眸子里。而后, 他瞧见阿萝眯起了眼睛, 弯起了嘴角, 情不自禁的抬起那只方才去摸头上桃花的手,瞬间就扯住了他的袖子。
齐观南闷笑起来。他今日穿的是铠甲, 哪里有袖子给她扯, 便只能扯住一点护腕下的边角料。
折皦玉激动的喊了一句,“殿下!”
这一激动, 便有些坐姿不稳。她方才从始至终都是坐在地上仰着头,往后倾倒着身子,本就有些僵硬,这会儿摇摇欲坠, 齐观南见了, 便往前一步,将被她扯住袖子的手一反,正好护住她的脑袋, 而后将腿抵在她的背上,弯下腰,从她的怀里将花瓶拎起来放在一边。
“阿萝,还是这般毛毛躁躁的。”
折皦玉好高兴啊, 被说了也不生气, 她站起来, 头正好在殿下的肩膀处, 还需要仰着头, 她眉眼带笑,“殿下,你回来啦。”
她说,“我等了你好久——你要不要去看看我为你种的花?”
她心心念念,念念想想了七八年的事情就是让殿下看见她的花。
她种了好多年。
想到这里,还有些委屈,“你怎么黄昏回来了呢?清晨的花最漂亮了。”
齐观南笑出了声。
他将头盔摘下捧在手里,“阿萝,你长大了。”
话刚说完,齐怀瑾就醒了。他懵懵的看着突然冒出来的皇叔,而后啊啊啊啊啊的站起来,一个猛扑就扑进了皇叔的怀里。
“皇叔!你回来了!呜呜呜,我好想你啊,你不在他们都欺负我!”
齐观南一只手将他推开,笑着道:“怀瑾,你也长大了。”
齐怀瑾激动之余,马上扯着阿萝的衣裳道:“皇叔,快看,这是阿萝专门为了接你做的衣裳,我来王府也是为了给你布置屋子——皇叔,我和阿萝好想你的。只有我和阿萝真的想皇叔!”
他要邀功!他要让皇叔知道,整个曲陵城里面只有他跟阿萝两个人是最挂念皇叔的。
齐观南却看向了阿萝。
从方才回来看她的第一眼,他便发觉了,小姑娘的衣裳上全是紫藤萝花。她的脸庞昳丽,配紫藤萝倒是很好看。
他挪开目光,又看向齐怀瑾。
而后就想到了自己的梦境。
梦境其实在他离开京都的那一年里就没有再做了。他有时候想,是不是他离开了曲陵,又或者说,离开了阿萝的缘故。但确实是没有再做梦了。不过他这八年里把所有的梦境都翻来翻去的想了又想,发现梦境里的“他”应当跟怀瑾是对立的。
甚至他的死都可能是怀瑾所为。
这八年里,只要一想到这个可能,他便拼了命的驱逐贼寇,势必要让这辈子跟上辈子不一样。
他和怀瑾,其实没什么可争的。唯一可争的是权。上辈子他去了蜀州,皇兄也去世了,怀瑾身边的是太后,太后是什么人他最是知晓,于是怀瑾在她的挑唆下跟自己为敌,甚至是逼杀自己,也没有什么不可能的。
那这辈子呢?
他看了眼依旧想趴在他怀里求抱抱的怀瑾叹了口气。
应当危险不大,成材都需要再教导教导。
齐观南就又看向阿萝。阿萝双眸清澈,正睁得大大的看他。他就笑起来,心道:阿萝倒是跟梦里依旧一样,还是一副天真的模样。
梦里的“他”总是用一种别样的目光看阿萝,他虽然不能很清楚的具体分辨出那是什么目光,但是根据梦境大概也能猜测得出,阿萝是他最后坚守的世道。
他在注视着自己的世道。又或者说,自己的神。
他想了八年,总算是想明白了。阿萝是“他”自己养出来的神,所以“他”看阿萝的时候,与看其他人截然不同。就是她摔一跤,“他”都要担心半天。
有时候想“他”的神情想得久了,他也会想,阿萝如今在曲陵怎么样了呢?是否与梦境中一般,是否还是“他”养出来的那般?
想着想着,就会给她写信,问她做了什么,读书读到了哪里,喜欢什么样的首饰,珍宝——他要是杀到敌寇的城池里面有,便给她抢了来。
天上的好东西,地上的奇珍异宝,只要她想,他都可以为她抢来。
以慰她的喜好,以慰“他”的心。
他要是欢喜的。
他不常说话,与人交情浅薄,但跟阿萝是推心置腹的。他想到这里就笑——他和阿萝来往书信推心置腹,主要是阿萝实诚,是真的什么事情都跟他说。
他笑起来,想起阿萝信里说的,道:“你不喜欢弟弟妹妹吗?我一回来你就开始进谗言了?”
齐怀瑾心酸,“我确实不喜欢他们,他们都欺负我。我只有皇叔了,皇叔千万要保护我。”
折皦玉就小声道:“殿下你瞧,堂堂太子,总是这样撒娇。”
齐怀瑾:“我在别人那里就不撒娇啊!我只在你和皇叔面前撒娇!如今父皇面前我也不敢自在了。”
这就是独子和其中一个儿子的区别了,这就是他母族没有权势,王李两家不把他放在眼里的区别了。
但他知道,父皇一定会把皇位给自己的。
哼!他不担心父皇,他只担心小五会跟他争太子之位。
要是皇叔帮他,站在他这边,还一直掌控着大军,即便是王李两家也要看看势头的。
他就要叽叽歪歪告状了。齐观南还有事情去皇宫里,他止住这个碎嘴子,“等我有空闲的时候再说吧,此刻我要进宫。”
折皦玉一直都是站在殿下这边的,“那你就不要说啦,殿下的事情是大事。”
齐怀瑾:“我跟皇叔一块回宫吧,左右你已经回来了,我也就不布置了。”
齐观南:“也好,那就一块进去。”
他说到这里顿了顿,“阿萝,明日清晨我就回来看你种的花。我刚刚看了一路,很好看。”
这比折皦玉吃了蜜还高兴。
等两人走了,她马上就回家去把事情告诉了她娘,“阿爹呢?殿下能提前回来,阿兄阿姐会不会也提前回了啊?”
冯氏道:“还没回来。”
而后皱眉道:“是出了什么事情吗?安王爷怎么会突然回来。”
又说,“你阿兄阿姐又不是跟安王一块回的,还要几个月才能回来——所以他们就是飞也飞不回的。”
折皦玉失望的哦了一句,而后转动脑袋四处看看,“琬玉呢?”
冯氏一顿,“在你祖母那里呢。”
她小声说,“十一郎和十三娘也在。他们三个关系好,估计要说一会子话。”
折皦玉:“那我去找她,顺便拜见祖母。”
冯氏没拦着,“去吧,安王爷一回来,你怕是以后出去得勤,你祖母那里也去不了。”
她盘算着,“今日去一次,后面过三日再去一次便行了。”
折皦玉捂住嘴巴笑起来,“阿娘,别让外人听见!”
她趁着天还没有完全黑去见了折老夫人。这么多年了,两人对彼此的意见也是心知肚明的,只到底是一家子,所以面上没有什么差错。
折皦玉跪着行礼,折老夫人撇嘴不叫起,折皦玉就自己爬了起来。
傅十一郎见之一笑,妖冶异常。
折老夫人没看见他的笑——他站着,又高,她坐在红木椅上,便也看不见,但傅十三娘看见了。
两人虽然一笔写不出两个傅字,但终究没有血缘关系,虽然同养在折家,却针锋相对。
于是很快就道:“哥哥笑什么?”
傅十一郎敛眉:“我天生爱笑。”
傅十三娘:“……”
她低垂眉眼,“我以为哥哥是在笑阿萝。”
傅十一郎:“不敢。”
十三娘还要再说,折老夫人已经怒骂出声,“没有教养的东西,我好歹是你的祖母,我没让你起来,你自己爬起来是什么规矩?”
折皦玉恭恭敬敬的敷衍,“孙女耳朵不好,以为祖母方才让孙女起来呢。”
折老夫人便骂道:“小时候如同哑巴一样,如今长出了舌头敢跟我龇牙咧嘴,但耳朵却聋了,天聋地哑你总要占一样对吧?”
折琬玉皱眉,“祖母!”
她好生为难。祖母对她掏心窝子的好,但却苛责两个阿姐,让她十分为难。
折老夫人还是疼爱亲亲孙女的,并不让她为难,冷哼一声,问:“你来做什么?看我死了没?”
折皦玉:“不敢。只是来问祖母安。”
又看向妹妹,“顺便看看你。”
其他两个人她并不提。
倒不是她孤立两人,而是他们跟折老夫人站一边。他们倒是也不会欺负她,只是利益不同,他们需要得到折老夫人的怜惜才能过得更好,于是就站在了对立面。
她出了门,仔细勾勾手指头,一件事情一件事情的数了数,终于松了口气。
所有的事情都做完了,可以歇息啦。
又在心里盘算明日要做的事情。
去安王府看殿下。
早点起床,跟殿下一块看花,跟殿下一块吃早膳,给殿下做一顿午膳,跟殿下一块吃晚膳。
然后要让阿娘腾出一些马车来装殿下送她的礼。
殿下之前在信里说,他给她带了许多好东西回来。
她就在心里期待开了,会有些什么呢?
她翻来覆去的睡不着,春草好笑,“姑娘,都快子时了,还这般激动呢?”
折皦玉在床上滚来滚去,“啊——只要想到殿下我就睡不着。”
“我好久没看见他了——他变了好大的样子啊。”
她闭上眼睛,后知后觉的发现,她的脑海里全是殿下今日从她怀里拎开花瓶的模样。
浑身都是力气。
作者有话说:
明天中午十二点补两更。
我去睡啦。感谢在2023-07-29 09:47:54~2023-07-29 22:04:20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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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2章 殿下知道男女之情吗? 补一更
折皦玉天还没亮就起床了。早膳没吃, 骑上马就去了安王府。王德贵早知道她要来,早早的守在门口等她,笑着道:“王爷还没醒。”
折皦玉翻身下马,将缰绳递给过来牵马的小厮, 诧异道:“我还以为殿下会在宫里睡——昨晚回来的?”
王德贵:“是, 快子时末了才回来。”
他小声道:“回来的时候叮嘱我们早间做您喜欢吃的, 还说要跟您一块赏花,但方才我过去的时候王爷还没醒。”
理应来说, 王爷应该醒了的。
折皦玉熟门熟路往里面走, “那我去游廊下等他。”
她说:“清晨看完花,估摸着萧大人和时大人就要来了。”
到时候殿下肯定没空。
不过走着走着她顿了顿, 后知后觉的道:“其实我也可以后面几天来嘛,看花也不急这一时半会的。”
王德贵就心想你可算是回过味来了——哪里有这么着急的!但王爷宠她,这么多年一点没变,大晚上赶回来就是为了早起。
折皦玉不好意思笑起来, “我就是想让他快点儿看看。”
幸好殿下还没醒, 不然她要愧疚的。
于是坐在廊下百无聊赖的等,王德贵让人去拎了膳食来,“阿萝姑娘, 先垫垫肚子。”
折皦玉就端起一碟饺子吃,刚咬了一口,门开了,她马上回头, 殿下正穿着中衣诧异看她。
折皦玉呆呆的看, 呆呆的嚼饺子, 然后捂住眼睛, “啊!”
齐观南这才回过神来, 连忙将门关上。
他常年都在军中,随意惯了,一时半会倒是忘记了这茬事。
他也没想到阿萝会来这么早。方才睡醒他就知道睡过了,本来打开门是要叫王德贵问时辰的。
唐突了小姑娘,他心里有些后悔,也有些不知所措,不过庆幸自己好歹还穿了中衣——在军中的时候,上衣都是不穿的。
但阿萝明显没见过几个男人。等他穿戴整齐出去的时候,她的脸红红的,捂着眼睛不敢看他。
齐观南本只是有些后悔的心,被她这般一脸红,心里倒是生出些异样,略微有些不自在。
这是第一次,他对她有了有很明确的认知——阿萝确实长大了。
看来之后他在她面前确实是要注意些了。
他咳了一声,“阿萝,还饿吗?”
折皦玉摇摇头,“吃饱了。”
哎!她真是不争气!以前伺候殿下的时候,他光着上半身她也是见过的,当时脸半点不红。
只是如今时隔太久,她对殿下的身子太陌生,方才有些害羞罢了。
但女人见到男人身子害羞,倒是也正常。
她不愿多想,只想着以后要多注意些。
两人因为方才的一幕,难得的走了一段路还沉默着。
眼见气氛不对,齐观南再次咳了一声,“你等了多久?我睡过头了。”
折皦玉:“就一会儿。”
齐观南:“以后我要是睡着,你直接让王德贵把我叫醒就好了。”
折皦玉干巴巴:“不要紧的,殿下好好休息最重要。”
又没话了。
齐观南笑起来,“那你就跟我说说话花吧。”
折皦玉便终于来了兴致,整个人如同新生一般,道:“好啊!”
她说到花的时候,眸子里全是欢喜,“我先带殿下去看牡丹园。”
齐观南出战八年,其实对花花草草早就已经无感了,但他还记得,八年前他离开曲陵的时候,还很喜欢牡丹。
当年是皇兄喜欢牡丹,所以他跟着喜欢。如今他年岁这般大了,很多事情发生了改变,于是对这些花团锦簇的牡丹除了觉得漂亮之外,也没什么太大的感觉。
但阿萝如此欢喜,他便不能冷淡,于是频频发出惊叹之声,折皦玉越听越飘,越听越觉得自己乃是天下第一种花人,立马说出自己的成就,“我在写百花书呢,等我把书写成了,说不定能流芳百世。”
说到高兴的点,她忍不住凑近了小声说秘密一般道:“殿下,以后我还要写药材书的,只是药材谋利太高了,阿娘不让我往外面说。”
她似模似样的发愁,“阿娘说,我能知道这么多药材是因为我是折家女,所以太医和大夫们都愿意告诉我许多本领,但这些本领是很多人吃饭的家伙,我不能摔他们的碗。”
“可是!他们卖的药好贵,很多其实可以自己种的,明明几文钱的药却能卖一两银子。”
“虽说这其中要经过晒药制药,可也用不了那么多银钱啊。”
“殿下,你说我该怎么办?”
她说着说着就情不自禁的仰起头去看殿下的眸子,想要从他的目光之中获得肯定。
但他和她站得近,齐观南经历方才被她看见只穿中衣的模样,这会儿早把她当个大姑娘瞧,被她凑这般近盯着,哪里还能当不知道。
两人如此近可不好。若是他再不往后面退退,那就是肮脏小人了。
他自认是个君子,做不出如此卑鄙的事情,于是不动声色地装作摘花,走到旁边折下一支牡丹给她:“你是对的,救人救命的东西,不该如此贵。但你阿娘说的也没错,你这些本事和学得的本领都是从别人那里得来的,摔了他们的碗也不好。不若去问问他们有没有想要的东西,你可以拿他们想要的去交换,如此一来,便可以两全其美了。”
折皦玉就舒出一口气,认真道,“那我就去做了。”
齐观南便发现阿萝还是如同小时候那般信任他。好像他说的话就一定是对的一样,比圣旨还管用。
这么多年来,她一旦有拿不准的主意就会问他,他也习惯了如此为她出主意,不过之前是在信纸里,除了些为人师表的满足感,倒也没有其他的想法。
但如今她这般认真的说要去写书立传了,活生生站在他的面前走来走去,说着自己的谋划,他又有些别样的感觉出来。
他问:“万一我说的是错的怎么办?”
