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一章


    ……


    “嗯,我不会避开你。”


    虽然在少年的手机上输入留下了联系方式,也从少年口中得到了一句近似应嘱的话,但实际上翟安还是没有完全定下心。


    在少年走后,年轻的调酒师现在可以放任自己在客厅中央踱来踱去转圈了。


    他清楚少年对他没有恋情方面的倾向,这从第一回少年到他住所时候说的话和问话之后离开的表现,他已经知晓。而这次也一样,他清楚以少年本身很多时候,即使是那类问话也直说的性格,不回应本身就是拒绝。


    可他原本也并没有期冀少年的回应,毕竟他对少年无自知的诱丨引产生欲想的时候,总有一种自罪感。


    他只是……想知道少年的现状,想知道他是否安好。


    如果,如果少年愿意偶尔接一下他的电话……


    年轻调酒师的侧面忽而红了,连着脖颈,他想到少年的声音。


    最后年轻的调酒师自己进浴室试图往面上扑点凉水让自己冷静一下。


    却很快从残存的水汽,意识到刚刚少年在这里冲洗过身体。


    调酒师往下看了一眼,然后有点绝望地捂了只手在额前。


    随着水汽中的口耑息声在凉水也无法阻隔的升温中,慢慢变得急促而渐大,调酒师闭眼仰着面时想。


    ……他好像摆脱不了这种罪恶感了……


    ……


    洛梓昱回到住所的时候,从之前换下来的那套衣服裤子口袋里摸到了什么硬质的东西,他垂眸看了一眼,是他今天到吧之前的路上买的。


    他犹豫了片刻,将那两样东西取了出来。


    他给吧老板发了消息,表示了出了意外的抱歉,吧老板倒是没有提太多,只是让他之后到吧拿回自己的东西。


    洛梓昱知道他说的是什么,回复了“好”。


    这一天结束,洛梓昱将大一码的衣裤换下来,穿着平常的睡衣,仰躺在自己卧室的床-上沉入了睡眠。


    一天到学校的时候,洛梓昱都有点心不在焉。一来他常挂在肩上的背包不在身上,他几乎就是这么直接到校的。不过他平常就不听课,只是趴着睡觉,没什么影响。


    也没穿校服,这大概算是少年第一次违反这条校规,甚至在校门口保安那里挂了名,但是他并没有多在乎。


    不过穿着常服的少年毫无疑问非常显眼,即使是在教室的角落睡觉的时候,然而他似乎对此并没有什么感觉。


    因为少年到“外语课”走班的教室的时候,一反常态连教材和一支可有可无的笔都没带,前列的学生鼓起勇气,问需不需要借他一本教材或者……共一本看。


    少年神色显出些许惊讶,但是拒绝了。


    ……他不确定会不会睡着,还是别给认真上课的学生惹麻烦。


    至于照常回到在后排靠右的角落座位的时候,虽然半伏在桌面上,洛梓昱却没有立刻陷入沉睡。


    似乎没有之前那么疲惫,也许是睡得更早的原因。


    而今天无论是走廊上,还是懒散地卡点或迟到,那群出现就象征着麻烦的人未在教室未在教室左后方出现。


    “集体逃课”。


    洛梓昱在完全趴下前简略地想道。


    他对这群人逃课的频率没什么具体的印象,虽然他总是在路上保持警惕。不过这种接近周末的天数好像少见他们不在。


    洛梓昱虽然思索了片刻,但也仅仅是这片刻,这种无序的事随着慢慢开始的困意消失。


    下午的礼堂。


    今天排演人到得比较齐,大概算是几个在戏幕中出现过的主要参演者都有一定情节的剧情。


    负责总导的艺术班学生先给他们指了几个点位,排演时移动步位就按照这几个路线。


    也不用画几个标识特意标注,因为步位是跟着布景来的,在两个大型布景附近。


    ——一场都城叛-乱。


    是公主所在国家的邻国与附属国。所以公主直接提着不算方便行动的裙服往都城的宫廷方向赶去。无论如何,她想看看有什么能做的。


    至于主动“应募”不久的赏金,皇子,和跟随的剑士,现在陷在了叛乱中的城市里。


    挡路的拥挤的,以一辆刚刚轮子在碎石上卡住的驴车挡住整条逃离道路,惊慌失措又坚持护住自己唯一财产的平民,该不该杀?


    年轻的,一腔热血仅仅为了所坚信的战友,与有关腐-朽王庭的宣讲而穿戴起简陋兵甲,但的确已手持能迫人性命的剑斧的叛军,该不该杀?


    似乎仅仅途经于这个国家都城偶然陷进这叛-乱,他们并不适合在这骚-乱中发生任何显著的冲突。


    最好的处理途径,竟俨显然是回避。


    一小波叛军,平民商队护卫,和城防军的交战在前方不远处,此刻皇子和剑士,赏金都避在城外树林不远处。


    此刻的舞台中心聚焦在那个冲突上,一个在几道剑斧所指的中心刚刚摔倒了一个痛哭的小女孩,于是几个势力所属职责各不相同的几个士兵停止了,开始了一场小型争论,这就是这个小段落的华彩所在了。


    而这时候,在第二个树丛布景后,几乎看不见身形的少年忽然感到一双手靠近了自己,然后开始了熟练的高效的搜找。


    少年意识到什么,立刻抿着唇,开始了反抗。可舞台中央的几个角色还在以高高低低的声音念着各自的台词,直至到开始短暂而激烈的辩论。这些次要角落不该有太大的杂声。


    偏偏那颀长身影在他身上搜查的手势像是已经由前几次的经验非常透熟,简略地拍过了上衣口袋,就往下。


    少年本就在布景后被半倾按着,一边挣推着人,一边因为在他身上搜检的知觉感到……很怪。


    皇子的日常装束有一双破损的皮手套,是最开始由第一个途径国家中的事故导致残损,但一直是跟到剧目最后的装备。霍惊樊最开始拿的装具是这个,后来习惯了之后到排演期间一直戴着。


    这就导致现在少年被搜查的时候是又一双冰冷的皮质触感巡检过,就像……少年说不上来,也许真由官方人员搜身的时候就是这种质感。


    最后被在左侧的后裤子口袋里找到了火机,如此左边腰下的弧也被碰过了一遭。


    不过狼犬的嗅觉可不只闻到了丁烷,虽然少年已然皓白的耳珠都被激红明显已经很不高兴了,但他依然以那高直的鼻梁微微朝下,想找到另一边的烟草气味。


    而舞台中央的争论已停,传来新一轮的脚步声,这已经象征着要走到下一个点位了。


    于是那颀长身影只暂时作罢。


    一队叛军在附近来往巡逻,眼见着就要到到达布景的边缘区域,只堪堪转身而过。


    皇子按着腰侧的剑鞘此刻离开了布景的遮挡,毅然道:“我还是到城中看看,埃泽迩,你先和阿维德一同戒守。”


    寡言的剑士似乎停了片刻,但仍然应了。


    他向另一个方向的布景走去。


    皇子此时说的话与实际行动相当于只身暂时引开那一队叛军,而让剑士和赏金在城外作以防万一的接应。


    此刻舞台重心便转移到皇子与叛军的对峙上。


    而现在在第二处布景后的少年,再次被一双不太怀有好意的手拉往了身前。


    少年几乎是即刻开始了反抗。


    第二处布景比之前的要更远僻,几乎是视觉死角,离舞台中心的距离也更远。


    “他刚刚对chaton做什么?是这样吗?”那古怪悦耳,带着松散恶意的声线此时压低着道。


    偏偏还足以这人对他说些不怎么好意的话音量不被人听到。


    少年可真是恼极。


    而这个人的动作可比之前的颀长身影要肆无忌惮得多,毕竟他目的本就昭然无遮无掩,这下可乘势快把少年身上的地方动了个遍。


    少年也几乎经过了可以说是动幅最大的小型厮斗,臂和腿都用上了,可这地方即使是有这样的动静,也没人发现异常。


    “滚……边!”少年之前红了耳垂,现在颈项也顺着往下红了一片。


    清凌的少年音带着压抑的微哑蒸气。


    纯粹是恼火气得。


    这种兽似的打斗中被碰动了哪个位置可不在少年意识到的范围内。


    “嘘……小猫的声音太大了。”


    那道声线此时还恶徒先告状。


    而在少年一个翻身欲抬腿踹人的时候,那发梢带着微卷的身影却借机将少年的背脊整个都完完整整挟在了怀里。


    随着一点低嗅,轻轻一捞,就从少年放在里侧裤子口袋里的小纸盒给摸了出来。


    见到那个烟盒,那人似乎稍有惊讶地挑了下眉,但神情丝毫未变,甚至还往上随意抛转了一下。


    “这个啊,等会儿之后要一起抽吗?”


    少年没理会他,不如说,现在已经气得呼吸急促,胸膛大幅起伏,领口都在挣动中松垮了。


    他讨厌狼犬。


    第七十二章


    ……


    站直之后,那人也就那么站在不远不近处,薄唇角划着笑,散漫不经心地看着他。


    洛梓昱甩了下刚刚被捏束过的手腕。不疼,但是影响了灵活性。


    他没找周延帷要回东西,只是有点烦,索性偏过头去不理了。


    排演至末,所有这一幕出现的参演人物聚集在舞台正中,短暂的路遇纷争也将近末尾。


    但这座都城的叛乱却没有到末尾。


    皇子及一行人最终也只能离开这个陷入战火的国家。


    少年知道他的角色之后被加了另一职能吗?应该是不知道的,所以另外两人像是做了亵慢之举,也只有他们知晓。


    少年从那一次试穿没换演出服,此时直接从门口离开了。


    ……


    到达“阁”的轮班,今天洛梓昱因为之前在学校排演的时候就情绪起伏较大,路上已经嚼了一个片剂,到的时候就没有放兽耳兽尾出来。


    毕竟现在片剂不仅价格在大幅波动,后面会不会出什么别的问题都是未知数。


    如此换了制服的少年直接扭开更衣室门把手,沿长廊迈步出去。


    今天在的轮班在露天桌位,他拿着记餐牌走向第一个桌位。


    时间由繁忙经过。


    少年在放下餐盘上的咖啡时,碰到了一对有点特殊的客人。


    餐桌旁十六七岁的女孩,指了一下一个手机屏幕,一边对他比划了一连串手语。


    她专注地看着少年,就像注视着一只停立于此的白鸟,黑色的眼像是能传达情绪。


    女孩旁边的母亲解释,少女有听力障碍,从小豁朗,但没听见过声响。她在看到这一支舞的视频的时候,像听到了乐声。


    那是一种明亮,热耀,沸灼的音乐,但是她从中却感到了难过。


    她想来看看,少年现在还好吗,以及,她能否再看一次少年的舞,她想知道能不能听到乐声。


    少年怔了一下,但并不算感到奇怪。那支成形团舞的本身的确背景是类似曼波舞曲,有点复古,又热烈的自编乐——


    所以少女有那样的观感是确切的。


    他在原地站了几刻。


    这一天天幕似乎很高远,又很低悬。有什么事物追上了他,触及了他,他要选择去任它包裹他,还是闭眼逃离。


    可他如何离开呢,如果只是他们感知他的过去回响,他又怎么会闭眼。


    少年转身走上了外演台。


    今天没有乐队演出,而这似乎恰好。


    因为无需乐音。


    从少年顺着阶梯步上演台开始,已经有对少年存在印象的露天桌位的客人举起了手机开始摄像,但少年并没有理会。


    他向女孩的方向做了一个请式。


    那是一个美丽的短舞。


    用美丽来形容一个少年的舞态或许会有些奇怪,但那的确是少年臂展给人所感……或者说,蓄意所现。


    他的旋——


    萼瓣上的朝露,夜下萌生的花芽,晨光如坠,如尘埃,如云,如杳远的风铃响。


    舞蹈是脉搏,生命的奏,以步作诗。


    他或许没法永远隔绝,舞者的本能已经随着过去深入了他。


    那像花笺一般的短舞,少年手中无物,于是赠与女孩一枝风铃花。


    风铃花,又名风铃草,意为远方的祝福。


    少年步下演台,走向女孩的时候,有些笨拙地分左右手比了“风”,“铃”的手语,“花”却记不清了。


    他却看到少女微微湿润着黑色的眼,那么注视着他。


    少女开了口,说出了几个无法辨认的元音,她想站起来,拥他一下,最后却放弃了。


    她似乎想要安慰他,可想不出来成形的途径。


    为什么是远方?