折皦玉觉得没什么:“错了也是要试试的,左右我也没什么损失。”
她又凑过去悄咪咪的道:“告诉你一件事吧!他们其实还挺害怕我的,我身份如今比八年前尊贵多了。”
“就算此事不成,他们也不敢害我。我唯一害怕的便是他们不会跟我换东西,反而会畏惧我的权势拱手相让,但我不愿意如此抢东西。”
是个想要做好事又怕自己会做坏事的小姑娘。
齐观南就笑起来,习惯性抬起手想要摸摸她的头,但又觉得不妥,手就往自己的袖子上去了,整了整袖子,道:“你若是不着急,等我空闲了,我们一块商议着来。”
“这件事情确实是好事,不能变成坏事。”
折皦玉彻彻底底舒口气,“那就太好了,有殿下在,一定行的。”
但她忧愁的事情好多,好想全部告诉殿下!殿下一定能帮她解决的。
于是开始说家里的事情。
“怀瑾总担心十一郎会勾引我——这其实是无稽之谈,十一郎虽然长得好,但我一点也不喜欢他的长相,怎么会被勾引去呢?”
“其实我也不讨厌十一郎,他也挺可怜的,但怀瑾见了他就跟栀子要咬人一样凶。”
栀子是条狗——齐观南想,怀瑾估计也不希望自己在阿萝心里变成一条狗的模样。
折皦玉还在继续说烦恼,“怀瑾最近一直都在问我要不要嫁给他,可我真的好犹豫啊,我觉得他挺好的,但又不好,我很怕以后跟他其他的女人吵起来,我嘴巴笨,吵不过的。”
“而且十三娘在祖母面前虽然对我爱答不理的,但是私底下又很讨好我,我觉得她也挺可怜的,平日里有好东西也愿意给她,可是她暗戳戳的在怀瑾面前穿红戴绿——她想给怀瑾做侧室。”
“祖母知道后还把我叫过去,让我以后跟怀瑾出门带着十三娘,我一句话也没听,阿娘却气坏了。”
“后来怀瑾知道了这件事情,还偷偷丢死蜘蛛给十三娘,十三娘倒是不怕,但她装作害怕,怀瑾高兴了,我却没有那么高兴,我只觉得她可悲。我准备跟阿娘说说,让她为十三娘说一门正经的亲事,如果她不要,我以后就不理她了。至于她能不能做成怀瑾的妾,都跟我没关系。”
“不过阿姐说,等她回来就收拾十三娘,敢给人做妾就打断她的腿——”
齐观南听来听去,大概听了一刻钟她就停了,眼巴巴的看着他。
他就知道阿萝的少女心事估摸着也就是这些了。他还有些头疼。
这种事情,其实不应该他来说的。但小姑娘从小就爱告诉他秘密,他此时拒绝出主意也不好。
他想了想,先回答最重要的事情,道:“如今你家也不用一定要拿下太子妃之位——你就只想一件事,你对怀瑾是男女之情吗?”
折皦玉傻了。
她闷闷的低下头,“我不知道。”
她和怀瑾真是太熟悉了,从小一块长大的,谁还不知道对方那点事情呢?
亲情友情比较多吧?爱情——她也不知道啊。
眼见她迷茫起来,齐观南就叹息,“什么都不知道呢,愁这么多做什么?”
折皦玉脑子一片混沌,嘴巴却先动了起来,“那殿下知道吗?”
齐观南一愣,“知道什么?”
折皦玉:“殿下知道是什么男女之情吗?”
齐观南呼吸一窒,“什么?”
折皦玉:“男女之情啊。”
她道:“我也不懂,就想问问殿下。”
齐观南就想,这个姑娘真是种花种傻了,这种事情他就是知道也教不了她啊。
他真是为难坏了。
当年带着三千将士夺城的时候也没有如此为难过。
作者有话说:
晚上估计又要十点,我先去吃饭啦。
最近日九有点难,我们日六两天先。感谢在2023-07-29 22:04:20~2023-07-30 17:54:14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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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3章 解决方法 殿下,你十五岁的时候有妾室吗
齐观南一发愁, 就想到了昨晚的梦。又或者说是今日凌晨的梦。昨日从宫里回来,已经到了子时末,他在脑海里面想了会行军的事情,天便快亮了才睡过去。
睡梦里, 他又开始做梦了。
八年来未曾到来的梦, 此刻慢慢席卷而来, 陌生又仓促。他在梦里适应了很久,才发现“他”今日有些奇怪。“他”穿着一身宽松华贵的衣裳, 贵公子模样的打扮, 但手上却捧了个南瓜。
他明显没有做过捧南瓜的事情,捧得很是僵硬。但他身边的阿萝看着好像是十三四岁的模样, 年幼了许多,正站在他的身边着急的比划着手势。
齐观南为了梦里的阿萝学过手语。他仔仔细细盯着瞧,发现她在说:“殿下,再走几步, 再走几步, 就不会做噩梦了。”
“他”一身风月,姿兰玉树,闻言明显有挣扎的神色, 但还是僵硬着身子又开始走动。
阿萝就高兴起来,继续鼓励“他”往前面走。
“南瓜南瓜,捧住不瓜。殿下,这是书里面写的, 应该很有用的。”
他在梦里面情不自禁的笑起来。原来“他”也有这般的时候啊。笑着笑着, 就笑醒了。起来的时候便睡过了时辰, 匆忙开门, 又被阿萝瞧了穿中衣的模样去。
他今日一直在被她打个措手不及。中衣是, 现在也是。如果梦里的“他”也能梦见他的话,想来也会发现他现在的身子僵硬,如同“他”捧着南瓜去躲避噩梦一般。
齐观南稍稍叹息一句,“阿萝啊。”
折皦玉正襟危站,立马竖起耳朵,“殿下?”
你有什么高见?
齐观南索性直言,免得说了什么误人子弟,阿萝实在是太信她了,他很怕自己说错话。于是道:“……我也不懂男女之情。”
他哪里懂呢?他这八年,日日夜夜奔走在战场上,别说男女之情了,就是母马,他也没有骑过打仗,都是公马。
他笑着道:“倒是打死过不少蚊虫,不知道有没有姑娘家。”
折皦玉就捂着嘴巴笑起来,两人又在院子里面走起来,气氛松了些,他又正好提起了战场,她便好奇的问,“殿下,那有姑娘喜欢你吗?”
今日怎么就绕不开这个话题呢?
齐观南摇头,“未曾。”
折皦玉:“你骗人!肯定会有的。”
齐观南好笑,“怎么就一定会有呢?”
折皦玉:“殿下这般好,为什么会没有?”
齐观南便觉得她跟个孩子一般。但如此被她认可,心里又忍不住高兴,他笑着看过去,正巧瞧见阿萝也看过来,两人相视一笑,她的笑脸就映入了他的眸底。也许是欢喜太盛,让她看起来格外的惹人怜爱,便连身子也为之一顿。
她好奇看过去,“殿下,怎么了?”
齐观南僵硬的转过身,“是,感觉身子好像有些重,像是抱着个大南瓜。”
折皦玉哈哈笑起来,觉得他说了好笑的笑话。
“殿下如今也爱逗我啦。”
正说着,王德贵带着栀子和菖蒲来了,还拎着早膳。
齐观南舒了一口气,连忙带着阿萝去吃东西。他胃口大,她本就吃了些,胃口小,于是几碟子包子饺子都叫齐观南吃了去。折皦玉只吃了些边角料,吃完了,用水漱口,又用手在撒着花瓣的铜盆里面洗干净手,再用干净的帕子擦过手,这才又眼巴巴的看着他。
齐观南一直用余光看着她,见她又看过来,便马上低下了头。
也不好为人师了,也不为人师表了。他正要扯个话茬子递过去,便见阿萝已经开口了。
她说,“殿下,咱们说说正事吧。我心里还是很担心的。”
这件事情不解决,今年怕是都不好过年。她都答应怀瑾了。
齐观南顿生不好之情,但还是点头,“好。”
折皦玉就觉得今日的殿下有些奇怪。她瞧了又瞧,还是没瞧出殿下的奇怪在哪里。那就不管了。她一本正经的问,“殿下,我是先要弄懂自己对怀瑾是不是男女之情,对吗?”
“是。”
齐观南颔首:“男婚女嫁,必须要心意相通吧?”
没错,就是这样。这样总是没错的。这样不算误人子弟吧?他真是担心的很。
折皦玉便郑重的点头,“殿下说的是,我从前只考虑嫁给他会有哪些好处,哪些麻烦,倒是没想过有没有男女之情。”
她想通了之后,脑子就灵活一些了,很自然而然的,就想起了另外一个对自己有男女之情的人。
是上辈子的殿下。
上辈子,她也不懂什么是爱,但是殿下说,他爱慕她,是男女之情,夫妻之意。
她刚刚重生回来的时候还偶尔想殿下为什么会欢喜她,但如今日子过得太久,她也很久很久没想了。
今日想起来,第一个念头倒不是上辈子殿下为什么喜欢自己,而是——这辈子的殿下呢?
这辈子的殿下还有那份心思吗?
她情不自禁看过去,殿下目光清明,应当是不爱慕她了。
她叹息一声,觉得有些空落落的,但又松了一口气。这辈子殿下见的姑娘多了,又没有与她常年相守在一块,她也不只有殿下一个人可以依靠,两人之间的情义便开始与上辈子不同,各有所依,各不相恋。
但殿下不爱慕她也是好事,她如今连一个怀瑾都已经顾不过来,要是再来一个殿下,便要死翘翘的。
于是不去想此事,只一个劲的又开始凑殿下面前说自己的苦恼。
她说,“我也不知道如何去试探自己对他是不是有男女之情啊?”
齐观南觉得头又要疼了。他怀里捧的南瓜似乎越来越大,在阿萝的信任目光中,他硬着头皮道了一句,“男人的爱,左不过是选择。你若是想看一个男人欢喜是否,便要看他是不是愿意在艰难万险之间选择你,不放弃你。想来女子的爱也是一般的,也是在艰难万险之中,仍然选择选择他,不放弃他。”
折皦玉受教:“那我懂啦。”
懂啦懂啦的——她眼巴巴的又问,“殿下,我如何要创造艰险去选择他呢?”
齐观南的头是真的疼了。
他感喟一声,“阿萝,你要自己去想了,我委实不懂这个。”
折皦玉就叹息一般哦了一声,“那我就自己想吧。”
说完又抬起头,“殿下真不帮我吗?”
齐观南受不了她的眼巴巴,只能继续出主意,“怀瑾十五岁了,十五岁的太子,无论定不定太子妃,太后都会给她送侍妾了。你便告诉他,你不愿意他纳妾。”
折皦玉不懂,虚心受教,“这不是要为我创造艰难吗?这样不是给他创造了吗?”
齐观南:“是他的,更是你的。”
“一切等尘埃落定,你就知晓了。”
折皦玉懵懂的点点头,而后凑过去,小声的问:“殿下,你十五岁的时候有妾室吗?”
齐观南头疼得不能再疼,继续抱着大南瓜僵硬的道:“不曾有。”
折皦玉不知道的就松了一口气,而后小声道:“殿下之后也不曾有——那殿下不是——”
齐观南;“!阿萝!谁教你的这些乱七八糟东西!”
真是反了天了!懵懵懂懂,但懂的又乱七八糟。
折皦玉快快的跑了出去,笑着道:“殿下,快来,我带你去看花。”
“恰逢春日,今日风起,正是好天气呢。”
她脚步轻快,心道:殿下原来还是个童子鸡啊。
她笑起来,她笑着跑起来,哒哒哒给殿下去采摘桃花枝。
作者有话说:
今天就这样了宝子们感谢在2023-07-30 17:54:14~2023-07-30 22:15:07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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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4章 破土(1) 皇叔,阿萝美吧?
下午萧元礼和时弼良果然来找齐观南了。
折皦玉不愿意回去, 三人在书房里面说事情,她就在花苑里面摘花。
正是一年里花开最好的时节,安王府里这一树桃花谈不上浮艳,却也不缺冶色, 便格外的赏心悦目。
折皦玉背着个竹篓, 逮着一棵桃树努力的薅——她最近钟爱桃花。
她伸出手, 踮起脚尖,勾住一枝桃枝正要折下来, 便听见齐怀瑾的声音:“阿萝!我来帮你!”
折皦玉扭过头, 手里还勾着桃枝,利索的折下来往竹筐里一放, 笑着回道:“你怎么来了。”
齐怀瑾就被她笑得心肝一颤一颤的,身子酥酥麻麻起来,只觉得背着竹筐站在桃树下的阿萝是天底下最好看的姑娘。
比昨天的阿萝还好看!因为他每天都欢喜阿萝多一分。
齐怀瑾甜甜蜜蜜跑过去,又去捉她的手, 被甩开后也不恼, 只期期艾艾的道:“宫里无趣得很,我来见你和皇叔。阿萝,我想你了。”
折皦玉哦了一句:“殿下跟萧时两位大人说话呢, 你别去打搅他。”
齐怀瑾点点头,两人又往其他的花圃里走去。
乱花迷人眼,齐怀瑾左看右看:“你还要摘什么花?”
折皦玉:“茶花。茶花园里面的花色正红,跟桃花枝的粉嫩不一样。我也插一瓶放案桌上, 到时候殿下喜欢哪个就要哪个。”
齐怀瑾嘴巴甜, “阿萝插什么花都好看。”
折皦玉就看了他一眼, 再看一眼, 最后想了想殿下方才说的话, 还是好奇直接问,“怀瑾,你是男人了吗?”
齐怀瑾刚开始听得懵了懵,而后红了脸,气急败坏的,“谁教你的!是不是傅狐狸精!”
阿萝在他心里面就如同雪山上的莲花一般纯洁,跟不食人间烟火的仙子一样,她怎么会知道这些事情呢?定然是有贱人在她面前挑唆。
折皦玉弯腰摘了截漂亮的山茶花枝放进背筐里,道:“不是他——你说啊。”
齐怀瑾就脸上好像火烧云,小声的道:“还不是。”
然后马上质问:“你问这个做什么!你从哪里知道的!”
折皦玉此时也觉得有些不好意思了,小声道:“书上看见的。”
她声音一小,齐怀瑾的声音就也情不自禁的变得小起来,两个人好像做贼一般:“阿萝,你是个姑娘家,别看这些乱七八糟的书,你想知道什么……你想知道什么,我来告诉你。”
他已经羞得说不出话来了。
折皦玉其实还真挺好奇的。活了两辈子,还真没想过这些事情。
但是对面的人是怀瑾,他脸太红了,她又觉得问不出来。
算了吧,她道:“我还是问阿娘。”
那完了。齐怀瑾心想:今晚我无眠。
他走的时候还是忧心忡忡的。齐观南好奇,“怎么回事?你跟他说了?”