    她一瞬间有些恨自己说不了可以让人听懂的话,她又不确定自己做出这样的手语少年是否能看懂。


    而她又不期望由他人郑重转述,那样对少年来说,就像是在目光中的逼迫。


    最后,她仅仅站着反复打了几个最基础的“谢谢”手势。


    旁边的母亲不知道女孩的情绪,她对少年的短舞中仅感到了一种纯然美感,只是从共处的了解与神情感到女儿仿有些伤心,便立刻随之站起,一边半拥住女孩的身侧,同样向少年颔首道过谢,便转身环着女儿离开了。


    少年看着两个客人离去。


    伞桌上的餐巾下压着几张钱币,那是女孩母亲对少年的酬谢。


    少年此刻却并没有注意,只是一时望着那方向,像是在被其余思绪所扰,没有回神。


    ……


    “呃,小洛,虽然这个请求有些唐突,我想问问你……”端美温文的女士看上去,柔和的面容难得显出了些微……尴尬,大致她也对自己将说的请求知晓不算合适,“我有一位友人向我提出,想为你之后提供一份短期的私宅侍应工作。”


    “请不用担心,我的友人与我是世交,他的人品我知晓,这个提议没有其他……意图。”


    也许是因为自少年工作以来某些宾客以玩笑的口吻实际所提的“问询”,女士先解释道。


    “几天之后友人那边会举办一场正式的大型晚宴,需要迎接一位……到访的贵客。


    “但因为是临时收到消息,所以准备的间隔较仓促,且‘晚宴’并不是像私宅聚会这样的标准,友人这些天在从我们这边借一些备选以防万一。


    “临时从区外招人不太……合适,有混进一些成分不稳定的侍应的风险,如果当时闹出了一些有损的类似偷窃客人贵重物品的劣迹,你知道,对这种场合瑕疵是不可出现的。”


    “我几个有长时间工作经验的住家佣人都会在当天被借调到友人的私邸那边去,而因为小洛你还没有工作几天,所以需要提前到几日熟悉一下环境和更严苛的规范,但我保证,这几天的酬劳和当天的薪酬都足够高。”


    似乎注意到少年略有停顿的目光,女士先为少年没有表现出明显排斥松了口气,点了下头略轻叹道,“这种临时借人的情况,照理来说是不会到刚工作不久的职员身上,我友人的确对你有些注意,他说‘想给可爱的年轻人一些机会’,不过他只是以欣赏晚辈的角度,他是异性恋,且已有家室。”


    少年停了一会儿,还是接受了。


    “好的,谢谢你,何女士。”


    站在窗边的少年原本在刚刚结束工作不久走神,最开始听到端美女士的话的时候都没完全反应过来。


    而全部听完之后,他在考虑过后还是应了。


    一者,他原本从这天晚间即没有其余工作了,由女士为他介绍,时间多半是错开的。


    二者,女士一直对他表现得很友好,可能是娃娃脸宠物主的原因,而且短期雇佣也一直是平常雇佣的时薪,甚至考虑到是临时改增的工作还更高一些,如何算下来,女士对他都是有恩惠的。


    且女士对他这样的兼职,只是为了他不过多顾虑,放心,耐心详实,没有丝毫忽略隐瞒地将因果花时间告知他,可见确实认为这是个不错的工作,替他认真考虑。


    于情于理,他都不会拒绝。


    为下一个月攒下更多的薪资,的确是他应做的。


    “那么我会让许明领你过去,和那边的私邸打个招呼。嗯,那边说越早越好。”女士点了点头。


    许明是洛梓昱这些天在这里短暂共事的同僚,所以洛梓昱并不陌生。


    那个同僚走过来时,礼貌地微微笑一下,然后往前示意道,“嗨,小洛,我们走吧。”


    洛梓昱点头道谢后跟上。


    提及“领路”,实际上他们坐的是区域内限行车,而许明在上车时告知了负责司机的安保他们的目的地区域号。


    司机表示知晓,之后两人就乘坐这辆限行车沿着蜿蜒的白色桥路向另一段路域驶去。


    洛梓昱注意到行驶的地段存在一种微小的坡度,似乎他们前去的区域所在的位置要偏高一点。


    到达的时候,同僚走在前面,洛梓昱跟随在后。


    门廊大门打开。开门的是一位住家佣人,门开后,她便垂首待立在侧,路中站立等待的是一位中年管家。


    同僚这一次见到人,却没有露出之前那微笑,只是低头颔首,“纪管家。”


    中年的管家似乎是一个很严谨的人,他无任何表情,仅点了点头,而后看向了许明身后的少年。


    “到了,进来吧。”


    洛梓昱跟随在管家身后,先是和之前在娃娃脸宠物主的住宅一样经过了基本的检查和清整步骤,然后中年管家带他主要领过了他在未来会工作的特定的范围区域,而即使是这一范围,也有相当的面积,几乎能使不常运动的人走到疲惫。


    虽然他主要是在生活区和宴会厅的那一带,但管家同样告知了他其他大致功能区,以免他在工作期间误入了其余区域。


    即使白桥区是类似的建筑风格,单区别墅的设计也往往有诸多差异。


    这已足以少年感到少许疲乏,现下仅仅走到一半,第一天的时间在整体介绍之后,就是更严格的规范,往后几天会是如此。


    中间的休息时段,天色已经黯淡,只有少许光亮,站在室内的少年看到同僚在往落地玻璃窗往外看。


    这边的地势略高一些,从高层往外看时能看到远处的部分城镇,一些别墅室外的设施,以及白桥区其他地域的情况。


    下方最显眼的是一个室外无边泳池,不过这种布局白桥区哪块都差不多,室内外泳池,数十个车库,吧,聚会厅,球场,影剧院,植物温室。管家在整体介绍时甚至简略提及这座建筑还拥有动物园许可证。


    少年看向等待在窗边的同僚,似乎想说什么。毕竟虽然是领路,但他全程同样跟随下来,是不短的路程,且相较来说,许明已经到过这里一次,这种熟悉流程应该是无需的。


    “怎么?担心我的时间?没关系,主家那边付我时薪。”同僚对他轻松地笑了笑。


    比之前礼貌的微笑显得随意了一点。


    同僚说完,便继续望向窗外。


    洛梓昱注意到他视线似乎仅由高向低俯瞰的角度随心环视游移。


    他同样随之总而扫视了片刻,而这一眼,注意到了少许说不出的怪异。


    一片单独的方形地域,不属于白桥区的景观区,但区域植被覆盖,且亦不在任何宅第的划区规律内。


    同僚已失去了由视角的最初兴趣,此刻已经移开了向窗外的视线。


    而洛梓昱却在将要同样回到纪管家所在之前,余光觉察一闪而逝的光线。


    这在已经随着天暗下来的地域显目,但消失得很快,仿佛错觉。


    少年虽然注意到了,但并没有反应,仅蹙了一下眉。


    “我想休息时间结束了。”


    中年管家在走廊,严谨不高不低的声音传来提醒。


    “好的,麻烦您。”


    洛梓昱低头颔首道,他迈步走向走廊。


    这天跟随结束,天幕已深,洛梓昱离开私邸门口时,不知是不是因为时间,区域内限行车今天似乎迟了。


    一般由提前告知离开的时间,有时候主家也会代通知安保。


    不过今天的延迟正好,洛梓昱原本就有想要查看的地方。


    他往那个方向走去。


    一路前行,在夜色下即使是白桥区为人所誉的景观也显得有些奇诡,即使道路旁都有到夜间即亮起的照明,偏偏少年行的路径没有任何照明,可少年的面上看不出一丝一毫的恐惧。


    他已经知道这个地区有所异,而这是他未来会一段时间工作的地方,那么即使是为了确认隐患,他也会走一趟。


    他没有拿出手机在黑暗的道路上照明,一部分兽化的特性让他的夜视能力增强,好在他的眼睛不会发光。


    但他在前行了一段路之后,看到了一束光线,像是来自手电或者类似的设备。


    他听到低沉模糊的交谈声,和一道金属板或者类似材质的开口关合的声音。


    他静立在原处,等待或许数量是两道的脚步声远去,才继续向前走。


    洛梓昱低头时看到了一个……像是一面方形的金属板盖。


    ……


    他想无疑这里就是一个不知道通往什么地方的入口了。或许下去会是一个古怪又诡异的地窖,或者这里就是区域地下排水道的入口。


    跳下去可能掉到某个潮湿的红酒桶里,也可能掉到排水沟里。


    他现在有两个选择,打开,下去看看,或者掉头离开,装作什么都没看到。


    猫科动物的好奇心。


    少年可能就迟疑了那么一秒,然后就毫不犹豫地往上抬那个金属板盖。


    非常沉,到了他所及的力量极限。


    他的力气如果稍微小一点,可能就会纹丝不动。


    而以他现有的能力,仅仅能刚刚打开一半,然后手臂就会猛地下坠。


    洛梓昱没时间犹豫太久,他不确定他的力气够不够把这个沉重的入口盖提起第二次,他就这么往下跃了下去。


    短暂的失重。


    他在黑暗中的视物能力和身体本能的敏捷和感知让他在下落一半就单手抓住了一边的扶手。


    这个竖直通路左侧有一列可攀爬的固定金属梯,不过他因为是第一次下落,所以不知晓。


    不过他看到这种金属梯时,甚至有些怀疑,这下面确实就是一个排水系统。但下方没有丝毫水声,让他很快排除了这个莫名猜测。


    沿着扶梯爬下,他注意了一下握着金属栏的手势,虽然掌纹也存在风险,但总没有指纹显眼,而这种黑暗中的唯一路径上,运气只要不是太不好,很快就会被覆盖。


    之前在拉开金属板盖的时候是一样的处理方式。


    这种时候他就会想要一双手套,可惜的是他并没有随身带这种配套部件的习惯。


    少年在到达这个金属梯的底部的时候,踩到了实地,粗略估计了一下深度,皱了下眉。


    他先环视了一圈,没有监控设备的光线,没有设备或者说这个时候没启用在关闭状态。


    他更倾向于处于关闭状态。


    而沿着唯一的地下通路步行过了一段之后,他停在了一架电梯前。电梯的样式几乎有点简陋,但所现的装置技术却较新。


    他一时皱起了眉。这种情况,要使用这部电梯,一般需要——


    他看向电梯门感应之后,看到了检测器上插着一半,还没拔出的感应卡。


    洛梓昱虽有惊讶,但想到之前那个时间忽而看到的手电光束,和之前路上听到的模糊交谈两个时刻……看来他们今天的确出了某类意外。


    洛梓昱用指节背将感应卡顶入了检测器,然后电梯开始运作。


    这个电梯虽然外观简陋,但不至于到开了天窗的地步,内部看不到外部的情形。


    但少年也能从震动感觉到,这部电梯除了上下,是可以平行移动的,甚至在中途转了向。


    而他现在……已经不大能推断自己具体在哪个方位。之前那段地下通道已经让他丢失了一部分方向感,现在在电梯内部之后,那种方向性愈发模糊。


    不过电梯内本身倒是几乎可以用宽敞来形容,洛梓昱怀疑这平常或许是运输用途。


    等终于在一段漫长的时间后,说不上来,洛梓昱感到了少许眩晕,可能是时间过久的缘故。


    待电梯最终停下,电梯门缓缓向两侧打开时,洛梓昱有一瞬间的迟疑。


    他暂时没有先设置电梯自行离开,以保持另一侧的原状,他不知道所到的地方需不需要再用到这部电梯。


    无论如何,他现在该沿着这段路径继续向前。


    他没有在这段通路上遇到人,但是看到了数个紧闭的房间……眼下并不是合适的探究时机。


    在转弯走到一段长廊的时候,才开始有来往几人,而他身体有所感地侧过方向,显不出他是由那段特殊的通路过来的。


    所以这些过路者并没有对他投以视线,他们都有自己的事要做,顶多因为他似乎是个陌生脸孔瞥了一眼。


    很明显,陌生人这在这边很常见。他们都没有投以太多注意,一些在走廊上抽烟。烟雾和略暗的灯光挡住了几乎所有人的全部相貌,这也为洛梓昱省去了不必要的麻烦。


    随着洛梓昱向走廊的另一端走,越靠近,那种种嘈杂的喧闹声就越大。


    直到他走到了长廊的尽头,眼前的场景骤然开阔。


    他不知道地下竟有如此大到夸张的灰色空间。


    可以容纳成百上千人的容积,被改建成特殊的场地。


    四周为观者的看台座位,包间。


    黑色中央是一个巨大的铁笼,聚焦的平台完全由大型严密的钢丝网所封闭。


    观者可透过这牢笼的钢丝网观看其内的打斗。


    两个人影在正中一侧,四面为呼哄的兴奋喊声。


    这是一个……


    地下擂笼。


    而洛梓昱在看到其中一个人影时,瞳孔微微缩了一下。


    那个发梢带着微卷的人影若有所感,浓黑的眼侧扫了片刻。但他只是略微挑了挑眉,然后便抬起臂毫不犹豫地向中央走去。


    第七十三章


    ……


    两侧站着的人有很大差异。


    在这种擂笼中不存在按照重量划分,站于右的人至少有一百一十公斤,一身沉重又稳健的肌肉和足够格挡冲劲的脂肪,他只要站在那里,就像是一道城墙,一辆肉型坦克,很难怀疑这个格斗手的体型力量。


    只是这个格斗手看着对面的时候,竟然没有显出任何松懈或胸有成竹的轻视,他就那么牢牢地,一定警惕地看着对面站着的人。


    而他对面站着的身影身形修-长,同样上身只着一件几乎没有防护性的无袖衫,只是一边理了下左手上缠着的绷带。


    他们并不是正规的拳击擂台赛,不戴拳套,顶多在手上缠几圈布条。


    洛梓昱注意到发梢尾微卷身影的手臂肌肉,平时被衣着的袖部遮住,现在由这种无袖背才能看到他的三角肌其实很明显——


    这就是和平常所感不同之处。让他想起在那片灰色的街区第一次看到这人的时候,那种若有若无的烟血气味。


    而现在,危险感就在此时达到了顶峰。


    他看着那身影,擂笼之中的的裁判简短地示意开始信号后,径直往那方向迈步过去。


    他不后退,不周旋,只是干脆地迎了上去。


    少年的乌眸中映着人丨兽类一般最直观的争斗。


    他们并没有太花哨的观赏性技巧,每一击最直观的目的只是让对方重伤倒下。


    血液与汗液。


    那个选手在最初几拳都被轻易偏了下脖颈避过之后,愈发谨慎,开始往后撤脚,但发梢带着卷的身影只是不断迈步推进。


    在距离拉到退无可退的时候,选手忽然伸臂,想通过控抱的方式然后进到他更优势的近身缠抱,试图抱摔,而发梢带卷身影的一个左摆拳就直接穿过他的手臂击中了他的太阳穴!


    他的拳应该很重,那个肉城墙似的选手直接被击倒在地,而发梢带卷的身影直接跟进,对身形劣势的选手毫不犹豫地连续几次压制捶击,确保他没有再起身的能力。


    裁判叫停判胜,而那道身影也从地面站起了身。


    在这种时候,他背部的肌肉线条非常明显,连带他弯侧下身来时腹侧斜肌,腹直肌,侧腰肌。


    而在短暂的休息后,另一个男人就从钢丝笼的入口进入了平台。


    这个男人很明显是更擅长下肢踢击踢拳的格斗手,最开始就是一个扫踢,而后又是一个转身后摆腿。


    发梢带卷的身影吃了一下踢击,但并没有受影响,而是很快地在男人脚落前给了对方的面一拳。


    男人连续几横踢都被轻易侧过,而在他再一次低扫踢立足未稳时,发梢带卷的身影忽地一个对他脖颈的高扫踢之后,紧接一个重右勾拳,而男人即被击倒了。


    男人当时已经完全失去了意识挺直在地面上,裁判直接判负,也省去了那人继续跟进的麻烦。


    这种地下擂笼的场次其实一场结束得非常快,最快的可能不到一分钟。


    一个人使另一个人失去意识最短只需要多久?


    暴力,直观的暴力,压制性的暴力,强悍,直观的强悍,压制性的强悍,血,伤痕,汗水,这都是使四周黑暗中可以不再掩盖任何灰色面的观众亢奋起来的要素,兴奋的吼声随着每一次搏斗一人被重击或倒地压制从四面发丨泄一般高呼。


    大范围的气氛的确很容易引发冲动性。


    这是个擂笼。


    几个或健硕或壮实或瘦小精悍的格斗手陆续从打开的牢门走上了平台,然后一个个次序落败,被拖出或扶出笼门。


    那人的敏锐度,力量,反应速度,爆发力都实际强得惊人。


    即使如此,在这种车轮式的擂笼中,他的体力即使有中间的口耑息修整时间,也受到了一定消耗。


    毕竟每一场都是没有任何保障的恶-斗,唯一的裁判在平台上也远站在边缘,仅在场面形势强劣清晰的时候迟迟叫停,根本没有中场介入的打算。


    虽然目前场上没有重伤致死的入笼者,但很明显入笼的其中几个对那人毫无顾忌地用了正规禁止的恶性-搏技。


    对人后脑连续重击和抱摔的致命率非常高,而这对他们来说仿佛常用来保持优势。


    那人现在于钢丝网边慢慢口耑气平复着呼吸,一边扭开场边的水瓶瓶盖饮了口,发梢略略被身上的汗沾湿,而就在那时候,浓黑而狭的眼向一侧看过来。


    似乎之前在黑暗不算确定,此刻看见并注视着少年,薄唇弯了一道好看又危险的弧度。


    ——洛梓昱没有再往后看下去。


    他离开了。


    考虑到这个地下区域的危险性,他不适合这个时候从那条路径回去。


    他已经知道那大概率是作运输的用途,至于运送的是“选手”还是“奖品”,“观众”,或“补充物资”,少年没太大兴趣。


    他只找到一个时刻把那架电梯调了回去,然后走入人流来往混杂的主通道。


    ……


    沿着往上的阶梯离开的时候,他所在的位置是在那片街区,不过不是那个酒吧旁边的暗门——他估计是另一个出入口,比如广性的下层观众随意出入的总进口。


    反派同样隐藏兽化特征,所以支付那类药物,虽然他看过一次的和他的片剂外形不同。


    而就他刚刚在台下看到的几个黑暗中略眼熟的人影面孔,他已有猜测。


    譬如那人为什么曾经说过,就算告诉他的那群朋友,也不用太担心。


    他没有细想,径直沿着街道离开。


    考虑到白桥区大门监控问题,虽然因为限行车到迟的原因,安保那边很可能因为心虚不追问,但为了以防万一,他还是给娃娃脸宠物主发了一条简讯。


    他提及他因为限行车迟了坐一个……认识的人的车出了区,希望他帮助略遮掩一下。


    那边这个时候竟然还没睡,几乎是立刻回复了,虽然语气惊讶,但答应得很爽快。


    只要对方没有一个电话打回过来,洛梓昱都略松了口气,至于娃娃脸宠物主会怎么猜想,都无太大关系。


    他没到吧拿回自己的衣服和物品,左右之前说的并没有确定的时间,而他今天暂时没有余力去想这事情了。


    ……


    隔天洛梓昱独自沿着阶梯上楼的时候,在走廊上,意外碰到了抱着臂等待在那里的霍惊樊。


    那颀长身影靠在墙壁上,看向他道:“洛梓昱——我想,可能问问能否请你提供一次协助。”


    洛梓昱皱了下眉。


    “我们知道你在白桥区A地域的私邸,几天后于一场地区晚宴上工作。你知道,白桥区——我们的人很难在这个区域查检,但我们已经知道那边有些比较麻烦的情况。


    “所以我们希望在保证你安全性的情况下,委托你在宴会期间带一个设备进去——如果可行,我们希望你扫描那栋私邸的其中一个功能区。”


    第七十四章


    ……


    洛梓昱思索片刻。


    他考虑了一瞬是否要提及那个地下通路的事,最后还是没有开口。


    首则,他不确定会对那里的人产生什么影响,再则,从霍惊樊的话,洛梓昱怀疑他们对此并非毫不知情,只是他们的精力在注意更麻烦的事。


    比之更麻烦的事……洛梓昱皱眉想了想,然后点了头。


    他大概知道了这件事的紧迫性。


    如果不是这样,他们应该也不会这么做,找到他头上来。短时间内多半查不到更好的办法了。


    “嗯……”霍惊樊看上去对少年点头略有点惊讶,又有所觉地挑了挑锋利的眉。


    在洛梓昱转头就走后,他听到那方向后来传来,刃似半在模糊绒布里的声音道:“……这期间我们应该会更频繁联系。”


    洛梓昱足步加快,抿了下唇。


    他不往那边走,就没回教室,于是想想,去了天台仰躺着睡觉。


    睡前看了天空一会儿。


    今天是为之后文化节活动的补课,半天就会结束。学校里没有高一的学生,只有奋笔疾书的高三生和平常一半一半的高二生,安静不少。


    少年仰头看了湛蓝空中若有的几缕流云一会儿,枕着侧脸微蜷着身睡着了。


    洛梓昱睡了一节课,今天没有“外语”走班课,下楼的时候也没有碰到那群人。


    洛梓昱垂下眼的时候,有点懒洋洋打了个无声的哈欠。


    同桌倒是对此有些惊讶,毕竟虽然常看到洛梓昱趴下就睡,但少见这种显得几乎松弛的状态。


    这么刚刚睡完,乌眸半困半醒地往一侧无聚焦地微睁着的模样,莫名看得人有些面红。


    同桌无来由地紧张了半晌,到少年重新闭上眼睡熟,才回复了正常。


    洛梓昱同学……最近怎么……


    同桌嘴笨口拙,连心里的话都结结巴巴说不上来。


    到还有一节下课的时候,洛梓昱感觉口袋里的手机震了一下。


    他看了一眼屏幕。


    是那一男一女两个学生,询问今天有没有空和他们一起去“滨水公园”。


    洛梓昱回想了会儿,之前联系“阁”因为这半天补课直接换班到了平常的下午放学的时点,也就是今天放学午后的这段时间,他是空闲的。


    他在手机上敲了简短的回复。


    至于屏幕那头的人得到回复后热烈欢欣的兴奋状态,少年是不知晓的。


    于是中午大门开放离校的时间点,一群聚集等待在那边,看上去正要去校外聚会的学生,看到了穿着常服走出校门的洛梓昱。


    少年从侧走过去时,不只那一男一女两个学生,大多学生几乎都愣了一下。


    常服的少年,他们都几乎未见过。


    只是普通的黑白校服外套,少年穿着时都看上去很特殊,现下这种带着个人风格,无论怎么看都异常合适的私人服饰,而且那样略微冷淡的神态,这群学生这么看着,几乎是要慢慢脸红起来。


    “咳,咳,洛梓昱同学,那我们就出发了,可以准备路上先买点小吃,然后我们会在‘滨水公园’转转然后露营。”


    叫韦诗的女生略红着面咳了几声道。


    总要有记得主持局面交涉的人,不然少年看他们这群呆呆望着他又没反应,觉得他们古怪下次再不应来了怎么办?