折皦玉也正准备回去,闻言摇了摇头:“还没说呢。”
齐观南:“那他怎么了?”
折皦玉:“好像是……好像是害羞了。”
齐观南刚开始还不在意齐怀瑾为什么会害羞,因为他实在是太忙了。他能提前回来是有事的——回朝大军行至离曲陵不远的蔚县山脉时,山上突然落下一块大石头,上面浑然天成雕刻着一个齐字。
这就是祥瑞了。此时战乱初平,各地还不稳,他和手底下的人一商量,便回来请天子旨意,以安王之身,用天子手谕领着礼部诸大臣迎祥瑞进京。
于是等他又出了城领军回来的时候,一切都办妥了,便见阿萝坐在花苑的廊下一脸忧愁的等他。
齐观南这才发觉自己忽略阿萝多日,连忙过去问,“有什么忧心事?”
他这些年真的被阿萝练出来了,简直见不得她眉头紧皱有烦心事。
折皦玉就十分不好意思的抬起头,支支吾吾的说不出来。
她前阵子对男人有点好奇,说要回去问阿娘,但还是很羞涩,根本问不出来。又怕她问东问西,再者说,琬玉和十三娘这几日马上就要去王家的学堂读书了,阿娘忙得很,她也不好问。
想要写信问阿姐吧,可这种事情,她顾虑就很多。
一会儿觉得要是信件中途被人截了去怎么办?一会觉得阿姐太忙了,如果一时半会儿没有回她,信件被别人看见了怎么办?
她还是要脸的。
总而言之言而总之,她觉得这件事情不能被别人所知道。
所以问阿姐是不可靠的。还是等她回来再说吧。
然后又忙着迎将士们进京的事情。是的,她也忙。因为她要穿漂亮的衣裳去迎殿下回来。之前的紫藤萝华裳已经被殿下看见了,她就想趁着他没回城之前再做一件。
于是先画图纸,再盯着绣娘做,还要奔波于药田和安王府花苑之间,简直是忙得脚不沾地。
阿娘说她都瘦了。但她穿着特意赶制出来的牡丹花衣裳站在城门上的时候,殿下却没看见她。
啊,好失望啊——
她又穿着衣裳来了安王府几次,但殿下都在宫里没回来。她也没好意思去宫里打搅他办正经事,只能等啊等,等到他现在突然回来了,她却只穿了一件寻常的衣裳。
她更愁了,甚至在这一刻衣裳的愁绪已经超越了她想问问殿下男人身体的愁。
齐观南好笑起来,“怎么委屈巴巴的?”
他索性也随地而坐,就坐在她的身边,他发现这个小姑娘很喜欢坐在廊下。这不是一个好习惯,总这样要着凉的——下回让丫鬟婆子们都看顾着些,为她时时刻刻带蒲垫才好。
折皦玉闷闷的道:“殿下,你回城的时候看见我了吗?”
齐观南:“看见了。”
折皦玉一愣,抬起头,“那你怎么没看我呢?”
齐观南就又忍不住笑起来,“你怎么知晓我没看你?”
城池处,所有人都在呐喊,她也在喊,很奇怪的,他马上就听见了她的声音。
他抬头看过去,她正穿着一身漂亮的绣着牡丹的花裳冲着他喊。
他当时就弯起了嘴角——小姑娘一点没变,八年前他出城门的时候,她就是如此用力喊的。
折皦玉有些疑惑,“但我没看见啊——我穿什么衣裳?”
齐观南:“牡丹花的,大袖上面还有许多金丝线?我一眼就瞧见了。”
折皦玉十分欢喜,“是啊是啊,我就是穿的那件衣裳。”
她撑着脸:“殿下,那是特意穿给你看的。”
很多年前,她就想要很郑重的迎接殿下回城的。那还是在蜀王府的时候,她闲着没事干了,便也会想想外面是什么光景。殿下不准她出府,她也不爱出门,便只能想想。想得多了,就会想殿下这般厉害的人回城的时候,百姓们定然会夹道欢迎的吧?
书上都是这么写的:“将军百战而归,百姓齐齐而出,呼拥而至。”
她也想去迎殿下。
而且要穿最漂亮的衣裳,一眼就被殿下看见。
没想到上辈子的瞎想这辈子真的实现了。她乐滋滋的问:“好看吗?”
齐观南此时已经觉得有些不对劲了,先是回答一句好看,极为好看,而后就想:阿萝对他有些奇怪。
即便是再信任他,即便是幼时也懵懵懂懂的梦见了他,对他很是依赖,信任,但女子天性,这般穿好看的衣裳待君归的事情,好似也不是普通的依赖和信任可以说得通的。
不像是对长辈的信任,反而像是……女子对情郎的情意。
齐观南也不是三岁小孩,更不是懵懵懂懂的十五六岁少年郎,他今年已经有二十五岁,虽说没有跟女子相爱相缠过,但该知晓的都知晓,他当即就觉得浑身一僵,眼见阿萝还要眼巴巴凑过来说愁绪,他马上就往后面退开了半步。
“阿萝,坐好了。”
折皦玉往前面倾斜的身子就乖巧的坐直了,随后还是小声的问,“殿下,你们男人是怎么做男人的啊?”
齐观南:“……?”
齐观南:“!”
他方才还担心阿萝在不知不觉之间对他产生了男女之情,但现在却一点也不那么想了。若是有男女之情,她打死也问不出这种问题。
他冷着脸,而后又想:阿萝其实没有把他当男人。
一贯惯着她的齐观南第一次将人拎去了书房里面罚抄写,他自己在外间端着杯茶咕噜咕噜的喝下去清火。
就没见过这般的姑娘!
折皦玉就知道自己成功将殿下气着了。哎,这事情真是问谁也不好,本以为殿下会不一样,结果还是要生气,自己还是要受罚。
她一边认命的写大字,一边对男人的欲望随之瓦解,半点不好奇了。
谁知写着写着,殿下也不知道为什么,僵硬着脸,将一本书递给她。
“自己看去。”
折皦玉没想太多,正要翻开书,却听殿下道:“等我出去再看!”
折皦玉不明所以,哦了一句,等到殿下脚步飞快的走出房门之后,她好奇的打开一看,而后慢腾腾的僵硬起来。
——那颗在抄写大字过程里已经清心寡欲的心,又开始躁动起开。
哇哦!
……
日暮宅门,折皦玉还待在书房里面没有出来。春草有些着急。如今姑娘也大了,她是可以往安王府里跑,但却不能在这里过夜了。
再者说,她能往安王府里跑而无人置喙,也是因着太子殿下时常来。
今日太子殿下没来,春草便一直怕人说闲话。
又等了一会,春草便忍不住喊了一声,“姑娘?”
折皦玉在屋子里面轻声嗯了一句。
春草担忧:“姑娘,你怎么了?”
折皦玉闷闷的道:“殿下回来了吗?”
殿下把书给她之后就出门去了,她也知晓,他这是有些尴尬。但她现在也很尴尬。
她看得太起劲,鼻子流血了。
她不敢见春草。春草太熟悉她了,必定会问她为什么鼻子会出血,她要是说谎,春草就会知道。
春草伺候了她十五年,知晓她的一丝一发。折皦玉就有些愁,她不想让春草知晓她看了这种书,还看出了鼻血——很丢脸。
她还是要脸面的。于是想来想去,觉得这事情还是少一个人知道的好,还是只有殿下一个人知晓吧。
更何况,书上染了血,殿下看一眼就知道了。
她自暴自弃,“殿下还没回来吗?”
春草心里起了疑云,隔着门道:“奴婢派人去问问——姑娘,你真的没事吗?”
折皦玉:“嗯,没事,你请殿下过来吧。”
碰巧齐观南回来,马上就被请了来。春草着急的道:“王爷,我家姑娘待在书房里面不出门,奴婢怕她出事。”
齐观南就想,阿萝这是害羞了所以不敢出门?但害羞了不该更快的回折府去吗?
他出门就是特意为了让阿萝回去的!
哎,这可真是。
他头疼坏了,敲门,放柔了语气:“阿萝?”
折皦玉心虚,“殿下,你进来吧。”
书房里面有许多书架,她躲在书架后面探头探脑。
齐观南进了书房就将门关上了,虽然有些于理不合,但春草担忧着自家姑娘,也没多想,更不敢制止。她只能心急如焚的等在外面。而里间,齐观南宽大的身子立在书架前,当鼻头上还有血的阿萝抬起头讨好一般冲着他笑的时候,他头上的青筋没忍住跳了起来。
这就是孩子大了吗?皇兄说的对,孩子大了,总是要气人的。
怀瑾都没有阿萝这般难教。
他深呼吸一口气,蹲下去把她捂住鼻子的手拿走,“阿萝,看了一天?”
折皦玉不敢看他,“嗯。”
齐观南:“……”
他好笑又好气,“下回不准了。”
折皦玉哦了一句,哭丧着脸道:“现在怎么办啊?好丢脸。”
齐观南掏出帕子给她擦鼻血,见鼻血已经停住了,这才松口气,一边擦一边叹息,“在我面前就不丢脸了?”
折皦玉:“殿下不一样。”
殿下看过她所有狼狈的样子。
齐观南心里那股异样就又出来了。他努力压下去“我为什么不一样”的问题,而后闭了闭眼睛,才把手从她的脸上挪开,扔下帕子,“下回还敢不敢了?”
折皦玉垂头,“不敢了。”
她也不愿意看了。
“其实也没什么可看的。”
齐观南此刻很是庆幸她这般想。
而后又听她发表高见,“其实都一样,就那么回事情,我看了好几本书,发现大差不差。”
齐观南的眉头一跳,不好的预感出来,“好几本?我不是只给了你一本书吗?”
折皦玉又讨好的朝着他笑,“殿下,我在你的书房找了找,还看见了几本画册和话本子……我就看了看。”
所以才看了一天!
齐观南已经没有力气发脾气了,好累,打仗都没有这么累。他冷着脸——除去这个神情他已经不知道该用何面目来见她了,只想赶紧将人送回去。
——他怕晚一步,阿萝就要问他这些书从哪里来的,看过没有了。
果然,他实在是熟悉阿萝,正要找个借口让春草再去拿套她的衣裳来,就听见她问:“殿下,这些书你都看过吗?”
齐观南恨恨的大喊,“春草,去给你主子再取件外衫来。”
折皦玉乖乖闭嘴了。再说下去,怕是还要再抄写几百大字。
但她还有新的问题。
她坐在地上,背靠着书架,努力的扯扯蹲在她前面的殿下袖子,“那我待会怎么跟春草说啊——我说谎她会知道的,我不想让她知道。”
齐观南没好气的看了看她沾了血的衣裳,而后目光移动,将在博古架上的花瓶取下来,两手一用力,花瓶就无声无息的碎在了地上,发出轻微的脆瓷声。
折皦玉:“然后呢?”
齐观南:“就说你打破了花瓶。”
“可我打破了你不少东西啊,没人会相信的。”
“那就说这个花瓶是我生母留下来的。”
“好啊——可我说谎春草会知道的。”
齐观南不免要教她说谎,“那就低下头,少说话,即便抬头说话,眼睛也要直白。”
折皦玉哦了一声,“那我练练。”
齐观南彻底没了脾气,“那你就练。”
他索性也坐下来,两人面对面坐着,在两个书架之间一个教一个学,将说谎这门学问细细剖析。
春草终于取来了衣裳。齐观南之前不在王府,这里就是她和太子常来的地方,于是她在安王府里也有不少的衣裳,以便换洗。
春草担忧的敲门,“王爷,姑娘,衣裳取来了。”
齐观南就打开门,“你进去伺候着阿萝将衣裳换了吧。”
春草哎了一声,等进了书房,见姑娘坐在案桌之前,完好无损,但书架之前却有一个碎花瓶,她赶紧过去,“姑娘,可伤着哪里了?”
折皦玉眼观鼻鼻观心,努力用殿下所教的东西说话,她先是低下头,小声的道:“殿下罚我抄书自己出去了,我闲着无聊,就准备插插花,正好瞧见博古架上面的花瓶,便想用它来装桃花枝。”
“谁知道拿下来的时候碎了。”
春草本不曾狐疑,但想了想却发现不对,“可是婢子没有听见花瓶碎的声音。”
折皦玉:“你没听见吗?你是不是走开了?”
春草是走开过一段时间,她安抚道:“这也不是大事,安王爷宠姑娘,势必不会追究的。”
折皦玉:“可这是他生母留给他的——他之前说过,我却忘记了,等打碎了才想起来的。”
她说完依旧低着头:“好在殿下没怪罪我。”
春草提起来的心才松下去,马上道:“姑娘吓着了吧?没事的,王爷从来不曾责骂过姑娘。”
折皦玉就发现她一心一意的安慰自己,根本没有察觉到她为什要换衣裳的事情。还是等了一会春草才问,“姑娘的衣裳是沾染碎片所以要换吗?”
折皦玉这才抬起头,“不是,我太着急了,然后鼻子就开始流血。”
春草心疼,“什么时候的事情,姑娘该告诉我。”
折皦玉:“可我想用它博得殿下的可怜。”
春草就笑起来,“姑娘还是个孩子的心思,王爷最是宠你了,哪里会生气。”
反正全程没有问其他的,也没有怀疑她说谎。
殿下说,真真假假之说,最能迷惑人了。
她在这一天里学到了说谎话的学问,高兴。
她没心没肺的走了,齐观南却一晚上没有睡着。他翻来覆去的,整个人都有些恹。
他发现只要自己一闭上眼睛,就是阿萝讨好的靠着书架抬起脸朝着他笑。
他这是怎么了?
直到天光大明的时候,他才恍恍惚惚的起床。今日皇兄准了他歇息,他也不急着做事,只坐在案桌前不言不语。
王德贵拎来了膳食,有炖酸菜热锅,醋烹豆芽菜,火爆豆腐包子,粳米干膳,豆腐八仙汤,再配了一个鸡蛋羹。齐观南吃东西不挑,但也发现这里面的大多数早膳是阿萝爱吃的。
他笑起来,“你这是换了主子?”
王德贵这些年头发全白了,闻言也不怕,回笑着道:“您也爱吃,便一块做了,待会阿萝姑娘来也能吃上一口。”
话音刚落,便见外头脚步匆匆进来个阿萝和怀瑾。
两人是约好来的。
齐观南眼神闪了闪,瞧见阿萝满脸的汗,习惯性的去拿帕子,却见怀瑾已经递了过去,还要上手去擦。阿萝没让,怀瑾又坐了回去,两个人坐在他的对面打打闹闹吃豆腐。
齐观南的手缩了缩,到底没将帕子递过去。
等吃完之后,这两个小的才开始叽叽哇哇的说个不停。
阿萝说的是折家三姑娘和傅十三娘要去王家女学的事情。王家请了名满天下的女先生来教授学问,于是亲戚之间互相请托,王家索性就做了个女学,就在王家府里面。如今折家不同以往,王家便也递了帖子来。
本是要请折皦玉和折琬玉的,但折皦玉不愿意去。
“我要忙死了!”