    洛梓昱没什么意见,点了点头。不如说他原本就对这种学生们的聚会活动缺乏了解,自然是随约的人怎么安排。


    点,点头了……


    那群青春洋溢的高中生们看着少年的一举一动,几乎是有点晕乎乎的。


    不过也不能怪他们。现在他们的感觉可能就是和学校里某个个性很独最难约的冷隽男生一起出校聚会,所以有种近乎犯了花痴的不真实状态也自然而然。


    路上他们就在校旁的小吃街随便买了些零食小吃。


    一来这个时间回家的学生直接回去吃了,再来邻校的补课安排时间不一样,所以小吃街这边饭点的人流量不高,不需排队。


    至于少年随意选了鱼饼,开口时唇间咬掉鱼饼的时候被学生们悄悄看着,那又是另一事了。


    目的地离校并不算太远,大概二三十分钟的步行路程。


    “滨水公园”为这个区附近新开放的场所。


    这座城市本身多湖,是以虽然是周末,午后的时间这座建造在几片湖泊附近的新园并没有太多游客,园区内维护的情况也不错,洁净安逸。


    洛梓昱沿着路径行走的时候,乌眸中没有任何目的性,仅这么随着学生们往前走着。


    不过不喜欢说话像是他一个显见的特征,学生们默默边走边偷眼望他。


    其实不止这些学生,园区内来来往往的游客,靓丽的穿着连衣裙的年轻女性,喜欢粘看大孩子的小孩,带着小孩子来烦不胜烦的成人,不少注意到了这些高中学生的就会往这个方向探看。


    学生集聚,洛梓昱是校服中唯一常服的,其显得淡冷的神态在活泼兴奋的学生群中显得稍有不融,但容易辨别出他并不是故意扫兴,只是天性如此。


    第一眼看见他之后,看他的侧面,视线就一时移不开了。


    有在园区挂着单反相机摄影的游客,相机向这方向侧转了角度。


    而学生中注意到的,立刻上前几步用背面后脑挡住了少年。


    那游客换了个方向,发现再次被另几个学生挡住的时候,大约也发现了学生们的警惕,以及他们觉察了自己的意图,终于后知后觉自己行为不妥,不由有些讪讪移开了相机。


    学生们在往湖边的绿地附近走。


    草地开阔,湖边的游客比起之前多了点,这种人气也与冷冰冰的精细设计造景不同。


    被学生们轮流拖着的小露营滚轮车停下,学生们准备在湖边分开散散步再到中央来露营。


    而洛梓昱此时独自一人。


    他无声注视着安静的湖面。


    焕明的日光在其中沉落,泽水澄澈,却看不到湖底。


    就像这座城市巨大的一只眼。


    最大的两只,一只在这里,另一只在白桥区。


    这种感觉无根无据,但却在安静到似乎能吞噬自己的此时如此清晰。


    不远处学生们三三两两分落,实质上却隐隐聚焦的视线,看着水滨的少年。


    他们看着少年独自插着口袋,形单影只,而那双乌眸定定地映着盈蓝的湖水,天空的倒影在乌眸的底色上也接近一种蓝灰。


    他们忽然觉得,他们对那个少年妄想中若即若离的“神秘感”或许并不只是妄想。


    而就在此时,少年侧头望了过来。


    彼时,他们呼吸一滞。


    ……


    第七十五章


    ……


    少年那一眼之后,蹙了蹙眉。


    好像被偷看着不是错觉。


    不过是他们……


    少年一时有些不知道该作何反应。


    虽然他现在对视线有一定程度的感知,但知道是这次一起来的学生们,还是给他一种略奇怪的感觉。


    啊,啊!被,被洛同学发现偷偷看他了。


    学生们无论原本三五一群的,乍一被少年那双乌眸扫见,几乎是立刻就推推挤挤得又想鼓起勇气上前又想红着面作鸟兽四散跑掉,然后那么挨挨挤挤犹犹豫豫不定看起来更怪了。


    于是洛梓昱看着他们,有一类近似自己好像不懂这个年龄的正常学生在想什么的了解误区。


    洛梓昱闭了下眼,叹口气。


    “……别在那看着了。”


    想说什么可以直接跟他说。


    但是这却被学生们理解为了少年对他们的“偷窥”行径的不悦,立刻忙不迭连连对少年的方向点头,表示他们绝不会再偷窥了。


    少年看着学生们齐崭崭点头之后就重新一哄而散的小动物群似的散开来,原地“……”了一会儿,转回身之后继续独自看湖。


    不过经过了这个间断,刚刚那种静寂中的感知已经消失了。


    也许是好事。少年的乌眸映着纯色的湖水想。


    湖只是湖而已。


    少年在湖边平静地待了一会儿,直到绿地区域的人流随着午后时间推移,正日头的温度越来越下降,人流越来越多。


    而这时候就到学生们开始准备露营的时间了。


    一辆小露营车实际上容量已经够大,几个帐篷是折叠式,打开稍微平整一下就很容易撑起来。他们主要是用于遮阳挡风休息,不会过夜,所以数量不用很多。


    洛梓昱协助撑了一个帐篷,这期间旁边的几个学生跟没注意防晒似的脸红红的。


    到几个帐篷学生们都支撑起来,就有学生开始放一个大餐锅,饭锅和架子。


    在忙活食材处理的男生女生都有,热热闹闹的一大片,不过新园原本这个时间绿地各个角落的游客都多了起来了,这种热烘烘的带着生活气息的人声不算少见。


    洛梓昱的烹调水平仅限于烧开水,给面饼加水。


    所以他很有自知之明地坐在小折叠椅上没动,没有去给齐心协力做大锅炖菜的学生们添乱。


    食物总是重要的。


    这个大金属餐锅即使盖着锅盖,香味也从缝隙飘了出来,从边缘来来往往的游客都在往这边高中生露营地的方向看,不少露出了相似的眼馋羡慕神情。


    到大锅炖菜做好后,一个女生坐在餐锅边,跟幼儿园老师一样一大铁勺一大铁勺给学生们捧着的一次性碗饭上浇上满满炖菜和菜汤。


    其实这个时候他们一般会放点乱七八糟的流行乐电子乐之类的,不过今天公园人好像比较多,尤其他们露营地这边游客也聚集,而且学生们有点怕他们的音乐品味土到洛同学,所以音响被封印了。


    洛梓昱捧着韦诗和廉向阳递过来的餐碗,有点不习惯又好奇地吃了一口。


    很好吃。


    浇着红色番茄底菜汤的炖菜饭,食材的味道都完全入进了菜汁里,而且炖菜的魅力就是只要量最多的底菜和作料合适,加一些口味不一学生们喜欢的杂七杂八食材都会很好吃。


    洛梓昱以前没有吃过这样的大锅炖菜,更别说是这种露营的形式现做的,一边有些新奇的同时,一边专心致志地用筷子吃着。


    学生们一面在烹调劳动后大口扒拉饭,一面很有满足感,成就感和幸福感简直溢于言表冒泡泡。


    洛同学喜!欢!吃!


    他们还有什么更高追求!没!有!


    要锁住一个少年的心,就要锁住他的胃![不


    等学生们齐刷刷悄看着洛梓昱下饭吃完了,一部分学生开始收拾桌垫,至于另一边……


    洛梓昱专心洗饭锅的时候,旁边手无意被手背触碰到了的学生虽然掌在冷水中,但面却陡然红成煮熟了一般,根本不敢再抬头。


    整理完炖菜饭的厨具之后,学生们就呈大字型歪七竖八地在草地上闲散地躺着,一部分喜凉的靠在帐篷里,时不时交头接耳玩玩手机。


    午后安闲,风拂过绿地,一片浅绿的波浪。


    洛梓昱支着下巴在帐篷边小椅子上待着,以他的腿长坐在这种小椅子上实际上曲得比较难受,不过这个地方宽敞,所以他能随意前伸直在草地前略交叠,倒是还好。


    不过他不知道这样他比例过优的腿有多少个方向偷偷投来的视线就是了。


    学生们:我们也知道这样不,不太好,但是,但是就是……忍不住……对不起洛同学!!


    在休息过后,学生们东拉西扯闲聊完,期间绞尽脑汁试图想出可能少年会感兴趣的话题,虽然洛梓昱并没有偏好,但仍然都答了——这已经足以学生们感到兴奋高兴了。


    洛梓昱没太觉察,到学生们说完学校的八-卦,便陆续起身开始收起帐篷,洛梓昱支过一次,拆的时候就已有经验动作很迅捷,侧面的学生望着他利落的举止一边心里吃惊一边又几乎开始捧脸晕乎乎。


    这一次短聚露营结束,学生们基本就在滨水公园门口分头告别。


    洛梓昱朝他们简单地挥了挥手,离开了。


    总感觉……第一印象里对少年背逆,警惕,有些神秘感的印象似乎具体了许多,不过无论从哪个方面,他们都觉得少年好像更引人了。


    那种稍微腼腆冷淡但礼貌,有问就回应的性格,总让他们有一种不敢问过分的但又有点……蠢蠢欲动的感觉。


    希望洛同学下次也会,答应他们的邀请……


    他们不禁有些想望地这样想。


    但他们又知道这种可能性不算高,毕竟这一次是同校学生几乎都确定有空的时候。


    ……


    下午在露天桌位工作的洛梓昱遇到了麻烦。他已有所料地没有露两个兽化特征,但是仍旧被那个锲而不舍,长得最“天使”但实际上个性最顽劣的那个小男孩追着不放,并试图让他“戴上”兽耳和尾巴。明明其余小孩没有找到毛茸茸猫耳尾巴的时候都失落地回大人那里了,只有这只魔王幼崽期不依不饶。


    咖啡厅的服务生没有带小孩的义务,但也没有甩开招来的小孩的权利。


    直到最后洛梓昱的兽化特征差点真被情绪不稳激出来了,如果不是那双夏黑葡萄似的大眼睛看上去的确纯然清澈,只有一种孩童特有的固执执着和骄矜之外,洛梓昱都要怀疑他是故意的。


    周六日的时间虽然在“阁”的轮班比平常要长,但是一半时候会是白桥区那边工作的间隔时段。


    少年换回之前常服,从咖啡厅后门离开时,看到了等待在那里的黑色轿车。


    外貌为少年已熟悉的旧式矜贵感的高大男人从车窗向这一侧望过来。


    ……


    少年停顿的时间比以往要长。


    这一次他走向那辆车,但并没有第一时间向高大男人的旁座方位走。


    他侧着头,乌眸中的情绪显得有些不确切。


    “我知道我大概不该……至少该隔一段时间,”坐在驾驶座上的高大男人垂了下深色的眼道。


    “但我想……我或许还是想和你聊一会儿。可以吗?”


    只是这样的话,少年到底沿着他所想的方向,走到了他的旁座。


    而车座的车门自动关合了,像以往一样。


    但这一次,在少年落座后,两边的车窗也同时自动往上升了上去。


    车内的空间顿时变得封闭。


    虽然时或高大男人的确会在开行后这样做,有的时候是因冷气,有的时候是便于更清晰地谈话……而这时候车仍停着,可能只是因为他们现在这样简短地交谈。


    但这仍然让少年生出了一些潜在的古怪危机感。


    而此时坐在驾驶座上的高大男人轮廓深邃的眉眼注视着他说。


    “我知道我上次直接带你回宅邸的举动唐突……


    “但……我不会为此抱歉。”


    少年乌眸看向人。


    高大男人在很多事情,甚至只是一些不足道的小细节上,也经常礼貌地致歉,他就像是某类旧派的绅士。但现在他说……


    洛梓昱一瞬间有所觉地抿了唇瓣。


    他一时往车侧门上看过去,但又记起车门在他进来后已经自动上锁。


    少年没再犹豫,忽而先起身发难,双臂借着冲力将高大男人推到了车门上,像兽爪似的蜷抓的掌下牢牢摁住男人肩颈,警戒又凶蛮地压制在男人身上方,乌黑的瞳缩成竖瞳,发前立起一对黑色的三角兽耳,裤腰后一条长长的兽尾像鞭缠一样在身侧缓缓威胁性地拍打着。


    而注视着高大男人深色的瞳孔,洛梓昱才忽然意识到。


    这个人……见过——他是不害怕他这副模样的。


    第七十六章


    ……


    他一时觉得手下西装下男人的躯体近有些烫掌心。


    可他的膝甚至还为了更牢的压制,现在正覆压在人的腿上。


    他好像自己使自己陷入到了一个这样接近危险的姿势境地。


    少年乌眸眯了眯,几乎有些犹豫。


    他不确定自己现在是仍然这样借着暂时的重势压制在人上方,还是应该想办法尽快退下来,以避免被反过来捉住。


    无论是这人知道自己的……后颈的弱点,还是体力,他都并没有优势。


    清楚地知道这点让少年唇抿起,唇原本浅淡的色泽因为之前忽然动作时的情绪细微地变红了一点,现在看上去颜色殷红正好,不浓冶也不寡淡,如果再天生水润一些,可能此时会非常惑人,只是微微张着,都像是在邀吻。


    但少年的唇本就在此刻因为情绪紧绷,生就淡色,虽此刻一时引惑,却是绝不可能有亲-昵的含义。


    冷白漂亮的下颚,因为剧烈的突然发难动作挣开些许的领口下隐约的锁骨。


    高大男人看着猫少年压制在自己身上,似乎对其自身现在的所有迷惑惹人一无所知,即使是表示威胁性的地方……也像是一种以身作煽的诱胁。


    他是可以轻易地捏住这只黑猫似的少年后颈,也可以借由体重和握力轻易地将人从身上掀下,反制住人的一双手腕,让他一动也不能动,只能向下趴伏着的。


    那个时候这个少年的那种警惕和凶的观感会达到顶峰,一双眉紧皱着,乌眸也不再总是如黑水一样不起波澜,而是缩竖时露着灼凶的光,可他那样皱着眉,戒备着,绝不听话驯从的神情也会是让人生起更多——其他方面情绪的模样。


    而他……想看吗?


    男人承认,他的心脏间隙深处,应该的确是有某个地方想要看见这情状的。然他不考虑这样做。


    虽然他也知道少年不会认为他真的可能做出这般举动,但他的确不会如此举措。


    他不会因为一时的意图变化而破坏少年身上关于他的那一部分区别于陌生人原本的松缓,加重这一次生起戒备的印象。


    所以,即使是被露了兽化特征的少年主动扑猎在身上,高大男人依旧没有在这时刻做一些禁制举动,只手掌略虚环在少年的一双臂侧。


    洛梓昱乌眸盯了高大男人一会儿,到底抿着唇从男人身上后退了下去。


    随时都可能被制住,在兽化明显的情况下变得敏锐得多的直感让猫似的少年放弃了威慑人的举动。


    那种像是主动迈步上了一块热炭温度的经过终归让猫科动物接近存有一种余悸的观感,于是少年回到座位的时候,面上神情看上去接近一种气馁和懊丧。


    那噘着点唇的少年模样看起来可真是引人,偏着一点面,简直像是在生闷气。


    高大男人喉结轻微动了动,几乎要暗下叹息一声。


    而已经被自己的挫败变得越发不高兴的少年此时转头去看一旁的车门,那边仍然自动锁着,没有打开的迹象。


    少年这么坐在副驾驶上,没有尝试,只道:“我要下去。”


    “……聊天之前,我倾向我们换个更适合的环境,那个时候交谈,我想这样可以吗?”高大男人手扶在方向盘上道。


    少年不说话,约也知道这个时候他的顶抗没有很大区别。


    从男人的话语,他知道了谭衍的意思,大概和以往每次的行程一样。


    在放下手刹前,高大男人看着坐着不动的少年,倾-身过去,替少年拉下了安全系带。


    那个过程让少年感觉到像是被束-缚的过程,但他没有无用移挣。


    高大男人似乎因此有些微惊讶,又有少许未表露的稍许宽悦。深色的眼注视他片刻,车身开始开动。


    路上过了一个路口,少年的口袋忽然震了一下。


    少年蹙了蹙眉,将口袋中的手机拿了出来,扫了一眼屏幕。


    高大男人在等待红灯时注意到这个举动。


    之前的……时段没有看过少年有类似的行为。


    看起来,在他没有接触的时间里,少年已逐渐有了自己的交流圈了。


    虽然少年只是皱着眉,对那屏幕上的字有些厌烦一样将手机重新随手塞进了口袋里。


    这一系列动作很短暂,但少年并没有在期间产生任何类似于发消息,或者通过拨电话向外求助的片刻想法。


    这似乎说明,在基本意义上,少年的潜意识对他仍然是全然信任的。


    高大男人一时心中轻叹了一声。幸运他之前没有将那一时忽而细微预想的某个举动实施,否则现在这只野生小动物的基本信赖发生变化后,他会需要花很长时间才可能重新弥补,或者甚至不再有这样的途径。


    ……


    到达的是……一小片海滩。


    从这样少见的地点却没有任何游客,且四面封闭的情况来看,这里应该是私人的。


    少年在沙子上慢吞吞走着散步,一边从海洋上收回视线时,看到高大男人在不紧不慢地摆弄一个烧烤架。


    因为是设计好的样式,所以过程并不算缓,而高大男人甚至很快生起了炭火。


    少年有点费解地蹙着眉看着高大男人动作,因为高大男人明明也不像是会对烹饪熟练的类型。


    不过烧烤需要的烹饪技巧不高,只用注意火候就行了。


    而海边的湾内现在停着一艘游艇,和一辆摩托艇。


    少年看到摩托艇,有些意动,又有些挑衅地看高大男人。


    “我去骑摩托艇了,你会吗?”


    高大男人点了下头,又摇了摇头,“我会,但不算喜欢这类驾驶,你喜欢的话就过去吧,如果落水我会及时救起你的。”


    的确很难想象高大男人穿着整齐的衬衫坐在摩托艇上的模样。


    但少年听后一时就又有点闷气了,高大男人这样的话很像就是在怀疑他的驾驶水平!


    并且似乎忽视了高大男人说救起他的方式。


    摩托艇可不像摩托一样需要驾照。少年虽然在这里但没什么可犹豫的,直接走了过去。


    没过多久,海上传来了一阵发动机的噪音和水声。


    高大男人在烤好野生小动物的烤鱼之后,安静地等待时,看着远方的海面破开一道白浪,亮黄色的摩托艇由远向近轰鸣而来。


    强风拂过,少年的短碎发被吹乱,乌眸却微微眯着看上去似乎很高兴。


    那无限接近于一种自由的奔驰,少年从眼到侧在两边的长腿都像披着野蛮耀眼的日光。


    让世界想在他那双灼恣的眸上轻吻一下。


    ……


    第七十七章


    ……


    洛梓昱将摩托艇停下后,从岸边走过来。


    他没有驾驶过这类载具,所以实际上下艇的时候不算熟练。


    不过他已经在较为宽阔的海面上熟悉了如何油门调速,所以在回程的时候没遇到什么困难。


    事实上在没有学习过的情况直接尝试这种载具很危险,但是少年之前听到高大男人说“落水会救起他”,便潜意识里没了什么顾忌。


    其实高大男人原本只是带着点缓和玩笑意味,少年如果真感兴趣,他还是会上艇带少年兜一圈风一类。


    哪知道少年那样径直走过去挂保险打火,然后动了油门一顺冲了出去。


    高大男人甚至没来得及处理好手上刚刚放下的食材和燃起的炭火,少年就已经一口气开出了很远。


    都有点分不清少年是真的闷气还是只是原本就很想玩尝试这项载具。


    直到看到少年野生动物尽兴撒欢似的在海上兜了一个大圈回来,高大男人才轻叹了口气。


    此时烤的鱼和肉串鸡腿等都已经熟了,现在被搁在烧烤架边缘,不继续在火上烤焦的同时不冷却。


    少年玩累了下来,身上的常服已经被溅起的大片水花打湿,不过现在温度上升的天气,或许过一会儿就自然干了,所以少年根本没怎么在意地任其那样半湿透地贴在身上,左右这样还更凉快。


    高大男人一时还有点担忧,拿了一块白毛巾给少年搭在肩上。


    少年不怎么习惯,无意识侧头时还在毛巾上皱了点鼻子嗅了一下,未被这样对待过的猫科动物的反应。


    不过少年到底没随手把毛巾扯下来,而是走向烧烤架。


    大量运动之后,自然而然就饿了。


    少年坐在小折叠椅上,拿了一串烤鱼低着脑袋小口咬吞。


    ……吃食物的时候倒是总像是给人安静的感觉,连黑色的湿-漉漉的发尾也显得柔软乖顺。


    可分明知道是完全相反的错觉,但是高大男人却有些近乎专注地看着少年的模样。


    虽然被吃掉一根烤鱼后换了一根鸡腿的少年隐约觉察到一点后奇怪地瞥他一眼,便继续低头专心致志吃下一个烤食。


    到喝了饮料,将这餐吃完之后,少年一时也没什么其余想做的。


    摩托艇已经任意开过了,对游艇没什么兴趣,于是就慢吞吞和高大男人沿着海岸散步。


    之前高大男人说的交谈,似乎除了问他食物合不合胃口根本没有提及这个话题,但是这个时候又好像什么已经聊过了。


    他一时看着走在前面男人的侧面,一时抿了抿唇,乌眸又转向一侧。


    天空蓝而无云晴朗,一段小型白色鸟翅划过,传来一声鸣。


    ……


    到达酒吧后台的时候,酒吧老板将他的物品和衣服递给他时表情若有复杂又最终回复如常,只是道:“其实我也觉得这样更好,如果工作时间太长,我想可能对你‘名声’会产生一定影响。”


    “和我以前雇佣的人相比,‘求而不得’或许是件危险的事,我想我们都应该更注意这点。”


    实际上少年伸手接过时不太确定这话语具体而言是什么意思,闻言停了一停,之后离开。


    回住所的时候,洛梓昱手机屏幕上的两条消息——


    “之后会用这个号码保持联系。”


    “——希望合作愉快。”


    少年看到时,再次皱了皱眉没有理会,放下了手机。


    隔天过去,到学校,洛梓昱独自沿着阶梯上楼的时候,在往教室的走廊上,意外经过了独自靠在那里等待,发梢带着微卷的修-长身影。


    洛梓昱目不斜视地走过去,但被那人忽而伸手执起他的一边手掌,然后在少年还没有反应过来的时候,手背上被以头略颔下,薄唇留下了一个手背吻。


    还没待少年因为那刺激性的温度和触感乌眸瞳孔微收缩作出反应,那人已经有所料地松开了他的手,一边唇角划着一个弧度道:“嗯……看来小猫没有怕我,我很高兴。”


    少年此刻才乌眸扫了片刻那人的手侧。之前没有注意,但是实际上能看到在微握的情况下能看到那人手掌的拳峰是略凸起的。没有血痕,可能是因为近些天没有擂赛,也可能是因为特性恢复得较快。


    他没说话,只是继续往前离开了,向教室走去。


    如果那人没有想像以前那次一样压着他的时候强行想要碰吻他手背中心掩盖的手腕,那么暂时没有无意义的冲突也可以。


    今天下午的排演到少年接到新的剧本,皱着眉站在高布景上往下无声注视。


    这是一个无主的国度,其中的国民正在无休止地日夜争斗,因为上一任征战的国主说,最为勇武之人有资格获得他遗留的王剑——象征着这个国度的所有。


    皇子所在的这一行人都被卷入其中,而这同样也是皇子首次接触人类最直白的——野心。


    野心……让人类如野兽一般厮杀追逐。


    “停。”台下坐着负责总导,右手随便卷着剧本的艺术班学生道,“洛同学,我知道这时候才给你增加角色工作量让你心情不太好,但是我还是要说这段你的人物这样的表现不正确。”


    “我想,嗯,按你平时来就行了。”艺术班学生摸了摸下巴道。


    少年紧皱着的眉过了片刻松开,之后乌眸重新略显冷淡地不看人。


    而这似乎让负责总导的杭倚合上形象了,一边剧本抵着下巴露出了一个满意的微笑。


    皇子具有足够的剑术,毫无疑问这同样也是一个诱-惑和机会,如果成为了这个路遇国度的国主,他自然也不用再继续那等同流放的,结局未知的旅程。


    他犹豫了,但他也被那个国度的整体情境所裹挟。人们推动催促着他去不断进行下一场比斗,而他甚至不知道自己是否要继续这样的争斗。


    至于赏金,他的个人实力毋庸置疑,而他是否为这个国家的情形所引招,于其中浑水摸鱼,似乎没人知道。


    洛梓昱在寡言剑士的戏份演完之后,把需要注视到全程的戏份也过完,此刻俨然已经疲劳了。


    他走下舞台阶梯后往旁侧走。


    今天负责总导的杭倚提及第一次加入新的角色内容要求他换上黑衣剑士的演出服适应,现在他要去更衣室把衣服换下。


    少年进到大型更衣室后,刚解下外套扣沿,一个不轻不重的脚步随之走了进来。


    少年皱了皱眉,看着那个过分熟悉的颀长身影。


    那个人墨黑色锐凛的瞳孔此刻注视着他。


    “我的准上级说,我应该这几天抽空与你做一些……私下训练,你觉得晚上怎么样?”