齐怀瑾也觉得大可不必去,“阿萝已经学贯五经,风华绝代,哪里还需要一个女先生教导。”
折皦玉:“所以祖母就让十三娘去了。”
齐怀瑾,“我不喜欢她,她太矫揉造作了。”
折皦玉:“反正阿娘忙着她们入学堂的事情,我就来殿下这里了。”
齐怀瑾:“阿萝我们去折花吧。”
齐观南:“……”
两人是在对话吗?
为什么牛肉不对马嘴的,但下一瞬间,两人就一起站起来去摘花了。
齐观南很怀疑自己老了。
他坐在游廊之下,身边还摆着阿萝带来的松子,他一晚上没睡,倒是不太困,只是精神确实有些不济,一边剥松子放在碟子里一边看阿萝和怀瑾两个人在花丛里钻来钻去。
而后,怀瑾就悄悄的一个人跑来坐在了他的身边。
齐怀瑾小声问:“皇叔,阿萝美吧?”
齐观南遥遥看去,只见日光灿烈之处,她背着装满了花枝的小竹筐,正站在花丛里正朝着这边笑。
是朝着谁笑?
他,还是怀瑾?
但无疑的是,阿萝是极美的。
齐怀瑾也觉得这一幕太美了。他捂着心道:“皇叔,我好喜欢她啊,你帮帮我吧。”
齐观南被这句话说得头脑清晰了一些,蓦的打了个寒颤,而后问:“什么?”
齐怀瑾:“阿萝最信任皇叔,必定会问你嫁给我怎么样,皇叔一定要说嫁给我很好啊。”
他充满憧憬,“皇叔,我与阿萝自小青梅竹马,年岁相当,是天作之合。只可惜阿萝年岁小,经不起男狐狸精骗,我很怕她被别人骗了去。”
“皇叔,你帮帮我吧,为了我,也为了阿萝。”
“你是我们的长辈,以后我们有了孩子,还叫你叔祖父呢。”
齐观南罕见的沉默了。
叔祖父?
他心里顿时就不舒服起来。
作者有话说:
昂,补昨天的。
今天的估计还在晚上十二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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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5章 破土(2) 一更半
一位皇叔与他的两个子侄辈吃完了午膳——齐怀瑾如实说:“作为长辈, 吃饱喝足之后,您也该为我们指点迷津。”、
齐观南端起茶杯的手就顿了顿,而后面无改色的道:“你想要被指点什么迷津?”
齐怀瑾就给皇叔使眼色,“皇叔, 就是刚刚我与你说的事情。”
折皦玉还在努力的啃松子, 闻言抬起头好奇道:“你偷偷跟殿下说了什么?”
齐怀瑾低头扭捏, “就是想请皇叔帮我说说好话。”
他期待的看了眼阿萝,“你不觉得, 皇叔比殿下更好听吗?阿萝, 你也一块叫皇叔吧?”
折皦玉咔嚓咔嚓吃干果:“我还没有想好呢,你怎么又提了。”
齐怀瑾就哼了一声, 转头看皇叔,撒娇道:“皇叔,求求你了!只要阿萝愿意嫁给我,皇叔就是媒人, 我会给你送一只猪头来的。”
这是给媒人的谢礼, 是曲陵的习俗。
齐观南就掀开眼皮子淡淡看了他一眼,随后道:“你来晚了,我已经帮过阿萝了。”
齐怀瑾啊的一声大叫起来, 跳起来:“皇叔!你对阿萝说什么了!”
折皦玉就笑起来,拉住他的袖子扯他坐下,“其实也没有什么啦,殿下只是给我出了一个很好的建议。”
齐怀瑾脸都气红了, 委委屈屈瞪了一眼皇叔, 而后哀求道:“阿萝, 你说吧, 无论是什么我都答应的。”
齐观南就道:“既然我是你们两个的……长辈, 那我就不偏帮谁。”
“你们两个正好今日都在,便一人一张桌子,对立两边,好好辩一辩自己的内心,要说真话,要有理有据,不可胡搅蛮缠。这般说清楚,也好知晓问题所在。”
齐怀瑾忐忑又期待,看向阿萝:“行吗?”
行的。她也想跟怀瑾说清楚。
折皦玉便正正经经的将怀里的松子瓜子柿子饼都放去一边,搬了张桌子来放在齐怀瑾的对面,而后坐下去正正经经的道:“来吧!”
齐怀瑾更紧张了,“好啊。”
齐观南看看这个,再看看那个,两个小家伙脸色都肃穆得很,不知道的还以为是两国谈判呢。
他好笑道:“阿萝先说吧。”
顿了顿又道:“要说真话,不要怕,我在这里,怀瑾不敢怎么样,无论如何我都会为你做主的。”
折皦玉郑重的嗯了一句,想了一会措辞才道:“怀瑾,其实我也想好久了。我们之间太好,你对我也太好,好得我不想去认识一个新的男人成婚,我觉得那样很麻烦。所以,我觉得嫁给你是最方便的,我们知道彼此的性情,也知道彼此的底细,我们成婚确实是最好的。但正因为太好,我不想成婚之后妙偶变成怨偶。我阿姐之前就告诫过我,夫妻跟朋友还是很不一样的。”
齐怀瑾点头再点头,“我知道,你很犹豫,你怕我们之间变了。”
折皦玉:“今日殿下在这里,我们就说些坦诚的话吧。”
齐怀瑾紧张的蜷缩起手来,“好。”
折皦玉还是有些不好意思的:“我总觉得,我对你,是友情亲情多,不是男女之情。”
“这样的我,可以不去介你的其他女人,但我会很介意她们和你给我惹麻烦。理应来说,我们这般好,你们就是给我惹些麻烦,我也该理解你的,我还要去帮着你稳住后宫,可我总有些不愿意。”
“我这段日子也反醒了——怀瑾,我对你,可能连友情也没有那么的多。”
齐怀瑾伤心极了,“可我对你是男女之情,我也不介意你对我不是,只要我们在一起不就好了吗。我们现在也不是夫妻,但也很快活啊。”
他深情的道:“阿萝,没有比我更适合你的了,别的男人也会有三妻四妾,也会有其他的儿女,你总不能嫁给一个种田翁吧?不纳妾的男人何其少见,都是没用没银子的男人才会如此。”
“阿萝,嫁给我不会比嫁给其他的人差的。”
“阿萝,我发誓,我这辈子只喜欢你一个人,永远不会让其他的女人超过你。”
折皦玉就被他绕了进去,皱着眉头开始想,还没想明白呢,齐观南在一边突然敲了下桌子,道了一句:“此时不等于一世,此时的承诺也不能当做一世的承诺。你们还小,何以说永远?”
折皦玉便瞬间清醒:“对啊,我们还小,现在可以这样说出来,等以后呢?要是成婚之后,你喜欢上了别的姑娘,会不会顺从她来打压我?一山不容二虎,我小时候脾气有些怯怯的,但我现在一点也受不了气,我也没再受过气了。”
她说完之后,不等齐怀瑾说话,马上继续道:“怀瑾,你愿意这辈子只娶我一个人吗?”
齐怀瑾毫不犹豫,“当然啊,我只想娶你的。”
他捉住阿萝的手,认认真真道:“阿萝,我真的很喜欢很喜欢你,从你出现的那一刻起,我就有了知己,从长大后的某个清晨,我看见你朝着我笑时,我就欢喜上了你。阿萝,我们两个那么好,我们为什么不能成为夫妻呢?我对你的好,你也看得见的。我真真是把心掏出来了。”
折皦玉还是很感动的,这也是她所愿意的地方。但她还是把话说完了:“我的意思是,从今以后,你不能再有其他的女人。一个也不能有,也不能碰她们。”
她说出这句话后,就舒出了一口气,“怀瑾,我就是这个意思,我要是只有你一个男人,你就能只有我一个女人。”
齐怀瑾傻了。
他简直不知道该怎么回阿萝。他从来没有想过这个问题。
好一会儿还没缓过劲来,犹豫了许久才道:“阿萝,我是太子,我自己不能答应你这个要求。”
折皦玉就沉默了一瞬,“那我们就算了吧?”
“我真不愿意跟你那么多女人待在一块。”
齐怀瑾心都痛了起来,眼睛也红了,“阿萝,我就只纳几个大臣家的姑娘好不好?我不会让她们欺负你的,我纳了她们,也不经常去好不好?我就陪着你。”
这可能是他最大的让步。
折皦玉就很为难,脑子乱得很,她情不自禁的去看殿下,齐怀瑾也跟着看过去,期待他能帮着说两句。
齐观南看了这么一出小儿女的戏,心里有股说不出的闷和好笑。
两人年岁小,便显得这一场“情争”愚蠢又纯真,让他这个从战场上下来的有些看得不真不实,十分恍惚。尤其是日光这般好的上午,光影细细的投在庭院里,当阿萝和怀瑾看向他时,他一时逆光,看他们更不真切了。
他便垂眸,端起茶又喝了一口,最终顺从心意说了一句:“怀瑾,你若厉害,也可不用娶那么多女人。世上情真意切的夫妻,被称颂的神仙眷侣,不都是一心一意的吗——怀瑾,你对阿萝有这份心吗?”
“情之一字,也该从一而终的。”
齐怀瑾就急急的解释,“可我还小,我还没有来得及厉害,皇叔,我对阿萝是一心一意的,我只喜欢她,我对别的女人没有爱意。”
他是从一而终的啊。
齐观南便道:“既然如此,那你就去试试。试试能不能这么做。”
齐怀瑾都要哭了。
皇叔给他出的难题太难,即便是皇叔坐在这个位置上也不能从一而终吧?
他垂头丧气的,“阿萝,那你等等我好不好?你别抛弃我。”
“我回去好好想想。”
折皦玉叹息一声,她觉得长大之后烦心事好多啊,她走过去坐在齐怀瑾的身边,道:“怀瑾,我可能还是不够喜欢你。”
她闷闷的道:“我总觉得我们还是做好朋友——”
但她话还没有说完,齐怀瑾就大声道:“不是!我可不是!”
他又不是孩子了,他才不要做朋友。
折皦玉耳朵都被他震聋了,无奈的道:“可我是啊。”
她刚刚说出那句话的时候就已经很肯定了,“我对你,是没有男女之情的。”
齐怀瑾:“你现在没有,将来也会有的。你总不会喜欢上那个狐狸精吧?”
折皦玉:“我没有!”
齐怀瑾:“那就行了,反正你也没有喜欢上别人,喜欢我不就好了嘛。我最喜欢阿萝了,我以后会一直你好的。我又不介意你不喜欢我,我知道,阿萝肯定会对我好的。”
折皦玉从前总被他这句话迷惑感动到,但今天她很清醒,她定定的道:“不要——你的承诺只是一时的,又不是一世的。你的承诺也也当不了真!”
齐怀瑾就觉得这话很是耳熟,然后转过头看向了正在悠闲端着茶杯喝茶的皇叔。
齐观南:“……”
他好笑道:“怪我?”
齐怀瑾还是不敢怪皇叔的,只能闷闷的垂下头,像一只大狗,“皇叔,我也好难的……我改变不了自己是太子的事实,更改不了喜欢阿萝的心。”
“我只有一颗心,哪里能分作两半呢?”
折皦玉便觉得此事太难了。
齐怀瑾到底是太子,不能待在外头太久,下响午就要回宫了。他走之前拉着齐观南的手道:“皇叔,我最相信你了,阿萝也最听你的话,我在宫里面不能常出来,你帮我盯着些阿萝吧,别让他被狐狸精拐跑了。”
他挥了挥拳头,“要是有人敢靠近她,我就揍死他!”
齐观南瞧了瞧他白皙而细长的手臂,不置可否。
太嫩了,还是个奶娃娃一般的崽子。
他回去之后,阿萝还在看着天发呆。
小姑娘这个毛病也一直有,总喜欢怔怔出神。他走过去,踏着青石板路,一步一步,步子重得很,她却毫所所觉。
等他到了身前,她才呆呆的抬起头问,“殿下,怀瑾走啦?”
小姑娘对他毫不设防。
他嗯了一句,“走了。”
她就想站起来,谁知道坐太久了腿僵硬,一时站不起来,情不自禁就抓住了殿下的大袖稳了稳步子。
他的手就在袖子旁边,被她触碰了一瞬,马上就缩了回去。她却好无所觉,稳住身子的同时早就已经放开了他的袖子。
她长大了,早就不是那个要牵住他的袖子走路的小姑娘了,她可以自己站起来。
折皦玉爬起来,嘀嘀咕咕的道:“殿下,我去折些梨花回去做梨花香。”
“我阿娘说梨花的梨字不好,同离,不然让家里种。”
可是梨花很好闻啊。
梨子也很好吃。
齐观南低眸,被她碰触的那一只手还有些异样,他察觉又不敢察觉,只能往后面退了一步,离她远了些,然后道:“我陪你去。”
折皦玉摇摇头:“我自己去折就可以,殿下陪着我和怀瑾忙了一日,根本没有歇息。”
而后道:“殿下,今日的事情谢谢你。”
她跟怀瑾之间从前也说过这些话,但断断续续的,两人都有苦恼,可终究没有说全过。今日终于说清楚了。
她道:“在说完之后,我心里就清楚了。我也是个极为自私的人,我一点也不喜欢他有那么多女人。”
即便是作为朋友也不行。
而且她想了好多不能对殿下说的。比如说,她和怀瑾以后还要做男女之事的。就跟书里面那样——可那样的事情,她会愿意跟怀瑾做吗?
她很恐惧,也很慌张。
齐观南嘴角没忍住勾住一笑,“阿萝不是自私,只是人之常情。”
他没有多说,免得小姑娘胡思乱想,他只是走在前面,\"走吧,我帮你去折梨花。\"
折皦玉这次也没拒绝了,她跟在殿下身边,跟个小麻雀一般叽叽喳喳,说自己药田长出了多少好药,说自己准备种点人参。
她一味的说,齐观南一味的说,中途栀子跑过来朝着她撒娇,折皦玉摸了摸它,道:“菖蒲已经老了,栀子倒是很康健。”
她有些伤心的道:“以后,我也不养猫了,我只想养长寿的动物。”
齐观南嗯了一句,“好,我去给你找。”
两人走了梨花树边,折皦玉站在梨花树下,勾着一枝矮的折下来拿在手里,正要再折,就见殿下高大的身躯完全已经笼住了她的身影,他伸出手,朝着树上勾了勾,好几枝梨花就弯了下来。
“阿萝,自己折?”
好啊!