    第七十八章


    ……


    “嗯,我也知道你最近的工作事情比较麻烦,所以在你晚间有空当的那几天时候?”颀长身影略想片刻道。


    少年扫了他一眼没说话。这于少年的性格就几乎等于默认,但是少年此时已经有些烦躁地随手把剑士的黑衣外套往人方向甩了过去。


    颀长身影无意识极顺畅本能地接了一下,才反应过来自己到的时候不合适。


    此刻的少年穿着外套下显着的浅色校服T恤,而下身还是那剑士装束的修身长裤。


    ——是少年在换衣服的时间。


    霍惊樊一时带着茧的长指略碰触了下鼻子,说不上来此时像是为自己的欠考虑感到尴尬还是想到别的什么,而很快就转身从门口离开了。


    门带上的声音很明显,但少年似乎那之后就没怎么在意,一边褪下自己长裤。


    整个过程不到半分钟,也是少年不太熟悉这衣服带着点复古的式样,又不想这种演出服哪个地方被他太过利落暴力的方式扯脱线或者掉了一两个小部件之类给这地方添麻烦,没有平常那么快换完,才在一半的时候碰到霍惊樊进来。


    但无论如何,两次已经够洛梓昱完全知道这衣服的结构了,之后会恢复平常的更换速度。而且往后需要在排演穿这种麻烦的演出服的场次理应并不多,除非是那个艺术班的负责总导的学生要求。


    洛梓昱离开了更衣室。


    彼时其他几个主要的参演者都在,坐在大礼堂的阶梯观席的不同位置,少年走出来后,几人的目光似乎都陆续从不同方向落在了少年的身上。


    但洛梓昱并没有注意,径直沿着礼堂门离开了。


    ……


    “阁”。


    几天在“阁”的工作后,这段时间不知为何,洛梓昱被动跳了数次短舞,频率由零变高。


    一次是叫那个长得“天使”的魔王幼崽期的小男孩实在闹得烦了,被闹上演台后,的确按这只魔王幼崽的要求跳了一段短舞——


    这段短舞确然是“猫舞”,来自洛梓昱原世界那个知名的乐剧《猫》,不过韦伯的《猫》可不是那种可爱的猫类舞剧——且少年还选择了其中猫们威慑冲突的那一段,虽然膝腿在地面若猫地优雅蛰伏,但整类身体流线变化的舞蹈却非常凶,那种乌眸中冷冷的凶性,即使是对这类情绪可能天生感知单薄的孩童看上去也昭然,那夏黑葡萄似的一双眼也定定地仰头看了一会儿,眼一眨不眨。


    而少年从演台上跃下来之后,这魔王幼崽期的小男孩还握了好几张纸币眨着那双“天使”似的眼睛给他,少年看了片刻,竟随手接了。等这熊小鬼的父母发现这小鬼的零花钱莫名其妙锐减的时候,这小屁孩就没什么时间总来烦他了。


    少年怎么说现在都已经是对成人的那一套知道得清清楚楚,虽然他不怎么用,但不妨碍他偶尔被逼急不耐烦了用几次。


    再一次就是之前那个主乐手是萨克斯手的乐队,一行人快快乐乐互相说着别人听不懂掺杂着零散各国语言混合的话醉醺醺带着酒气来演台上班,那种状态自由,松散,又无端像是能感染周遭似的开心,连音乐都像是带着一个个快快乐乐自由勾画的酒泡儿。


    他们刚刚收到了城市音乐节的邀请,并请少年来看他们的演出。


    少年被乐手们强行一把拉上台,然后硬拖着和他们一同跳了一段踢踏舞。少年真是拿这群酒疯子没办法,差点被生生气出了笑。


    不过少年总算是能跃下台的时候看了一眼被塞到他掌中的音乐节受邀赠票,注视了片刻那跳动似的音符图标和电子艺术感夸张的字母标题,到底的确在蹙着眉考虑没有拒绝。


    如果日期那天时间空出来的话,他应该会去一次。


    音乐节……


    说不上来少年像是在回忆过去的某一个时刻还是什么,他在思索时停了片刻。


    而且他手中的票数量是……


    两张。


    他不知道乐手们是有意的还是无意的。


    少年不知在想什么,左右日期前也可以退还他们,不会浪费。


    今天的“阁”的工作倒是无波无澜,没有碰到什么事,外演台上演出的是一个小型演组,他们竟然表演的是现在已经少见不少的默剧。


    不过演出效果相当好,每一个表演者都持有相当精彩的技巧——这个小型演组几乎可以称得上一个实力优异的小型表演剧团。


    洛梓昱想到上次那个台风成熟,极有经验擅于抓住观者注意的歌手,还有这段时间经常更换,除了几个常驻单人驻唱和乐队,偶尔来表演两到三次的歌手乐手和小演组。


    他不知道咖啡厅老板的目的,因为他个人看上去总对各风格并没有任何偏向,而这些层次风派不一的演出者们仅仅点头来往。


    他们中的一小部分似乎只是因为认识或和咖啡厅老板存在某方面的联系,友情客串到场。


    这些演出者所现的都是惊人的天赋和表现力,很容易判断如果不是在华国,而是在他们自己本身的国家,都已是一流级别的演出者。


    作为常在“阁”的内外厅工作的兼职,洛梓昱的确觉察咖啡厅在另一方面逐渐产生了一些名气上的变化,洛梓昱时而会看到戴着墨镜,或者其他他有点似曾相识装扮的,因遮挡了眼部辨认不出具体年龄的客人,一边抱着臂看演台方向,面容严肃,偶尔轻微地点头或皱眉。


    无论如何,这些变化洛梓昱并没有太过注意,毕竟咖啡厅老板那人,除了很明显地在他露着兽化特征工作时毫不掩饰兴趣,其他方面的性格洛梓昱完全摸不透,也没有任何想法去探究。


    洛梓昱换下工作制服,沿着长廊向后台出口走去。


    这几天内,第二次在女士的宅第工作结束,到达私邸之后,管家开始讲述细化和训练在私邸的工作规范礼仪。


    而这基本在一个固定的客室厅内,虽然隐隐约约会看到私邸内功能区域的轮廓,但并没有任何涉及往那方向区域的内容。


    少年早已清楚差不多是类似的情形,不如说,他一开始就清楚在这几日的工作训练期间他没有可能有任何机会完成那扫描,即使是第一天到的时候,管家也只远远地以能粗略看到的角度介绍了大致功能区域,且只是让他们清楚范围,而且是非特殊要求情形不可误入的范围。


    他也没有在这期间冒险的想法,左右他也并不知道什么引起了官方注意。


    想必并不是什么好东西。


    今天洛梓昱没有白桥区的工作,私邸那区域也是中间的一段休息时日,洛梓昱现在前往的是NL那边发过来的消息地址。


    《尚》的新一期杂志还有短暂的时间即将开始刊行了。


    和一般的临时安排和总体批量精细工作软件修样为需求风格不同,如果是满意的原片,成片一般出得很快,甚至隔天就出好发给试镜后到场的模特本人或者所属公司都有可能。


    比如NL那边很早就收到了《尚》这期洛梓昱的成片,洛梓昱当时还没有拍摄模卡,没有他的个人联系方式。不过洛梓昱实际上一直都没有去取或者看自己那一次拍摄的成片。


    而在刊行前一两周,不知是由场中的哪个或哪些工作人员消息走漏,他们说这期《尚》的内页会非常非常吸引人,模特是NL部的新人。


    一般来说,即使是作为所谓“预热”的外宣,也一般是吹捧暗示封面的商业合作明星或模特的封面成片有多优秀必定大卖等等,亦或连封面带内页整体风格效果如何,是否高级风,什么时候见过单提及内页如何如何。


    所以这不是官宣而是真的“消息泄露”的概率很大。


    几乎就是在每家都在一定程度,即使是竞争杂志的竞品提前必要踩点打探,或是出于对这条走漏消息的好奇,《尚》的成片近似是受到了无孔不入的试探和悄悄寻问。


    而成片约等于一本杂志的全部商业价值,最晚在正式出片发布前一天才发预告,预告图片或视频,且只会是封面人物半遮半掩的某个五官或背影,杂志往往在当期正式发售前几个小时才会放出封面图——提前这么长时间走漏成片是万万不可能的。


    但所谓的严防在这回程度略夸张打探的情况下,到底还是并非能无懈可击,无隙可乘。


    不知是一家同级竞品杂志杂志社私下出的价格够高,买通了《尚》这一次片经手的其中一个工作人员,还是的确这回因为有那般相似议论的各类工作人员太多,消息保护得不太好,成片终究先行泄露了出去。


    不过也只是在从业界私下流转,并没有向外公布,毕竟一时太过好奇还能勉强弥补,砸人饭碗更别提《尚》这种业界大鳄,商业机密泄露的事情可太过严重要吃起诉的。


    而成片流转之后,几乎每一个经手的从业组织和个人都静默了会儿,然后知道那最开始的走漏消息所言非虚。


    NL分部的工作合作试镜或直邀来得又快又密集,NL那边都不知道应该为常年信任稳定合作的《尚》那方感到又好气又好笑,还是为自己公司新签下的新人模特太早就吸引了过多视线,日后会不会反而因为最开始就站在高点上,为同行的竞争者所忌惮,或者其余方面……的某些诱-惑在一天陡然下坠这件事而隐约生忧。


    不过新人模特是他们boss带进公司的,应该在这类方面能提供一定基本保护伞,挡掉大部分比较低层的心思,虽然他们神出鬼没的boss在少年签到公司之后还没有出现过几次,也许不在国内在外联系合作都未可知。


    而少年简直比之有过之而不及,虽然订的合同很宽松,但他们几乎有些怀疑少年已经把他们的合同忘了。


    无论如何,他们的新人实际上到最近都没有接第二次工作的意向呢。


    之前洛梓昱收到一些NL发过来的工作试镜一类,并没有太注意。一来时间大多是他平常正常工作的时间,他不大喜欢失信,二来他始终对这项工作存在认为并不能作为正式长期工作的认识,他不可能为了这种不确切的事放弃固定的工作,更何况“试镜”存在一定概率不被录用的可能,而他没有这个浪费的时间成本,他的工作往往连轴转,没有那么多空当。