折皦玉就着殿下的手去折他扯下来的梨花枝,而后抱了一满怀。
她属实是个藏不住欢喜的姑娘。抱着一满怀的梨花快活的在院子里面走,快走,慢走,在布满落花的青石板上踢踢踏踏。
齐观南眸子轻柔,跟随着她的身影而去。
当晚,他又是一整晚没睡。坐在书房里面,脑海里全是她快活的身影。
等到天明的时候,他怔怔站起来,穿衣,对着铜镜的时候,看见了铜镜后面映出来的窗户。
他忽然就想起了回城的那日,时近黄昏,阿萝正在昏黄的屋子里面揷桃花。
她穿着一身紫藤萝的衣裳,说是特意为见他裁制的,她怀里捧着一个大花瓶,就坐在窗户边,他走过去,她一无所觉,抬起头看他的那一瞬间,惊喜又激动,好像看见了所有。
他的眸光就忍不住柔了柔,再回首,他的身形出现在镜子里,正露出一个轻柔的目光。
就在一瞬间,他想起了“他”。
这个目光——
是“他”的。
是“他”看阿萝的时候,才会有的。
他在梦里看了无数遍,最是熟悉。
如今,他也有了这种目光。
在这一刻,他心里突然明白了什么,也有什么东西在这一刻破土而出。
他喃喃道:“所以——你是这样的心思吗?”
作者有话说:
还有1500字。
晚上再更新一章三千的,今天就完吧,欠更太有压力了QAQ
第46章 决定 他很确定,他舍不得把人送出去给别人。
折皦玉再次上门的时候, 齐观南早早躲出去了。他觉得自己有些没脸见人。
脑子里面也是乱糟糟的,一会儿是怀瑾,一会是阿萝,然后脑海里就被“他”占据了。
有些事情是细思极恐的。他闭上眼睛, 有些难堪的发现, 在梦里, 阿萝其实也对他没有男女之意,可“他”却很爱对她有意无意的触碰。
比如说站在她的身后为她摘花, 比如说伸出手为她撩起耳边的鬓发。
每一次触碰, “他”好像在不动声色,她也毫无所觉, 但“他”眸子里那份荡漾,他如今非常懂。
铜镜里照自己,眸里含春的模样他清清楚楚。
齐观南忍不住喟叹一声,懊恼的在屋子里面踱步。
他又不是像怀瑾那样大的年岁, 也不是怀瑾那般蜜罐子里面长大的, 他是个二十五岁的男人,他很知道自己这份情意进一步退一步都意味着什么。
他犹豫不决,进退两难, 便又在此时此刻想起了“他”。
“他”把阿萝关在府里面养,根本不把人放出去接触其他人和东西真的正常吗?
肯定是不正常的。他就对阿萝做不出这种事情。
齐观南开始对梦里的自己生出些厌弃之情。这让他好受了一些。
但下一瞬间,他又有些自我唾弃。昨日明明可以直接帮阿萝把梨花摘下来,他却只将树枝扯弯, 让阿萝凑到他身边去摘。
她的手顺着他的手臂而上, 在他的手侧摘下一捧梨花枝, 他彼时应该也是享受的。
他深深喟叹一声。脑海里又浮现出阿萝踩着青石板路踢踢踏踏的身影。
她怀里的梨花枝一颤一颤, 颤得他心酥酥麻麻, 让这份陌生又天生能知晓最深的情意回味无穷。
浮香。
理应如是。
他不得不想些其他的东西来压下这份酥麻。
“他”又被拉了出来受罚。
他想,“他”知道自己的心思吗?“他”与阿萝说了吗?
“他”若是跟阿萝说了,可“他”是死了的,那阿萝怎么办?
他就更加静不下心来,又在屋子里面踱步。
王德贵进来送茶水的时候看了一眼,瞧见王爷眼底的乌青,心疼得道了一句,“王爷,您睡会吧,两个晚上没合眼了,总得阖眼养养神,免得损耗了身体。”
齐观南摆摆手,“我出去一会。”
待会阿萝就要来了,他恐于见她。
他没胆子,他躲出去了。
——打了七八年的仗,还是第一回 用了退为上策。
所以折皦玉根本没有发现殿下对她避而不见。
——怎么可能会发现呢?
她从来都没想过殿下会不见她!
所以王德贵守在家里说王爷出门,王爷有宴,王爷练兵,她也没有当回事,根本没看见王德贵的眼色,只是躺在殿下新置办的摇椅上晒太阳。
还请王德贵让下面的人给她做几个菜。
“一个鱼头蒸着吃,再要一个红烧鸡,拌碟小菜。”
就这么多,再多就吃不了了。
王德贵:“……”
他笑着道,乐道:“好,好。”
阿萝是他自小看着养大的,哪里能不顾全着。无论王爷怎么想,他总不能怠慢了她。
折皦玉是真的没有想太多。殿下不在,她就等嘛。她吧殿下府里当自己家一样。
她心身愉快的抱起自己今日种出纯色牡丹瞧,越瞧越满意。
这盆花是青绿色的模样,花瓣重重八层,含苞欲放,很是稀罕。
在看见花开的那一瞬,她就觉得这盆牡丹跟殿下很像。它贵重却又淡雅,又因为多重花瓣带着一股艳压之势,将身边的花衬托得如同小家碧玉,所以这盆花算是她目前养出来的最好看的牡丹花了。
她就想要第一眼让殿下看见。
于是从早上等到晚上,天黑了也没回去。只是殿下没回来,她只好匆忙坐在马车里往家跑。
一回去就被冯氏抓个正着。她心虚的笑笑,“阿娘,你回来了呀。”
冯氏拍拍桌子,“到这里来站着。”
折皦玉就过去了。
冯氏今天已经忙活完了折琬玉和傅十三娘去王家读书的事情,终于有时间过来管折皦玉了。
她道:“最近跟太子怎么样?”
折皦玉叹气:“他还跟从前一样,但是一直不给我答复,所以我也不知道要不要嫁给他,阿娘——你有没有听说太后给他侍妾啊?我问他了,他说没有。”
折皦玉和太子在安王府里“辩论”的事情冯氏是知道的。当时就觉得安王爷的做法很是不妥,但事情已经发生,不妥就不妥吧,反正阿萝没吃亏。
不过对阿萝和太子的事情,她也愁得很。
“其实按照我的想法,你嫁过去也不好,你这个性子,太子如果护你护不住,那你以后怎么办?我总怕有人把你给害了。”
“可你要是不嫁,好好的一个太子妃之位拱手相让,我也做不到。所以我和你阿爹阿姐想来想去,便随你去了。”
“只愿你日后无论过什么样的日子,都因为是自己选的不后悔。后来陛下也发了话让你和太子自己相处,我们就没再插手。”
折皦玉明白的,于父母而言,能做到阿爹阿娘这个地步已经很好了。
但事情走到今日的地步,冯氏却所料不及,“阿萝,你老实说,你想嫁给什么样的男人?”
如今民风开放,折思之觉得女儿就是养面首也是好的,但这就是得下嫁的。
冯氏不愿意,她还是想要阿萝高嫁的。
她继续问,“平日里我们去参加宴席,除了太子之外你可看中了什么人吗?”
折皦玉老老实实的摇头,“不曾,也没什么具体想要的男人。”
冯氏就叹息,“那你就是没开窍。等着太子回你吧,便也不着急了。”
折皦玉点点头。冯氏这才问她为什么这么晚回来,“太子也在安王府吗?”
折皦玉摇头,“不在。”
冯氏:“那安王在府里?”
折皦玉:“也不在。我就是等殿下等晚了才回来。”
冯氏就叮嘱道:“虽然说咱们不畏惧流言,可到底男女有别,安王爷虽然是长辈,但也没有娶安王妃,你自己一个人往他府上跑是没有规矩的。尤其是这么晚回来。”
折皦玉点头答应。第二天去安王府的时候还特地跟冯氏说了一句,“阿娘,我会早点回来的。”
冯氏:“……”
感觉她听话,又不听话。
有时候觉得她听懂了,有时候又觉得她不懂。
哎!
而另外一边,折皦玉又没有逮到齐观南。她抱着青绿色牡丹躺在摇椅上发呆,然后跟王德贵要饭吃。
王德贵让人给她送了烤鸭,焖鱼,再加水果点心,茶,最后还为她去寻了春笋炒着给她做零口吃。
折皦玉等到下午太阳还没落的时候就回去了。又是一天无终而归。
第三天的时候,她又抱着花来了。
王德贵依旧是那副说辞,“王爷很忙。”
折皦玉表示自己知道,“哎,那么多国事等着他,他当然忙啦!”
她又要点吃的了。
王德贵心想:难道你一点都没发觉吗?
但也不敢说。只将好吃好喝的都端上来给她。
晚上齐观南回来的时候,他跪在地上为折皦玉说情,“王爷,阿萝姑娘是个单纯至极的性子,您要是有什么事情可以直接跟她说,这一日又一日的上门来,空手而归,到底可怜了些。”
齐观南又何尝不知道呢?他心里也受煎熬。
今日怀瑾还拉着他求,让他在阿萝面前说说好话。
他当时心里既羞愧又有些看不起怀瑾。
没错,他的心里对怀瑾已经有一股排斥感了。
他觉得怀瑾根本配不上阿萝。
今日太后说要给怀瑾一个妾室,怀瑾拒绝了,但太后一哭二闹三上吊,他又收下了。
事后拉着他求,“我不会碰她的,即便到了我的东宫,也只是个丫鬟罢了。”
齐观南当时就没忍不住刺了刺他,“既然如此,那你为什么要让我隐瞒呢?”
齐怀瑾:“我怕阿萝误会。”
齐观南便更加为阿萝不值。
然后就有些高兴起来。
怀瑾越是这样软弱无能,他的机会就越大。
——但是他意识到自己有这个卑鄙念头的时候,已经出宫了。
他叹息一声,总觉得自己跟“他”有得一比了。
第三天的时候,王德贵派人来衙司叫他,“阿萝姑娘还在等您。”
齐观南忍了忍,还是道:“让她先回去吧,我还有事情。”
终究是不敢踏出这一步。
但下值的时候,他也没有故意去别的地方消磨时间,而是上了马,刚开始还慢慢的骑,后来不知道怎么的就心急火燎了。
等到了安王府门口,他翻身下马,快快的走了进去,远远的就看见阿萝抱着盆牡丹朝着他跑来。
他便什么心思也没有了,眉眼弯起,“阿萝,别跑,别跑——”
他过去接住人和花,一双手扶住她的手臂,克制又亲近。
他离她不远不近,但又能闻到她身上的气息。
萦萦绕绕,星星点点。
浮香两个字就又出现在他的脑海里。
折皦玉已经抬起了头,高兴的道:“殿下,终于等到你回来了。”
又抱怨:“你怎么这么忙呀!”
她站稳了,将青绿色牡丹放大他的怀里,“殿下,这种花色和花瓣只有一盆哦,我特意给你的。”
齐观南就觉得这花盆沉甸甸,快有千斤重了。
他刚要说些什么,阿萝已经快活的往前面走了。
她又说个不停:这盆牡丹是怎么种出来的,她看见它的时候有多么惊艳,包括她觉得这盆花很像他。
她说,“殿下,你给它起个名字吧?”
齐观南:“浮香吧?”
浮香?
好好听呀。
她熟练的夸,“殿下,你真是天下取名字最好听的人。”
齐观南没忍住笑了起来。
阿萝的嘴是最甜的。
他很确定,他舍不得把人送出去给别人。
作者有话说:
老男人做决定还是很快的。
这本书大概正文二十五万字完结,番外会写上辈子的故事,大概有五万字吧。
三十万完结差不多。
好。撸起袖子干!感谢在2023-08-02 12:08:54~2023-08-03 00:10:00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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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7章 勾(1)引 他哪里受得住她这般紧紧盯着看。
小姑娘还在前面蹦蹦跳跳, 完全不知道自己被人看中了,已然危险。她只是察觉了一丝不对劲——殿下怎么站在原地不走了?
她狐疑转身回头看,他手里还抱着她送的浮香牡丹花,穿着一身宽衫官服, 风过而花摆袖摆, 脸色有些晦涩不明, 但也瞧得出来好似在高兴。她马上走过去,竖起耳朵打听, “殿下, 是有什么好事吗?”
她连连追问,“说与我听听吧——”
齐观南情不自禁的往后面退了一步。她凑得有些近了。但随之脚步就顿了顿, 又往前面挪了一寸,眉头舒展开来:“是想要做一件事情。”
折皦玉:“是什么事情如此欢喜?”
齐观南:“一件难事。”
折皦玉不解,“难事还高兴?”
齐观南:“想要夺得一件珍宝,势必要经过千难万阻的。”
折皦玉似懂非懂的, “哦, 你是要去夺宝啊。”
齐观南:“嗯。”
两人又齐齐往前面走去,折皦玉有些心痒痒,但又不好继续问了。她当然知晓这是殿下的隐喻啦, 他说的夺宝不是夺宝,而是官场上的大事。这件大事可能会很艰难,但他只要做成了就会得到很多的好处。
她当然是希望殿下好的,于是郑重的道:“那你一定要好好去做此事。”
一直都是殿下帮她, 她也很希望帮助殿下的。折皦玉绞尽脑汁先为他鼓气, “万事开头难, 时间久了就会容易。就如同我种花, 今年种不出来, 却只要努力探究,便终要开出花来。”
再宽慰:“我们如今的日子已经很好过了,得不到也不要伤心。”
然后表忠心:“殿下,行路难,但你身边有我,还有怀瑾,陛下,我们一定会帮你的。”
最后想到殿下的性子,不免要劝一劝,认认真真的道,“我知道殿下是个君子,做事情都讲究一个君子之风,这些年打仗也没跟朝臣结交过,很是孤独,但做人做事嘛,我阿姐常说的,就是要不折手段——当然,我不是要殿下做坏事,我只是觉得也不能一味的手软和心善,那样是做不成大事的,我阿姐说了,做事要狠,快,不然机会不等人,事情也要被拖坏掉。”
她还拿自己举例子:“上回我想从阿娘那里得些好处,便很是饿了自己一顿,阿娘心疼,自然是要帮我办事的——殿下,这就叫手段。”
齐观南听得闷笑出声。而后不免大笑起来。
阿萝怎么会如此让人欢喜呢?
他极少这般大笑,笑得折皦玉的心也跟着瞬间高兴起来。
殿下长得实在好看,如谪仙,如雾霭,又如鸣鹤,一静一动都跟自在仙人一样。
也不知道他这辈子会喜欢上什么样的姑娘。
***
齐观南直到晚间还在床上翻来覆去的睡不着,时不时的笑两声,听得外面偷偷过去值夜的王德贵心里一颤,嘀嘀咕咕的道:“这都几夜没睡了,再熬下去可怎么得了哦。”
所以说这个家里还是需要一个王妃比较好,这时候就能进去温言细语劝解一番,再在床上翻一翻跟斗,摇一摇床,自然就睡着了。
他叹息一声,很害怕殿下这辈子就一个人过了。不免又埋怨起太后来,觉得还是太后当年说的话太绝,让王爷心里抗拒女人和子嗣。
这可怎么办呢?他也跟着一晚上没睡,第二日却发现王爷叫人去递了折子告假。王德贵吓得脸都白了,白花花的胡子抖啊抖,以为王爷得了大病。不然王爷是不会告假的。
结果王爷好生生的,让他打桶热水来。
王德贵不明所以——昨日晚间不是洗了吗?殿下又没有早间沐浴的习惯。但还是让小太监去提热水,他自己旁敲侧击的问,“王爷,可是哪里不舒服?”
齐观南摆摆手,“无事。”
王德贵更愁了。正巧上午折皦玉过来,他拉着她道:“殿下今日好似有心事。”
折皦玉知道!昨日殿下就说了他要做一件艰难的事情。
她作为知情人,自然要安慰年老的王德贵,“不要紧的,殿下是大黎的王爷,陛下看顾着呢,不会有事的。”
王德贵一听,就知晓她是清楚的,连忙问:“是大事吗?”
折皦玉点头:“是啊!”
只是她也不知道是什么事情罢了。她拍拍王德贵的肩膀,“王公公,殿下是最厉害的,万般之事不用操心。”
她看向院子口,“这么说,殿下今日在家啦?”
王德贵忧愁的点头,“是啊。”
折皦玉:“今日怀瑾下响也来,你为我们准备一只烤全羊吧?午膳就我和殿下,吃不了许多的,只做一个翡翠圆子,珍珠白瓜,虾饺,红烧鱼,炒木耳,再加红烧肉,糖醋排骨,血鸭就好。”
王德贵:“……”
所以说,阿萝还是孩子呢,什么都不懂,还以为王爷什么都能搞定,却不知道功高震主是最难的事情。
她以为陛下能护住王爷,殊不知陛下才能伤害到王爷。其他人根本不值一提——没错,经过一晚上的深思,王德贵这个在宫里活了半辈子又跟着齐观南出来活了半辈子的老太监,自然而然的就想到了皇家手足相残上面去了。
这也不是什么稀罕事情。
他越想越焦急,道:“阿萝姑娘,您可要好好安慰安慰王爷。”
折皦玉见他还担心,便不得不又安慰,“王公公,你放心,我昨日已经安慰过他了。”
想了想,她小声道:“我还叫殿下不要太君子了!太君子了受人欺负!”
王德贵:“……”
那您还是别劝了吧。
要是王爷对陛下小人……
他叹息一声,“算了,算了。”
这么个小姑娘的话,王爷也不会听她的。
王德贵:“姑娘去吧,王爷正在书房。”
折皦玉风风火火的到了书房,推开门就进,而后愣了愣。
她看见了殿下。
光着膀子的殿下。他正坐在椅子上,上身的衣裳半脱,一边穿得严实,笼着半边身体,一边的袖子垂落在地上,臂膀也是露出来的。
此刻清晨,屋子里面摆着她昨日里送的浮香牡丹,窗户边还有一瓶的桃花枝——殿下就在桃花和牡丹之间,抬眸看向了她。
折皦玉嗷的一声关上了门。
实在是失礼了。
她懊恼的蹲在地上趴在门边小声道:“殿下,我不知道你没有穿衣裳。”
她应该先敲门再进书房的。
她在这里太熟悉了,她对殿下太熟悉了,所以她太放肆了。
她脸上烧起来,不免又想起了殿下光了一半的身子。她闭上眼睛,有些害羞。
上回她还看见殿下穿中衣的样子了。
哎,这样不好,殿下再是她特殊的人,也是个男人。阿娘说的对,她也要注意些的。
门哐当一声打开,她来不及起身,只好依旧蹲在地上捂着眼睛抬起头,而后两只手悄悄挪开一点点,露出一丝丝缝隙,先看殿下的脖子以下,嗯,全部穿上了,完完整整。她悄悄舒出一口气,再往上面看,殿下的一双温柔似水的眸子就映入了她的眼帘。
她怔了怔,突然喊了一声:“殿下。”
不是喊他,是喊“他”。
折皦玉心里酸酸胀胀起来。她其实也很想“他”的。虽然知晓殿下和上辈子的殿下是一个人,但她还是想上辈子的他。她有时候在床上辗转反侧睡不着的时候也会琢磨琢磨一件大事:这辈子的殿下真的是上辈子的殿下吗?
他们其实也有很多不同的。人生的经历已然不同,算不得一个人了吧?
但他们确实又是一个人。
她庆幸殿下终于过上了好日子,又怀念在蜀王府的他们。
那时候,殿下对她的好,跟现在不一样。
具体哪里不一样,她也说不清,便也没去细想。只知道上辈子的他们只有彼此,但现在他们之间有了太多人,这份情意淡了许多。她自己也淡了些许,所以并不觉得殿下这样不好。只是依旧会有遗憾。
但在这一刻,他和“他”的眼眸重叠起来,好似真的完完全全变成了一个人。
是殿下啊。
只是殿下。
她委屈巴巴的掉了一滴眼泪,“殿下,我好想你的。”
齐观南蹲下来,不明所以:“嗯?”
他以为是小姑娘说他离去的这八年。
好生生的,怎么说这个了?
他伸出手替她揩泪,“怎么还跟个孩子一般说哭就哭。”
但折皦玉却恍惚一阵,想到了上辈子的殿下也曾这般笑着蹲下来为她擦眼泪。
“他”不会像现在这样直接伸手在她脸上揩泪,他会拿出一块手帕,轻轻的递给她,“阿萝,怎么还跟个孩子一般说哭就哭。”
殿下和“他”今日真的好像啊。
原来她虽然依旧亲切殿下,却还是把他当成两个人看。
她凝神盯着他,盯着他的神情,她的脸,紧紧盯着不放,仔仔细细辨认,确定此刻的殿下是如此的像上辈子。
她有些不解,明明殿下这些年里无论是说话走路还是小动作都跟上辈子不同了,但为什么方才那么像呢?
她满脑子里都是这个问题,眸子清澈又好奇。
齐观南不懂她在想什么,却无奈的突然伸出手掌遮住了她的眼睛。
她的脸巴掌大小,他的大手横过去,便将她的大半张脸遮住了。
而后叹息一声,“阿萝——别哭了。”
我会以为你是在勾引我。
一个二十五岁的男人总是不如十五六岁般单纯只想着先拉拉手。
他总是欲望大得许多。
他哪里受得住她这般紧紧盯着看。
作者有话说:
一更。二更在下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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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8章 选择 补更
折皦玉的脸上传来阵阵温热气。
殿下的手烫得很, 灼灼烈气烫在她的脸上,让她脸庞上的眼泪也随之干涸。
她情不自禁闭上眼睛,眼睫毛眨了眨,眼前瞬间黑成了一片。
她有些不适应, 又偷偷睁开一点点缝, 眼前有了一丝光, 但光之所处,又晦暗不明。
直到殿下将他的手挪开, 她才有些恍惚的后知后觉问:“殿下, 你捂住我的眼睛做什么?”
齐观南低头低眸低声道:“想让你别哭了,一时心急……”
折皦玉就瞬间被他转移了心思, 哼唧了一声,“我刚刚也不是故意哭的。”
她是真的不知道为什么在刚刚那一瞬间,殿下竟然和上辈子的殿下如此的像。
尤其是看她的眼神。
但哭了这一遭也好——这样殿下好像就忘记了刚刚她看见他半边身子的事情了。
不过对于殿下的身子,她却还要在心里偷偷的品评一句:比前段日子他给她的书上画的那些男人好看多了!
原来男人光着膀子是这个样子呀。
她神思不在的吃饭, 一点也没看见齐观南对她快要荡出水来的心思。
她根本没有往那方面想。
等到齐怀瑾来的时候, 她才忧愁的拉着他去小角落里蹲着道:“我以后不能常来殿下这里了。”
齐怀瑾大惊,“为何?”
折皦玉紧张的看看四周,“你不要高声呼喊!”
免得把殿下招来了。
她垂头丧气的说, “我跟殿下,与跟别人,其实很是不一样。我把他当谪仙,是天上的仙人, 如同明月, 灿日, 星辰——我好像对他没有太多的避讳。”
齐怀瑾听得连连点头:“皇叔本就如此, 咱们跟他好, 自然不用避讳。”
折皦玉无奈的看了他一眼,“可是怀瑾,我是姑娘家,殿下归根结底还是男人啊。我都长大了,不好总是来殿下这里的,男女之间,总该避讳着点的。”
齐怀瑾:“是哦!”
阿萝是个姑娘家,确实不好常来。
可是如今他正碰见了劫难,只有皇叔能救他。
——皇祖母见他没有宠爱她给的那个妾室,于是又送来了三个各有风情的妾室。
于是他的东宫里就有了四个女人。他都要愁坏了。
皇祖母哭天哭地,他去求父皇,但这次父皇罕见的没有说话,也没有给他出主意,所以他不得不又来求皇叔。
阿萝最听皇叔的话了。而且皇叔是他的皇叔,心里还是向着他的。若是让折家的人劝阿萝,那肯定更糟糕——他算是看出来了,其实折家人对阿萝是不是太子妃并没有那么看重。
说起来,这个世上只有他自己最想要阿萝做他的太子妃。就连阿萝自己都没有这个“最”字。
他心情低落,却又不得不哄骗阿萝继续来皇叔的府上,不然她都不见皇叔了,皇叔怎么劝?
于是想了想又道:“可是皇叔府里的花苑都是你种出来的,是你的心血,你舍得不来吗?”
他对皇叔一点防备心都没有,一味的为他说好话,“而且皇叔年岁大了,又是我们的长辈,只当他是个老翁就行,不要紧的,况且他也是你的先生,小时候皇叔还教你读书写字呢。”
他越说越理直气壮:“如今民风不如以前古板,你是皇叔的弟子,学生上门孝敬孝敬先生是多么正常的事情。退一万步说,咱们两个的事情人人都知道,一般你来皇叔府上我都来了,没有关系的。”
他如此说,折皦玉还是有些迟疑,齐怀瑾没有办法了,偷偷摸摸跑过去告状。
“皇叔,阿萝还想以后不来了——她觉得自己大了。”
“就算我跟她说把你当做老翁,她也觉得不妥。”
“您劝劝她吧!”
齐观南早就发现两个人躲到一边去说悄悄话了。他心从他们两个人肩并肩出去的那一刻就开始发闷,直到怀瑾回来说阿萝意识到自己长大了那一刻顿了顿,而后涌入了一股欢喜。
挺好——把他当成一个男人来看,就很好。
他甚至舒了一口气,连齐怀瑾说他是老翁也没有生气。
这是好事。
他如今不直接跟阿萝说自己的心意,一个是因为害怕她吓着,一个是因为怀瑾,还有一个则是这丫头还没有完全开窍。
她对他实在信任,他也可以引着人投入他的怀里,但那样就太卑鄙了。
如同阿萝所想,他即便在这时候还是有君子之风。
他不急,阿萝还小,一切都可以循序渐进。
他仔细想过,他与阿萝,实在与他人不同。她对他的信任来自于幼年的梦,所以格外亲近。这是好事,也是坏事。
好在她信他,坏在她信他。
所以他心里其实很没有底。
结果还在谋划,怀瑾就送来了好消息。阿萝竟然这么快意识到他是个男人。
他的唇角勾起,齐怀瑾正好看见了,傻傻笑起来,“皇叔也觉得好笑是不是?阿萝那么迷迷糊糊的性子,竟然还能想清楚这个。”
齐观南:“……”
他看向怀瑾,嘴角又沉下去。
与怀瑾抢阿萝,他不后悔做出这个决定。但他害怕会伤害到怀瑾。
这个年岁的孩子最是敏感多疑多思,何况怀瑾还如此信任他。
他就也愁起来。好在怀瑾做的事情不厚道,让他抢阿萝的心思更加有缘由一些。
齐怀瑾:“皇祖母又给了我三个女人,如今东宫里面都四个了!我怕她以后给我更多。”
齐观南:“既然如此,为什么不拒绝呢?”
齐怀瑾低下头,“皇祖母一直在哭……”
齐观南眼神闪了闪,“怀瑾,你心思不纯。”
齐怀瑾心里有些虚,但始终没有明说自己那些见不得人的小心思。
他也不是孩子了。虽然在长辈们的面前撒娇做孩子,但该知道的他都知道。
比如说,小五也是父皇的血脉,只要他出错,或者死了,那上位的就是小五了。
他很害怕。
他害怕父皇不要他做太子。父皇再也不是他一个人的父皇,换太子这种事情在皇家并不少见。
所以他不跟皇祖母闹得太过,也是为了争取皇祖母的那一份偏爱,让她站在自己一边而不是小五那边。
因为有了这样的私心,他就有了惧怕的东西,便只能畏手畏脚。
他垂眸不语,好一会儿才半遮半掩道:“皇叔,你们都太聪明了,你们都有自己的立场,都在为了天下,为了皇室,你们可能会做出各种选择——也可能会选择抛弃我。可是阿萝不一样。”
“我不用担心她心里的我会被谁取代,无论是做朋友还是做夫妻,她只把我当成我,而不是什么太子。”
“整个世上,只有阿萝不一样。皇叔,我也只要阿萝。”
齐观南就罕见的沉默了下去,而后才问:“既然如此……你为什么不珍惜呢?”
他感喟道:“怀瑾,在你收下那四个妾室的时候,你就已经快输了。”
齐怀瑾握紧拳头:“但我从来没有碰她们!”
齐观南却没有再说话。
他知道,在这一刻,什么话都不说最好。
晚间梦里,“他”也梦见了怀瑾。
“他”的梦里,是长黎十八年,皇兄去世。他穿着白色的丧服,披麻戴孝,牵着怀瑾的手走过跪着的一个个大臣。
最后,他将三岁的怀瑾放在了那把龙椅上。
“他”梦醒,撑着身子坐起来,应该是受伤了。
萧元礼阴沉沉站在一边,“殿下,是京都来的刺客……”
“他”似乎并不惊讶,“太后倒是舍得下本钱——”
萧元礼却低下头颅,“殿下,这回不是太后……是陛下。”
“他”一愣,而后温和的笑了笑。
“怀瑾也长大了啊。”
作者有话说:
写不动了。可能是这本书写群像小,所以我不太习惯,写得很慢很吃力。
今天就这样吧,明天努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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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9章 考验(1) 补昨天两更
第二天齐怀瑾到安王府的时候, 被齐观南狠狠揍了一顿。
他吓得满屋子乱跑,连鞋子也跑掉了,连连大喊,“皇叔, 我知道错了, 我真知道错了!”
他以为皇叔手眼通天, 知晓他昨天进侧室屋子里面的事情了。
到底是娇贵养出来的储君之身,哪里禁得住这般跑, 齐观南气都不喘一声, 他已经瘫在地上起不来,最后没办法了, 呜呜呜的抱住皇叔的腿哭,“我真知道错了,我以后不会再被她们骗得进屋子的。”
齐观南本来是为梦里的“他”跟怀瑾生气,闻言手一紧, 便知晓他的意思是什么, 一巴掌又打了下去,正好打在了脸上。
齐怀瑾嗷嗷的叫唤,但也自知理亏不敢动弹, 任由皇叔打,只该辩解的时候还是要辩解的,哭着道:“我知道皇叔心疼阿萝,是为阿萝出气, 但昨日她们骗我病了, 我念在皇祖母刚送她们过来不能出事的份上才过去看看, 但我真的什么也没有干啊。”
他还是个清白之身了, 他也想留第一次给阿萝的。
齐观南气笑了, 更加庆幸自己知道心意的那一刻起没有迟疑过,若是他迟疑去夺阿萝而成全怀瑾,这才是对她最大的辱没。
他重重一巴掌打在齐怀瑾的脸上,“也不用回宫去了,在我这里好好反省吧。”
他恨恨道:“我待会进宫要问问皇兄,好好的储君为什么能养成这个样子!”