    从不知道什么时候起,NL分部发来的工作不少变成了直邀的邀请,他只需要当天去工作场地。


    今天有了空闲,而NL那边的短讯几乎天天都发给他,所以洛梓昱还是挑了个拍摄时间短,工作场所距离近的,直接搭车过去了。


    但这种工作,洛梓昱从“阁”更衣室换完衣服后没有换回之前穿的校服,而是换了以前以防万一在更衣室放的一套常服。


    他在“阁”的咖啡厅老板那边基本身份一览无余,还有在“阁”周末偶尔可能碰到校理事长这些事之后,不是很想在工作中暴露自己所在的学校一类。


    洛梓昱到达那个摄影地后,才回想到自己似乎进入的是香水杂志的拍摄场地,洛梓昱从前并不了解香水杂志这种杂志,可能隐约在团内的姐姐那边看到过一两本类似的封面,不过这到底是一种相对冷门小众的杂志类型。


    这个世界似乎因为香水产业等更发达,香水杂志发展类型版面都不同,摄影棚中来来往往匆匆忙忙的工作人员不少。


    这本香水杂志因为专业香评内容占比更多,最开始杂志社并没有请什么模特,顶多请了几位手模进行几类香水的摆拍等,而在上期前后,杂志周年改版之后,临邀了一些模特拍摄了香水类的片,成片登陆杂志后杂志反响效果相当好,所以杂志现在才开始尝试加入人类模特的版面,于是来来往往的工作人员多了不少,毕竟以前只用对着静置的桌面,桌布或布景进行拍摄,静物总是好打理的。


    而加入人类模特后的拍摄有了可见的大幅模式变动,可以看出原本的工作人员对现在摄影场地内的情况有些不习惯,场面几乎有些过于匆忙忙乱。


    在少年最开始到达时,的确引起了一部分即使原本就忙得满地乱转的工作人员注意,不仅是因为少年的面孔,同样也是因为少年的衣着风格。


    无他,和这个地方太格格不入了。


    模特们即使是参与试镜,没有一件奢牌的大衣风衣,没有一套够有品味的丝巾等配饰搭配都会显得不够妥当和“体面”。


    没有哪个行业比时尚行业更势利了,即使这本叫作《氛息》的杂志原本工作人员并没有常接触人类模特,但在拍摄过一期和在拍摄现在这期后,看到打扮靓丽又得体的俊男靓女已经成了习惯。


    之前少年由NL的boss直接带入《尚》的杂志社大楼,原本就是视线的中心,且太过明显的其余特征吸引了注意力还好,这次独自到达拍摄场地,场地的工作人员看到单肩背着背包走进场地的少年的时候,几乎以为是误入的学生。


    嗯……虽然是个有些长相太过出挑的学生。


    而少年没有多废话的打算,他把之前拍摄录入之后就一直丢在背包底层没管的模卡取出一递,“今天你们通知我的工作在这里,更衣室在哪里?要我换的衣服有哪些?”


    近前几个工作人员才反应过来这是到达的模特,而且……还应该是他们的主摄影师今天之前提到过,一向平铺直叙的语气有些难得显出不明显的些微期待,让他们近乎为此有些悚然的那个模特。


    不怪即使只是穿着这种再平常不过的私服也引起了相当注意。


    工作人员愣了没几秒就赶紧匆忙赶过去跟负责人交谈去了,而负责人则很快告知了主摄影。


    主摄影是一个不太喜欢说话,面容冷平的年轻男人,他看向少年的方向,视线稍停了几秒,看不出他在想什么,但是他很快点了点头,和负责人说了几句,然后回到了他正在进行的拍摄。


    负责人带着几个造型妆化过来,点头道:“洛梓昱,请跟我们过来吧。”


    看起来这本杂志摄影安排确实对加入人类模特的转化还在过渡,毕竟这些新到的造型妆化需要通过主摄影师将安排转达给负责人,负责人再理解转达给他们这一中转。


    洛梓昱倒是无所谓,原本他也只有一次拍摄的经历,现场是什么样只要不影响他的工作都一样。


    他跟随负责人造型妆化去了更衣室,然后负责人退了出来,毕竟她不属于这项工作,在里面占位置添麻烦,而且她并不是性别意识见多模糊的妆化,在更衣室也不合适。


    她原本并不是专职这类过渡工作,不过因为对主摄影师的意图理解能力和平常沟通能力较强现在被暂时安排在这个位置上,说实话,她最近感觉自己的工作压力陡增,从上一期开始。


    毕竟把主摄影师对死物,香水的描述转化成对人类模特造型的理解和描述,这的确是很花费……想象力和精力的。


    无论如何,希望她能在两三期后尽快卸任吧。毕竟杂志进行了改版,但总会要成功过渡完成的。


    这么一边有点焦虑地思索等待的时候,在更衣室门打开之后,一眼过去,负责人双眼睁大,几乎是完全怔愣在了原地。


    洛梓昱微调了一下左手腕的袖口,此刻略往门口扫了一眼。


    负责人无法形容她在那一瞬间受到的冲击。


    穿着白色西装,腰脊挺直的少年,冷隽的黑白眉眼在此刻那种引人由这种过于凸显颜色的服饰惊艳得几乎像是一种……像是一种触碰都会因此转瞬破碎的美梦。


    由东方的奢侈品牌提供的西装主题服饰,于左胸际向斜下延伸的暗纹组成分明的细长宫灯似的瓣叶。


    ——“昙花”之美。


    她在看到这般少年之前,并没有实际上完全了解这个词汇的含义,即使它在香水的香评中并不少见。


    负责人在原地不语了半晌,直到少年的发尾和领口边缘被造型最后一次调整完,到少年觉察到她的沉默,再次略有奇怪地偏头朝她看过来,负责人才原地慢慢醒了神。


    “呃……咳,”负责人猛地咳了下,回复了自己之前的专业表情道,“请跟我来。”


    少年点了点头,而后跟随在后。


    刚刚负责人的举止和沉默再次在场中发生了一次。


    至于主摄影师,似乎还能保持足够的冷静,只是目光像最开始那样在少年身上停顿了几秒,然后道,让他到布景那边去。


    以昙花的香气为主调的香水,不知是不是因为之前习惯的缘故,主摄影师看人的第一反应,第一个是手,第二则是领口。第一手腕是香水着点的位置,同样常常雇佣手模执着香水瓶拍摄,第二后颈也是香水经常着点的位置,往上的耳后或许更频繁。


    而主摄影的目光先落到模特那双带着青涩少年感的冷白,没有丝毫字茧的手,再落到少年修长的颈部和不可触的耳后。


    只是这一眼,他就知道,无论是由少年的手部拍摄,还是由少年的那段脖颈拍摄,都会是相当不错的原片。


    可他也已经习惯性地将注意力从两处抽离,之后将视野扩展到能看到少年整个人的情况下。


    而这一眼,他的瞳孔便微微收缩。


    此刻才真正进入视界的惊艳感。


    人像或许没有什么比此刻更能代表他想拍摄的昙花香气。


    “请站在那里,香水瓶侧后半米处。”主摄影师的声音道。


    少年于是走了过去站定。


    他没有拍摄过以一个物品为主题的照片,于是眉眼略微垂下,无意识地看着那瓶香水,而这个时候,主摄影按在摄像机上的指已经按下了。


    以昙花为主调的中性-瘾-诱香水。夜色下的昙现,月光缥缈,而昙于这之中带给人的香-色若即若离,又辗转反侧。


    刹那惊艳又使人难以捉摸,你知眨眼会错过此次的美梦,所以你最好的选择是不要眨眼,在看到他,嗅到的这一刹那,去试图将他留下。你不会有第二次机会。


    主摄影师在此刻已经在心中写完了自己的那一部分香评,可他分明知道,自己闻过的这款香水的气味,而他此刻却更像是在写……少年的香评。


    这应当不太对,不够准确,不大正常。


    但主摄影暂时没有觉察到这个问题,仅在得到足够满意的原片后颔首,示意负责人带他去换下一套香水服饰。


    负责人在点头示意后将少年带去更衣室,这一次她不再继续焦虑之前的沟通问题了,无论如何,她想到以现在顺利的拍摄进度来开,她相信……即使是她传达错了几个不算重要的细节,如果是少年……也几乎是不会是有任何问题的。


    于是负责人此刻心上的负担仿佛仍旧迷路在之前那一刹那的怔愣里,轻飘飘地托在上面未落下来。


    负责人这时候近有些像是在发呆了。


    更衣室再次打开了。这一次少年的服饰看上去那种一眼惊惑的感觉削弱了,但是那别样引人却更明显。


    少年现在单穿的衬衫下缘有一段浅淡的蓝色模糊渐变。这并不是适合日常穿着的服饰,或许最好看的时候就是你看到它在人体模特架子上的时候,带回家中你会发现你也许这辈子都无法穿出去出现在一个合适的场合。


    而少年现在就是那个人体模特架子。


    他整个人都很适合修饰或不修饰的风格,修饰突显了他的出挑,不修饰则会让他本身的吸引达到某种冷漠的隐藏后更夸张的地步。


    少年从更衣室走出,这个衬衫虽然版型看上去很抢眼悦目,但是实际穿在身上并不舒适。不过少年已经对此比较习惯,演出服偶尔会有类似的毛病,所以他只是略顿了一秒就恢复了正常步速。


    少年走到拍摄场地,主摄影师指了指另一方向的布景。


    少年点了点头,迈步过去。


    按照主摄影师的要求,他坐在黑色的长桌一侧,而另一侧置着一枝蓝紫色的风信子。


    一款小众,以风信子为主调的香水。


    风信子香味无毒但浓郁青烈且具有一定刺激性,同样本身花茎存在毒性。


    比起昙花这样难以控制过于短暂花时的花卉,只是不同季节花期的花取得要容易得多,所以之后会有主香调的花在置景中拍摄。


    虽然只要不直接接触,风信子并不会造成影响,但此刻这样的置景,和刻意与模特隔了一段距离,则像是有意暗示着其毒性。


    少年坐在椅子上,只是略微抱着臂,看上去并不像是实际在不在乎现在所在的场景。


    风信子,使人最能联想到早春的香味,维纳斯所珍爱的礼物。


    但它的气味并不是亲近人的,相反,它很容易使人感到侵-略性,甚至因此并不建议被人放在室内当作观赏花卉。


    它的香气略甜中带涩,代表原产地的寒冷,以及一种轻微的锐利金属感。


    风信子的香气常常用于和水仙搭配,和果香搭配的时候偶尔会产生一种淡淡的烟叶气味。


    主摄影师看着镜头中少年抱着臂坐在那一处,一瞬间有一种轻微的错视感。


    好像那支香水瓶,和那段长桌都不在。


    蓝紫色的花叶注视着少年,而少年则是它的影梦。


    他身上略显浮夸的渐变色饰,此刻就像是裹着一层最开始的糖衣,而其下为暧丨昧的腐丨化。


    混着烟叶气味的绿香,冷意和金属基调的棱角,又像是注定你并不可能这样困住,或者迫着亲近他多久。


    他看着少年坐在那把下缘颇高的椅子上,但他的腿长却分明却还能触碰到地面,此刻无所谓地随意交叠着。


    而少年就那样抱着臂,乌黑的眸那般,一言不发,安静又冷熠地看了过来。


    “你能……笑一下吗?”主摄影师


    nAйF


    听到自己平直的声音道。


    他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提出这种要求。这于他的性格来说,几乎是不可能的。


    也许他只是太沉迷于镜头中的少年,贪婪地近乎于着迷地捕捉着少年身上这种冷惑的魅力,而浸在其中的他近快因此而被冻伤了。


    所以他希望此刻,那不可亲近的少年愿意如此,给他的镜头一些微渺的温暖与期冀的余地。


    然后,摄影师看到少年似乎略考虑了片刻。


    而令他心脏忽地加速狂跳的是,少年注视着他的方向时,黑眸下的薄唇似乎真的勾起了细微的弧度。


    那一个黑色背景中的笑就像是带着毒草汁液,冷静的侵-略性诱惑。


    主摄影感觉到自己的手指按在拍摄的按键上,而他的意识此刻却已经惑乱地坠下了。


    第七十九章


    ……


    主摄影师在这一瞬间,已经知道。


    这会是一张,让他们从这一期刊印的销量飞跃式增长的原片。


    甚至那个小众香水品牌都将在之后拜访本部感谢这期成片。


    他甚至有一瞬间怀疑,是否这会是他……他不知道,如果少年以后不会再偶然成为他的模特,这也许……是他从今往后,拍得最优秀的一张人像。


    即使他现在只进行过一期改版杂志拍摄,他竟在此刻有了这样的预感。


    ——他不会拍出更好的原片了。


    而少年那样冷灼的笑容也在一刹后消失了。


    似乎这就是他会给他的了。工作需求,他会按要求做,但仅此而已。


    那个浅到极点的笑容并非是对他。


    即使如此,即使如此——


    主摄影师也在此时察觉,自己的认识已经从某个时刻开始就不对了。


    他心中默写的那一部分香评,也已不是他闻过的那一瓶香水的气味。


    那是少年的香评。


    ……他甚至不可宣之于口。


    他的喉咙滞涩,他觉察他说不出话。他原本就是个除了香水的描述和审美顺畅,其余沟通都匮乏的人。


    而此刻该如何描述他的心绪?