齐怀瑾闻言,也不哭了,也不闹了,正经事上还是要正经一点的,于是闷闷的扒着皇叔的裤腿,“可我真的只是害怕,皇祖母对小五越来越好了,小五聪慧,读书也比我好,外祖父还是李相——我什么都没有,便害怕失去。皇叔,你会永远站在我这一边吗?”
他委屈道:“父皇没有想过换太子,但小五也是他的儿子。”
现在没有,以后呢?
身处皇宫之中,他也是身不由己的。
齐观南便眯起眼睛看他,“怀瑾,若是折家冯家不是如今这般的模样,若是她的家世不足以匹配你的太子妃之位,难道你就要让她为妾吗?”
齐怀瑾震惊的抬起头,然后眼神闪了闪,又迅速垂眸。但齐观南已经看见了,狠狠抬起手,又是一巴掌抽在他的脸上,这下子,连嘴角都打出血来了。但齐怀瑾也不恼,他知道皇叔是为他好。
皇叔肯打他,训他,正是心里有他。他红了眼睛,却也不敢哭,只继而闷闷的道:“我爱慕阿萝的……但若她一无所有,我也无法越过所有给她正妻之位。皇叔,我是太子啊。”
“身处这个位置,很多事情,我根本没有办法。一味的说爱……才是枉然吧。”
他迷茫得很,“我不明白您为什么因为这件事情一直训我。但我真的不愿意失去阿萝。折家和冯家也好得很,不会出现皇叔嘴里的假如。”
齐观南便打都懒得打了。
他迈开腿,转身而去:“随你。”
真是个贪得无厌的小兔崽子。既要阿萝与别的女子不同,好让他在被权围绕的人生里出现一丝曙光,又要让阿萝跟别的女子一样,好让他享受权之一字。
既要又要,永远都在想自己如何——怪不得也会朝“他”下杀手。
他闭上眼睛,只要一想到梦里“他”露出来的悲凉之意,便觉得浑身不适。
他离开之后,齐怀瑾就吃痛的摸了摸脸,凑到旁边清澈见底的池子里面照了照,发现皇叔打得很是对称,两边脸肿得像猪头肉一般了。伺候他的贴身太监吴德海哭得老泪纵横,叫人取来膏药为他敷,但太子想了想,却摆摆手,道:“你去折国公府告诉阿萝我来了安王府里,让她快快来一趟。”
吴德海哎了一声,亲自去了。他去的时候,折皦玉正在院子里纠结到底要不要去安王府里。
她拿了一朵花,一点点扯花瓣,“去——不去——去——不去——”
哎,她还挺想看见殿下的,但是她大了,殿下也老了……呸,是也大了。
怀瑾误她!
正在烦恼,便听春草带着吴德海进来了。几人再是熟悉不过,也没好什么讲究,吴德海便见了她就跪下,眼睛都是红的,“阿萝姑娘,太子殿下去了安王府里,请您也过去。”
折皦玉不太愿意去。她还没有想清楚如何面对殿下。
吴德海见她脸色犹豫,不免又想起了太子脸上的伤,没忍住眼泪,瞬间就下来了。
折皦玉一眼便瞧见了,赶紧过去扶起他,“吴公公,是不是怀瑾骂你了?你别伤心,他就是那个脾气。”
吴德海心里慰贴,果然阿萝姑娘最是心疼太子殿下。
他也不敢说太子被安王打了,到底是折国公府,阿萝姑娘又是个直性子,藏不住事情,他怕一不小心会出麻烦。便道:“您过去瞧瞧吧。”
折皦玉以为太子发脾气,便还是犹豫道:“在安王府里,自有殿下管束……”
可就是安王爷打的!
吴德海着急,只好拉着她去一边小声道:“是安王爷将太子殿下打了——嘘——阿萝姑娘,可不能说出来。”
折皦玉差点惊讶大叫,而后就不得不去一趟了。
她骑着马紧赶慢赶的往安王府里去,等到了一瞧,顿时就心疼起来。
“怎么就打得这般狠——擦过药了吗!”
齐怀瑾装可怜求同情,“还没擦,但也不痛的,只是肿了,我不好见人,便想见见你。”
折皦玉叹息,“怀瑾啊,你到底做了什么事情惹殿下生气,才叫他下了这般重的手。”
吴德海在一边听着,很是不乐意。他们殿下好歹是东宫储君,即便是做了什么错事,也不该下此重手。谁知齐怀瑾却很是认同的附和了一声,“我做了对不起你的事情,皇叔打我也是应当的。”
折皦玉就一脸:你看吧你看吧,我就猜中了的神情。殿下对她最好啦。
她好奇,“你做了什么对不起我的事情啊?”
齐怀瑾惭愧心虚的道:“皇祖母给了我四个妾室,我收在了东宫。”
折皦玉的嘴巴越张越大,齐怀瑾马上道:“可是阿萝,我没有碰她们的,我只是给了她们一个住处。”
折皦玉想了想,静静的道:“然后呢?”
光是这样的话,殿下也不会打的。
太子努力抬起自己的脸好博得同情,“然后……昨天她们装病,我怕她们出事惹得皇祖母不高兴,就去了一次,但也只是看了看。皇叔便知晓了,今日我来,皇叔已经打了我一顿。”
他说,“阿萝,我以后不会上当了,你原谅我吧。”
折皦玉却彻底松了一口气。她说,“怀瑾,殿下都看不下去了,你定然是大错特错的。你都有四个妾室了,已经背叛了我们当初说好的事情,既然如此,你还是娶别人吧。”
齐怀瑾本想装可怜逃过此劫,趁热打铁让阿萝知晓皇祖母送妾的事情,谁知道弄巧成拙变成这样,他马上大声拒绝,“我不要!我就要娶你。我没有碰她们!我只是给了她们一个院子而已!如果你不喜欢的话,我以后一个也不碰!”
折皦玉就好气哦,“但你已经背叛我了啊。”
齐怀瑾气得脸都红了,“我没有背叛你!我如果背叛你的话,我已经碰她们了!”
折皦玉就道:“话不是这么说的,我也没说你碰了她们你就不好,只是我们两个不合适罢了。”
她安慰道:“怀瑾,你跟我在一块的时间太长了,所以才会不愿意娶别人。可等你跟别的姑娘在一块了,就会忘记我。”
她心里也有些不好受,“一时半会要舍弃你,我也有点难过。不过咱们两互相安慰安慰,也不要紧的,人生还长呢,我也会碰见一心一意待我的男人。”
齐怀瑾:“……”
他要开始撒泼了!
他甚至马上狐疑:“阿萝,你是不是真喜欢上了那个傅十一郎?”
折皦玉摆摆手,“怎么可能呢,我不喜欢他那样的。他心思太深了,我都看不透,你总说他喜欢我,但我也没觉得呀,况且我喜欢简单一点的,对他没兴趣的。”
怀瑾的心思就挺简单的。但随着年岁越来越大,他也慢慢的变成了有城府的样子。
真遗憾啊。
齐怀瑾马上就看懂了她脸上的遗憾,当然也知道她的决绝!他气恼道:“可是皇叔也有城府啊,我是按着皇叔的样子长的,你怎么不说皇叔呢!你不是最喜欢皇叔那样的吗!”
折皦玉不满他胡搅蛮缠:“殿下那叫君子之风,有容乃大。”
殿下怎么能一样呢?他用两辈子证明他的高大!他上辈子护住了整个蜀州,这辈子又护住了整个大黎,他是最功德无量的人了。
殿下是要打仗的,有点城府怎么了?没有城府怎么打仗?怎么护住大黎?
他的城府跟怀瑾的根本不一样。
跟殿下比起来,怀瑾实在是太嫩太小家子气。
她嘀咕了一句:“你长得还没殿下高呢!你怎么能跟殿下长一样嘛。”
齐怀瑾:“……我听见了!阿萝!你好过分!”
他指控道:“你就是偏心皇叔!你从小就偏心皇叔!”
他还记着呢。
“你有了松子第一个给皇叔吃,你种了花第一个给皇叔看,就连送莲春也是给皇叔种的,根本不是给父皇!”
“我宫里的紫藤萝花也是我求你种的,还有能求姻缘的海棠树——都是我求你种的,你从来没有主动为我种过花,你前些日子还给皇叔种了一盆浮香!皇叔没回来,你就跑了两三天!”
他越说越委屈,“阿萝,你根本不在意我,你只在意皇叔。”
折皦玉仔细想了想,“好像是哦——”
怀瑾这样一说,她确实对殿下尤其的好,对怀瑾就没有那么好了。
齐怀瑾连连点头,“阿萝,你都不对我好的。”
折皦玉有点愧疚了,好像真是这么回事。她对怀瑾确实比不过对殿下。
但是殿下不一样啊。他们都认识两辈子了。殿下上辈子对她太好了,她得回报殿下的。
她就叹息,“那我以后对你好一点吧?”
齐怀瑾点头:“好啊。”
刚要再哄一哄阿萝,便见皇叔已经站在了旁边,眼神冷冽。他头皮发麻,正要心虚叫阿萝一块走,便听皇叔道:“阿萝。”
折皦玉立马起身过去了。齐怀瑾气急:你怎么那么听话!
齐观南示意阿萝站到他的身后去,而后对着齐怀瑾道:“要么,你回去将那几个妾室送回皇太后那里,要么……就娶王家的女儿为太子妃吧,也算是你求仁得仁。”
齐怀瑾蹭的一下就站了起来,“我不要!”
齐观南却不理他,只看向阿萝,“他这般的性子,已经是配不上你了,阿萝,你回家去告诉你的父母,这门婚事作罢。”
折皦玉哦哦点头,跟齐怀瑾道了一句我回家了便转身而去,直到上了马车才后知后觉的发现怀瑾竟然在装可怜博同情让她心软!
虽然她也不可能再答应怀瑾有妾室还嫁给他,但还是好气哦!
等她走了之后,齐观南才对着心里已然不平的吴德海道:“给太子殿下戴上帷帽,我亲自带他进宫。”
既想要阿萝,又想要权势,舍不得一分一厘,不是男人所为。前瞻后顾,四处讨好,自怨自艾,没有担当,更不是储君所为。
他今日定要好好管管怀瑾。
……
进宫的时候,还碰见了五皇子。他今年才七岁多,但已经很是稳重了。
见了齐怀瑾和齐观南,恭恭敬敬的行礼,而后问:“皇兄何故戴纱帽?”
齐怀瑾在外人面前也是稳重的,忍着心里的怒气回道:“摔了一跤,脸破了皮。”
五皇子才不信。他本是要回李贵妃的宫殿去,闻言很想去探探真相,“皇叔和皇兄如今往哪里去?我正要去父皇那里。”
齐观南便拍拍他的肩膀,“我们正也要去找陛下,只是有些事情要说。怀悯,你先去你母妃宫里吧。”
五皇子名为怀悯。
齐怀悯就遗憾的点了点头,并不多问,直接告辞走了。齐观南瞧了他一眼,道:“怀悯确实比你聪慧。”
齐怀瑾就又委屈上了,“所以我才担心嘛。”
他有时候心里还会生出些怨恨之情来。
如果当初父皇身体没有这样好,如果父皇只有他一个儿子,其实一切都会不一样。
他不会这样战战兢兢,也不会想着多求几个岳家了。
他和阿萝一定会更好的。
想到这里他哀求道:“皇叔,就让我娶阿萝吧。”
齐观南摇头,“怀瑾,你并不是那么爱阿萝,你爱的是你自己。”
他叹息,“但凡你坚定一点,在方才阿萝离开的时候追出去,我也不会如此失望。”
齐怀瑾不懂,“我不追出去只是因为你不准。”
齐观南:“是……那你为什么要因为我不准就不追了呢?”
他看着眼前这个十五岁了依旧还跟个孩子一样的储君,突然就明白了为什么上辈子的怀瑾会让人来杀他了。
怀瑾,其实本性自私。
之前没有挫折的时候看着还好,一旦有了让他抉择的东西,阻碍他道路的人,便会露出马脚。
对“他”是,对阿萝也是,以后也会如此对他吗?
他头疼的揉了揉眼睛,将人拎到皇帝面前,道:“皇兄,这八年里你怎么教他的,如何就成了这个性子。”
皇帝陛下正在吃药,闻言一口闷下,赶紧解释,“我也是好好教的呀,半点没偷懒的。”
又看了看儿子,“还带着纱帽做什么?”
齐观南:“我打了他两巴掌。”
皇帝陛下就松了口气,“也好,你打他吧,他就听你的话,最近做的事情也越来越让人生气了。”
齐观南抬眸,“皇兄知道?”
皇帝点头,“又不是什么秘密,他自己藏着掖着不敢让阿萝知道罢了。”
然后叹息,“如今阿萝知道了?是不是不愿意嫁给他了?”
他摆摆手,“也好,挺好的。”
齐怀瑾本来还寄希望在父皇身上,谁知道他既然说也好!
他一把扯下纱帽,“父皇!你怎么也这样!”
皇帝却噗嗤一声笑了出来。他笑得前俯后仰,“观南啊,辛苦你了,还打得很是对称。”
齐怀瑾不满,嘀咕了一句:“您还是别笑了,没听皇叔责问你怎么教我的吗?”
皇帝却啧了一句,“你倒是还敢问我。”
他转头对齐观南道:“我可以对天发誓,你不在的八年内教养他毫不留有余地。该教的都教了,他也都学会了,性子虽然比不过你我,但是咱以时日放到朝堂上去磨砺磨砺,也算是一块美玉。”
“直到他越来越大,快要说太子妃的时候,终于察觉出来一些不对劲。”
皇帝也挺愁的,“这孩子性格竟然还挺多疑,竟然在阿萝这里也琢磨起了权衡利弊,还怀疑我以后也会抛弃他,当然了,他的优柔寡断和自私也出来了。”
齐怀瑾越听越心里不舒服,却又不能反驳,因为父皇说的他确实都做了。
皇帝就道:“所以我就随他去了,正好阿萝提出不愿意那么快定下来,我就存着磨砺磨砺他的想法,没再插手此事。”
如今,看来已经出了结果。
短短几句话里面,齐怀瑾听出了一身汗,而后颓然的坐在地上,“所以——父皇是在考验我吗?我的考验失败了吗?”
皇帝:“这不是我对你的考验,这是你自己的考验。”
他端起一杯茶抿了一口,“年少之时,十五六岁,正是半懂不懂的时候。你从小长在大家的宠溺之中,要风得风要雨得雨,本该果决,嚣张,可你唯唯诺诺,走一步看三步,这才弄丢了你第一件珍宝——阿萝。”
“我认由你自己考验,也是想趁此机会告诉你,往后余生,这样的考验多的是,你走错一步,便会失去更多的珍宝。”
齐怀瑾怔怔出神,好一会儿才道:“所以,我失去阿萝了吗?”