    该如何描述这种渴求,这种受那冷萃的顶端诱-惑所迷,他的惶与混乱?


    他或许需要闻他常用的那瓶香水,来让他的头脑获得短暂的冷静。


    可是他覆在摄像机快门上的手指已经僵硬,甚至在微微地颤抖。


    他好像知道之前那个给少年拍摄的摄影师在想什么了。


    那个时候他虽然看到了照片,不过不知是不是因为自己并没有拍摄过太多次人像的缘故,他最先注意到的并不是模特,而是照片整体的背景和氛围表现。


    而他注意到的……是一种着迷。


    是一种完全沉入进去的着迷。只有全然为镜头中心的那人所惑,才会拍摄出给观者那样氛围观感的照片。


    他最初在同样看到的另一工作者“嘶”的一声显而易见的惊诧中,面无表情地心中随意叹了一声。


    又一个爱上模特的摄影师。


    这就是他从一开始就不大喜好拍人像的原因,不过他起先进入行业感兴趣的香水领域专业杂志工作就不要求他拍人像,也一直如此。


    而他下一刻再去细看照片中心的模特时……他承认,他的确愣了一下。他不知道那是因为摄影师的镜头的偏爱还是别的……那个少年的确引人得让人几近要惊叹,即使是他。


    而他现在……


    ——他同样沉入了进去。


    就如同他以前认为愚蠢的,错觉的,不存在结果的。而他在同时拍摄到了他所能想的审美敏-感性的峰值作品。


    多么幸运,又如此不幸。


    在少年从高椅前站起,离开之后,主摄影师终于恢复了一部分行动能力。


    他先是抬手遮了一下目前,然后又从口袋中取出了携带的小支常香。


    他试图用那气味冷静自己,在领下略隔着一点喷出少许的时候,才从那陡然浓度加深了些的气味觉察,自己的常香留香时间明明还没有过。


    可是这种意识里的香气,让他惑乱中坠下的香气……


    遮住目,捂住鼻,可偏偏已经由视,由息,由触进入了他的心嗅。


    到少年着第三套香水服饰出现的时候,在场的工作人员们似乎有些惊讶,但又并没有由此太吃惊。


    他们只是看着一身黑衣长裤的少年向主摄影师之前交代的秋千走去。


    花藤缠绕于秋千两侧,而身前身后为盛放的玫瑰。


    五月的红白双色玫瑰,细微潮湿寒意新西普调的香气。


    少年一身黑衣坐在秋千上,却没有人能说这样的少年不合玫瑰。


    他带着冷调的眉眼沁着清凉馥郁的玫瑰香气,而艳冶开放的玫瑰将他环在中侧。


    观者只是看着仿佛都要为此所惑,好几个女性工作人员几乎望着那方向脸红起来。


    少年却不知道似乎想起了什么,略微皱了下眉,然后抬起那双乌眸,带着一丝询问意味地看了主摄影师一眼。


    而主摄影师仅在他望向镜头的那一瞬间按下了快门。


    少年的乌眸从玫瑰中看过来,他的眼瞳在此刻说不上来,似乎浸在一种略带惘然的回忆里,那几乎接近一瞬间的迷茫。


    而这迷茫在大片的玫瑰中如此惑人,仿佛在邀请人将不知去处的他按在秋千椅背上拥吻。


    主摄影师过了许久才回过神来,而少年已经将视线移开了,他长腿触地,已然从秋千前站起。


    主摄影慢一拍地反应,也许少年刚刚是询问他有没有拍完,他可不可以起身离开。


    而他……现在的确已经拍完了那张照片。主摄影知道自己此刻正微微张着唇,似乎想说什么,可是他的喉咙仍然是滞涩的。


    拍摄结束了。


    少年在取回登记过的模卡后,换回自己的常服单肩挂着背包离开了,只余工作场地久久寂静的工作人员们停留在刚刚失语的场景中。


    少年现在……打算去那家伙那里。


    他现在并不累。不知为什么,也许是杂志类型不同,他这次并没有被要求在一个场景内反复走动以至于体力耗尽,拍摄的时间还算快,在每个场景并没有耽搁太久就完成了拍摄。


    少年独自从拍摄场地走出时,天色才刚刚到开始暗下的时候。


    他接了手机上传来的短讯,向那上面显示的目标定位走去。


    两人接触的地点,不是少年的住所,也不是霍惊樊的住所,而是官方为这段时日单独安排的临时留地,一个小型套间。


    洛梓昱走进去时,颀长身影已经略靠着一侧等待在了那里。


    看到他,薄唇唇角弯了弯。


    “嗯……来了?”刃缘模糊的声音道。


    洛梓昱抿了抿唇,没说话。


    他将右肩上挂着的背包随手搁在房间一角,然后向房间中心走了过去。


    “先不‘打架’。”颀长身影挑了下英挺的眉,若有所指道,“我们先来看看要用的……‘小道具’。”


    第八十章


    ……


    洛梓昱没觉察这话有什么问题,左右什么在他看来都差不多。


    “这个我们一般叫它‘屏蔽器’,‘瞎子’。”颀长身影扔了一个小黑色立方到地板上,而后那个小立方立刻弹起一部分小部件开始活动,很快在一个小方型区域范围逐步移动。


    “嗯,看名字也应该知道,它不是自己是瞎子,是让别人的监控设备变成瞎子。”霍惊樊道,“其实应该有更好用的设备,但是你去的地方特殊,太过了反而容易引起别的问题,这类型的应该正好。”


    洛梓昱没说话,只是皱着眉看了片刻地上那个在固定范围反复来回移动,最后休眠停止的小立方。


    这东西让他觉得像是某种小型多脚昆虫,令他有点莫名其妙的蠢蠢欲动地想破坏它的欲-望。


    颀长身影觉察少年的反应,笑了一声。


    少年于是不看小黑立方了,看他,瞪他一眼。


    颀长身影却不知怎么,被少年这乌眸瞪过去的一眼看得简直有种奇怪的身心舒畅感,这种感觉说不上来,大概是稍微对猫科动物正向想法外有些隐约不那么正面想法的人所喜欢的。


    “咳,那么我们看下一个‘小道具’。”颀长身影笑完,咳了一声,然后拿出了另一个小型黑色制品出来。


    这种东西做成黑色的,一是原本就是军丨方丨制品样式,二是为了隐蔽性,虽然一般都会涂一层隐藏涂料,但黑色无疑是最合适的,最坏的情况扔到某个阴影角落不被监控发现的概率都更高。


    而第二个就是扫描装置了,比较重要的放在前面以防忘记或者误解,不过之后几天有空都会再跟少年提一遍就是了。


    “生命体征,特殊制品,还有我们需要的文件题头,以及其他类别的东西,”霍惊樊墨黑色的眼半垂时像是考虑了一会儿,“我们不确定我们要在那具体而言要找到什么。”


    “——或者说,能找到什么。”颀长身影思索片刻,换了一种更准确的形容。


    “希望……情况没有太糟,毕竟我们知道的时候,那边或许已经持续这类行为相当一段时间了。”霍惊樊停了一会儿,道,“我很抱歉。”


    ……


    “这个抱歉是对你,是对那些可能的受害人,也是对所有人。”


    手掌疲惫地抹了一刻面的颀长身影说完,摇了摇头,“要说的就暂到这里。”


    “我们来看看这个扫描器的用法,‘瞎子’是不会对它生效的。因为设备精简,我们尽可能地在上面加设了功能够多的装置,包括红外扫描,指纹采集——”


    几个基本的功能和必要的小型设备说完,少年全程算认真地听了,记没全记住两说,短时记忆洛梓昱不差,但是几天后一些不算主要但仍然差之分毫也许会有问题的小细节就不一定了。不过霍惊樊说会再联系一到两次,想必那时候会再确认也不算迟。


    “那我们现在开始讲一些,嗯……‘打架’的基本方法。”颀长身影说这话的时候,略微挑了下眉,薄唇也从最开始时有了点笑模样。


    洛梓昱抿了抿,已经若有警惕,往后退了一步。


    但是他所站的方位不太好,站的后面就是这个简易套间的床沿了。


    “不用太紧张,大部分情况我你应该不会用上,这是以防万一。”刃缘锋利似乎又收拢的声音慢慢道。


    而在向少年的方向迈步接近后,他并没有花费多少力气,就把少年摁着双臂压制在了床沿。


    少年明显看上去很不悦,浅色的唇瓣紧紧阖着,那双乌眸简直像是跳跃着要烧灼人的火星。


    “……我知道你现在不太高兴,”颀长身影一边制着人,一边扬了眉道,“现在挣脱试试。”


    少年被压在腰上,两边手腕被握着,腿的效果也收效甚微,这么一来,他不用挣也知道是什么结果,不由更不高兴了,往一侧偏过头。


    简直是毫不掩饰的闹脾气,却看得他身上的人简直忍俊,但到底没有真笑出来,不然把猫科动物招翻了,放他起来后扭头就走,那可太难哄回来了——可这些基本的不能不教。


    “现在往上-顶-腰试试。”他道。


    少年乌眸视线不经心地转回来,这一下似乎看人,又没看。但毫无疑问,在这种情形和姿势下,这种视线实际上很要人命。


    霍惊樊说不上来自己那一刹那有多想……稍微对这猫科动物做点不那么专业性的事情,而这分明是不符合他按规章该做的。


    那双墨黑的瞳孔一瞬间变得略深了些,他感觉自己上颚的犬齿有些痒,而他更快地将这些反应压了下去。


    洛梓昱试了,以他自己对身体每一段力量的控制能力实在算不上困难,但他这样尝试,结果就是带着身上的颀长身影稍微动了一点,但是离能挣开身相去甚远。


    这让洛梓昱有些烦躁,又疑心这只该死的狼犬是在耍他,索性试过了那么一次就不再理会了,死死皱着眉又偏过头。


    “不要那么快失去耐性。”颀长身影看着少年的模样几乎有些失笑,他墨黑色的瞳孔专注地看着少年道,“现在,两只手分别上下往两个方向移动,顶-腰的同时翻身。”


    少年这时候侧回头来看他一眼。然后就忽然动作了。


    握着他的两只手臂因为方向错开不同重心陡转,而后在这期间下半-身的压制力量也随之发生了转移,因为他的忽然顶-腰错身而被全数卸下。


    洛梓昱已然顺利地从人身-下挣脱了。


    “你学得很快。”颀长身影在微微的口耑息后赞赏地笑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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