齐观南:“你已经选择了不是吗?”
他敲敲桌子:“从你父皇答应阿萝不那么快嫁给你开始,从你父皇允许王李明三家跟阿萝争太子妃开始,这场考验就已经开始了。”
“如果你足够清醒,就不会想着既要阿萝为正妻,又要明家女儿为侧妃,你是不是还想着要王李两家的女儿也做你的侧妃?”
“你贪念太多,又看不清这步棋,所以才落得这样的地步。”
皇帝陛下连连点头,“我就是这个意思。好在你还年轻,足够有时间去记住这个错处,然后改正。”
越是痛,越是警醒,越是求而不得,以后才不敢犹豫懦弱。以年少最美好的阿萝去换取他坚韧的性子,这就是他给儿子上的第一堂课。
齐观南便也明白了他的意思,而后突然就看了他家皇兄一眼。
“怀瑾的课是阿萝……那我的课呢?”
他问,“皇兄可曾给我上过课?”
皇帝陛下就心虚的低下了头。
作者有话说:
午安~感谢在2023-08-04 22:21:08~2023-08-06 11:54:48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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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0章 过渡 原来自己如此的狂野。
皇帝心虚低头, 齐观南就知晓自己也曾有过考验。他略微一思虑,而后问:“可是太后?”
皇帝顾左右而言其他,“你吃了吗?今日御膳房有你喜欢吃的卤鸡蛋,我让人给你送来?前日蜀州还送来一些锦缎, 我看你好像很喜欢穿蜀州锦, 都给你送过去?再送些给阿萝吧?她好像也很喜欢蜀州锦。”
齐观南:“……”
他皱眉, “皇兄!”
皇帝见他真有些生气了,便赶紧道:“我也是为了你好, 你自小性子就倔, 心思深,当年才十几岁, 便沉稳得不成样子了,太后骂你,你闷声不吭,我劝你多少次你也不听, 后来我索性就不劝了, 随你去,想着你总要自己走过这个坎才好。不然以后我若是去了,你要面对的何止是太后一个人的谩骂。”
他道:“你也别怪我, 我身子不好,若是我当年就此死去,你以后总要面对夺侄儿皇位的指责的。”
齐观南心里升起一股不好的念头:“皇兄的意思是——”
皇帝就嘀咕了一声,“当年——我是想把皇位交给你的。”
齐观南听得这句话, 即便是刚刚有了猜测, 但整个身子还是僵住了, 旁边的太子也看了过来, 一脸的不可置信。
皇帝叹息:“怎么, 很难接受?当年举国南下,我又缠绵病榻,怀瑾也才三岁,若是我去了,怀瑾哪里能镇得住他们,与其让你做摄政王,还不如让你做皇帝,反正都是姓齐的。况且怀瑾还小,根本不知道能不能长大,长大了心性又如何,但你不一样,你是长大了的,心性也坚韧,聪慧,与其把希望给怀瑾,还不如放在你身上。”
齐观南闻言,想起梦境里面“他”最终的结局,苦笑一声,“若是当年皇兄没有熬下去,会如何让我做皇帝?”
皇帝:“如何做啊——这个其实就简单了,只要我临终写张圣旨就行。”
然后正经道:“但在我去世之前,我必定是要将母后送走的。”
齐观南眉头一跳,呼吸一窒:“什么送走?”
皇帝脸色松缓地摆摆手,“哎呀,你吓成这样做什么,我这般的孝子难道会弑母吗?我只会让她去村落里面安享晚年。反正不会妨碍你。”
云淡风轻几句话,却让齐观南心里苦涩难言,他低声道:“皇兄竟然是这种心思……”
皇帝却觉得很正常,“当时北边南边都不稳,若是冯家折家等将军没有守住北边,咱们齐家哪里还有皇帝做,早就被人薅下来了。”
他端起茶抿了一口,俊朗的脸上难得有点肃穆之意,“那种情况,你来做这个皇位是最好的。摄政王哪里有皇帝的位置靠谱。但只要母后在,你就要受磋磨,我便想送母后走。但我也有私心,我想——要是你能制得住她,便叫她闹腾住在皇宫里也好,毕竟是我的生母,以前也是个明理的人,只你前头那几个侄儿一个个去世的时候,她便着魔了。”
“我做了两手打算,连暗中的人也给你安排好了,我甚至想过你这个倔性子会不同意做皇帝,那我就把怀瑾也送走——”
他那一段时间殚精竭虑,日日暗中安排,还要为大黎打算,以为是熬不过去了。谁知道天可怜见,竟然让折思之一个人就带着大军护卫住了南下大军,北边的冯家整一个如有神助,直接拦下了敌寇。
他们这才有了三年的安宁。
那三年里,皇帝日日日夜夜想着以后该怎么办。
“一时,我又觉得自己快死了,怀瑾的性子看着也成不了大事,便想拦着你出曲陵,好歹待在皇宫里,要是我有一个不测,那三年前的安排就还能用。一时,我又觉得自己还能熬,便不敢将心思说给你听,也不敢告诉别人,我怕这种时候一旦有人利用你,利用怀瑾,咱们齐家就陷入了内斗,我也怕你受不住诱惑要跟我斗,到时候天下将乱。”
他感喟道:“观南啊,说到底,我其实打心眼里还是更愿意让怀瑾做皇帝,他是我儿子,你只是弟弟,我是有私心的,所以对你,我也不能做到坦然。”
“今日我们三个在这里,我便将这番话说给你们两个听,怀瑾——”
齐怀瑾恭恭敬敬跪在地上:“父皇。”
皇帝道:“这么多年来,你皇叔是什么人你也知道了,他是绝对没有跟你抢夺皇位之心的,若有一日你被奸臣所引误解了他,你就又失去了珍宝。”
齐怀瑾老老实实的磕头,“我知道的,就算怀疑小五有贼心,我也不会怀疑皇叔。”
皇帝又看向齐观南,“你的性子我最是知道,我不怕你抢这个位置。你要是抢,我也没办法,但今日有一句话我定要叮嘱你。”
齐观南便也跪了下去:“是。”
皇帝:“皇家最值钱的是皇位,最不值钱的是情深义重。怀瑾和怀悯两个人虽是兄弟,却也不是兄弟,如果有朝一日我不在了,他们两个打起来,你就帮着各打一巴掌,也算是替我教训他们了。”
齐观南沉默不语,良久之后才点头。
比起梦境里来,这已经是最好的结局了,也是最好的交代。
但是……
他突然道:“可当年皇兄想传位于我,只要出一点差错,便是万劫不复之地。”
皇兄也许会突然去世,没有安排好皇位的继承,又或者此事被太后提前知晓了,又或者是那份传位诏书多年之后被怀瑾看见了——种种意外,任何一环的差错都会造成上辈子“他”的局面。
皇帝却得意的摆摆手,“这不是一切都好吗?说到这里,我还要重赏阿萝一次。长黎十八年到长黎二十一年,我是硬生生熬过来的,长黎二十一年之后,却要靠阿萝的送莲春了。”
他笑着道:“如今阿萝也不是我的儿媳妇了,便认作女儿吧,给个公主之位,也不负阿萝对我们家里人的一片心意。这个女娃娃我是极为喜欢的。”
齐怀瑾坐在一边听了这般一番话,又是震惊又是后怕而后直接生气,“父皇,你不能以考验之名剥夺我爱人的权利。”
皇帝:“我没剥夺啊,你要是喜欢阿萝,你就再去追求,可是你能放下所有吗?我可告诉你,你五弟也不是一点没可能代替你,我是属意你的,但未来的路,你一旦走不好,便要失去无数东西,包括皇位。”
齐怀瑾又闭了嘴,皇帝就有些瞧不上他这份爱,便美滋滋的道:“也好,我只有小六一个女儿,阿萝一来,我就多了个女儿。”
齐怀瑾气得哭,委屈巴巴的掉眼泪,却又一时半会拿不定主意,只能心拔凉拔凉的痛。
皇帝瞧了一眼还挺高兴的,“怀瑾啊,记住这一次的教训,以后阿萝就是你——”
妹妹两个字还没说出来,就见弟弟的眼神瞬间变了,怀瑾还没开口呢,他先开口了,“阿萝不用当什么公主,她志向远大,公主之身反而束缚了她。”
皇帝好奇,“什么远大的志向?”
齐观南目光低垂,不看皇帝,只站起来就走,“皇兄别乱封这个那个就好,阿萝想要什么,随她自己去吧。”
他甩甩袖子就走了,皇帝吃了“闭门羹”有些纳闷,看向还在哭的儿子,“阿萝有什么远大的志向不能当公主的?上回问她愿意不愿意做个公主玩玩的时候还说愿意啊。”
齐怀瑾不知道,但也不想回他,他这回是真的感觉失去阿萝了。
他也爬起来就走,帷帽也不戴了,边哭边走,一张猪头脸还没好全,有好事的人瞧见了便传了出去——太子被陛下打了。
太后晚间就杀到了皇帝的寝宫里,“你打怀瑾了?”
皇帝:“是啊,打了,他该打。”
太后便哭起来,从怀瑾小时候不容易说到子嗣不丰,再说到怀瑾最近跑礼部累得很,“你不宽慰他就算了,还打他,你这是不心疼他了。”
她还问:“是不是安王撺掇你打的?”
皇帝:“是啊是啊,怎么,你就要过去骂人家了?你骂吧,如今他手上有兵,你骂得厉害了,他直接反了出去,我看你骂什么。”
太后一咽,“他敢!”
皇帝:“他有什么不敢的,反正朕也不在意,都是姓齐的,谁做皇帝都是做,只是惨了母后,你们关系不好,以后他就要磋磨你了。”
太后勃然大怒,“你在威胁我吗?”
皇帝懒洋洋的道:“只是想告诉母后,以后别招惹他了,反正朕也站在他那边。”
而后笑起来,“母后,你现在非但不能得罪他,还要对他好点,不然他不帮怀瑾怎么办?别说今日是朕打了怀瑾,就是他打的,你还要夸打得好。”
太后气得心口疼,“凭什么?”
皇帝喝了一口茶,“就凭他能领兵打仗,就凭他镇住了北边的宵小。”
他斜眼:“母后能上马打仗吗?母后养尊处优的,怕是没出城门去,就要砍脑袋了。”
太后是哭着走的。
诸位妃嫔过去劝,一个个小心打听出了什么事情,尤其是李贵妃,先听说太子脸被打肿了哭着回去,再听说太后被说了一顿哭着回去,便再也坐不住了,也想过去瞧瞧,但五皇子却拉着她不准去。
“母妃,与其过去打听,不如坐在这里等消息。你过去了,就是去看皇兄笑话的,何必呢?”
李贵妃心急如焚,“哎哟,我也是想知晓他到底怎么触了你父皇霉头。”
五皇子将手里的书一收,“皇兄回宫的时候就带着帏帽不敢见人,必定是皇叔在安王府里就打的他。但应不解气,又进宫联合父皇将皇兄训了一顿——父亲和叔父教训儿子和侄儿,这种事情有什么可知晓的。”
他抬眸,“有这个功夫,不如让我出去跟皇叔多接触接触,也好亲近亲近。皇叔现在可不是八年前,他手上有兵,人也是天纵奇才,如今大黎依旧不安宁,皇叔就不可能被遗弃,最起码有十年的安稳不会被猜忌。”
又道:“况且父皇对皇叔的心意母妃也不是不知道。”
李贵妃跟着他这么一想也觉得是,于是点头,“等此事过去了,你便去安王府里住几个月,就说我想巴结他,逼着你去。”
五皇子想了想,点头,“也好,但不用母妃找借口,皇叔看起来喜欢坦荡些的。”
他又拿起书来看,“我心里有数,母妃放心吧。”
李贵妃高兴起来,“你比太子聪慧得多,我自然是放心的。”
……
另外一边,折府里。折皦玉把事情跟父母一说,道:“反正我不嫁给怀瑾了。”
折思之在屋子里面踱步,先紧皱眉头忖度得失,而后道:“不嫁也行,陛下未尝就属意你做太子妃,只是一直随着你和太子胡闹罢了。”
这也是折思之不敢逼着阿萝去做太子妃的缘故。他怕揣摩不对陛下的心意。
冯氏反而松了口气,对阿萝道:“此事一直悬而不决,如今定了也好,你也十五岁了,正是该说亲的年纪,时人一般十六就出嫁,我却舍不得你早嫁,不若先定下来等到十八九再说吧?”
折皦玉觉得都行,不嫁也行。经过怀瑾一事,她一瞬间对嫁人失去了兴趣,认为此事索然无味。
折琬玉在一边听着觉得有些可惜,“到底是太子妃之位呢。”
折思之:“也不可惜……咱们家如今火越烧越大,也许不做太子妃更好。”
还有一个五皇子呢。
他思量了一下,道:“既然是安王让你回来说的,想来也是陛下的意思,那就如此吧,不要再有变动了。”
折皦玉点点头。冯氏笑着道:“那你今后有什么打算?想要嫁给什么样的人?”
折皦玉:“还是要对我一心一意的。”
冯氏:“这可难找了。”
但也不急。她道:“我还有一事要问你。”
折皦玉:“什么事啊?”
冯氏:“你知道安王喜欢什么样的女子吗?如今问到我这里来的可不少。”
折皦玉摇摇头,“殿下从来没说过,我也没问。”
又好奇道:“都是谁家的姑娘啊?”
冯氏:“有庆宁侯杨家的二娘,她今年二十岁,之前父母战死,为他们守孝耽误了年岁,又独自扶持幼弟长大,如今弟弟大了,她正好说亲。”
“还有王家三娘,跟安王同岁,也是二十五,前年刚和离,因是王家女,便也来我这里说了说。”
“再有就是开原刘将军的女儿,十六岁,正好嫁人——”
折皦玉马上道:“只有十六岁吗?殿下都二十五岁了。”
冯氏:“这又如何,老夫少妻多的是,男人年岁大一点也没事,更会疼人。”
折皦玉张大了嘴巴,嘀咕了一句:“那我明日去问问殿下吧。”
冯氏摇头,“你写信去问就好,我估摸着你跟太子的事应该马上就要传出去了,你再去安王府里也有所不便。再者说,你已经长大了,小时候常去还好,安王刚回来你和太子一块去几次也还好,但跟太子断了还常去,便是要说闲话的。”
折皦玉也是这般想的。她今日还犹豫要不要去安王府呢,但这个忌讳从阿娘嘴里说出来还是让她有些难过。她晚上躺在床上,跟春草道:“还是小的时候好啊。”
小时候殿下还抱她呢。
她捂在被子里面想东想西,临睡过去之前迷迷糊糊又想到了刘将军的女儿。她才十六岁就嫁给殿下——其实自己也有十五岁了。
然后就做了一整晚的梦。
梦里,她趴在殿下的门边一直叫:“开开门啊——”
她说:“这回把另外一边也裸了吧——”
醒来的时候她惊出了一身的汗。
——原来自己如此的狂野。
作者有话说:
咳,今天就这样吧,前天那更有灵感再补。
明天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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